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泫啧了声:“我好害怕, 如果你要杀我,我是不是也跑不了?”
秦幼渊这花里胡哨的能力,不论看几次都让她觉得新奇, 明明她自身修为才灵元境出头, 但杀丹元境高手也如屠猪狗。
这才是真正的扮猪吃老虎。
“少宫主又说笑, 幼渊可斩不了少宫主的魂。”秦幼渊款款行至秦枞尸身前, 黑白无常各自抓着一块魂魄, 随风而散。
秦氏祖上其实是非常罕见的魂修,也就是主修魂,次修身的武者。
数千年前秦氏遭受重大变故, 传承中断, 加之魂魄的修炼数倍难于体魄的修炼,秦氏先祖为了适应生存, 渐渐摒弃了旧时传承,只有一套法典遗留下来。
后来, 族中再无人提及修魂之法,就连秦氏现存的老祖, 也对此了解不多。
秦氏传承的法典对魂魄之力的要求非常高,若魂魄之力不足, 却硬要接受传承, 才会容易反噬。
而这些, 都是在秦幼渊接受传承之后,从法典中获悉的。
她发疯离开秦氏之后,恰巧被姬玉泫捡到。
姬玉泫见多识广, 自身魂魄之力强大,看到秦幼渊身体里两缕魂识彼此纠缠,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就把秦幼渊带去玄天宫,助秦幼渊炼化法典中的魂魄之力,由此,方得现在的秦幼渊。
如今秦幼渊体内的法典还没完全炼化,只是炼化了其中不足三成的魂魄之力。
可如此,秦幼渊就有如此强大的魂识,她未来的成就,亦不可限量。
姬千城亲自在她身上下了封印,将另外未能炼化的部分魂魄之力镇压下去,需要的时候,她可以用秘法稍稍将封印解开一个口子,借用法典中的魂魄之力使出法典秘术:无常令。
想当初姬玉泫只是把秦幼渊安插进忝州分堂,秦幼渊依靠自己的实力,在短短五年之内,爬到分堂堂主的位置,忝州玄天宫教众皆尊称她为,紫衣阎罗。
“现在不行,可料不准以后。”姬玉泫笑了,可她那双幽邃的眸子神光晦暗,看不清她真实的情绪。
秦幼渊也笑,回头朝姬玉泫挤挤眼,明目张胆地送出一道秋波:“难道少宫主会给幼渊机会?”
她眉心的符印退了,恢复了柔柔弱弱的姿态。
姬玉泫回她一个微笑:“未尝不可。”
秦幼渊的视线在姬玉泫脸上顿了一息,而后摇头转开目光,低低哼了一句:“聪明人真的很讨厌。”
姬玉泫笑而不语。
秦枞一死,其余秦氏高手不足为惧,三两下就被清理干净。
姬玉泫忽然笑道:“看是谁来了?”
秦幼渊饶有深意地挑眉。
片刻后,秦韵携手乐小义追上来。
本以为会见到一场激烈的战斗,可让秦韵意外的是,她只看到地上躺着秦枞与一众秦氏高手的尸体。
乐小义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姬玉泫身上,见姬玉泫似乎没受伤,顿时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秦韵驻足,一脸惊骇,讷讷地看着蒙面的秦幼渊道:“你……你们没事?”
玄天宫众将自投罗网的两个人围起来。
“我们没事,但秦枞死了,秦家大小姐是不是很失望?”秦幼渊笑开,不再掩藏,一把掀掉了脸上的面罩。
乐小义看着秦幼渊那张妖冶的脸有点吃惊,秦幼渊和秦韵真是一点都不像。
秦韵咬唇:“幼渊,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秦幼渊稍稍向后,倚靠于姬玉泫肩头,笑吟吟地问。
姬玉泫好整以暇地在旁看这姐妹两个拌嘴,不时扫一眼跟在秦韵身后当透明人的乐小义,没料到秦幼渊突然来这一出,不过她很给秦幼渊面子,没有当场退开。
乐小义见着一幕,眉头轻轻一皱,而后又松开。
垂落的眼眸中多了一分黯然。
“我……”秦韵上前一步。
周围刷刷亮出几把明晃晃的刀,只要她敢上前,玄天宫人就敢让她血溅三尺。
秦韵被迫止步,她敛着眉,无奈道:“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然后呢?”秦幼渊扬眉轻笑,“我没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秦韵语塞。
半晌,她才轻若蚊吟地吐出一句:“你是我妹妹,我……我担心你。”
“那真是谢谢你了。”秦幼渊站直了身子,朝秦韵款款走来。
围在秦韵二人身旁的人群散开,留出可供一人通行的豁口。
秦韵站着没动。
秦幼渊伸出两指,轻轻地挑起秦韵的下颌。
“我的好姐姐。”秦幼渊朝秦韵的眼睛吹了一口气,才盈盈然吐出下半句,“那么,数年不见,姐姐有没有想我?”
秦韵喉咙一滚,紧张得掌心冒汗。
秦幼渊离开秦氏去玄天宫后,变了好多。
以前,秦幼渊是个很乖巧,性子很柔和的姑娘,不会化那么妖的妆,也不会像这样,一副明目张胆戏耍她的模样。
现在的秦幼渊,像长在荆棘从中的蔷薇,妖冶多姿,又带着扎人的刺,让人难以亲近。
秦幼渊离开秦府之前,秦韵就不知道如何面对秦幼渊,现在,她更加无措。
那小心、胆怯,夹杂着委屈、后悔和疼惜的心情,无法通过双眼准确地传达出来,秦幼渊诧异地看见秦韵眼角蕴起一蓬泪,是她以往从未在秦韵眼中见到过的。
秦韵的自尊心很强,埋没在秦幼渊的光环之下,她不甘且愤恨,宁愿主动远离,出去历练,硬抗下一身伤,也不会在秦幼渊面前表现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对不起……”秦韵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都是我的错。”
通红的眼眶让她略显英气的眉眼柔和了许多。
如果不是她不理解,不体谅,盲目地憎恶秦幼渊,如果不是她没有姐姐应有的宽容和温柔,也许秦幼渊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秦幼渊听到她的道歉,眼神却倏地冷下来。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松开秦幼渊的下颌。
下一瞬,又毫无预兆地捏住秦韵的喉咙。
秦韵被扼住咽喉,呼吸困难,头重脚轻,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可她通红的双眼仍带着些祈求的神色凝望着秦幼渊。
眼看着秦韵因窒息而憋红了脸,在窒息的边缘徘徊,秦幼渊却毫无怜惜之意,冷冷对她说:“你的道歉,我不需要。”
她现在很好,比以往许许多多的日夜都好,用不着秦韵来可怜她的处境。
更不需要秦韵对她施舍泛滥的怜悯。
乐小义没料到秦幼渊会动手,顿时大惊失色,忙按住剑柄,眼看就要拔剑,但姬玉泫先她一步出现在她身后,封了她的行动。
“!”乐小义手中之剑出鞘半寸,戛然而止。
姬玉泫倾身过来,将下颌压在她肩膀上,一只手轻轻将剑压了回去,笑吟吟地对她说:“人家姐妹情深,你去参合什么?”
声音轻软,灼热的气息吹拂在乐小义耳畔,熟悉又陌生的触感,令乐小义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姬玉泫这一举动几乎让乐小义心脏停跳,甚至有一瞬间,乐小义都要以为姬玉泫是不是已经想起了什么。
可是,此时的姬玉泫又和以前她所熟悉的姬玉泫不太一样。
看似亲近实则疏离,红唇贴在她的耳廓旁,却又在彼此能接触的距离之外。
除了下颌与手背上那一点,姬玉泫的气息包裹着她,又完完全全,与她隔离开来。
姬玉泫在她身后笑,可她却感受到氛围压抑沉重,联想方才在院中时,姬玉泫欲杀何云露的举动,乐小义心头五味杂陈。
乐小义耳朵里嗡嗡作响,顿了许久才垂下眼眸。
她没听清姬玉泫方才说的那句话,可秦韵眼看就要被秦幼渊杀死,她不能袖手旁观,哪怕阻止她的人是姬玉泫。
“放开我。”乐小义沉了声,同时调动体内真气冲穴。
姬玉泫不为所动,在乐小义不能看见的角度,她的眸子暗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放,你待作何?”贴在乐小义手背上的五指感受到乐小义体内气机变动,姬玉泫勾起唇角,“怎么?还想与我动手?”
为了何云露和刀剑相向就算了,还要为了秦韵和她动手?
她们以前就算不是朋友,可她在乐小义心里,竟连这些人都比不过么?
姬玉泫觉得好笑,笑自己竟然一直相信莫须有的直觉,相信乐小义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人,试图找回与乐小义之间的记忆,可是乐小义呢?
乐小义没再说话,她自认对姬玉泫比较了解,虽然不知因何缘故,但她感觉姬玉泫此刻心情很不好。
现在的姬玉泫没有理由像以前那样迁就她,乐小义心里叹了一口气,忘记她以后,姬玉泫对她纵使温柔,这份情谊终究有其限度。
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拂她的好,明确地表示不愿与之结交,即便承了姬玉泫的救命之恩,依然对其嘘寒问暖不假以颜色,姬玉泫终于对她失去耐性了。
乐小义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这明明,是她先前所期望的结果。
可是真正意识到姬玉泫即将站在她的对立面,连因过往相处的习惯带来的好感也将为之舍弃的时候,她还是难以避免地感到失落。
她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神色坚定了许多,冷言道:“如果不放人,动手就动手!”
乐小义的态度越冷,姬玉泫的脸色也越难看,闻言,姬玉泫冷嗤一声:“那你就试试看!”
乐小义一时间无法挣脱姬玉泫的禁锢,抬头看向秦韵时的眼神非常焦急,却没注意到姬玉泫愈来愈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