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无悔门基本已恢复常态,受伤的弟子陆陆续续醒来,祭天也草草结束,各位长老询问神魂灯的去向,都被洛今宵以搞丢了搪塞过去。
混乱场面搞丢神器实属正常,众人除了惋惜以外,也没说什么。
门中暂时安全,洛今宵和曲微吟就出发了,临走时,不少弟子前来相送,贺长老还攥着曲微吟的手,泪眼婆娑了好一会儿,嘱咐她安全回门。
“洛师姐,一路当心啊。”柯涛手里拿了个手帕,冲她挥舞。
洛今宵无奈,摆了摆手,然后跟在曲微吟身后下了山,等离开了众人视线,她冲曲微吟笑:“你有没有觉得,无悔门经过此次之后,好似团结了不少。”
“看来,人心是能换来人心的。”曲微吟说,她主动往洛今宵的影子下走了走,自从入魔后,她就变得有些畏光。
洛今宵伸手给她遮着:“那,那地方是在妖界么?”
“对,天山深处有一座清池,据说那里有汇聚天地灵气生成的一汪池塘,希望有用。”
“那这一路上,我们就能顺便游山玩水了!”洛今宵已经开始遐想。
曲微吟正欲开口,又一人插话:“今日日头甚是毒辣,你们就打算一路走下山?”
“可以御剑了。”洛今宵下意识接话,不过马上便反应过来,扭头同厌莺对视了个正着,只见她穿红戴绿,脑袋上还插着几枚金簪,活像是要去赏春。
“你怎么在这?”她惊愕道。
“我可不想跟你们走,若不是你妹妹非要跟着,我如今正在厢房里补眠呢。”厌莺没好气道,她翻了个白眼,大摇大摆超过她们,走在前面。
一旁,洛凝眼观鼻鼻观心走过,看样子十分心虚,没和她说话。
“不是,你们……”洛今宵话说了一半,被曲微吟拉住,默默摇头。
“无事,这路上应当也没什么危险,就让她们跟着吧。”曲微吟说。
曲微吟都这么说,洛今宵也不再坚持,她无奈撇嘴,怪不得方才不见她们身影,原来是暗中跟上了。
她们一路顺着河水往西南御剑而行,如今马上要到夏季,雨水多,河流湍急,时不时看见一条白浪拍打在弯道,河边垂柳青翠,水雾蒙蒙,半烟半雨。
到下游河床愈发宽阔,河边陆续有了房屋,一片白墙青瓦,江南天阔,屋景相依,洛今宵看路上都是人影,家家户户十分热闹,便提议下去看看。
此处是个极小的城镇,但人却很多,城外都是田地,城内看着便富裕,路不见孤老病残,时不时有穿着俏丽的女子走过。
“这里是什么地方?”厌莺左顾右盼。
“湖畔镇,不远处就是青炎宫,故而还算和平。”曲微吟淡淡道,她说着说着,将脑袋往洛今宵身旁偏了偏,躲过路人的目光。
洛今宵看她总这般畏缩,心里极为不是滋味,正巧右手边是一家成衣铺,她忽然有了主意,进去和老板要了一块红布。
“你干什么。”曲微吟不明所以,洛今宵把她拉进店,拿过红布,剑光一闪,削下一块布条,双手举着。
“闭上眼。”洛今宵一脸希冀地看着曲微吟。
曲微吟蛾眉轻轻挑起,无奈摇头,还是听话地合眼,洛今宵的脸下一瞬便到了她耳边,两只灵巧的手在她脑后系着。
阳光下晒过的热气扑面而来,曲微吟微微偏头,心悸了一番。
不过很快,洛今宵就直起腰,左右端详,粲然笑道:“还挺衬你。”
曲微吟愈发无奈,却也不好扰了她的兴致,便含笑嗯了一声。
一旁的厌莺在铺子里逛了逛,表情有些嫌弃,正逛到洛今宵身旁,打量了曲微吟一番,颇为不满:“只挡住眼睛了,额头还红着呢。”
“闭嘴。”洛今宵笑眯眯道,她扭头看了一圈儿,又从一旁拿下个书生常戴的头冠,往下按了按,将眉心印记勉强遮住。
“各位姑娘是外地来的吧。”成衣铺掌柜笑道,她面相看着颇为慈祥,洛今宵便同她搭上了话,含笑点头。”那你们来得正好,湖畔镇每年今日都有庙会,可热闹了,连青炎宫的仙长们和外地人都会来瞧。“掌柜说着,目光打量了曲微吟一番,洛今宵下意识遮挡,不过好在凡人看不出仙魔,只当她们是普通的修仙之人。
“这位姑娘若是想戴发冠,不如再买身衣裳,这样也好搭。”掌柜拿出一套红色衣袍,笑眯眯道。
洛今宵觉得她说得甚是有理。
一柱香的时辰后,她们一行人出了门,曲微吟已然穿了一身男儿装扮,她虽眼前看不见,可靠着感知,依旧走得四平八稳。
快到傍晚,街道上已然摆了灯,各种摊子排列有序,人流汇聚,熙熙攘攘,还有人在路边放烟火,一派花天锦地。
曲微吟知道洛今宵不常出门,虽不爱这种场合,却有意让她多玩玩,一路跟在她身后,安安静静。
虽身处人流之中,却身灵体巧,片叶不沾。
一卖花的小少年举着一捧新鲜的花,挤到她们身边,大声道:“姐姐,旁边这位是你相公吗?”
洛今宵一愣,意识到了相公所指的是曲微吟,便忍着笑点头:“对啊。”
曲微吟听她回答,忍不住热气上涌。
小少年便将花举到曲微吟面前,脆生生叫卖:“公子,买朵花给姐姐簪上吧,簪花为礼,天长地久,比翼双飞。”
曲微吟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从袖中摸出银两,递给少年,又从他手里接过一朵红牡丹。
小少年蹦蹦跳跳地冲向下一对男女,洛今宵这才宛然低头,小声道:“相公,还不快替妾身簪花簪上。”
曲微吟脚下忽然被绊,她一把抓住洛今宵手臂,堪堪站稳,怒声道:“不准将这事说出去。”
“我懂,我懂。”洛今宵连连点头,然后一脸期待将脑袋凑到她面前。
曲微吟这才摸索着替她把花戴上,心里淌过一股热流。
厌莺和洛凝又不知跑到哪儿了,洛今宵乐得如此,能和曲微吟单独相处,多么快乐且幸福。
曲微吟的手不知何时伸进她掌心,二人手掌紧紧相握,在这笙歌鼎沸的地方,心情也逐渐雀跃,似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若是快乐能这般一直持续下去,她愿意在这里待个千千万万年,洛今宵想。
人群往街角汇聚,原是那里生了一棵三人才能抱住的高树,树冠如顶,遮天蔽日,此时这魁梧的树上被抛上了数根红布条,树下灯光昏暗,很多人在此闭目祈福。
洛今宵拉着曲微吟走进人群,仰头看着,忽然起了心思。
“你等我一下。”洛今宵在曲微吟耳边说,随后便脚尖轻点,跃上了树梢。
她身轻如燕,一身白衣被灯火映成暖黄色,如同蝶舞,翩然上了树顶。
亏得她方才多留了几根红布条,洛今宵想,她将布条拿出来,绑在最高的枝叉上,这才满意。
树下,曲微吟看不见洛今宵在哪,心中忽然一阵紧张,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手却攥紧了衣角,耳边的声音好似瞬间放大,在这般安逸鼎沸的地方,她竟然会感到害怕。
好在洛今宵很快便回来了,她稳稳落在曲微吟身边,曲微吟这才放心,伸手将她手拉住。
“你怎么在发抖。”洛今宵察觉到了不对,她低头去看曲微吟的脸,只见她红唇紧抿,一看便知在紧绷着身体。
她担心了,洛今宵忽然想,她离曲微吟更近了些,强大的人一旦脆弱,才让人更为怜爱。
往常没有人站在她身旁,所以她什么都不怕,如今有了洛今宵,她的胆怯便放大了十倍。
曲微吟伸出手,找到洛今宵的手臂,这才向她贴近,心情平静下来。
“我挂了两个在上面,我们可以一同祈福。”洛今宵乐呵呵道。
“我不信这些。”曲微吟皱眉。
“试试嘛,说不定实现呢。”洛今宵摇她袖子。
“好好好。”曲微吟无奈,她脸颊微扬,朝向树顶,嗓音绵软,“我希望洛今宵可以,一生平安。”
洛今宵凝神望她,突然觉得即便脸遮了一半,曲微吟却依然美得如同画中仙人,尤其那朵红唇,说是盛夏最美的花也不为过。
娇嫩,饱满。
她慢慢凑近曲微吟,口中说道:“那我希望,曲微吟和洛今宵一同,此生平安。”
趁着曲微吟不注意,她轻轻吻上她的唇。
曲微吟在一片黑暗中感受到了触碰,心忽然一震,没耐住惊吓,伸手攥住洛今宵双肩。
她头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唯一能给予她触觉的便是眼前的女子,于是这种触觉便被骤然放大。
女子身上味道清甜,唇上也是,如同露水,如同果园。
曲微吟一颗心疯狂跳动着,一时忘了有动作,任由洛今宵轻薄。
洛今宵更是紧张,怀中女子身体柔软,腰肢纤细,抱着感觉极好,曲微吟冰凉的手臂在她脖颈圈着,令她不得不低头弯腰。
她抬起头来,正巧四周华灯初明,树下一片亮堂,曲微吟揭开眼上的布条,眼神雾气氤氲,不知是喜是怒。
她扬起手来,洛今宵以为她生气了,下意识要躲,却不料曲微吟只是替她擦去了额间的薄汗,随后双手搭在她肩头,将软玉一般的身体靠近她。
“我能不能再许个愿望。”她说,嗓音些许魅惑,如同呢喃。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