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忽然下大。
自天而落, 一片连着一片打击在岛中湖面处,掀起无数疙疙瘩瘩的涟漪。海上温度本来就低,再被雨水这么一冲刷,再场好几个人都控制不住哆嗦起来, 齐齐看着那片水域。
胖子焦急开口:“我去救小美。”
盛钰连忙踩水, 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子。
“不用去。”
胖子带着惊讶看了眼盛钰,说:“什么不用去, 盛哥, 那是小美啊!”
盛钰无奈说:“我的意思是她没事,不用去。你去了也是给她添乱。”
胖子不解其意,还是想去。见状, 盛钰也就不再阻拦,放手任他往前游。
还没游个十米距离呢,胖子又涨红脸往回游, 红毛站在原地憋气发笑。等游到了盛钰跟前, 胖子先是恶声恶气的骂了句红毛, 随后肉墩墩的手往脸上一抹,抹下无数水珠。
盛钰好笑道:“把你能的,不去啦?”
胖子笑嘻嘻道:“盛哥,我再次明白了, 你以后说啥我都信, 绝不有异议。”
盛钰说:“你下次肯定还敢。”
胖子嘿嘿笑,也没搭话。
两人目光齐齐冲远方水面眺望, 只见廖以玫又重新浮出水面, 手里还攥着一把会发光的火焰。她深吸一口气,像鱼儿一般灵巧,埋头一扎, 就又扎入幽深的水面底下。
如此反复得有几十次。
一开始大家还在为她担忧,次数多了也就慢慢平静下来,随意寻了处断木依着。
附近也有越来越多的玩家靠近。看来不止他们发现西边异样,新上岛的不少玩家也觉得奇怪,遂不急着取货,都好奇的跑过来看。
“你们有没有消防常识啊,打雷天靠着树会被雷劈的!”红毛看新来的几人都抱着树,无语的冲那边大喊了几声。那几人看上去水性不太好,都只能抱着树保持身体平衡,闻言都齐齐看过来,连声喊:“谢谢兄弟诶,没事,我们不会被劈!”
红毛惊悚的瞪大眼睛,看向离他最近的盛冬离:“他们为什么那么有自信??”
盛冬离耸肩道:“你管他们做什么。”
胖子精神一直高度集中注视着水域中心,每次廖以玫浮出水面的时候,他都下意识松一口气,然而没隔几秒钟就又开始担心,一直担心到下一次廖以玫将头冒出来。
如此循环往复,十分煎熬。
后来有越来越多的玩家也效仿廖以玫,跟着‘鬼火’的指引向前游去。这样就导致众人再怎么瞪大眼睛,也无法看到廖以玫的行踪。胖子也不煎熬了,根本没有松气时间,他一直在担心。
水位越涨越高,慢慢的淹没众人的腰部,一直到胸膛附近。盛钰和傅里邺都是一米八多的大高个,站在水里的时候,时不时汹涌的水流还会溅到脸上,可见水位增长速度有多快。
盛钰看了眼天色,立即有雨水落入他的眼睛,揉了揉眼睛,再度睁眼的时候竟然发现面前神不知鬼不觉的多了一个人。
那人披头散发,双臂高高举起将碎发拢到脑后,露出素颜。她就位于胖子后方,见后者不停的向远方张望,她也伸头看了两眼,半晌后奇怪问:“你在看什么?”
胖子头也没回:“看小美啊。”
廖以玫:“……”
胖子:“……”
廖以玫:“那你不用看了,小美在你背后。”
胖子:“诶……诶诶?!”
没有理会又是兴奋又是困惑的胖子,廖以玫反身,灵巧的在水中动弹两下,就冲到了盛钰与傅里邺共同所把持的浮木周边。
她说:“水中有异样。”
盛钰心道这个不用说也知道,他开口:“我们先离开这片水域,这片区域很快就会被淹满。到时候就不是游泳,而是考验潜水能力了。”
说起这个,他又想起上次在酒馆,听廖以玫说她特意去报了游泳课和潜水课。这还不到一周的时间,没想到立即开始实践了。
且胖子所说的不错,廖以玫的学习能力的确特别强。上次副本遇见水的时候,她还在疯狂‘喝水’呢,这次都已经不是走廊里的水,而是大海的水,她还能如履平地,丝毫不受风浪的影响。
谈话间,又有电闪。
盛钰抿唇,脸色微微发青。
等雷鸣之后,廖以玫皱眉,有些为难的看了眼面前的两人,缓慢摇头说:“我们不能走。”
不等人开口询问,她又道:“第一次潜水的时候,有神明一把将我拉了下去。我在水下抢了他的魂能,后续就没有神明再来打扰我,可能把我当成他们的同类了。举着那朵火焰,我几次三番的下水,终于确定魂火就在水下。”
傅里邺面色沉静,似乎在思考什么。盛钰也没看他,直接说:“一开始我们就猜测魂能就在水下。你看清那个东西了吗?”
廖以玫点头:“是一团黑色的火焰,大概有我一个人大,靠近的时候没有感觉到炽热的温度。倒是手心的魂能火焰在隐约发烫,最后变成一道光束射到了那团黑色火焰当中。可能我与那魂能没有建立起联系,所以它进去以后,我在旁边弄了半天,也没把它重新召出来。但我看见其他神明的火焰进去,是有办法召唤出来的。”
盛钰抿唇,脑子转的很快。
这也就是说只有离得近,神明才可以从魂火中获得好处,也难怪今夜有这么神明不约而同的往这个方向赶,连礁石路都懒得把手了。
但他还是有一件事不明白。
为什么昨天晚上这些神明不过来呢?
刚想到这里,廖以玫在一旁重申:“要是想完成鬼王任务,我们就不能走。”
这个时候红毛和胖子抱着同一根浮木。那颗浮木很不稳定,两人一手压一端,才勉强保证浮木不翻掉,因此他们一动也不敢动。
盛钰说:“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廖以玫点头,也没卖关子:“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就几次潜下去确认。我发现每一次下去,黑色火焰的位置好像都在移动,速度很慢。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其后时间我都在确定他是否真的在移动,所以这个时候才回来。”
换言之,要不是魂火无故移动,她估计就跟下楼买泡面一样,五分钟就能回来。
哪里值得她费掉个把小时。
盛钰沉吟,也不知如何是好。他看向一旁的傅里邺:“你怎么想?”
傅里邺就是那种没有人开口问,他就连嘴巴都不张的人。所以每次盛钰的思绪走到断路之际,都会问问傅里邺,好开阔自己的思维。
这一次也是一样。
傅里邺看了眼廖以玫,说:“你确定是魂火在移动,而不是湖下的参照物在移动?”
廖以玫点头:“我确定是魂火在动。”
傅里邺说:“那就不能走。”
这也正是盛钰的想法,见三人达成共识,盛钰推测道:“既然魂火一直在移动,那么很有可能昨天晚上它根本不在这边。结合昨天神明一直在岸边游走,我觉着吧,它也许在海里。”
廖以玫狠狠一皱眉:“你的意思是魂火可能从海里挪到了岸上?那我们就更不能离开了,之前我是担心离开以后,无法找到魂火新的位置。现在想想,它要是再度进海,我们的任务会比现在难做很多。毕竟岛中湖没有海怪,但海下有。”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巨大雷鸣。
这一次比往常都要凶恶许多,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盛钰下意识的一缩脖子,闭上眼睛。
远方传来无数人的惊呼声,还有浪花扑腾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凌空倒下,砸入水里。浮木被冲的一阵晃荡,盛钰赶紧收紧手臂,整个人上半身几乎要长到浮木上边。
能听见红毛大喊:“让你们不要靠着树,还不信。现在被雷劈了吧!”
“兄弟,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说风凉话啊!”
那群人逃的都很快,堪堪没有被雷劈到。但大树倒塌之际,将他们冲的四分五散,沉溺在水流中混乱的挣扎。有水性好的人,挣扎几下就寻了块新的浮木,脸色如白纸般一动不动。
还有水性差的人,痛苦的呼救。
溺水的是一名岁数不大的青少年,看着还是未曾感受到人生百态的年纪。他的眼镜都已经被水流冲走,又是惶恐又是绝望的不断喊着‘救命’,明明已经撕心裂肺,但这声音被电闪雷鸣全数盖去,众人只能看见他偶尔从水中冒出一个脑袋。
那人的同伴被冲远了,只能无奈看着他溺水,手上抱着浮木愣是不敢动。
水浪翻滚之际,他被冲到了盛钰这边。
距离他们几人也就两三米远。
现在电闪雷鸣,盛钰只感觉手脚发麻,别说救人了,他自身都难保。更绝的是雷电还不断劈魂火周围的树木,导致眼前一片末日般的厄难景象,各方巨木接连倒塌,砸的水流像是一个接一个的巴掌,狠狠的摔在众人脸上。
劈头盖脸,宛如落汤鸡一般。
再睁眼的时候,那青少年已经没有力气,哭嚷道‘求求你们了,我不想死’,紧接着就沉入海面以下的部位,咕噜噜吐出一串泡泡。
胖子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放开浮木,屁股蹲向前一冲,整个人就滑了出去。
溺水的人特别难救,他会本能的挣扎,这种时候力气会几倍的放大。旁人就算想拉住他,也会被他无意间撕扯,说不定就一起沉了下去。
盛钰当即提起心,紧张看去。
耳边传来一声‘啊’的惨叫,胖子离开浮木以后,那浮木受力不均匀,彻底翻了个边。
左边一端高高掠起,翘向空中。右边的红毛被翻过来的浮木重重击到头部,一下子就沉到了水里,半晌都没重新浮起来。
红毛说的果然不错。
一但入水,三分钟之内他就能淹死。
盛钰觉得他可能还抬举自己了,现在哪里有三分钟,三秒钟不到他就快要淹死了。
空中雷雨轰鸣,盛钰两颊发麻,气血都在往上涌。正想要松开浮木去找红毛,身边的廖以玫一动,优先滑了出去。
见状,盛钰也就没有再动。
但他这边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不断有巨木倒塌,硬石在水中穿梭,时不时就会撞击到人的大腿、腰际处,砸的人痛不欲生。
盛钰大腿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抹,摸出了满满一手被水稀释过的血。
“你受伤了?”
傅里邺眉头一拧,抓住盛钰的手腕。
他点头:“嗯,被石头划破点皮。”
谈话间,他们所扶着的浮木枝丫被卡在了水下泥潭中,稳稳当当一动不动。
傅里邺直接靠近,两手扶住他的腰,往上一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盛钰已经坐在浮木之上,终于不用受到水流中颠沛流离的苦痛。
他惊道:“你……你怎么做到的?”
水下一点儿受力点都没有,就这样,傅里邺还硬生生的把他抬到了浮木上。
他就算是个明星,平日里再怎么注重身材管理,但他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啊!
傅里邺没有注意到盛钰的表情,眼神一直盯着他的腰际,眉头越皱越紧。
顺着这人视线看去,盛钰心里也是一沉。
腿根处确实划伤了一处,痛的难挨。但更大的伤口在腰间,那石块锋利处牢牢卡在腰间,半片都入了皮肉,被凉水一冲,痛觉都被模糊了。
廖以玫走了,这块就空出一个位置。
盛冬离抬眼看了看四周不断倒塌的树木,玩家们秉着危险,都尽量远离还立着的树,倔强的不挪动位置。他左看右看,没有犹豫太久,冷着脸从乱木中穿梭而过,游到盛钰身边。
危难时刻许多东西就不会太在意。
仔细掀开石块上的衣料看了眼,那些衣料都已经沾到血肉之中,轻轻动一下,盛钰就脸色发白,鼻尖都控制不住渗出了许多虚汗。
他忍着没出声。
盛冬离看向盛钰,说:“需要把石头弄出来,我才能开始治疗。”
一听这话,盛钰就眼前一黑。
天啊……石头直接卡腰侧了,雷声让他全身发麻,痛楚也让他动弹不得。简直是双重暴击,还得亲手把石头给掀开。
简直八辈子血霉,这他妈是要把他痛死。
盛钰说:“要不就让石头待在我腰上吧,我看它好像挺舒服的,不挪开我也挺舒服的。”
“…………”
傅里邺和盛冬离齐齐开口:“不行。”
盛钰立即说:“那你来。”
他看着盛冬离,秉持着盛冬离是牧师的身份,下手的时候说不定能减轻一点痛楚。这个想法是毫无逻辑的,显然盛钰脑子已经有点懵了。
盛冬离咬牙,伸手握住石头的另一边。
只是轻轻一动,盛钰就心脏一抽,直接倒吸一口凉气,浑身都在颤抖。
他张嘴说:“你快点!”
盛冬离眼眸一抬,咬牙说:“我下不了手。”
盛钰道:“那我自己来。”
伸手探向腰,盛钰终于明白为什么盛冬离下不了手。他只是做出这个动作,腰间血液就呈喷薄状涌出,腿边的水都被染红。
这个样子看着太恐怖了。
傅里邺神色微动,说:“你下一部戏我投资了,想不想给自己加戏?”
“……啊?”
盛钰茫然看向傅里邺,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说这件事。他正想摇头说‘不想’,面色勃然一变,眼睁睁看着傅里邺手速非常快,一掌拍向他腰间的石块,那石块瞬息间就飞了出去。
还没感觉到痛意,盛冬离的手就覆盖上来。
他手心的卡牌正微微散发着余光,热意像海浪一般一层一层的往上涌。伤口愈合的速度不快不慢,痛楚却减轻了太多。
盛钰看向傅里邺:“你刚刚说什么?”
傅里邺说:“没什么,在转移你注意力。”
盛钰愣了一下,迟疑说:“你该不会真投资了吧?做出品方?你公司其他人怎么会同意?”
之前就有了解过,傅里邺家里公司是联合国top级别,资本世界里罕见的家族产业。但他们公司是做电子商务的,和娱乐圈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压根就没有半毛钱关系。
果然,傅里邺摇头。
盛钰还以为他所说的‘投资’是瞎说的,正要用玩笑糊弄过去,就看见傅里邺认真说:“我以个人名义投资,和公司没有关系。”
盛钰:“……”
投资电影需要很大一笔钱,看傅里邺不痛不痒的表情,盛钰感觉人生都有点玄幻。
有钱人的世界,大佬的世界……他不懂。
这时,几米开外处传来胖子撕心裂肺的大吼声:“盛冬离!过来救人!!!”
三人齐齐扭头,看向胖子。
在和石头块斗智斗勇的间隙里,胖子已经把那溺水的人救了起来。但那人似乎呛水太久,人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此时正被挂在浮木枝丫边,这种情况也无法做急救措施。
在两人周边,廖以玫破水而出,手里还提溜着一个满脑袋血的人,正是红毛。
她脸色难看的将红毛甩到浮木上,盯着红毛身前出现的死亡调查问卷,几秒后扭头看向胖子:“他叫什么名字?”
胖子脸色比红毛更难看。
他知道可能是自己刚刚走的太急,没有注意平衡问题,这才导致红毛被砸的满脸血。如果这次没把红毛救起来,那可以说是他间接的导致了对方的死亡,只是想到这点,胖子就脸色惨白。
他急忙摇头,说:“你忘记了吗?之前我问过他名字,他说自己名字太长了,根本就没说。”
廖以玫将炭笔丢开,看向胖子身边的青少年,说:“这个人怎么样?”
同红毛一样,这人身边也出现一张散发白光的问卷,并且他更惨。有一股力道正牵引着那人,握着炭笔,就要书写下自己的姓名。
这力道太大,胖子和廖以玫合力都按不下那人的手,指望对方写完姓名,再抢过炭笔替他写‘否’的想法是极其不现实的。
胖子语速极快说:“人快不行了。要是平地上还能做人工呼吸,心脏按压,现在没办法弄。”
物理援救无法进行,那就只能指望超自然援救。雷雨交加中,胖子嗓子都快喊劈了:“盛弟弟,盛冬离,小帅哥,你快点过来啊!”
盛冬离收回视线,手掌依然覆盖在盛钰的腰间,冷面不作回应。
盛钰也跟着收回视线。
胖子的视角被面前两个人牢牢挡住,估计都不知道他受伤了。但盛钰心里很清楚,就算知道他受伤,现在也不是顾及他的时候。
濒死的两人就在几米开外的地方,比起那两条人命,他的伤太不值一提了。
盛钰没有犹豫,直接推开盛冬离的手,说:“快去,不要拎不清。”
那手一挪开,刚有愈合架势的伤口再度迸裂,又细微血流潺潺涌出。
盛冬离说:“我试过,溺水的人救不了。”
说着,他再次把手覆盖上伤口。
也就十秒钟左右的时间,等确定伤口不再流血,盛冬离这才心安的将手收回。
附近树木不断倒塌,还有许多巨大的浮木与石块被水浪冲的四处摇摆。这个时候待在原地不动是最明智的,等雨小下来,水面重回平静,到时候动弹间也不用担心被枝丫捅了个对穿。
盛冬离见盛钰目光一直牢牢盯着那边,沉默了几秒钟,忽然默不作声的扭头。
直直冲胖子方向而去。
他水性一般,过程中几次被巨石和浮木临头一打,几乎是头破血流。要不是有牧师技能吊着一条命,他说不定已经死好几次了。
最后还是廖以玫往前游了点,将他连拖带拉的接到浮木周边,撒手的时候满手的鲜血。
这些鲜血自然是盛冬离的。
省去了无意义的开场话,盛冬离优先看向红毛,将手覆盖在他头上巨大的创伤口处。半分钟时间才堪堪使得伤口痊愈一些,红毛也重新恢复了神智,迷蒙的张开眼睛发愣。
他头上还在流血,盛冬离就已经抽回了手,将那张白色的答卷塞一样塞到他脸上。
说:“不要发呆,快写。”
之前红毛见盛冬离,一直觉得这人性格温和挺好说话的。此时一睁眼就瞧见他一幅公事公办宛如阎罗王般的气势,顿时一惊。
脑子还在懵,身体已经开始动。
写完一长串名字,再在是否死亡的一栏写上‘否’,红毛的伤转瞬间痊愈。
胖子在旁边死命摁着那青少年的手,说:“这里还有一个人,也快死了!”
盛冬离看他一眼,靠近。
只是观察了两秒钟,就说:“救不了。”
胖子一愣,呆呆的看着他。
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那青少年的手臂就被提起来,浑噩间紧握炭笔书写下名字。
是否死亡——是。
那具温热的躯体逐渐转化为冰凉,心跳也在某一个瞬间彻底停止,呼吸起伏再也寻不见。
胖子脸色难看至极,猛的扭头看向盛冬离,质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不过来?!”
“……”
脱离了救人状态,盛冬离刚刚悍勇气势一瞬间宛如潮水褪去。
他心知胖子很有可能是迁怒了,他也不知道胖子性情如何,只是想着这种时候要是提起盛钰的伤,说不定到时候连着盛钰一起迁怒。
于是他说:“我以为这两个人都溺水了。”
溺水的人救不活,牧师卡牌只能治疗外伤。能救活红毛是因为红毛被木头砸晕过去,救不活另一人是因为那人是窒息晕死,没有外伤。
他知道这一点,胖子却不知道。
想不通这其中关联,胖子正欲说话,一旁的廖以玫忽然开口:“别说了。”
这一下更是如同捅了马蜂窝。
胖子脸色青紫,看了眼尸体,又看了眼盛冬离,怨气道:“这一路树木倒塌,被砸到就算不会死,也会痛。你就是怕过来,有什么好狡辩!”
“……”
盛冬离疲倦的叹气,不想争辩许多。一旁的廖以玫忍无可忍的提高音量,怒道:“你到底在怨什么东西?你是怨他不救人,还是怨自己无能,救不了这个人?那我请你抬眼看看,这片水有多少人,你救得了一个,救得了所有人吗?!”
大批浮木与巨石滚动之后,水面终于平静了许多。盛钰同傅里邺刚过来,就听见廖以玫这句话,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插嘴说话。
只见胖子脸色青白,眼眶逐渐转红,紧紧闭着嘴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廖以玫见他这样,面露不忍说:“我从以前就觉得你很善良。并且从来不觉得想要帮助别人,带人脱离苦海是一种愚蠢的善良。只是凡事尽力而为,现在死的是一个不认识的人,要是哪天,盛钰、我,还是你的亲人在副本里出事,到时候你会怎么样?你要陪我们一起去死吗?”
说到这里,廖以玫放柔语气,无奈说:“别难受了,又不是在骂你。我只是想有朝一日,能看你长大,看你成熟,最后看着你独当一面。”
‘独当一面’这四个字,是廖以玫从口中反复咀嚼,带着温和的笑意说出口的。她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因此只要稍稍和她的眼神对视上,胖子便一下子绷不住,一边冲盛冬离胡乱喊着对不起,一边‘哇’的一下,直接大哭出声。
“我救不了所有的人,我也从来没有想救所有的人。我就是接受不了,明明大家还年轻,未来很明朗,他娘的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常暮儿的葬礼你们去了没有,她父母都快哭晕了过去,两个老人倒在棺材旁边,扶着棺木,哭喊着说接受不了自己捧手心里的小孩,现在永远停在二十多岁。他们接受不了,我也接受不了啊,你们千万不要出事,不然我跟着你们一起去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