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小义收好姬玉泫给她的信, 没有第一时间拆开,她不好意思在柳清风面前看姬玉泫的信,虽然柳清风肯定不会在意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师徒二人向石刹道了谢, 并让石刹代为向姬玉泫传话以表谢意, 石刹于是回去复命了。
柳清风与乐小义先在济州住了一晚, 而后原路返回, 途中在桐州夜宿一宿, 桐州的警戒还未解除,不过这一次师徒二人成功找了间客栈落脚。
一回房间,乐小义就兴致勃勃地拿出姬玉泫给她的那封信, 小心拆开, 像捧着什么贵重之物似的,嘴角挂着不由自主的微笑, 逐字逐句地往下读。
——念君于怀,见字如晤
乐小义眼前立时出现姬玉泫柔和的笑脸, 嘴角高高扬起,即将咧到耳后。
——复灵阵之事未了, 妾本欲随君返程,赴龙吟山脉, 然今日炎龙寨事变, 多有不测, 离滩途中遇袭。
笑容顷刻间凝固,乐小义微扬的嘴角立时下撇绷紧,眉头也猛地蹙起, 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她又仔细看了一遍这句话的内容,这才阴着脸继续往下看。
——有贼子觊觎天山神墓之秘,半道截人,未果而暂退,沿途恐有埋伏。兹事体大,故改前策,剑神宗遗留诸事,皆委轩和代理,妾将暂离大禹,赴玄天,往来万里,归期无定,望君珍重。
乐小义彻底笑不出来了。
她拿着信纸的手在看到“途中遇袭”四个字的时候开始颤抖,怎么都停不下来,在到后来姬玉泫告诉她“归期无定”,她的心就像沉进深渊,突然之间分外孤单。
姬玉泫途中遇袭,是谁动的手?左氏?还是尉迟氏?亦或其他宗门势力?
天山神墓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让那些势力一个个趋之若鹜?
小泫会不会有危险?
乐小义心情忐忑,抱着这封信在床头坐了很久,几乎将上面每一个字都反复看了不下百遍,信的内容已倒背如流,她才珍而重之地将信收起来。
既然姬玉泫回玄天宫了,那她就更该好好修炼,争取下次再见之时,能叫小泫刮目相看。
夜半三更,乐小义听见窗外异响,心头升起一阵警兆,耳尖一颤就醒了过来,却未立即睁眼,她凝神倾听窗外动静,右手悄无声息地伸到枕头下边,握住思泫剑。
若是往常,她还可能会猜来人是不是姬玉泫,但她刚刚才看了姬玉泫给她的信,知道姬玉泫不会来。
柳清风住在隔壁房间,其人敢在这种情况下翻她的窗,其修为就算不敌柳清风,也必定是先天之境,有把握在柳清风察觉之前对她动手。
她若与之交手,毫无胜算。
乐小义在心里猜想此时房外窥伺之人究竟是何身份,她第一次离开剑神宗就开罪了人,对她感兴趣的先天高手似乎不少,但嫌疑最大的只有两个。
是左氏,还是尉迟氏?她该如何向柳清风示警?
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晚风吹进屋里,带来淡淡的血腥气。
乐小义紧闭着眼,心中默默计算从窗户到床铺的距离,并凝神静气,在心里默念鸿蒙剑心的口诀。
自拥有此物,她还是第一次真正用到它。
一道黑影自窗外扑进来,乐小义刹那睁眼,剑气凭空浮现,锃一声横空而过,削向入室之人。
与此同时,乐小义竭力飞退。
其人未料到乐小义竟这般敏锐,一时不查,被乐小义夺了先机,拂袖扫开那道轻飘飘的剑气时,乐小义已退至门边,轰一声直接用背将房门撞开。
下一瞬,其人一剑指向乐小义喉间,那剑尖却差之毫厘,柳清风幽深的双眼中藏着滔天愠怒,一剑点出,剑气汹涌,如平地而起的风暴,瞬间将来人笼罩。
来人黑衣蒙面,有灵元境修为,但在丹元境的柳清风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他置身于剑气风暴之中,只能勉强自保。
气机炸裂,形成一圈无形的风浪扩散开来,眨眼间将他推得倒飞出去,狂乱的剑气在他身上割开无数细密的伤口,连带周遭房屋的四壁、地面、床铺和窗户全都落下数不清的剑痕。
那人受创之后,趁势翻窗走了。
乐小义退倚在墙边喘气,刚才那一下虽只是电光石火的须臾,她却将体内真气耗损一空,以体元境的修为在先天高手手中逃得性命,说出去都足够叫人惊掉下巴。
客栈管事听见动静跑上来,看见眼前一幕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
“可有受伤?”柳清风扶起乐小义,沉声问道。
乐小义摇了摇头:“没有。”除了有点喘,有点累,其他的问题都没有。
“看清是谁没有?”柳清风又问。
乐小义无奈,又摇了摇头,天那么黑,对方又蒙了面,她能看清才怪。
柳清风不再问了,扔了一袋碎银给管事当做毁坏客房的赔礼,请他尽快安排人手把房间重新收拾出来。
乐小义再次躺下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房间因为遭到了严重破坏,墙面格外斑驳,空气中的烟尘较往日要浓郁一些。
勉强又睡了一会儿,没睡实,无人再来,第二日天明,师徒二人一同离开桐州,赶赴龙吟山脉,一路上再无阻碍。
柳清风领着乐小义回到樾清居后径直去见轩和,遣乐小义独自回南院,乐小义途中改道去了一趟西院,数日已过,何云露的伤好了许多,已经从药堂搬回西院去住了。
乐小义几日没来,何云露与她玩笑,问她是不是去闭关修炼了,她方说起自己成为柳清风的弟子,跟随柳清风一起下了趟山的事。
何云露的笑容僵在脸上,许久之后才涩涩地道了声恭喜。
乐小义未觉察何云露的异样,与她讲起自己下山途中的见闻,还有柳清风教给她的道理,是真将何云露视作至交知己的态度,与她分享自己所见所感,并告知何云露,当初南院传闻另有隐情,何云露却为之更觉苦涩。
待乐小义走后,何云露盯着已经关上很久的房门,沉寂不语。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感觉乐小义离她越来越远了?明明乐小义才进外门一个多月,可每次见面,那种无形之中的距离感都在拉远,如今乐小义一骑绝尘,而她还停留在原地,似乎已经完全撵不上了。
不甘心。
何云露心情晦暗地想。
当天晚上,左诗萱回到南院,敲响了乐小义的房门。
“左师姐!”乐小义喜出望外,立即将左诗萱让进屋。
虽然她们在济州见了一面,但事实上她们见面后连句话都没搭上,这才算真正意义上的重逢。
左诗萱进屋后,神态却颇为凝重,刚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问她:“你和柳执事回宗途中,可有遇见不明之人袭击?”
乐小义闻言,脸色猛地一沉,下意识地看了眼紧闭的门窗,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声回答:“有,就是寿宴第二日晚间,我与师尊夜宿津泽客栈,有黑衣人翻窗而入,欲杀我,幸而师尊及时发现。”
左诗萱左手按在桌沿上,因用力,竟在木桌边缘留下几枚指印。
乐小义心下暗惊,忙问:“表姐可有眉目?”
左诗萱向来温婉柔和,乐小义还是第一次从看见左诗萱露出这副神态,多半与她遭袭之事有关。
“是左书豪。”左诗萱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家中族亲,“寿宴结束之后,我与左书豪二人回到济州家中,第二日左书豪以送我回宗为由与我同去桐州,当晚无故离开客栈,回来的时候已是一身伤,与我知会一声就回济州去了,我猜他是因心中不平去截你了,因为他不敢动姬玉泫和江灵冉。”
乐小义心头略沉,对左书豪的为人有了新的了解,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若非乐小义机警,恐怕真叫他得手了。
以左氏与尉迟氏的关系,杀死一个体元境的乐小义,就算柳清风要追究,事情也会被剑神宗压下来,只要左书豪抵死不承认,柳清风根本拿他无法。
既然袭击她的是左氏,那么半道拦截姬玉泫的多半是尉迟氏了,也只有尉迟氏有那个胆量直接招惹玄天宫。
乐小义想起尉迟氏的人临走前看向自己的目光,眸光略沉。
她记得柳清风给她介绍过,那个人叫尉迟永,其孪生胞弟名唤尉迟康,这两个人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原来一开始盯上天山神墓的就是尉迟世家,左氏只是被拿来当了枪。
左诗萱说完后,一脸忧色地看向乐小义,对她道:“你近来小心一些,最好不要独处,尽量多与柳执事待在一起。”
乐小义听她如此说,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尉迟世家可能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左诗萱忧心道。
这话无异议平地一声惊雷,震得乐小义两只耳朵里嗡嗡直响。
她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在与左诗萱相认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却不料灾难来得那么快。
左诗萱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乐小义和左云琴有六分相像。
柳清风没见过左云琴,左平燕和左书豪两位叔伯多年没见左云琴,恐怕都已经忘记她长啥样了,但这些年,左云琴一直住在尉迟氏给她安置的宅子里,肯定是见过尉迟永兄弟俩的。
所以,尉迟永盯着乐小义看的那一瞬间,可能就有所怀疑了。
乐小义心里怦怦直跳,以她如今的实力,尉迟氏要想杀她,无异于除一蝼蚁。如果真被尉迟氏盯上了的话,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