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齐刷刷的抽剑声响起, 转瞬间乐小义五人就被月寒宫的人团团围住,唯一没动手的就只有先前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亦不知当初旧事的小师弟,他愣怔地看着突然动起手来的同门, 惊呼道:“薛师兄, 何故……”

他话没说完, 薛邵易怒声打断了他:“闭嘴!”

“呵, 有意思。”秦韵一扫环在四周数十个月寒宫高手, 冷笑道,“就这样的嘴脸,也敢说玄天宫的人是魔教徒。”

他们才帮此人擒了凶手, 转头就被刀剑相向, 不过问了一句七年前的旧事,薛邵易立马翻脸不认人。

薛邵易咳出一蓬血, 气息萎靡,不再与秦韵争辩, 只是他看向乐小义几人的目光淡漠寒凉,好似看几个死人:“动手!”

话音一落, 月寒宫众立即围拢来,秦韵抽刀出鞘, 脸色清寒:“既然月寒宫里都是一群不要脸的货色, 那我等也没什么话好说, 各凭本事吧。”

言罢,她率先动起手来,一个照面就有两个月寒宫弟子倒在她的刀下。

乐小义剑柄一旋, 挑开近身的剑刃,再一剑出,其人喉头显现一道血痕,随即倒地无息。

只凭这砚如初可能和姬玉泫有所关这一点,她心里就隐有不祥的预感,如今预感成真,月寒宫果然是一处虎穴,既然薛邵易不仁,那也别怪她不义。

月寒宫弟子普遍修为在脉元境上下,修为最高的宫主已死,余下的几个宫主弟子中,大弟子薛邵易有堪比骨元境的武功,但已然受创,除还未出手的小师弟外,另外三人的武功都接近骨元境。

反观秦韵这边,平均一人敌五,虽然有修为高深的秦韵清场,但对方人数众多,一时间也帮不过来。

月寒宫三弟子领两人欲擒乐小义,乐小义遭到围击,遂未立即落败,却略处下风,冯霁和王术二人合力与二弟子并三名普通弟子过招,勉强战成平手,霍烨则被余下几个寻常弟子合围,身上已经挂彩眼看就要被擒了。

战圈之外,看着不断倒下的月寒宫弟子,小师弟心急如焚,薛邵易面色阴沉,忍着痛用力喘息,咬牙对小师弟道:“这些外来人杀我们如此多师兄弟,该不该死?”

小师弟两眼通红,没多想便答:“该!”

“那你去给师兄弟们报仇,杀了那个女人,他们和玄天宫是一伙的。”薛邵易死死盯着战圈中遂被围击,却依然不时能取走一人性命的秦韵。

“可……”小师弟有些犹豫,“他们刚才不是帮我们擒住了鬼面狐吗?”

“他们是一伙的!那是他们在演戏!”薛邵易愤声道,“你是不是不相信师兄的话了?如果他们不是一伙的,那个女人为什么不让我杀死鬼面狐?!”

小师弟点头:“师兄说得对。”

薛邵易冷声命令:“那你去杀了她!”

“好!”小师弟于是下定决心,按住腰间剑鞘,一跃而起,抽剑出鞘。

小师弟出手,踏雪剑银芒如瀑,惊鸿掠影,秦韵眼露惊异之色,这一招竟有骨元境之威!

叮当几声脆响,秦韵被小师弟逼退,无暇支援乐小义等人。

霍烨后腰挨了一刀,血流如注,嘴角溢出一声闷哼。

冯霁被人趁乱砍伤小腿,膝盖一弯跪倒在地,王术随之受创,二弟子一剑自身后捅进他的心窝。

唯乐小义还勉强撑着没有受伤,但颓败之势也越来越明显。

乐小义一边观察着眼下形势,一边在心中计划对策,视线瞥向不远处靠着壁柱休息的薛邵易,眸心掠过一抹暗芒。

她一个翻身躲开来袭之剑,忽然足尖一点,挑起一把落在地上的短剑,一脚蹬出去。

剑势所去,乃寒清尘尸身所在。

“不!”薛邵易一声厉喝,目眦欲裂,顾不得己身伤势,朝寒清尘飞扑而去。

乐小义为此左臂被人划了一剑,但此举成效颇丰,一瞬间吸引了所有月寒宫弟子的目光。

三弟子亦闻声回头,乐小义趁此机会,一手抓住冯霁,一手提起到在地上的贾勉,飞身后退,秦韵瞬间意会了乐小义的意思,一掌刀别开小师弟,学着乐小义的样子救下霍烨。

路过死去的王术时,秦韵眉头微蹙,还是顺手捞起他尸体。

等薛邵易怨怒地发现乐小义只是一招虚晃,攻敌所必救,趁势脱身时,她们一行人已经奔至月寒宫的山门口。

山门前的弟子武功微末,拦不住他们。

薛邵易怒极攻心,呕出一口血,眼前阵阵发黑:“小师弟,立即传讯冰龙门、凌风殿等各派掌门,商议围剿玄天宫之事。”

小师弟担忧地看着他,讷讷地应了声“好”。

薛邵易紧紧抱着寒清尘的尸身,泣血长啸:“死!都得死!所有人都要给她陪葬!!”

乐小义等人匆匆离开月寒宫,疾行数里地,直到行至一片冰湖,天上开始落雪,来时的痕迹渐渐隐没于大雪中,他们才渐渐放缓了脚步。

秦韵放下霍烨,霍烨踉跄两步,而后一头栽倒于地,抓起地上的雪按住腰后伤口,满脸都是冷汗。

冯霁也瘫坐于地,扯下一截布条包扎小腿上鲜血淋漓的剑伤。

王术则永远醒不过来了。

秦韵叹了一口气,寻了一块地势较高的地方,用雪将他掩埋了。

乐小义远远望着秦韵的背影,目露深思。

冯霁站起来走到雪堆旁,霍烨缓过劲来后,将伤口包扎起来,也望着雪堆的方向,良久不语。

虽然王术的尸体最后会回到原来的世界,但这样的仪式,也算他们这些见过他最后一面的人,与他的告别。

这时,贾勉迷迷糊糊醒过来,看清眼下的状况后,他愣了愣,很快就明白过来,疑惑道:“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秦韵回头,目光冷然地看着他:“先前你们劫的镖,是不是在砚如初手里?”

贾勉皱着眉,没吭声。

虽然他没说话,但秦韵从他的态度中看到了答案。

“带我们去见砚如初。”

·

玄天宫在极北的分部今夜火烛未歇,不时便有橙黄色的暖光从各个房间的窗户透出来,摇摇晃晃,明明灭灭。

“鬼面狐还没回来?”一道清丽的女音自寂静中响起,询问候在门边的白衣客。

莫江流朝门外看了一眼,应声:“还未。”说完,怕屋里的人担心,又补了一句,“砚姑娘放心,以鬼面之诈,必不会有事。”

“呵。”屋内另一人轻笑了出来,“砚姑娘手底下这几个人,都颇为有趣。”

被唤作砚姑娘的女子双眼蒙着白布巾,坐于一轮椅之上,闻言唇角抿出一缕浅笑:“少宫主莫取笑如初,他们哪里比得上少宫主身边臂膀,却不知,今次何故梅大人没与少宫主同来?”

姬玉泫倚靠在卧榻上,脸上没什么血色,得闻砚如初提及梅如君,她似是毫不在意,云淡风轻地笑答:“今天我一来你不是就发现了我身上的伤么,她打的。”

“梅大人……?”砚如初颇为惊讶,连嘴角的笑意都淡下去了。

“是不是觉得不可能?”姬玉泫脸上笑意更深了,“我以前也觉得不可能,可现在又觉得,好像,一切都有可能。”

哪怕乐小义有一天站在她的对立面,或者因为她罪孽深重要取她性命,她都觉得有可能。

人生在世,有太多身不由己。

经过上次的事情,每当夜深人静,就时常会有一个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如果她没有回来找乐小义,乐小义就不会经历那场生死劫。

就不会失去原属于她的天真烂漫,也不会被自己带进深渊。

她明知道自己身上背负了多少枷锁,看似张狂肆意,其实命不由己,却放任自己在温柔乡中沉沦,祸及她心中那片净土。

她说何云露不能护乐小义周全,她自己又何尝真的可以在乱世之中,保乐小义无忧?

唯自己,才是祸乱之缘。

姬玉泫叹了一口气。

砚如初柳眉稍蹙,却没说话。

恰在此时,莫江流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鬼面狐回来了。”话音刚落,他自言自语的声音又响起,“怎么他们也在?”

“谁来了?”砚如初问。

莫江流闻言冷哼:“今天在路上碰见的几个多管闲事之人。”

他说完,贾勉已行至廊下,朝莫江流点了点头,高声道:“砚姑娘,我回来复命了,另有几个朋友想见你。”

“你们进来吧。”屋内的人开口。

几人正要上前,莫江流突然伸手拦住贾勉,贾勉面露疑惑,莫江流便道:“两位姑娘可以进去,余下二人在外等候。”

霍烨没什么意见,当即就停下脚步,冯霁却蹙起了眉,看了秦韵一眼。秦韵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在原地稍候,他这才冷哼一声驻足。

贾勉站在阶前,朝秦韵和乐小义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秦姑娘,乐姑娘。”

乐小义应声:“有劳。”

屋内忽然传来哐啷一声响。

门外几人同时一怔,莫江流高声询问:“砚姑娘,怎么了?”

片刻后,门内传来回音:“没事,进来吧。”声音里藏了两分忍俊不禁的笑意。

秦韵二人跟着贾勉踏上石阶,走进屋里。

乐小义环视四周,疑惑地眨了眨眼,她隐约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很淡很淡,但确实存在。

可目之所及,又只有坐在厅内炭火旁的砚如初。

在乐小义不动声色地观察屋中陈设的同时,砚如初的耳朵也在注意倾听那两道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让姬玉泫突然惊慌失措,忙不迭躲起来的人,就在刚刚进屋的两位来客之中。

房梁之上,姬玉泫闭着眼睛屏住呼吸,不出声,耳朵却竖起来,注意着梁下之人的动静。

可她一口气还没憋稳,就听下边传来熟悉的,悦耳的,令她的魂魄都悸动起来的柔软嗓音,轻飘飘地道出一句:“敢问砚姑娘认不认识姬玉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