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小义醒来时还未睁眼, 疼痛便铺天盖地卷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疼得她动一下都四肢抽搐。
还活着。
在剧烈的疼痛中, 她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昏迷前的记忆瞬时涌入脑海, 最终定格在雾气将她吞噬的瞬间。
指尖微蜷, 被疼痛遮蔽的五感渐渐复苏, 耳边似有呼呼风声, 夹杂着两道熟悉的声音一起一伏,争执不休。
“人是我抓到的!”
“放屁!明明是我先找到她们的!”
“咱们赌的是谁先抓到洪梦儿!金老三,愿赌服输!”
洪梦儿……
乐小义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掀开沉重的眼睑, 视野昏暗,天空很高很远, 只余一线,而她身在深渊底端, 被人提着衣领抓在手里。
抓她的光头胖子激动得胳膊一甩,怒斥:“殷独眼!你这个无赖!等到了大人跟前, 请大人评理!”
乐小义被甩得七荤八素,浑身剧痛不止, 连连抽气, 洪梦儿虽也被人拿捏在手, 待遇可比乐小义好了不少,独眼男人抓着洪梦儿的胳膊,不像金莫穷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
此时听到金莫穷的斥责, 他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你还好意思找大人评理?你在崖上多耽搁一会儿,她们就真去见了阎罗王!”
金莫穷气不过,还要继续理论,适逢乐小义的抽气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一把将乐小义提起来,仔细端详一番,啧道:“醒了?这丫头的命可真硬,上次大人一掌没把你打死,这回跳崖给人当了肉|垫居然也没死成?”
乐小义:“……”
虽然她认出来了这个光头胖子是姬玉泫身边的人,可她还是好气,死胖子活该被怼,她甚至想请殷常笑多叨几句。
如果不是浑身难受,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她一定要踹他两脚。
“胖子,少废话,大人还等着呢!抓紧时间!”殷常笑出声催促金莫穷,言罢足尖一点,跃出数丈,走在了金莫穷前面。
金莫穷不再理会乐小义,不甘示弱地追上殷常笑:“独眼,再赌一局如何?我再出一壶金花玉桂,赌我们谁先复命,你若输了便去见徐五娘子,替我带个话!”
殷常笑乜斜身侧之人,薄唇微掀:“一言为定!”
赌局一定,两人争先恐后地往前行了一段路,忽然,殷常笑脚步顿住,木然的脸上掠过一抹惊诧:“大人?您怎么来了?!”
金莫穷刷地一下从他身旁错身而过,哈哈笑着:“殷独眼,这种把戏你都玩过多少次了?!别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
话音未落,金莫穷回头便望见不远处一块高耸的岩壁上有个人影,姬玉泫负手而立,与他对视的瞬间,脸上虽没有明显的不悦,金莫穷背上却莫名蹿起一股寒意。
笑意僵在脸上,金莫穷手忙脚乱,一把扔了碍事的乐小义,慌慌张张上前,拱起手来战战兢兢地告罪,“大人!属下一时起了玩心,不料大人亲临!还请大人恕罪!”
他认错的态度可谓情真意切,然而姬玉泫原本漠然的脸色倏然一沉,金莫穷明显感觉到她的不悦,甚至……愤怒。
金莫穷掌心被冷汗浸湿,一阵莫名心慌,不知姬玉泫何故如此,往常虽也有被撞见他与殷常笑打打闹闹的时候,但姬玉泫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追究。
他心里把殷常笑来回骂了千八百遍,如果不是殷常笑从中作梗,他怎么会撞上姬玉泫的刀口?
身旁闪过一个黑影,速度极快,金莫穷侧眸去看,没能捕捉到那人身形,但姬玉泫身边却多了一个乐小义。
乐小义迷瞪瞪地坐在地上,茫然四顾,瞅见姬玉泫时,她眼里刹那间掠过一道晶亮的神光,须臾又克制地按捺下去。
影子大人?乐小义?不会吧……
金莫穷心头凛然,忽而灵光一闪,脑袋里蹿起一个猜想,额间冷汗簌簌而落。
殷常笑心里同样疑惑,他带着洪梦儿过来,朝姬玉泫拱了拱手,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金莫穷,而后唤了一声“大人”。
姬玉泫也没给他好脸色,视线清冷地扫过尚在昏迷的洪梦儿,遂看向身侧的乐小义。
乐小义背脊一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没由来一阵胆战心惊,小泫现在看起来好可怕。
良久,姬玉泫略略聚起的眉头散开,这才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张嘴。”
“啊?”乐小义一愣,面露疑惑,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听话地张开嘴,“啊……”
姬玉泫屈指轻弹,一枚丹药没入乐小义口中,后者喉头一滚,下意识地咽了下去。
药香沁人心脾,有一股甘香的味道,她还意犹未尽地咋了咋舌。
姬玉泫给的药效果自不必说,日前初初重逢,一枚丹药便替乐小义除去桎梏,医好了多年的顽疾。
这会儿药效一起来,乐小义感觉四肢百骸都浸泡在温热的药水里,药力以极快的速度修复她受创的筋骨,约莫数息时间,伤痛便大幅减轻。
她动了动胳膊,抻了抻腿,脊柱一阵爆豆子似的清脆声响,浑身通泰。
姬玉泫见她活泼欢快,丝毫没有落入敌手的自觉,眼底漾起微澜,无奈中藏了两分舒心笑意。只是,一想到方才凶险,乐小义竟为了洪梦儿跳下山崖,她眼底的笑意又散了。
乐小义还只是感叹这丹药效果奇佳,金莫穷和殷常笑则是满眼震惊,人人都知道玄天妖女姬玉泫性子古怪,喜怒无常,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从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也不救无利用价值的人。
何况是用玄天宫的秘药救治一个体元境的小姑娘?
上次姬玉泫一掌重创乐小义,本以为这小姑娘必死无疑,没想到她活了下来,金莫穷此次遇见便顺手将她捡回来,欲请姬玉泫定夺是否留其性命,结果……
难道姬玉泫主动迎出来也是为了乐小义?
金莫穷喉结上下滑动,脸上的肥肉随之轻颤。
倘若乐小义本就是姬玉泫安插在剑神宗的棋子,还颇得姬玉泫的恩宠,那他方才扔掉乐小义的行为无疑触怒了姬玉泫,金莫穷欲哭无泪,乐小义明明是他救的,现在邀功还来不来得及?
姬玉泫神情寡淡,原先时不时还会笑一下,虽然并非出自真心,但也不像现在这样沉重,金莫穷小心地瞅了一眼,悻悻地打消了邀功的念头。
乐小义伤好一些了,站起来看了眼冷脸的姬玉泫,视线又扫过金莫穷和殷常笑。
她看不出姬玉泫的想法,也无法从姬玉泫的态度判断自己该不该避嫌,可她收了姬玉泫的药,合该道谢,便磕磕绊绊地说了句:“咳,那什么……多谢侠女赠药。”
姬玉泫两眼一睁,嘴角颤了颤,殷常笑猛地撇开脸,金莫穷没忍住,噗地一下笑出了声,他随即便觉失态,双手捂住嘴,想笑又不敢笑地憋红了脸。
“你叫我什么?”姬玉泫忍住了笑,脸色虽没见好转,但语调却比方才柔和不少。
乐小义眨眨眼:“侠女?唔……姬姑娘?”
姬玉泫挑眉,不应声。
像小时候那样叫小泫肯定是不可以的,就算可以,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乐小义心想。她眼珠一转,忽然福至心灵,娇俏地唤了声:“姬姐姐!”
金莫穷听见自己的下巴咔吧一声掉到地上,殷常笑一脸见鬼的表情,唯独姬玉泫弯了弯眼,眼底有真切的笑意一闪而逝。
但她将自己的愉悦掩饰得很好,留给乐小义的只有一个不置可否的清浅微笑,状若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你与谁都那么亲近,动不动就叫姐姐妹妹的吗?”
乐小义被问懵了,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怎么答?她与谁亲近了?还叫了谁姐姐妹妹?
姬玉泫却没等她开口,身姿轻盈地跃下山岩,见她杵在原地发愣,心里暗嗔一句傻子,嘴上却说:“乐妹妹,不走吗?莫不是要留在此地过夜?”
猝不及防一句乐妹妹,乐小义气血上涌,脸刷的一下红成猴子屁股,耳尖更是红得几欲滴血,吭吭哧哧说不出话来。
金莫穷和殷常笑眼观鼻,鼻观心,当起了木头人。
乐小义手忙脚乱地跳下岩石,踉踉跄跄差点摔倒,紧赶慢赶地追上姬玉泫,岂料姬玉泫此时突然出手封了她的穴道。
乐小义:“?!”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动弹不得,姬玉泫还顺手点了哑穴,不给她开口询问的机会。
“乐妹妹。”姬玉泫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你的动作太慢了。”
言罢,她一把揽过乐小义,将她圈在怀里。
乐小义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一阵乱跳,一半是惊一半是羞。
姬玉泫眸光晦暗,两指抚上乐小义的细颈,压抑克制的情绪汹涌不息,想将这一寸两寸的土地全都刻上她的名字,免得总有人偷偷觊觎着乐小义。
指腹摩挲在细腻的肌肤上,带起一层羞涩的薄红。
明知道该与乐小义保持距离,不论她的身份,还是这双沾满鲜血的双手,都与单纯善良的乐小义不相配。
可她又情不自禁耽于她的无暇,乐小义像一朵洁白的雏菊,羞涩美好,纯粹干净,是她支离破碎满地狼藉的生命中,唯一一方净土。
理智与冲动在她心里短暂交锋,薄唇轻抿,眉心微蹙,倏然间抬眸,瞳孔幽冷,隐有两分懊恼。
乐小义被抚得头晕目眩,不得不屏气凝息努力保持些许理智,因顾忌着金莫穷和殷常笑,她垂下眼,死死咬住牙关,似乎这样她的羞怯就不会被人看见。
然而她自主的抵抗在姬玉泫面前成效不丰,就在她即将沉沦于姬玉泫的逗弄时,后者倏然掐了一下她的耳垂。
嘶——
突如其来的刺痛褪尽她脸上的血色,眉宇间也蓦地掠过一抹痛楚之色。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声低喝,有如乍起惊雷:“玄天妖女!快快放了乐师妹!”
王文硕和龙言自远处一前一后地追上来,身边不见刘平,应该没与他们同路。
乐小义睁开眼,心里明白过来,姬玉泫一举一动都早有预谋。
她眼眶莹泪,嘴角轻轻抿着,上齿略略咬住下唇,小脸儿上是说不出的委屈。
见到王文硕和龙言,她心中惊讶多过惊喜,这二人本来已经准备回崖上去,竟为了找她又追下来了,说不感动未免不近人情,可也因为他们出现,她与姬玉泫短暂的独处宣告结束。
好难得才有这样的机会,她有点不开心。
姬玉泫抚在乐小义耳边的手顺势叩住她的咽喉,顾盼之间又恢复了先前初见时邪诡张扬的神态,长睫微掀,斜斜乜向疾行而来的两人,唇角勾起不带情绪的清冷浅笑:“我若不放,你们能奈我何?”
见姬玉泫拿捏乐小义的命脉,王文硕怒目相向,欲提剑上前,被龙言拽住胳膊。
他恢复了一些理智,按住腰间剑柄,瞪圆一双虎目,喝道:“我剑神宗与玄天宫素来无怨,何故因今日之事生仇?”
“我若将你剑神宗二人皆斩杀于此,又有何人知晓你二人之死是我所为?”姬玉泫不为所动,仍是一副从容淡漠的神态。
她瞥见了乐小义盈着泪水的眼眶,心道方才那一下怕是捏疼了她,便又轻轻抚了抚乐小义的耳朵,粉白|粉白的小耳垂上还有细细的绒毛,轻轻一碰就变得红彤彤,把玩起来爱不释手。
乐小义羞得无地自容,只能尽可能不与任何人对视,着重避开姬玉泫饶有深意的目光。
以王文硕二人看来,姬玉泫便是明目张胆地轻薄乐小义,素闻玄天妖女行事诡怪,不论男女,但凡落入她手,下场便无比凄惨。
“你!”王文硕语塞,两眼圆睁,可他说不过姬玉泫,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龙言伸手将他挡在身后,气度沉稳:“姬姑娘,公道自在人心,今日若你真动手杀剑神宗之人,龙某必将消息送往剑神宗,龙某虽修为不及姬姑娘和二位金银使,但若执意脱身,姬姑娘不见得能留得住龙某。”
双方剑拔弩张,乐小义又紧张起来,姬玉泫不会真的对龙师兄和王师兄动手吧?
纵使别人将玄天宫的人个个描述得如同恶鬼夜叉,姬玉泫声名大噪,更是遭受了数不清的谩骂,但乐小义的心是歪的,始终偏袒姬玉泫,对外界传闻不以为然。
在她看来,姬玉泫又不是杀人狂魔,当然不会动不动就杀人,虽然先前一掌差点让她一命呜呼,但姬玉泫下手有分寸,误会已经解除,她还是不相信姬玉泫能有多坏。
姬玉泫沉吟须臾,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过王文硕身侧的龙言,笑道,“如此说来,龙公子今次是站在剑神宗那一方咯?”
龙言与她对视,毫不露怯:“正是。”
姬玉泫唇角绽开一个柔婉的微笑,却让龙言和王文硕二人如临大敌,似乎她下一瞬就会动手杀人。
姬玉泫当然没有杀人,她将手从乐小义的喉头挪开,虚虚搭在乐小义的肩膀上,身体重心稍顷,半倚着乐小义,懒洋洋地与龙言二人讲条件:“让我放人也不是不行,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说得从容优雅,似乎笃定了龙言和王文硕会答应她的要求。
“什么条件?”龙言警惕地看着她。
姬玉泫勾了勾唇,漫不经心地回答龙言:“我可以带你们找到薛阳,但必要的时候,需要你们配合金银二使清理阴兵,届时还要请你们帮我看住洪梦儿。”
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龙言与王文硕对视一眼,心里暗惊,可说这话的人是姬玉泫,他们不得不慎重考虑这番话的真假及可行性。
姬玉泫哪里猜不到他们在想什么,眸光一利,冷冷一瞥:“我这人虽然随性一些,但说出的话从来没有不兑现的,还是你们觉得,我堂堂玄天宫少东家,会言而无信?”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脸色猛然一沉,不怒自威。
龙言眼皮狂跳,为防生变,连忙答应下来:“是!姬姑娘盛名在外,自是言而有信之人,我们答应与姬姑娘合作,便请姬姑娘放了乐师妹!”
王文硕虽然不想与魔门中人合作,但碍于乐小义的性命捏在对方手里,又有龙言做主,他只能按下心里那口气,应和道:“对!还不快放了乐师妹!”
乐小义听见耳旁一声轻嗤,姬玉泫好笑地勾了勾唇角,不细究他们的夸奖是真心还是假意,按住乐小义的肩膀轻轻一带,将乐小义送回王文硕二人身边。
王文硕飞快解开乐小义的穴道,担心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们可有欺负你?”
乐小义心里过意不去,在姬玉泫身边明明没有危险,不仅如此,姬玉泫还给了她丹药治伤,王文硕和龙言不顾危险赶来相救,这让她感觉自己像个利用了他们善意的骗子。
可她心里偏袒姬玉泫,亦不能告诉王文硕自己与姬玉泫是旧识,只能继续隐瞒下去,摇头道:“我没事。”
为了转移王文硕的注意力,乐小义问起了失踪的钱东和刘平,王文硕果然不再继续发问,告诉乐小义钱东死了,尸体就在崖下,刘平则因为不敢下崖,中途脱离了队伍,不知去向。
乐小义因对王文硕二人的愧疚情绪突然低落,垂眸避开了姬玉泫投来的目光,这样的反应落在姬玉泫眼里便是另外一层意思,她反思方才所为,得出结论,乐小义也许并不喜欢她过于亲近的举止。
是她冲动逾矩,误解了乐小义眼里纯粹干净的热忱,乐小义对她的顺从和亲近只不过源于儿时恩义。
姬玉泫背在身后的右手攥成拳头,拇指揉了揉食指指腹,指尖似还残留着温温软软的触感,可心却沉甸甸地坠了下去,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自重逢后才见数面,便难以自持,险些失了分寸,如此及时遏制,也好。
姬玉泫的视线在乐小义身上停留片刻,没等到她抬眸,暗自无奈轻叹,遂转开脸,对龙言道:“人已经还给你们,该你们履行约定了。”
为防龙言等人变卦,继续由殷常笑扣押洪梦儿,一行人沿着山谷急行数里,雾气越来越浓,偶有阴风呼啸,像阵阵鬼哭。
姬玉泫与乐小义两队人渐渐深入山谷,风声越来越大,雾气却没有消散的迹象,涌动的雾海翻腾扭曲,随着气温缓慢下降,浓稠的雾气几乎凝为实质,需以真气护体,才能不被浓雾沾湿衣襟。
“大人,再往前约两里路的山崖石壁上遍布这种毒花。”金莫穷从前边探路回来,手里捏着一支紫红色的带刺小花,“单支毒花几近无毒,但是……”
他话音稍顿,欲言又止。
“如何?”姬玉泫掀起眼睑。
“但是整片山崖的毒花产生的毒素浓度惊人,毒素渗入雾气中,吸入体内会使人产生幻觉,引发疯症。这一路上有不少骸骨,应该是下崖寻宝却中了毒的江湖人。”金莫穷规规矩矩地汇报自己探路时的发现,姬玉泫的兴致不高,他也不敢触她的霉头,“此外,属下还发现了一些布阵的痕迹,设阵之人是个高手,这山谷中浓雾不散,阴风四起,都与此阵有关,据属下判断,此阵成型应有五年之久,阵眼距离我等所在,不足十里。”
“如此说来,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姬玉泫说话时双手笼在衣袖里,掌心握着紫玉葫芦,视线却落在不远处席地休息的乐小义身上。
王文硕和龙言一左一右将乐小义护在中间,三人说着话,主要是王文硕和龙言在交流,乐小义偶尔点头应上一两句。
乐小义不时也会朝姬玉泫所在的方向望一眼,她的目光克制隐忍,每每看去都只一掠而过,从未过久停留,也不与姬玉泫的视线相撞。
另一侧殷常笑替洪梦儿复查伤情,给她喂了一枚药效温和的丹药。
洪梦儿还没醒,虽然乐小义帮她扛了七成以上的冲击,她的伤势比乐小义轻,可她身体底子薄,此前又受了伤,流了不少血,若不是搭救及时,摔那一下够她昏死三五天,即便如此,她也没那么快醒过来。
金莫穷道了声“是”,随后侍立在旁,等着姬玉泫决断接下来的安排。
姬玉泫在乐小义再次看过来之前收回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撇向别处,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我杀过多少无辜之人?”
“啊?”金莫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面色复杂,他皱起眉头,脸上的肉几乎堆在一起,斟酌了一下措辞,才道,“大人所杀之人都有取死之道。”
但不经她手,却因她而死的无辜之人,数不胜数。
姬玉泫听懂了金莫穷话中未尽之意,她用小指挑起一缕耳发,绕在指尖,缠了一圈又一圈,唇角勾起的弧度始终如一,但黑眸深处却藏了一分凄凉。
她沉默时,金莫穷便战战兢兢,唯恐自己方才答得不好,又惹她不快。
好在姬玉泫没有继续深入讨论这个话题,只道:“给他们一人一枚解毒丹,准备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