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小义在灵力灌体之下伤势尽复, 与姬玉泫一路疾走。
来时走过一遍的路,回去时便省去了许多时间,乐小义顺道牵了两匹御马, 两人迅速离开王宫,策马狂奔,一刻也不耽搁。
乐小义从干若来王庭时也很匆忙,但那时不识路, 走了整整两天, 第三日才抵达。
而今沿路往回走,纵马在草原上疾行,将时间硬生生缩短近三成,第二日晚天还未暗,两人便遥遥看见了干若部落外大片大片的牛羊。
经过两日修整, 乐小义心情稍稍平复, 从乐剑岚仙逝的悲恸中抽离出来, 虽然还是会难过,却也不至于再失态痛哭。
确如姬玉泫所说, 不舍只是活着的人还放不下,于乐剑岚自己而言, 就此离去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乐小义先前在铸造棚里弄出惊人的动静, 这会儿一现身, 立即就被村里的人认出来, 百姓夹道相迎,另有人赶去通知村长。
出于礼节, 乐小义进入村落范围后就下了马,与姬玉泫并肩,牵着马朝村长的屋子走去。
姬玉泫容貌惹眼, 赶路途中便易了容,这会儿脸上还戴着一张面纱,正是多年前她路过干若时的样子。
老村长听说乐小义从王庭回来,忙不迭放下手中的事情赶出来迎接,大老远就见到乐小义以及她身边另外一道人影。
村长脚步一顿,老脸上闪过一瞬震惊,而后提起衣摆,飞快小跑上前,那急切却颤颤巍巍的样子,乐小义都担心他若脚下不稳,会不会摔个跟头。
乐小义提着两分担心,做好随时伸手扶人的准备,好在村长年事虽高,身子骨却还硬朗,疾步行来之时并未摔倒。
他先朝乐小义拱手行礼,后又看向姬玉泫,神情颇为激动。
乐小义已从姬玉泫口中获悉经过,自然明白他何故如此,遂微微一笑,道:“故人重逢,怎么连句问候也没有?”
村长如梦初醒,连声道:“大人说得是,小人拜见神嗣大人,见过恩人!”
乐小义一愣,姬玉泫噗嗤笑出声。
“村长无需多礼。”姬玉泫虚虚扶住村长的胳膊,不让他拜下去,解释道,“小义方才的意思是让我向长辈问安,村长年长于我二人,自当我们行礼才是。”
岂料村长听闻这句话大惊失色,忙摇头:“那哪儿能?使不得使不得!”
乐小义朝姬玉泫递了个眼色,姬玉泫明白她眼神里的意思,无奈地摇了摇头,便起身,不再与村长继续争辩。
“铸造神兵一事现下进行得如何了?”乐小义适时转移话题。
“很顺利!”村长提及此事,眉头也舒展开,“萨波那孩子果真悟性极高,大人教给他的他不仅能举一反三,而且融会贯通,眼下进度喜人,想必今日之内便能成事。”
乐小义走了五天,王庭使臣给出的一个月时间才过去三成,萨波手中那一柄神兵已经成型,只差最后打磨开锋。
虽然对乐小义而言,铸造一柄次三品的刀剑或许根本要不了十天,但在乐小义的计划中,萨波仅有一次试错的机会。
连她都没想到,萨波在铸造方面的天赋如此之高,将原本需要耗费半个月才能完成的任务提前到十日之内,的确难得。
“那我们先去铸造棚看一眼。”乐小义对姬玉泫道,“若此事能成,再取前辈遗物也来得及。”
与临渊界相连的裂缝就在干若部落附近,从裂缝过来要不了半日,现在时间尚且充裕。
姬玉泫没有异议,她也想看看乐小义教出来的几位工匠水平究竟如何。
村长让人来领走乐小义和姬玉泫的马匹,几人边走边聊。
“没想到大人要找的朋友竟然就是我们干若的恩人,不过,恩人被送去王庭,大人如何说服新王放人的呢?”村长一脸惊奇。
当时乐小义说要去王庭抢人的时候,他当真为乐小义捏了一把汗,但如今看来,似乎一切顺利。
“这……”乐小义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想说,“其实我没有说服新王。”
“嗯?”村长有点疑惑。
“是我自己出来的。”姬玉泫替乐小义补上回答。
村长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笑道:“也对,恩人武功高强,先前我还担心大人此行凶险,原是我多虑了。”
乐小义笑笑,没再细说去王庭的经历,怕说出来把村长所剩不多的几颗牙全惊掉了。
说着话,前边铸造棚到了,但远远就听见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而且铸造棚外围了许多人,本来乐小义走之前人也多,可是这种叫嚷喧嚣的感觉看起来并不和乐。
乐小义眉头不由皱起来,小声喃了一句:“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村长也意识到出事了,沉下脸来,转头对身后跟来的几个人说:“去前面看看怎么回事!”
几个小伙子立即快步朝前跑去,拨开人群到内围打探消息,不一会儿又从人群中挤出来,阴着一张脸向村长汇报:“萨波的刀铸好了,王庭的使臣得了消息也过来,可他非说这刀有瑕疵,让萨波重铸一把,他们为这事儿吵起来了。”
“什么?”村长脸色很不好看,转头望向乐小义,“大人,这……”
乐小义与姬玉泫对视一眼,从容地扬了扬头:“先去看看。”
乐小义走在前面,姬玉泫跟在她身边,而村长则领着一众小伙簇拥着乐小义二人抵达铸造棚,外围有人发现这边的动静,先看见乐小义,而后见到后边的村长等人,立即高呼一声:“村长来了!”
人群熙熙攘攘地朝两侧散开,铸造棚内,萨波被找事的使臣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两人正在棚中对峙,铸造棚内的工匠自然都站在萨波这一边,就连之前不服气的老师傅也挺身而出,捍卫工匠的尊严和荣誉。
萨波的能力得到了他们的认可,但王庭使臣没事找事,故意说已经完成的神兵上有瑕疵,这对工匠而言是绝对不可容忍的恶行。
“我铸的刀究竟如何,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作证,你说它有瑕疵,你就拿出证据来,证明它达不到你要的标准!”萨波说话底气很足,就算使臣因此要杀他,他也不会屈膝。
人活一世,总有需要坚持的东西。
使臣脸上露出冷笑:“你这刀也能称为神兵?模样普普通通,看起来毫无特色,连把柴刀也不如,说是有瑕疵都是抬举你们了,弄这种东西就想糊弄我?!”
“你!”萨波气急,瞪圆的双眼里满是血丝。
使臣这番话,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怎么?自己能力不行还不让人说?你们干若部族枉称第一匠族,我看,根本什么也不是!”
王庭使臣话头占了上风,越说越过分:“如果你们部族内工匠都像你这个样子,难怪要走下坡路,这样部族,活着都浪费王庭的粮食!”
别说萨波和他身旁的那些工匠,就连一旁围观的其他干若部族的百姓都气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冲上去撕了那使臣的嘴!
然而使臣从王庭带来的人马一个个人高马大,手里都配备着精良的刀兵,若真的冲上去,恐怕立即就要搭上性命。
乐小义两眼眯起,心头思量着什么。
王庭使臣耀武扬威地扬起头,一副胜者的姿态。
“我道是谁家的狗在这里乱吠,原来竟然是你。”乐小义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王庭使臣认出乐小义的瞬间笑容就僵在脸上,他愣愣地收起笑,脸色顿时变得阴狠起来,闪烁着阴晴不定的色彩。
这人不是去了王庭?先前村长着人打听异人的消息,加之乐小义的衣着不似本土人士,他隐隐猜到一种可能,便已经提前让人传了消息去王宫,状告此人,为什么乐小义没被拿下?
乐小义一见此人脸色,顿时挑起眉来。
她哪里猜不到王庭使臣故意找铸造棚的麻烦,必然是对先前被揍之事耿耿于怀,想必此人还有途经得到她已经离开干若的消息,否则怎敢如此嚣张?
乐小义缓缓走上铸造棚前的石阶,慢悠悠地晃到使臣面前:“大人不是看不起干若的兵器吗?可在下怎么看着,大人身后这些卫兵手里拿的,可都是刻有干若标记的弯刀啊?”
使臣脸色一青一白,强自梗着脖子狡辩:“御卫用的刀又不是出自这毛头小子之手,干若这些年越来越差是不争的事实,刀不好,还敢与先辈相提并论?”
乐小义长长哦了声,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萨波刚刚铸好的弯刀,挑起使臣腰间的刀鞘,用力一劈。
锃一声响,王庭使臣的弯刀连着刀鞘一起从中断成两截,哐啷啷地掉在地上。
使臣甚至没看清乐小义究竟如何出手,那弯刀的刀尖就抵上他的喉头。
乐小义脸上挂起人畜无害的笑容,温温软软地问他:“你说,这刀到底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