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被节目组的人员喊起来看日出,莹莹微光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天地逐渐染上色彩,生出区别,这种美丽震人心魄。
辽阔无垠的草原,春风吹过,微寒,但是却令人心旷神怡。
带着暖意的日光照在身上,呼吸着草原的气息,微凉的空气进入胸腔,沈明北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醒了过来。
这里的路面状况不如南岛的公路,骑行在这里是有点受罪的,但沈明北的心情很好。十天的节目录制,时间过得很快,沈明北和小爱豆秦奕道别。
秦奕笑得挺甜,他说:“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沈明北以为他在说下一期节目录制,结果隔天就在《时间重叠》的剧组里看见了秦奕。
导演给沈明北介绍,这是他之后要搭戏的小秦。
“我跟戴导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把千仟的戏改成个男孩子,这样后面就能圆回来了,小秦的女装扮相很好看的。”编剧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
听完他们的话,沈明北总感觉自己是进了个奇奇怪怪的剧组,有点后悔没好好挑剧本……
不过编剧这么改了,还找好了人,沈明北也不好撂挑子不干,于是改好了剧本的《时间重叠》重新开始拍摄。秦奕要演的角色得补拍的镜头比较多,作为主演的沈明北忽然清闲,他就在片场观摩,准备好好研究一下戴导的新剧本。
秦奕学东西快,戴导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像是很有天赋的样子。
沈明北感觉看到秦奕,就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二十岁真是最好的年纪!
在旁边看着,正在感慨,忽然剧组一个工作人员过来跟他说:“沈老师,有人找你,来探班的。”
沈明北疑惑,怎么会有人来探班?
工作人员也不清楚,大概给沈明北形容了一下:“他说他姓沈,是你家亲戚,有点高壮,看着挺斯文的。”
亲戚?
他家的亲戚早在沈家败落以后,就纷纷跑了,没一个人愿意搭理自己。落魄时候不出手,现在还有勇气来找自己的,还有联系的,也就小姑一个人。
沈明北没想出来是谁,反正左右无事,走一趟也没关系,沈明北揣着保温杯,跟着剧组人员出去了。
拍摄地的外围,人来人往,在一处太阳伞下头,沈明北见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自从沈父沈母过世之后,直接消失将近十年的二叔,沈明北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
沈二叔年过四十,身上穿着朴素,但气质摆着,怎么看都不像什么坏人。
他看到沈明北过来,脸上的笑容随和了不少,他跟工作人员说:“谢谢你喊明北过来……”
工作人员点点头,很有眼力界儿的离开了。
沈明北和沈二叔站得有三步远,两个人对视许久,谁都没先开口。
沈明北有点烦他,皱起眉头,对他说:“如果没事,我就回去了。”
沈二叔是过来找人的,当然不会就这么让沈明北离开,他拦住沈明北,说道:“小北现在过得怎么样?大明星的日子挺好吧。”
沈明北没搭腔,也没理他,抱臂站着,眼神里带着审视。
沈二叔被盯得有些焦躁,说道:“小北,别这么生分嘛,我好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您带着钱跑路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是您看着长大的?”沈明北觉得自己快被二叔逗笑了。
当初沈父沈母过世,但沈氏的企业还在,沈明北本来不至于落到要求小姑收留的地步。可沈畅接手了沈氏,短短几个月就宣布企业破产,沈畅变卖股份跑路,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明北没了父母,被债主从家中赶出来的时候,才十五岁。
沈明北在小姑家过不下去,不得不去打工养自己,拍第一支广告的时候,也还不到十六。
拼搏多年,沈明北的确是从做艺人这件事里找到了乐趣,他有名气,也有爱自己的粉丝,还有接不完的片子。但如果能重新来过,沈明北不想做演员,他愿意用现在的一切,去换父母健在。
沈二叔并没有因为沈明北的话内疚,他反而笑了起来,动手推了推眼镜,他对沈明北说:“今天来找你,是想借点钱,我最近手头比较紧。”
“您看我像是个慈善家吗?”沈明北快被他气笑了。
“你能给沈昕借,为什么不能给我借?!”
沈二叔有些气愤,他说完,看沈明北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跟他好声好气地说:“我在外头这么多年,也想安定下来了,最近有了个相亲认识的对象,她要我给彩礼钱……”
“我最近还想做点生意,做点正经营生,就是去跑跑货。我跟人打听过了,大概要三十万本钱。”
沈畅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他是在和一个小辈儿借钱,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沈明北不给他借钱,就是耽误他走上正途一样。
沈明北懒得听了,转身就走。
沈畅拉住沈明北,他有点着急,说道:“当年要不是你爸,老爷子怎么会一点股份都不给我!沈氏本来就有我的份儿。当年我不怕你爸,现在我也不怕你。你都和瞿琅离婚了,还神气什么!”
沈明北本来不想理,但走到半道儿,突然发现沈二叔的话,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和瞿琅离婚的?
沈明北和瞿琅结婚、离婚,这件事媒体并不清楚,外界毫无动静。就算是沈昕,也应该是只知道自己和瞿琅结婚。年前到现在,沈明北一直没有搭理过小姑,小姑自然也无从得知自己和瞿琅离婚的事情。
所以失踪多年的沈二叔,是怎么知道的?
沈明北不动声色的脚步顿住,心里有点猜测,他忽然回头问沈畅:“二叔您准备做什么生意?”
沈畅被沈明北突然变脸问得一愣,脱口而出地回答:“倒卖建材,这个很赚的。”
“二叔是有门路了?”沈明北微微低头,但眼睛还是在打量着沈畅。
“这,不好和你小孩子家说,你只要给钱就行了。”第二个问题让沈畅回神,他警惕起来,拒绝回答问题。
建材……
不知道为什么,沈明北忽然记起冉易生说的房地产项目。
沈明北抬起头的时候,对沈畅说:“是不是陆氏的?姑父给您介绍的?”
沈畅被问得怔住,他还没回答,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的确是冉易生介绍的。
先前就觉得冉易生提起陆氏的态度很古怪,本来是打断赌一把,炸一下,现在看来,还真没猜错。
“二叔也不用瞒着,姑父的本钱还是我借他的,他早就和我把事情说过了。”
沈明北脸上堆笑,一边跟沈畅套话,一边思考是姑父骗了冉易生,还是另有隐情。
沈明北觉得另有蹊跷的可能性比较大。
三言两语的试探之后,沈畅忽然说漏嘴,说到了林想身上。
“您是说,是林想让您来找我的?”沈明北听完,感觉奇怪,这林想到底要做什么?
虽然林想被沈家收养过,但沈父和沈畅关系一般,为什么林想能找得到失踪的沈畅?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熟悉的?
沈明北觉得这事儿千头万绪,可又觉得解不开,只能暂时先不理。
沈畅点点头,他说:“小北,我都告诉你了,你说好要给我钱的。”
沈明北淡淡地答应了。
“我记得的,最近在剧组走不开,过几天我取了钱,给你送过去,到时候再联系吧。”
沈畅满心欢喜地走了,看着他离开背影的沈明北表情忽然沉了下去。
林想他还想做什么?
把自己搅合到陆氏里头,对他有什么好处?
沈明北忽然很想直接去问问林想,但他没有林想的联系方式,这边剧组也还有戏要拍,只能暂时将事情放下,先专心拍戏。
……
跟沈明北离婚以后,瞿琅做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劲来。彻底失去沈明北了,他还想着沈明北,心脏的疼好像也逐渐成了习惯,这种痛感让他觉得真实。
习惯以后,在没见到跟沈明北相关事情的时候,其实也不怎么能哭得出来。然而瞿琅每天除了必要的工作时间之外,都贡献给了沈明北。
以前的工作狂,现在成了上班不按时到,下班第一个跑,工作时间天天刷沈明北相关的“粉丝”。
瞿琅看完了沈明北少年时候拍的《大秦》,搜罗来了沈明北出道以来拍的各类杂志,甚至连沈明北去年拍的那个节约用水的公益片广告,瞿琅都在反复观看。
瞿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点了解沈明北了。
了解了喜欢拍戏的沈明北。
离婚证被他锁了起来,看到那个红本就觉得很讨厌。
瞿琅后悔了。
就不应该假装大度,就不应该一时冲动,现在好了,沈明北去找谁都和他没关系了。
本来可以靠着婚姻关系把人在身边绑死,偏偏他要装潇洒,装无所谓……
瞿琅觉得委屈。
明明很多人离婚以后也可以做朋友,为什么他们两个不行?
为什么沈明北要把自己拉黑!
……
在知道了沈明北辛苦节食,达成导演要求,辛苦拍了三个月的《国战》,结果被陆琛搞得不能播出之后,瞿琅就不太能吃得下饭了。
瞿琅记得当初沈明北吃过很久的沙拉。
整个人都只剩下一把骨头,仿佛风吹一把就能飘走。
瞿琅联系了龚毅,处理完上映的事情。瞿琅还是心里难受,胃里难受,吃什么吐什么,他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
直到佣人阿姨找出来了一个保温桶。
“这好像是沈先生用过的。”
瞿琅也认出来了,他还自己洗过,被林想扔掉,他又从垃圾桶里找出来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丢到一边,几乎忘了它的存在。
看着这个保温桶,瞿琅忍不住怀念沈明北煮的汤。
瞿琅的饭碗从那时候开始,就被换成了保温桶。
傅沥说他这是病了,推荐他去看看心理医生。
瞿琅觉得,就让自己这么病着也好,他什么都不想管,想沈明北的时候会心疼,他觉得自己状态很好。
清潭湾别墅的佣人阿姨,最近天天要给瞿琅换枕巾。平时都是直接烘干,但今天天气不错,她就想晒一晒,正在院子里晾晒,忽然看见瞿琅出现在院子里,她笑着打招呼。
“小瞿先生下来看花啊?”
瞿琅点点头,走进了旁边的花房。
先前因为园丁心疼花草,沈明北交代了要丢掉的多肉,并没有立马被扔掉,瞿琅发现以后如获至宝。
园丁说:“沈先生在的时候,可喜欢摸了。我就想着,难得沈先生要养的花活了,等他回来还能看看,我就没扔。”
瞿琅看着这些肉滚滚的东西,不明白有什么可摸的,但园丁这么说,他就总会想起来。
嗯,想起来一次,嫉妒一次。
为什么这些丑丑的怪物,能被沈明北喜欢,能被摸叶子!
他也想被摸摸。
瞿琅嫉妒着花草,又不得不让园丁好好照顾它们。希望有一天,沈明北能回来,看到这些被他抛下的,还在等他。
瞿琅蹲在多肉架子旁边,想象着自己是一盆花,被沈明北注视,被沈明北摸摸叶片。
如果沈明北愿意,自己一定会开出来最好看的花给他!
瞿琅想让沈明北回头看看自己。
为什么他能那么痛快的就抽身离开?
为什么要把自己和这些多肉一样丢在原地?
瞿琅再一次后悔,自己不应该同意和沈明北离婚的!
就算互相折磨又怎么样,要是不离婚,至少自己还有个名分在。
瞿琅心烦意乱,刷着沈明北相关的话题,看到《国战》好评一片,却又忍不住替沈明北高兴。
只要他高兴,自己怎么样都好。
自己喜欢的,爱的,是阳光温柔的沈明北,不是只能被禁锢的沈明北。
瞿琅觉得自己很伟大,可是洗脑完自己又伟大,却还是忍不住眼眶一热,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