身后乍然有脚步声逼近,正飞步冲撞而来。长宁被吓了一跳,来不及提防。只一瞬间,就被撞进了暗室之中,一个趔趄狠狠撞在了书架之上。背后的门“嘭”地一声被合上,长宁心知不好,忙从地上爬起去撞门,却为时已晚。
“放肆!”长宁骂骂咧咧着,一连撞了几次那门都纹丝不动,显然门外之人的力气也不小。几番相争,长宁绝望地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落锁之声,再去踹门,由她如何撞击也再没有相争的余地了。
“献平君,好好享受驻城司的第一晚吧!”密室外不知道是何人作祟,此时刻意用了假声,在门外恶语相讥,“我们的小公主可别被吓哭了,哈哈哈哈!”
“混账东西!还不求饶!”长宁犹如困兽,还要受人讥讽,气急败坏又在门上踹了几脚。
“做梦去吧!驻城司可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小丫头片子,想给爷爷当头儿?我呸!”门外的男子嘲讽了好半天,才大笑着离了后院的密室。
那人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这后院之中,另有名皇城卫偷偷隐在两间屋之间的阴影缝隙之中。见证了一切,左右犹豫,想要上前去解救受困的献平君。正要偷偷靠近,却又听得房瓦响动,忙又缩了回去,继续暗中打望。
这人吃人的皇宫里,明里暗里都是讯息交迭,眼线更是多得数不胜数。那房檐上的,此时也不知是哪家的眼线行动。隐在暗处的皇城卫屏息凝视,不敢暴露出半点踪迹。像陷害皇家这样的事一旦走路风声,那是必死无疑的重罪,所以那名皇城卫不敢妄动。眼看着皇宫里即将下钥,也无能为力,只等着未知的眼线离开,再去救下献平君。久久等着,却发现房檐上的家伙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
另一边,安常侍刚随着卫司宫出了议政殿,又陪着笑脸寒暄几句准备离宫。
“时候不早了,安常侍也早些回去奉命吧,可莫要误了下钥的时辰。”卫司宫客客气气含笑。
“诶!诶!谢谢司宫大人
体恤。”安常侍拜别,正回身走了两步,佯装出一副健忘的模样,又折了回来,“对了,司宫大人…”
“如何?可是忘了什么事?”卫司宫还在纳闷。
“司宫大人您是知道的,我家小主多有心疑。奴这次是奉公主命前来与陛下汇报的,可与往日不同,要是择日问起了,可不敢隐瞒着混淆了,让我家小主儿起了疑心。”安常侍按照长宁教导伪装出一副满脸堪忧的模样,又是千叮咛万嘱咐了许多遍。
“嗐!我当是什么要紧事儿呢!回去吧,咱自有分寸,且放宽心!”卫司宫又挥了挥手,一路送着安常侍行去官道。
安常侍办妥了长宁安顿下的任务,就一路轻快地赶往驻城司接小主儿归家。只是没想到,入了驻城司左右寻过,竟然未见着长宁的人影。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安常侍又里里外外寻了个遍,甚至还拉了陆续退朝的官员们询问,大家都说是没见到人。
“镇城侯可不是归家了吧?老早就没见着人影儿了。”文书归置好各部名册,见安常侍进进出出了好多次,多了句嘴,便也收拾了行囊准备归家。
安常侍也摸不着头脑,顾全公主面子不敢大声喧哗,先脚威风后脚人也给走丢了,这要是被外头那帮赖子知道了,可不定又要一通冷嘲热讽呢。放心不下,又是仔仔细细地里外搜寻。左右不见人影,还想着公主是不是真如旁人所说,先一步归了家?眼看着即将到了下钥的时辰,负责守夜的冯城守领了手下就毫不客气地撵人,安常侍又气又憋屈,也只得领了侍卫们被撵出了皇宫。
其实安常侍不知道,此时的长宁仍被困在驻城司的密室里。之前整个驻城司都是冯城守说了算,出事时也是冯城守的人严守后院,即便听得献平君呼救,大家也默契绕道,无人敢上前搭救。而长宁被困在密室里,喊了一会,不见有人来,就已经知道了外面的人是沆瀣一气,合起伙来整她。
久久呼救不见有人前来营救,长宁
便放弃了呼喊。也因为这身处密室,本来就隐秘不易被人发现,而恰巧错过了安常侍的搜寻。
长宁寻了块略微干燥的地方懊恼坐下,眼看着门缝里透出的光一点点逐渐暗淡,心也一点点跟着沉入了谷底。终于,当下钥的钟声鸣响,长宁彻底死了心。这些人铁了心就是要整她,无非是授了太子之意要让她放弃镇城侯的职位。
可其实长宁心里也知道,这不过是皇权之间的斗争,底下当值的小喽喽们也只是奉命而行,谁也不想为此丢了性命。如此推算,倘若自己明日未上早朝,又有安常侍状告,那这帮人是必死无疑。谁也不是傻子,没必为了捉弄人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心中又多了三分底气,估算着上朝之前必定解困,长宁的心中便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寒冬里,夕阳短暂。长宁摸黑蜷缩在角落里又冻又饿,心中止不住的沮丧。她真的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活在现代时,她本是个安安静静的平凡姑娘,可为了遥生她不得不坚强起来,却发现,古代人的生活真的难。如果不是接受过各种权谋剧,宫斗剧的洗礼,只怕自己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越想越难过,长宁可怜兮兮地蜷缩一团,止不住疯狂思念起遥生温暖的怀抱。这密室哪里比得上有遥生照料的长宁府?发霉的味道辣眼睛,连个烛火也没有,黑漆漆一片。冬日里气温骤降,没有火炭取暖,还又潮又湿地冰冷刺骨,想要入睡也困难。长宁被冻得牙齿打颤,干脆起了身,摸黑之中脚下磕绊着熟悉过环境,便开始了跑跑跳跳,好让身体不至于冻僵。
而此时的另一边,安常侍已经急疯了。回了府上不见公主人影,又冲去皇宫时,已经下了钥。左右哀求喝令,结果守城的皇城卫们如何都不肯开门。当下安常侍号召着全府的人马出府寻人,一时间大街小巷,全都是搜寻献平君的呼唤声。
安常侍想着兴许公主会跑去苏府找苏家千金,但其实心里也明白,公主不是那种莽撞的人,她从来
不会让身边的人替她担忧。安常侍却还是急急忙忙找去了苏府,不管发生了什么,苏千金都应该最先知道。也许下人们看不清的迷局,苏千金能给个点拨也好,最起码众人也不至于这样迷茫的寻找。
一路匆匆忙忙赶到苏府,安常侍敲了敲苏府的大门。往常时都是被拒之门外,可这一次经过了皇上的敲打,苏府的小厮们应该是受了苏令卿安顿,忙是开府盛迎,那边已经急急去请了苏令卿。
不过是片刻少等,苏令卿已经赶到了府前,这一次没再把苏千金支开,而是主动携着女儿一并来到了苏府庭前恭候。
“安常侍”苏令卿客客气气的开口。
“安常侍?”苏遥生往前迎了一步,似乎与安常侍很是熟稔。同平日里在家中的寡言沉默的样子完全不同,已经有了几分成家立业之后的成熟与主见,立在一旁的苏令卿诧异望着自己的女儿,心中已是感慨万千。
“苏大人,苏千金,不知我家小主可在府上?”安常侍看也是焦急的模样,这样冷的天气里,安常侍竟然还跑得满头大汗,脸上更是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长宁呢?她可是又闯祸了?”遥生心中觉得不妙,每次不看着那呆子,她定是要闯祸的,眼下才是离了长宁府未久,那人就又不知出了什么事。
“咳!生儿如何这般待客!”苏令卿侧脸呵责一声,也没想到遥生在长宁亲信面前会这般肆意妄言,不知分寸。
“不,不是的苏千金…”安常侍焦急,反倒是衣服习以为常的模样,忙摆了摆手与苏遥生解释道:“今日陛下调了太子的职,还任命献平君为镇城侯,上任第一天,公主遣小的去办了些事情,结果回去时,公主人就不见了。”
“不见了?!”苏令卿眉头一皱,“那么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
“是不见了。”安常侍焦急不已,“镇城侯原本是太子的职位,也不知道为何,突然被陛下调了职,这您也是知道的。可下朝时,太子还给了公主难堪。驻城司
的那些狗东西们更是过分,一来时,就刁难公主。公主本也想着与那群人不对付,怕遭人陷害,便命小的去与陛下汇报,不想这回来时人就不见了。”
天气正冷,安常侍却急得汗如雨下,抬手蹭了下即将滑入眉毛里的汗珠子,安常侍哭丧着脸道:“奴真的未敢粗心,那驻城司,奴里里外外寻了三次不见人影…”
“这如何是好?安常侍少等,我去命家丁一并去寻找献平君。”自从被皇帝点拨之后,苏令卿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八成是被困在宫里了,也就是想给长宁个下马威。献平君才一任职就被人加害,太子不会这么蠢的。”苏遥生暗叹不好,长宁的性格她还是知道的,虽然莽撞却多少还是知道分寸的,像这样惊天动地的胡来,长宁是不会轻易为之的。
“你个姑娘家不要妄言!”苏令卿纵横朝野那么多年,又如何不清楚眼下的局势。谁知道那个安常侍是不是可信之人,苏令卿怎敢让遥生放肆直言?可他却不知道,自家的女儿信任长宁府的人胜过信任自家的人。
“爹,这个时辰可否有进宫的可能?”苏遥生为难望着自己的父亲。
“没可能,这个时辰,皇宫不是谁想进就能进去的。要是轻易能开得宫门,那还如何保护陛下的安危?”苏令卿肯定的摇了摇头,可心中还是想化解掉平日里待献平君不周的印象,苏令卿连忙开口道:“安常侍,不如这样,我先派了家丁出门寻找,倘若无果,我明天一定尽早入宫,尽全力去寻找献平君。”
左右商量也是无果,有了苏千金这番推论,安常侍终于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主子们毕竟是看得长远,众人还是搜寻,安常侍就先一步回到了府上。喊来习音替公主准备好便携的暖炉,小毯,大氅,只等着天一亮就冲进皇宫里,解救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