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小义买了张刚煎好的饼回来, 还很烫,酥脆飘香,姬玉泫直接拿过她手里的饼咬了一口后还给她, 点评道:“确实不错。”
乐小义乐呵呵地笑, 要撕一半下来分给姬玉泫, 姬玉泫朝她摆手:“你吃。”
姬玉泫只是尝尝味道, 乐小义也不勉强, 叠着姬玉泫在饼上咬出的牙印又咬了一口,嚼得满嘴都是浓郁的面饼香气。
乐小义和姬玉泫在小镇上逛了一会儿,一路吃吃喝喝, 姬玉泫皆浅尝辄止, 乐小义包揽余下大半。
待天色大亮,她们踏着一层薄薄的银雪上山。
山中比城镇凉意更甚, 但乐小义和姬玉泫皆是修行之人,并不惧寒, 便是隆冬时节,也可只着一层单衣。
但二人自结伴同行后就又改换了容妆, 入乡随俗,穿了厚而保暖的冬衣, 还各自戴了一顶毡帽, 即便是相识之人, 也不一定能认得出她们。
一路上欢声笑语,远离了尘世喧嚣,彼此都是对方最熟悉的样子。
途中看见好的景色就驻足观赏, 乐小义摘一支不太艳的寒梅,别在姬玉泫的鬓角,与那一顶白色的毡帽并不搭配,可即便如此,也半分不影响姬玉泫的美貌。
乐小义又爬树去摘了几颗冬枣,姬玉泫笑她:“吃吃吃,就知道吃,一路过来你一直在吃,还吃不够?”
乐小义抓着枣子在衣袖上蹭两下,扔进嘴里嘎嘣脆,闻言脸上还鼓着个大包,含糊地应道:“你是不是嫌弃我吃太多?”
“就是嫌弃。”姬玉泫两眼弯弯,嘴里说着嫌弃,却顺手将头顶两颗卖相极佳的冬枣揪下来扔给乐小义。
乐小义都懒得伸手了,张着嘴就去接,像个活蹦乱跳的猴。
“懒得你!”姬玉泫踹了她一脚。
乐小义哈哈笑着蹦开,朝前跑了两步,发现小坡下面有一面湛蓝的湖。
“小泫你看!”乐小义指着坡下湖泊手舞足蹈,好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尽管昨日落雪,但湖面并未结冰,湛蓝的湖水在山风的吹拂下漾起粼粼觳纹,湖岸上斜伸出几根稀松的枝桠,更远一些的地方还有渔人泛舟。
山林与船帆倒映在湖水中,形成一簇簇淡雅而丰富的颜色,确是好看。
临近午时,乐小义折了一根枯枝,撇去两侧多余的枝条,腾身入湖,趁着渔人渐远不曾注意之时踏过湖面,衣袖一甩,枯枝没入水中,挑起两尾银亮的肥鱼。
鱼尾还在激烈摇摆,整齐的鳞片在阳光下晕着一层七色的光。
姬玉泫抚额而笑,乐小义回身上岸,动作娴熟地将鱼剔鳞剖腹,又就地生火,架起竹条,烤出来的鱼味美鲜香。
乐小义亲自操刀的烤鱼,姬玉泫独自吃了一整条。
待烤鱼只剩一堆残骨,乐小义起身对姬玉泫道:“你且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
姬玉泫不问她意欲作何,依言就在原地等候,不多时,乐小义回来了,脚下踏着一条渔船。
她去附近租了条干净的新船,带姬玉泫游湖。
“两位姑娘好兴致呀!”船家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翁,见乐小义二人是外乡人,说起自己家乡的风景习俗便收不住口,如数家珍地将这方圆百里山山水水所有去处都给乐小义二人讲了个遍。
还说起他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到了老年,却还是觉得家乡故土自在,外边那些花花草草,不及乡土半分亲近。
直至天将日暮,乐小义二人游湖结束,翻过山丘去往南面竹林的路上,乐小义还在哈哈笑:“这位老伯也太能说了,连讲一个多时辰不歇气。”
“凡人一生阅历也难能可贵。”姬玉泫不紧不慢地与乐小义并肩而行,“你我二人来这世间一遭,才去二十余年,多少未知风景不曾领略。”
“若能一瞬间老去也好呀,这样我们朝前走一步,就是一辈子。”乐小义突然感慨起人生来,说出的话还有那么几分哲理。
姬玉泫瞧着她笑,又垂下眼,弯起唇没说话。
两人一路南下,游山玩水,及至永州时,已是两个月后。
她们还未抵达永州地界就收到了玄天宫递来的,关于洛氏最新动向的奏报,果然,乐小义所预料的最坏结果出现了。
洛青城被逐出洛家之后不久失踪,劫走洛青城的人身份未明,枫红雨得到消息之后,并未失去理智,她几度斟酌之后,先托人留意洛青城的动向,自己则按兵不动,没有贸然暴露身份。
可派出去找洛青城的人,暂时还没有带回一个令她满意的消息。
乐小义与姬玉泫是夜在永州郊外落脚,看着这封奏报陷入沉思。
“能在枫红雨眼皮底下劫走洛青城,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姬玉泫撑着下颌询问乐小义。
乐小义偏头想了想,回答:“我猜有两个可能。”
“哦?”姬玉泫露出感兴趣的笑容,追问,“哪两个可能?”
“第一,洛青河。”乐小义将最大嫌疑目标列出来,分析道,“洛青城猜到洛青河要夺权,所以离开洛氏的时候故意带走了城防军的虎符,城防军只认虎符不认人,洛青河棋差一招,必然要寻洛青城拿虎符的,所以他的嫌疑最大。”
“嗯。”姬玉泫认同地点头,眼里的赞赏和愉悦不加掩饰,鼓励乐小义继续说下去,“那还有谁?”
乐小义也不矫情,就直接开口:“还有一个可能我觉得是洛青峰。”
姬玉泫意外地挑起眉,笑问:“何解?”
“当初洛青峰如何离开洛家,你我都十分清楚,洛青峰对洛家想必除了恨,没有别的感情。上次我偶然碰见他和秦幼渊交手,出手相助一把,擒住了洛青峰,但是后来我与秦幼渊一同去找你,那看管洛青峰的人失手把人放跑了。”
乐小义当时将洛青峰擒住时动过是否杀他的念头,但转念一想,因为此人与她并无生死仇怨,既是同秦幼渊结的梁子,就该交给秦幼渊去了结。
后来姬玉泫告诉她,洛青峰醒后为了保命果断地放弃了自己的任务,秦幼渊的人没来得及拦截,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幻千世界,后来再未遇见。
“经由这几件事后,洛青峰不仅恨洛家,还与玄天宫有仇。”乐小义条理清晰地推测,“而洛青峰又是尉迟氏之后,尽管当初洛青峰之母告诫洛青峰不要去寻尉迟泉,可洛青峰自己作何选择,无人知晓。”
如果洛青峰去找了尉迟泉,那他现在多半就是尉迟氏的走狗,就算他没有去找尉迟泉,那也是和尉迟氏走得近,借尉迟氏的力量从中作梗,彻底激发洛青河与二小姐三小姐之间的矛盾,不无可能。
乐小义从姬玉泫的目光中看到一抹潋滟的光彩,随即便听姬玉泫毫不保留地夸奖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能想到那么多,可比以往要聪明了呢。”
如果放在以前,乐小义看见这样一封奏报多半无从下手,以她对洛青河的敌意,说不定会死死认定抓走洛青城的人就是洛青河。所以,乐小义近两年来,进步真的很大。
乐小义被姬玉泫夸得脸都红了,她腼腆地摸了把后脑勺,谦虚道:“是小泫教得好。”
姬玉泫一脸欣慰,竟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这个念头一出来,姬玉泫顿时两眼一弯。
“你在笑什么?”乐小义问她。
姬玉泫自不会坦白,只道:“笑你聪明。”
乐小义当真,脸又红了,姬玉泫便笑得更大声。
“先别笑了。”乐小义摊开奏报,摆在姬玉泫面前,“我的想法就是这些,但是具体要怎么做却拿不定主意,你说这局该怎么办才好?”
姬玉泫左手撑着耳朵,右手手指则在奏报上轻轻划过,沉吟道:“还有一种可能,你没说到。”
乐小义一愣,虚心受教:“什么可能?”
“如果……”姬玉泫的声音转了个弯儿,吊足了乐小义的胃口,指尖在奏报上一顿,“如果带走洛青城的不是洛青河也不是洛青峰,而是洛青鸢或者洛青云,你觉得会怎么样?”
乐小义一惊。
视线落在姬玉泫葱白的指尖,看见奏报上几个字:劫人之士身份未明。
乐小义心念电转,忽然明白过来姬玉泫的意思:“你是说……洛青城有可能是自愿消失的?”
“不错。”姬玉泫点头,“劫人之士身份不明,说明此事大概率没有目击者,洛青城虽未至先天修为,但自身实力并不低微,何况身边还埋伏了玄天宫的眼线,若有人强行将之劫走,必定闹出动静,至少也可以判断对方修为,以此推测其身份大致范围。”
“既然没有闹出动静,则有两个可能,其一,洛青城遭了暗算,被人劫走的时候中毒或者昏迷,第二,她是自愿离开的。”
姬玉泫一番精细的推断令乐小义自愧不如,果然姬姐姐永远是姬姐姐,乐小义才锻炼多久,她的头脑哪里能与姬玉泫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