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小义再好的教养也忍不住脸色一变。
当初偷袭祁剑心的歹人已被击毙, 祁剑心中了魔毒一事的消息也一早就封锁了,这些人竟然对祁剑心所中魔毒竟然这般了解,很难不叫人产生不愉快的联想。
而且, 霍烨既然敢开口,乐小义刻意掩饰倒更显心虚。
霍烨显然猜到了乐小义心里的想法,不等乐小义发难便主动说道:“乐少宗主不必如此警惕, 霍某敢以项上人头作保, 祁前辈中毒之事,与霍氏无关。”
乐小义保留态度。
霍烨敌友难辨,算计她的可能性远远高过真心合作, 何况此人身后还有一只对乐小义虎视眈眈的魔, 他特地来剑神宗拜访,恐怕居心叵测, 乐小义不得不多做些考虑。
“霍公子说笑了,明人不说暗话, 乐某对霍公子并不了解,故不敢揣摩公子来意,公子不如将想说的话说完,你们的目的与所求,通通摊到明面上来, 互相坦诚才有继续谈下去的余地, 霍公子觉得, 是不是这个道理?”
“乐少宗主所言极是。”霍烨附和道,“既然乐少宗主如此爽快, 霍某也不藏着掖着,想必日前阎魔山时,少宗主也看见了魔碑中出来的怪物。”
乐小义淡淡地嗯了声, 等着此人继续往下说。
“此魔嗅见乐少宗主身怀神异血脉,不肯服就,霍某需一物辅佐,彻底镇压此魔为我所用,此物,便是乐少宗主一滴心尖血。”霍烨一脸平静地说道。
乐小义的眉头却皱起来。
霍烨如此坦白霍氏悉知她血脉之事出乎她的意料,乐氏血脉暴露已成定局,不论姬玉泫如何压制消息,总会有人来找乐小义的麻烦。
对于此事,乐小义的心态倒不像以往那么紧张,渐渐变得坦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静观其变。
如果霍烨真有能救祁剑心的法子,她当然愿意付出与之等同的代价。
但要她提供一滴心尖血,必然大创她的元气,本身丹田受创已难治愈,若再取心尖血,纵使她的身体异于常人,也得静养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而且,她不能保证霍烨的真实目的就是他说出来的这些,如果他用她的血别有所图,甚至,他趁她取血后身体虚弱,操纵那只魔魂趁虚而入,夺取她的肉身也不是不可能。
乐小义心头数个念头瞬息而过,许久难做抉择。
霍烨催促她道:“不知乐少宗主意下如何?”
吴拓朝前迈了一步,压低了声音在乐小义耳侧劝道:“少宗主,不可轻信此人!”
乐小义沉吟,没应声。
片刻后,她问霍烨:“霍公子所言可救治我宗宗主的办法,是什么?”
霍烨听她这话,觉察她的态度并不强硬决绝,遂道:“乐少宗主应知这魔毒乃是取自有毒的魔物,而天下魔物,莫不归魔神所管,若少宗主愿以一滴心头血相赠,在下便取一滴魔神血助贵宗主降服魔毒,为己所用。”
魔神血。
乐小义没有立即做出决定,而是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在下需与老宗主商议之后决定,还请诸位在剑神宗暂住几日。”
话音落下,剑神宗长老现身殿前,对霍烨几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霍烨也不介意多等几日,笑着与乐小义说了声告辞,而后领着身后两人出去了。
乐小义闭上眼沉沉地叹了口气,与吴拓道:“吴长老,你且去一趟后山,问一问药尊者,此子所言是否可行。”
吴拓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听乐小义这话的语气,倘若霍烨所言属实,她极有可能答应对方的要求。
“少宗主……”吴拓还想再劝,乐小义却摆了摆手:“吴长老放心,此事我自有考量。”
话已至此,吴拓难再多言,只好先去后山寻药尊者。
吴拓走后乐小义也没继续在剑宏殿停留,她立即去了阎老宗主的住处拜访,将今日霍烨等人来意既所提条件同阎云清商议,看是否可行。
阎云清听罢,神态与乐小义一般无二。
他自有想搭救祁剑心的私心,但此事前提却是要乐小义付出极大的代价,若能成事倒也罢了,可万一此乃霍氏阴谋,祁剑心救不回来,却反遭霍氏利用,得不偿失。
“你想答应?”乐小义一开口,阎云清就猜到这小姑娘的想法,她之所以来找他,一来是对老宗主的尊重,二来则是想经由阎云清之口评估风险,下定决心。
乐小义抿唇,无奈道:“祁伯父的伤便是药尊者亦束手无策,若没有万全之法,祁伯父必然修为不保,剑神宗失去一个溯源境高手倒在其次,可祁伯父没了毕生修为,所受打击难以估量。”
“可是,利用魔神血镇压魔毒,炼化为己用,就算保住了修为,日后极有可能只能修炼魔功。”阎云清叹息道,“霍氏乃魔血遗族,必然不会存什么好心,倘若变成这样,对剑心而言,或比丧尽修为更为痛苦。”
“弟子不这么认为。”乐小义挺直背脊,“祁伯父曾教导弟子,人有善恶,却不以身份门派分正邪,祁伯父绝非出入狭隘之人。”
阎云清又问:“那如果,这邪功要杀无辜,噬人血,不人不鬼,甚至受霍氏所控,如何?”
老宗主提出的每一点都极为凶险,而且每一点又都非常可能。
乐小义陷入沉默,她要不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赌霍烨不会说谎?
可一旦对方心有不轨,损失她能承担得起吗?
但如果对方真有能解救祁剑心的办法,就这样放弃,值得吗?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很快,乐小义等回吴拓,带来药尊者的判断:霍烨没有说谎,若有魔神血,的确可以压制祁剑心体内的魔毒,并且还有助于祁剑心的修为进一步突破。
得到肯定答复,乐小义当即拍板决定下来,并对阎云清道:“还请老宗主暂时替弟子保密,待事成之后,弟子亲自与祁伯父禀报。”
阎云清满眼叹息,更多的是愧疚。
他一个老家伙,因识人不明,将剑神宗折腾成如今这个样子,自己最钟爱的弟子一死一伤,最后却还要一个小辈来替他收拾烂摊子。
“若你心意已决,老夫替你护法。”阎云清道。
他现今所能做的,就只是好好护住他这个徒孙,万不可再叫任何人害了乐小义。
乐小义躬身,拜过阎云清后离开小院,并在第二日,于剑宏殿再次面见了霍氏一行人,与霍烨达成交易,但她提了一个条件。
“先验魔神血,需确保你们给的东西的确有用。”乐小义云淡风轻地说道。
跟在霍烨身后那名女子脸色一变,认为乐小义要耍诈,当即冷了脸:“凭什么是我们先交东西?”倒是另外一位霍氏的长辈没什么表情,一切听从霍烨的安排。
乐小义扫了那女子一眼,不答,转而看向霍烨,态度强硬,没有商量的余地。
霍烨抬手制止同行之人,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舒朗的笑:“霍某信得过乐少宗主,就依少宗主所言。”
说完,他从袖中取出一支白玉瓶,半透明的瓶身隐约可见其中藏纳一滴鲜红的血。
霍烨将这玉瓶扔向乐小义,却是吴拓伸手将瓶子截了下来,转手递给药尊者,霍烨见状,倒也没说什么。
药尊者覆在乐小义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乐小义点头,其人便带着药瓶离开剑宏殿。
乐小义道了声稍候,随即着人到殿上来,给霍烨及其身后两位斟茶。
众人等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药尊者返回剑宏殿,看似平静的神态中略有两分欣喜之色。
乐小义心中有数了,待药尊者到近前禀报,魔神血对祁剑心体内的魔毒有十分明显的镇压之效,不过片刻时间,魔毒已消近半,祁剑心也恢复了神志,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没有异常变故便是乐小义所愿最好的结果。
她起身谢过霍烨,命吴拓继续招待霍氏三人,自己则去了后山见过祁剑心。
祁剑心正在运功疗伤,乐小义远远看了一眼,未上前打扰,而后她又去寻阎云清。
阎云清为之护法,耗时半刻,取心头血一滴。
伤口很快愈合,但乐小义的脸色却非常难看,身体也极为虚弱,因心头血气亏损,大伤寿元,不养个一年半载难以恢复如初。
为防霍烨等众趁人之危,由阎云清将这一滴血送去剑宏殿与霍烨完成交易。
乐小义在后山龙脉之中养伤,伤势好转之前不见客,原定的前往药神谷的行程也因此耽搁,但每日吴拓会到乐小义修炼之地探望,并禀报宗内事务。
这些事大都不需要乐小义拿主意,自她闭关后,阎云清便再次出山镇守剑宏殿,大事小事全由老宗主亲自接手,乐小义只需要了解一个大概。
好在这段时间以来,乐小义听见的大都是些好消息,一来是结盟之事,响应者众多,曾与乐小义有过交情的几个宗派家族例如炎刀门、左氏、洛氏等几大势力,都第一时间传信剑神宗,意属结盟。
其他一些二流三流门派的结盟书信亦纷至沓来,其中有一部分为表诚意,甚至直接派出宗内直系后辈及长老携信赶至剑神宗。
南阳镖局尚无音信。
二来,魔神血暂时未见异常,祁剑心的伤势恢复良好,如今魔毒已彻底压制,修为也恢复了五成左右,陆陆续续开始接管剑神宗的事务,替阎云清分担身上的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