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小义不愿细说, 左诗萱问不出答案,虽担心却无可奈何,正因为她了解乐小义, 知道这姑娘脾气倔, 所以明白若乐小义钻进死胡同了,若自己想不通, 别人安慰她的话能起到的效用微乎其微。
何况, 她也不擅长应付感情这方面的事,便只能拍拍乐小义的肩:“什么时候你想找人聊聊, 可不能忘了我。”
两位姐姐喝了些酒,洛青鸢闷声不吭地饮去大半坛,走时显了醉态,不管不顾非要挂在左诗萱肩上。
左诗萱嘴里不住抱怨着,空出来的胳膊却稳稳揽住洛青鸢的腰,搀扶着她一摇一晃离开栖云阁。
乐小义倚在门边,望着二位姐姐远去的身影,嘴角含笑。
她处理不好自己的感情, 则更希望别人能获得圆满,好像这样就能看到希望, 从中找到方向。
和左诗萱聊几句虽未能解开她的心结,但有人关切总是让人感到舒心的。这天晚上, 乐小义心绪平和,难得有了几分睡意, 于是早早上了床。
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以为能一觉睡到天亮,岂知半夜被乒铃乓啷的声音惊醒,乐小义蹙眉起身, 揉着额角唤了声吴拓,问道:“外面是什么声音?”
“回少宗主的话。”吴拓已然打听过了,很快回答,“月亭山上有人切磋,战圈延伸到前边的清晏湖,不少参比弟子已过去看热闹了,动手之人是刀祖之徒沈浩和蓬莱仙境的苏听云。”
乐小义闻言一惊,讶然道:“苏师姐和沈浩动手了?”
“准确说是沈浩挑衅,道是等不及大比,现在就手痒得很,想领教苏听云的蓬莱剑法。”吴拓认真回答。
“那苏师姐如何应对的?”乐小义觉得好笑,沈浩既然主动挑衅苏听云,说明苏听云与之实力相当,也该是通穴境。
见过太过惊才绝艳之人,她渐渐麻木,习以为常。
吴拓回答说:“苏少岛主未接战帖,沈浩出刀挑衅,她却只守不攻,想必再有一会儿,云海会的人就该出现,拦下这场争斗了。”
乐小义觉得有趣,经过沈浩闹这一出,外边肯定十分热闹,少不得有实力爬天榜的人现身,譬如……姬玉泫。
刚还想着不要总挂念,可一转头,又动摇了,看得到时互不待见,分开看不见了,又开始想念,乐小义觉得自己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出去瞧瞧。”乐小义起身,一拂袖,屋门便打开了。
虽是盛夏时节的夜晚,但在这月色当空的北方小岛上,凉风习习,气候宜人。
两道人影各自立在一方小楼顶上,锋芒内敛,遥遥对望,却无一人出招。
苏听云眼神平静,白衣飘飘负手而立,颇有大家之风,便是与沈浩来往上百招,她的衣摆依然未染泥尘,神态亦无半分狼狈,足见其未出全力,尚游刃有余。
另一边,沈浩同样气定神闲,两人修为都在通穴境之上,浮动于身外的气息便与旁人截然不同。
正如吴拓所说,经云海会的人干预,苏听云和沈浩已停止交手,沈浩虽意犹未尽,但受到前辈的警告,也不敢造次,只得放过苏听云。
而苏听云则喜怒不形于色,一副淡淡然的模样。
她抬眼望向天边的月亮,片刻后又收回目光,清冷的视线扫过沈浩,波澜不惊地说道:“阁下还是留些力气,待天榜之争开启,再出手不迟。”
沈浩哈哈大笑:“苏姑娘常年深居简出,鲜少涉足尘世,要想见你一面几难如登天,今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沈某实在技痒,得罪了!”
旁侧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笑道:“天榜一共就那么几个人,以沈师兄和苏师姐的实力,最后必然交手,沈师兄又何必急于一时?”
此时说话的是盛云门的二弟子云平溪,魂元境修为。
“天榜上处处掣肘,哪里有私底下一战痛快?”沈浩瞥了那人一眼,“若是你兄长在此,在下也要讨教几招的。”
盛云门门派大弟子云薄萧也来了风云榜,可惜对屋外热闹不感兴趣,这会儿想必还在房中研修剑术。
言下之意便是,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说教?
云平溪自然听出来了,被沈浩这么一呛,他脸色蓦地往下沉,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为这一句动怒,会显得他多么小肚鸡肠。
而且本身他的实力便不如沈浩,以沈浩的性情,凡面对他看不上的人,其态度一律如此。
“沈哥哥向来快言快语,能动手从不多说无用之话,在下倒是颇为钦佩,若有机会,真想领教一两招。”又有人开口,其声细哑,像个破锣嗓子,着实难听。
但不少人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扭头确认了其人长相,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乐小义亦顺着众人的视线朝方才出声之人看去,随即意外地睁大眼,转头问吴拓:“这位该是道始小童吧?极道宗大弟子?他多大年纪?”
无他,实在是此人看起来过于年轻,像个半大的孩子,眉眼都未长开,笑起来的样子还带点稚子的单纯,若只从容貌上看,约摸只有十三四岁。
“不错,此人便是道始小童,少宗主莫被此人容貌骗了,他应该也是天榜的选手,年纪足有千余,早就称不得童子了。”
乐小义不曾想世界上还有这般奇特的人,心中暗暗记下,省得往后吃亏上当。
她正暗中观察道始小童,便听沈浩道:“尊者这声哥哥我可受之有愧,若同阁下过招,叫旁人看见了,还说我以大欺小。”
这话听来语调平平,但暗中嘲讽之意明显,对道始小童这般形貌,很是不齿。
“沈兄弟眼高于顶,恐怕除了苏听云苏师姐,就属玄天宫的姬玉泫最合神兄弟的眼,旁的谁也不放在眼中,可惜,那姬玉泫是出了名的放浪形骸,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沈浩过于狂妄自负,哪怕修为高绝,依然惹人不喜。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明褒暗贬,讽刺沈浩所谓的眼界高不过是耽于美色,男子皆不入眼,唯女子方得其青睐,特别是像姬玉泫那样风姿绰约的女人,更使之沉醉迷恋。
这话落在旁人耳中自没有什么问题,可乐小义听了,却连连皱眉。
她将视线转向那一侧,于人群中找到说话之人,观其衣着服饰,应与道始小童出自同门。
“极道宗掌门亲传三弟子,通玄。”乐小义耳边忽然响起一道人声,她扭头去看,便见轩辕恪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见她视线追着方才说话之人去,便向她解释了此人姓名。
乐小义颇觉意外,扬眉道:“才几日未见,你已将这些人身份都弄清楚了?”
轩辕恪没有重塑肉身之前的记忆,却能一口道出这人身份,必然是下了功夫的。
“日前恰巧与极道宗的几位有过一面之缘。”轩辕恪低头一笑,他比乐小义高大半个头,视线要往下落几分,才能看见乐小义的眼睛。
他没对乐小义那日不告而别的原因追根究底,这个笑容显得格外温文尔雅。
乐小义渐渐习惯了他这副面孔,视线从远处唇枪舌剑的几人身上收回,转向身侧之人:“你呢?是什么腰牌?”
轩辕恪手腕一翻,地字三号腰牌出现在乐小义眼前,乐小义见状问他:“怎么样?有信心吗?”
“需要什么信心?”轩辕恪不答反问,笑着说,“我也不是非得赢什么名次。”
乐小义嗯了声,她只是随口一问,不是真要寻一个答案,所以不管轩辕恪说什么,对她而言都一样。
她以为话题到这个地方就可以结束了,见没什么热闹可看,姬玉泫也没来,乐小义便打算回栖云阁,却不料这时轩辕恪忽然开口:“如若你愿答应我一件事,我也可以全力以赴。”
乐小义抬起的脚步落了回去,偏了偏头,一脸意外:“你说什么?”
轩辕恪把刚刚说的话之子不漏地重复一遍。
“……”乐小义默了片刻,道,“战与不战都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她转身就走,也没问轩辕恪想说的是什么。
轩辕恪叹了口气,捏住眉心,他感觉自己刚才有点不对劲,他想让乐小义答应什么呢?
乐小义回到栖云阁,走到门前,忽然停下脚步。
“少宗主?”吴拓关切地问了一句,怕乐小义还有什么吩咐。
“没事。”乐小义道,“我打算再睡一会儿,你且在外面看着吧,闲杂人等莫要靠近。”
吴拓应声退下,乐小义推门进屋,房门关上,她却未朝门内走,只叹息道:“你来做什么?”
里间卧房的门帘颤了下,随即被人从内侧掀开,出现在乐小义面前的女人容姿妖娆,神情闲适中,透着点运筹帷幄的从容,一派轻松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可不就是姬玉泫么?
“是你说的,若要有东西给你,必得亲自来。”姬玉泫笑吟吟的,好似乐小义的抗拒对她全无影响,她依然我行我素,轻佻傲慢。
乐小义盯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吐出压在心口的浊气。
她忽然以闪电般的速度上前一步,扼住姬玉泫的肩膀,用力挑起她的下颌,推着她撞在称重的梁柱上,逼迫她与自己对视,沉声问道:“你倒是说说看,来送什么的?”
姬玉泫笑眼中漾着盈盈秋波,顾盼之间风情脉脉:“我送我自己来,乐少宗主,收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