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深夜的宿舍里,静谧安宁。

陆离江在抱住青岩那一刻,便感觉到病发后折磨着他的痛意如潮水般退去,比以往他吃过的任何止疼药都管用千万倍。

青岩,注定是他唯一的救赎。

多少年了,陆离江还是第一次在正月十五这晚不受病痛折磨,他抱着青岩如同落水的人抱着救命稻草。

两人紧紧依偎。

身后,是病痛折磨的冷汗凉意。胸前,是青岩带给他的巨大温暖。

热与冷的交织,刺激着陆离江的身体与神经,让理智未回归的他,按照想要缓解病痛的本能驱动,趴在他小室友肩头吸了一口他的气息。

清新的水果味沐浴露香味,治愈了陆离江此前因为痛意而麻木的身体。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铺洒进来,隐隐约约间陆离江能看清眼前的景象

他小室友阖眼睡着,没有意识,是任人予取予求的乖巧状态。

睡衣领口敞开,青岩漂亮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一览无余。

不知因为发病,还是视觉刺激,陆离江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热血沸腾。

青岩身体上的沐浴露香气让他引诱着他想要彻底治愈病痛,一时没忍住,他直接扑在青岩的脖颈处,对着锁骨吻了上去。

相比他体温的寒冷潮湿,青岩干净温热,唇碰上青岩皮肤的那一刻,陆离江便感受到极大的满足。

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只觉得多年来只带给他痛苦的晚上,在今天却再也不难熬。

正在此时,青岩忽然轻轻“唔”了声。

青岩是被压醒的

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棵小白菜,跟菜园里所有白菜一样安静生长。

突然来了一头猪,猪在菜园里横冲直撞,最后停在他身边拱他啃他,可怜变成植物的他没有反抗能力,只能被动接受。

猪鼻子在他的菜叶子上拱来拱去,最后还压他,快把他压扁了。

他承受不住就醒了。

本以为是白天生物题做多了,但意识回笼,他才发现好像真的有人正靠在他身上,而且还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脖颈间。

两人距离极近,动作暧/昧危险。

青岩心下一惊,正准备出手揍人,那人便覆在他耳边轻言:“嘘,别怕,是我。”

声音低沉暗哑,伴随着滚烫呼吸,喷洒在他脖颈间,仿佛热度蔓延,烫着了他紧封的心,让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颤了颤。

理智回归,青岩才发现晚上说没事的人,此刻正紧紧抱着他,身体滚烫,还汗涔涔的,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陆离江?”

被抱得太紧,青岩动弹不得,只能微微偏头,让脖颈与陆离江的唇瓣稍稍离远一点。

见他躲避,陆离江又往前凑了凑,直接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严丝合缝地贴近,才轻轻发出满足的喟叹,随后虚弱地应了声:“嗯。”

颈窝处贴着陆离江的唇和脸,青岩有些不适。

身体也在他知道是陆离江抱着自己的那一刻僵直了。

此时换成任何一个人,青岩都会毫不留情一脚踹翻,但变成陆离江,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认命地躺好了。

问他:“你是不是发烧了?”

陆离江这会只觉得哪哪都舒服,只想赖在青岩的身体上不动弹,所以毫不过脑地应:“嗯。”

声音低低闷闷的,听着像重感冒,意识都烧糊涂了的那种,有点可怜。

“那要去医院挂水,抱着我没用。”不能动弹的青岩硬邦邦地劝道。

陆离江窝在青岩怀里反驳:“不去,有用。”

像不讲道理的小孩,尽耍赖。

青岩忍了忍,又耐着性子劝了一遍:“生病要去医院。”

这一次,陆离江不再回复他,只又紧了紧抱着他的手,恨不得将两人的身体紧紧揉在一起。

青岩下意识一僵。

前世今生,他都是同性恋,所以从未跟一个同性睡得如此近。

近到他都能感受到陆离江的体温正隔着两人薄薄的睡衣,一点一点传递给他。

近到两人呼出的气息都会交缠,分不清彼此。

两具年轻的身体紧紧依偎,即便什么都没做,暧昧依旧在寂静的深夜无声蔓延。

青岩受不了这种氛围,也受不了这份亲近,他蜷起双手,刚想将陆离江推开,仗着生病贴上来的人似有所察,又闷闷发声了。

“岩岩,我好疼好难受,让我抱一下,求你了。”

生了病的陆离江,再没白天的散漫与高冷,取而代之的是粘人跟虚弱。

像只可怜的小狗狗。

青岩的心微微一动。

前世癌症去世的他自然知道病痛有多难受,能让骄傲又冷漠的陆离江开口求他,可见陆离江此刻一定非常痛苦。

青岩将刚刚伸出去的手默默放回原处。

他对着只余一丝光亮的虚空叹了口气,轻轻应道:“好。”

他这边刚松口,趴在他肩头的人就睡熟了。

青岩闭了闭眼,再次叹了口气。

陆离江的身体滚烫,明显是病得不清,却倔强得不肯去医院。

青岩强求不得,也不忍心将重病好不容易入睡的人从身上掀翻下去,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直到天明。

而他则是睁眼到天亮的。

任谁被人紧紧搂着压着,也没办法心无旁骛地入眠,故而他只能一遍一遍在心里默这一周看过的课本教材。

待天光透进宿舍,他干脆拿起枕边的一本竞赛书看起来。

陆离江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他紧紧搂着他小室友,头埋在小室友的肩窝里,以一个亲密又暧昧的姿势紧紧相贴。

而他的小室友则一脸寡淡地在翻一本化学竞赛书。

一页又一页,心无旁骛,认真专注。

陆离江懵了好半晌才理清现在的状况。

——他昨晚发病了,最痛最难受的时候控制不住,本能地找到了青岩。

可以确定的是,青岩确实是他要找的人,陆家传闻中他命中注定的人。

这一认知让陆离江极为高兴,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脸渐渐舒展开,嘴角也弯了弯。

但紧接着,他敛起了笑意。

因为他发现,相比他找到命中注定的开心,当下怎么解释自己不要脸地抱着人家才是关键。

思及此,他松了松搂着青岩腰身的手,哑着嗓子道:“早。”

听见声音,青岩合上书,垂眸扫了眼还依偎在自己怀里的人,冷声问:“醒了?”

半点温情与暧昧没有,机械冷漠地像个机器人。

陆离江有点尴尬,他垂眸轻咳两声,往边上让了让,道歉加解释:“抱歉,昨晚不舒服。”

宿舍的床并不大,并排睡两个大小伙子,再怎么让也是很挤的。

这会两人都清醒,挨这么近谁都不适应。

身上的束缚没了,青岩板着脸坐起来,语调冷冷地问:“发烧不去看病抱着人是什么毛病?”

陆离江脑子有点乱,意志力也不太集中。

乍一听,他以为小室友在埋汰他。

问他:发骚不去看病抱着人什么毛病?

他愣了愣,心道:发骚可不就想抱着人么。

再一回神,发现听错话的自己还真是没羞没臊。

昨天之前,青岩与他而言还只是一个想攻略的目标,再多一点,就是心疼他的遭遇,感叹他的才华,多了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但现在,他的感受不同了。

眼前的人是他的命中注定,是可以让他打破活不过二十岁魔咒的小可爱,也是看他生病忍着不适让他抱了整夜的人。

四舍五入,他们是同床共枕过的天生一对。

只是想想,陆离江就觉得心情愉悦,刚醒那点尴尬消失不见,他干脆换了个舒服的睡姿,双手枕在脑后,仰头看着坐在身边的少年,漫不经心地笑了声。

他开口回他,散漫的语气似真似假:“缺爱。”

闻言,青岩侧头看向大刺刺躺在他床上并不准备起来的陆离江,微微愣了下。

前世,他知道自己身患癌症时,也不是立刻放弃了。

他也曾拖着痛苦的躯体去过医院,一个人挂号、排队、挂水、开刀、修养,半夜忍着痛楚挣扎着上厕所时,他也异常羡慕隔壁病房有家人照顾,有伴侣陪伴。

有好些时刻,他确实也希望生病的自己有人陪着。

那时的他,也可以归结为“缺爱”吧?!

只是,他不善于将欲望宣之于口,反而会将其埋在心底最深处,发烂发臭,以此告诫自己不要碰。

陆离江见青岩只盯着他发呆,却不回复,以为自己玩笑过火,赶紧收起散漫玩味笑意,正了正色,换了个话题问:“月考有把握吗?”

再过两天就是月考,虽然昨天的相互摸底让陆离江明白,他的小室友远比外界以为的要聪明,根本无需担心月考。

但他也明白青岩喜欢学习,也乐意跟他谈论学习。

果不其然,换成学习话题,青岩回神,瞟了他一眼后淡漠开口:“你试试我能不能影响你。”

这次,换陆离江怔忡。

明明知道青岩的意思,是想要取代他拿到年级第一的位置。

但此刻他脑海里回想的,却是前些日子他们在宿舍的那番对话。

——“那你努努力。”

——“嗯?”

——“秦岩,那你努努力,试着影响我学习。”

那会,他多自信,带着微微恼怒回他小室友,你就是在宿舍再怎么闹都不可能影响我学习。

可这会,陆离江想想自己昨晚对青岩的依赖与占有欲,他发现……

如果青岩对他撒个娇、服个软,再或者说两句好听的话,他可能真扛不住。

没办法,谁让他小室友看着冷,其实特别善良,也很可爱,还很香呢。

“我等你。”

陆离江收回思绪,冲青岩笑了笑,一语双关地回应。

也不再耍无赖占着青岩的床,心情颇为愉悦地起了身。

青岩不是个窥探别人隐私的人,虽然陆离江昨晚生病时有些粘人,对他的举动也过于亲密了些,但青岩将其理解为人生病时的无意识的脆弱。

见陆离江早上身体正常便没再深究,不动声色地翻篇。

而陆离江,他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考量。

在没有把握让青岩接受他的异常前,他会守口如瓶。

正月十五的这一夜,就这样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揭过了。

月考当天,各个班级照例清空书桌的东西。

F班的学生都是学渣,桌上桌下都没什么书,全是娱乐用品和零食,往书包里塞塞就结束了。

唯有青岩最近买了不少习题册,往教室后面的柜子里搬了趟。

作为最忠实的小跟班,陶淘自然也没闲着,帮他岩哥分担了些书,瞅着怀里厚厚的竞赛习题册,陶淘头皮发麻,遂看向青岩,安慰道。

“岩哥,虽然论坛的赌局挺大的,但这些都是大家自愿的。你千万别为难自己,做做《基础训练》得了,竞赛题做不出更搞心态。”

青岩懒得解释:“嗯。”

陶淘正准备再安慰他岩哥两句,便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女声:“秦岩最近在做竞赛习题?”

是高二f班的班主任陈梅。

青岩跟陶淘一起回头,迎上班主任带着笑意的目光,点了点头:“嗯。”

班主任扫了眼青岩怀里的习题封面,偏偏头示意教室外面:“秦岩,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陶淘很有眼力见地接过青岩手中的书,架在他怀里那垛书上面,嘱咐:“岩哥,你快去吧。”

青岩没拒绝,跟着班主任走了。

跟上次他申请宿舍时班主任没问原因一样,这次班主任看到他做竞赛题也没问原因,只鼓励他道:“秦岩,你最近的表现老师都看在眼里,不玩游戏了,也不逃课了,上课下课都在做题。

付出都会得到回报的,我相信你这次月考会有进步。”

说实话,青岩对眼前的班主任还是有好感的,因为她不像其他科目的老师带有色眼镜看他,相反好几次都是鼓励引导。

他尊重每一个对学生一视同仁的老师。

“嗯。”青岩点头。

班主任笑笑,继续:“老师很高兴你的思想有了改变,但学习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保持平常心,认真对待每一科的卷子,把能做出来的题做出来就行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知道吗?”

仅仅是月考,青岩真没什么压力,但目标变成陆离江,/青岩不敢打包票。

之前他跟陆离江相互出题的试探,让他知道陆离江能常年第一并非运气。

陆离江很强,强到即使是他,也不一定能轻松赢下。

但见班主任对自己关切的目光,青岩紧了紧握着的手,对拿下年级第一奖学金的目标又强了一分。

“我不会让老师失望的。”他坚定地应。

从办公室出来后,青岩往自己的考场走。

因为考试是单人独坐,理科A到F班座位不够,像青岩这种倒数的学生都被安排在距离教学楼较远的实验楼。

说是实验楼,但学生们做理化生实验都在综合楼,故而这栋常年无人的楼除了做考场,再没别的用处。

整栋楼都显得冷冷清清,很压抑。

青岩的座位是最后一考场的最后一个。

毕竟年纪倒数第一。

陶淘也好不到哪去,在他岩哥前面一位,倒数第二。

见青岩坐下,陶淘赶紧转身,抖了抖手中的小纸条:“岩哥,小抄来点不?”

青岩还未来得及拒绝,就听到一道嘲讽的声音传来。

“也就这点本事了!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听过没有?成绩差就大方承认,在论坛大放厥词打赌?知不知道抄袭可耻?

想靠作弊离开F班?你放心,等监考老师到了,我立刻举报你!”

是上次跟陶淘在论坛带头打赌的王亚民,秦舟舟在A班的同桌。

他因为上次月考生病请假没有名次,这次被随机分配到最后一个考场了。

青岩懒得理他,回陶淘:“不要,我会做。”

“谁抄袭了?谁作弊了?我岩哥靠得是真本事!没看到陆神跟易林川都压我岩哥能离开F班吗?”

陶淘硬气地将小纸条当着王亚民的面撕了个粉碎,“大嘴巴,你去举报吧!”

王亚民长得还行,唯有一个缺点,就是嘴巴大。

陶淘一语双关的话把他气得不轻,他拧着眉头恶狠狠地瞪陶淘:“你!”

陶淘冲他做了个鬼脸,回到座位上坐下了。

王亚民没了目标,又将怨恨的目光投注在最后一排拿着笔发呆的青岩身上。

“有些人就是喜欢意淫,居然以为自己得到了陆神的青睐。秦岩,拜托你认清自己,陆神压你不过觉得好玩,你这辈子都休想得到他一个眼神。”

青岩不懂发个呆怎么就是意淫了。

按照往常他要么怼回去,要么直接动手了,他最烦这种逼逼赖赖个没完没了的人。

但想想他说的“这辈子都得不到一个眼神”的陆离江,昨晚非抱着他不撒手,青岩忽然觉得跟这种人计较没意思。

陆离江成绩是好,但他青岩又不差。

思及此,他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

山石:[不许控分,也不许让我,我会凭本事考年级第一。]

正准备考前给他小室友发条鼓励信息的陆离江,突然收到这条威慑力十足的短信,挑了挑眉。

他小室友这是怎么了?

大清早的,哪个不长眼的又惹他了?

考试预备铃响,陆离江去实验楼看一眼的想法夭折,他快速打字回复,安抚明显奓毛的小室友。

将离:[嗯,不控,不让。好好考,考完带你去吃好吃的。]

陆离江的回复青岩没看到,因为铃声一响,这边考场的监考老师就到场了。

王亚民也坚守了自己的话,第一时间起身,义愤填膺地举报:“老师,我刚看到秦岩跟陶淘在弄小抄,我建议搜一搜他们的课桌,还有手机。”

最后一个考场作弊是常有的事,老师们苦于抓不到人,现在有人举报,自然要重点照顾。

更何况青岩臭着脸,顶着一头白毛,还是个倒数第一,在老师眼中简直是刺头中的刺头。

故而,王亚民话音刚落,两名监考老师就先朝他而来。

青岩无所畏惧,起身离开座位,任由老师检查,同时将手机关机,上交。

这边的动静,让本考场的其他学生也兴致盎然看了过来。

论坛打赌的事,他们这群整天无所事事的学渣自然也全参与了。

赌方嘛,那自然是青岩离不开f班。

所以他们虽然平日里很仇视王亚民这种只会打小报告的好学生,但此刻却无比支持。

事关金钱和面子,谁都不想输。

青岩真凭本事离开F班,他们愿赌服输,但要是靠作弊,对不起,他们不吃这个亏。

这么想,一名平时跟青岩不对付的学生龚阳阳主动举手,自荐:“老师,作弊我有经验,你让我查,我知道他的小抄会放在什么位置。”

他自杀式的自荐引来了全班的哄堂大笑,但也彻底将氛围炒热了。

学生们纷纷举手:“老师,我也可以。”

开考时间在即,丁点收获没有的监考老师拧了拧眉。

青岩立在一边没动。

他愿意接受检查,原本想着他是要考年级第一的人,万一成绩出来再被举报说他作弊烦人。

让检查走在前面,也能证实他之后的成绩是实打实考来的。

却不想这群学生不消停。

原本只打算冷眼旁观的他,忽然不想忍了,他看向正在搜查他桌子的老师:“老师,让我们跟他们换张桌子好了。”

指举报他的王亚民和带头起哄的龚阳阳。

他语调平平,像是只简单提了个无关痛痒的小建议。

但全班却立刻闭嘴了。

狠。

真尼玛狠。

这个班的考生,除了意外空降的王亚民,谁特么不在桌子里藏点小抄,这也是他们敢起哄让老师搜查青岩和陶淘的原因。

在他们看来,这是学渣基本操作,青岩也在所难免。

但万万没想到,他们自杀式的起哄,换来的是青岩自杀式的反击。

青岩可以裸奔考试,大不了继续做年级倒数第一,但他们这些人可不敢。

王亚民倒是不怕,反倒是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眼睛亮了亮,回复:“老师,我愿意跟他换。”

老师沉默了会,好似真的在思考可行性。

这下全班同学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他们再看王亚民的目光就不同了,多多少少恢复了往日的敌意。

青岩是故意搞他们的,王亚民看不懂?

王亚民这一附和,万一监考老师心血来潮,让他们整体换座位怎么办,那他们辛辛苦苦准备的小抄不就全泡汤了?!

一时间,原本嘈杂热闹的班级顿时落针可闻。

在大家都悬着心等待时,监考老师点点头,应了青岩的建议:“行,你们四个把课桌换一下。”

还好,只是他们四个。

其他学生松了口气。

在青岩他们换座位时,他们全老实了,再不帮着黑着脸换课桌的龚阳阳说话了。

两天的考试,原本最难管教的最后一个考场因为这场小插曲,莫名安稳了许多。

不过到底是学渣考场,大家能抄的就抄了些,抄不到的也提前交卷离开了考场。

只是令大家惊讶又不惊讶的是

青岩一如往日,每场考试都早早离场,甚至比他们还早。

“声势造得挺大,结果就这?”

“哈哈哈哈,你还想怎么样,让秦岩给你表演个原地飞升吗?”

“哈哈哈,这波打赌稳了。”

“要我说秦岩就是飘了,以为陆神帮了他几次,他就立马脱离底层了,连倒数第一的成绩都能拔地而起。”

“哈哈哈……”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同考场的学生们光明正大地嘲笑着青岩。

之前,因为陆离江的撑腰他们不敢。

但现在,在他们看来,比他们还提前交卷的青岩一定输了论坛的打赌,也等于让看好他的陆离江被打了脸。

这不是自己作死么。

他们不信这样的青岩,陆离江还会站他,所以胆子顿时大了很多。

青岩早回宿舍了,只有跟他们一起交卷的陶淘还在。

他不爽任何一个Diss他岩哥的人,出声反驳:“你们懂个P,难道有规定说只有学渣能提前交卷,成绩好的学生就不能提前交卷吗?

陆神哪场不是第一个出考场?!

我岩哥是提前离场了,这也不能代表他不会做,要是他觉得试卷太简单,早早做完了呢?!”

他的反驳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可惜,只引起众人的哄笑。

“陶淘,你在讲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笑话?秦岩?跟陆神比?他配吗?!”

陶淘气得不轻,尽管心里虚,但嘴不怂:“等我岩哥成绩出来,啪啪打你们脸的时候,你再来问我配不配!”

此时被他们讨论的当事人陆离江,刚离开A班考场。

不住校那会,他上学就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周末回老宅,但自住宿后,他的习惯就打破了。

这个周末,于情于理他都要回老宅的。

因为要向爷爷交代一下,他已经遇到青岩的事。

司机也早早发来信息,告知他在门口等了。

可陆离江去的却是宿舍方向,他边走边告知司机自己的安排。

将离:[孟叔,你去公寓等我,我晚一点联系你回老宅。]

答应考完带他小室友去吃好吃的,他不会食言。

只是令陆离江没想到的是,他推门进宿舍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

穿着黑白色校服的青岩不在做题,而正在书桌前切一颗大白菜。

他立得笔直,微垂着头盯着手中的刀和菜,一刀一刀切得快速且整齐,整个人认真专注,不似在切菜,更像在做什么高端实验。

陆离江愣在宿舍门边好一会。

一是他至今还是头一回见他小室友穿校服,早上班主任找他,他走得早,没能看到换校服的青岩。

换上校服的青岩精神又好看,顶着一头白色烟花烫,好似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叫他的目光根本移不开。

另一是他万万想不到他外冷内软的小室友,居然会做饭?!

陆离江愣神的功夫,青岩已经娴熟地处理好整颗白菜了,他将其装盘放置一边,又去切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块肉了。

陆离江……

陆离江定了定神,觉得眼前的场景与他而言过于震撼了些。

“你这是……在做饭?”

见他小室友完全没留意他回来,陆离江往前走了两步,凑到青岩身边,盯着他正处理的那块肉,不确定地问。

青岩的目光还落在案板上的那块肉上,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漠:“嗯。”

这不是陆离江的认知可以触及的范围。

他抬眸扫向小室友,问得认真:“为什么要做饭?”

青岩依旧认真切肉。

新鲜的猪肉被切成均匀的薄片,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像顶级厨师在处理西餐,赏心悦目。

“因为要吃饭。”青岩一板一眼地答。

陆离江莫名被逗笑。

他当然知道要吃饭,只是他惜时如金的小室友这会不该认真刷题么,还是说做饭是青岩考后调剂的小爱好?

比如他,在没认识青岩前,每回月考结束,都要一个人去参加极限运动。

因为只有在那时,他才能感受到心脏跳动,体会到他是个活着的人。

“你怎么没回去?”

很快,青岩将肉片也切好装盘了。

见陆离江站在他身边发呆,抬眸扫了他一眼,问。

陆离江回神,往自己书桌上一靠,闲适而散漫地盯着继续忙碌的青岩,声音里有隐隐露出来的笑意:“想吃你做的饭。”

青岩端菜的手顿了顿。

话是随口一说,还带着打趣的成分,但话说出口见青岩沉默,陆离江心中莫名一酸。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学校关于“秦岩追祁林森为他煲汤一整晚”的传闻。

那时的小室友,也像现在这般认真处理肉跟菜,一步一步煮汤,虔诚守候一整晚,只为将他那颗真心献给一个不值得的人吗?

结果那人还不知好歹,将他小室友的真心扔进了垃圾桶?

什么狗比玩意!

换成他,才不会辜负小室友的好意和真心。

思及此,他压抑着心中的异样,定睛望向青岩,不依不饶地追问:“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青岩做饭,只是因为月考后是全校放假的大礼拜,学校食堂全部关闭,他没饭吃了。

前世他独居,经常自己做饭,也练就了一身烹饪技术。

只是不管做几个菜,好吃与否,都是他一人进食。

后来不想麻烦,也为了节省时间,他就吃食堂和外卖,有时候忙起来干脆不吃,结果把自己作成了胃癌晚期。

这一生,他有了健康的身体,只希望能保护好。

所以吃不了食堂,他就重操旧业,自己做起了饭。

宿舍自然不比在家,还有厨房可用,他这些厨具都是现买的,也只能用电饭锅凑合炒两个菜对付一下。

好就好在自己做的饭菜,干净卫生。

青岩不是不挑食,但相比健康,他觉得味道可以靠边站。

但他没有做饭跟别人共享的习惯和经验,所以在陆离江提出想吃他做的饭时,他才愣了下。

不是拒绝。

结果这人不知道是不是好东西吃多了,想换个花样,非要对他这廉价的饭菜不依不饶。

青岩抬眸,回视陆离江略复杂的目光,点了点头:“行。”

对青岩来说,陆离江留不留下来跟他一起吃饭,在技术层面完全没难度。

反正他只准备了两菜一汤,只不过煮饭的时候加把米的事。

但对陆离江来说,却完全不同了。

他想的是,他也算是吃到小室友亲手做的饭的人了。

虽然是他强硬要求,小室友答应得也有些许勉强,但好在他是除了祁林森以外的第二人。

想到祁林森,陆离江心中的酸涩又渐渐扩散。

遂不怎么理智地问:“做汤吗?”

青岩正在电饭锅里炒菜,闻言点了点头:“做。”

陆离江稍微高兴了点,又问:“什么汤?需要多长时间?”

青岩以为陆离江怕慢,如实回答:“西红柿鸡蛋汤,十分钟。”

十分钟?

陆离江又不高兴了。

“你给那谁做什么汤,要一晚上?”

青岩停住手中的动作,回视陆离江,莫名:“谁?”

陆离江随手抽了本书,翻开,躲避青岩直视的目光,语气看似随意,实则有些咬牙切齿地解释:“祁林森。”

青岩微怔。

他懂了,说的是他追祁林森送汤的事。

是秦岩干的,不是他。

而且秦岩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那汤也不是他亲手做的。

“不是我做的。”青岩语气淡淡的,如实回答,“秦家阿姨熬得。”

只因秦舟舟突然要喝汤,阿姨煮了一晚上,结果秦舟舟又不想喝了,秦岩念及祁林森喜欢,打包送到学校。

结果祁林森看都没看一眼,就给扔垃圾桶了。

秦岩那会挺伤心,委屈地说了句:“熬了一晚上呢。”

结果事情传着传着,变成秦岩为追祁林森,亲手熬了一晚上的汤。

闻言,陆离江从书中抬眸,平日沉沉的眸子亮了一瞬,语气也跟着扬了扬:“真的?”

“嗯。”

回忆结束,也大体解释清楚,青岩又继续做菜去了。

却不知他的三言两句,将陆离江心里那点不舒服安抚得熨帖无比。

陆离江将书丢在书桌上,语气里有藏不住的笑意,他唤他:“岩岩。”

青岩递给陆离江一个眼神。

陆离江成功接收,补全他的话:“我喜欢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