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幻境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夜色已然降临。
雪下得纷纷扬扬,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雾蒙蒙一片,天上好似积了层厚厚的灰尘。
烛方是第二个出来的,第一个出来的是宵练。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在观溟一人身上。
此时此刻的观溟似已完全沉浸在了幻境之中,双目微闭,眉头紧锁,额上甚至冒出了一层薄汗。
烛方没有出声叫他,因为他知道,只有靠观溟自己才能走出这个幻境。他只是紧紧地牵着观溟的手,默默地为他擦掉额间的汗珠。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隐约还能听见一道道脚步声,正试图将这座客栈团团围住。
宵练走到窗前往外瞧了瞧,回头道:“是王后的手下,看样子已经知道我和你们在一起了。”
“没事,有观溟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话虽如此,烛方的手心依然捏了把冷汗,脸上更是写满了担心。
宵练又走回原位坐着,把手落在重剑剑柄上,对烛方道:“他们的目标是我,若是他们一会儿冲进来,你先带他离开。”
他的话刚说完,观溟缓缓睁开了双眼。似是回想起了从前的缘故,他的眸色比平日更显深沉,比外面的大雪还要透着寒意。
这时,门窗上映下一条人影,一个声音在门口道:“王后抱病在床,思念心切,命我等前来接溟殿下回王都。”
观溟正盯着桌上的留影石独自出神,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并未立即给出答复。
烛方抿了抿唇,轻声问道:“要回去吗?”
“嗯。”观溟终于有了反应,反过去牵住烛方的手,面色不改地回答:“一起回去。”
从终北到王都,一路都是风雪。离开客栈前,烛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眼坐在客栈外的两个雪人。
王都横卧在雪白的山脉下,三面环山,一面朝海。海连着山,山接着天,远看恍如一色。
入城后,他们率先去了王后所在的宫殿。除了烛方外,一同前去的还有宵练。
朱色的宫门一扇扇打开,烛方紧跟在观溟的身侧,穿过重重长廊,来到王后的寝宫外。
守在前殿的侍女见到来人,旋即低下头行礼:“奴婢见过溟殿下,请溟殿下稍待片刻,容奴婢先去给王后传话。”
观溟却是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甚至不等她把话说完,径直从她的面前走了进去。
侍女不敢多言,只得退后一步让开。
前殿放着一座屏风,听见外面的说话声,王后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是观溟回来了?”
闻言,前殿门口的侍女连忙回道:“回王后,是溟殿下回来了。”
“嗯,让他进来吧,其余人全部退到殿外。”
“是。”
烛方看了几眼从身旁陆续离开的侍女,正想问他和宵练要不要也跟着出去,却被观溟拉着手直接绕过屏风进到了后殿。
后殿内,王后刚被人伺候着坐在榻上,埋头小声咳嗽着。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她一个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在殿内回荡,显得极为冷清。
“回来了?”
王后抬起头,看到观溟的瞬间,苍白的面容绽开一抹笑,紧接着她又看见了观溟身边的烛方,那抹笑很快凝在了嘴角。
烛方与她对望了一眼,这是他头次和王后见面。靠坐在榻上的女人虽然一脸病容,浑身上下仍然透着庄严,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凤族的二殿下也来了,真是稀客。”说着,不等他回答,王后的目光挨着扫过去,余光一瞥站在最边上的宵练,转头对观溟道:“这又是谁?本宫派人找你回来,你倒好,什么人都往宫里带。”
观溟动了动唇,声音冷若寒霜,既带着质问又带着嘲讽:“你杀了那么多孟家人,难道还认不出来吗?”
王后初是神色一顿,而后不急不慢地说道:“什么孟家人?本宫不认识,也从没听说过。”
旁边的宵练听到这话,冷冷地瞧着她,因有观溟在旁才没有轻举妄动。
王后淡淡地朝宵练的方向瞥了眼,继续对观溟道:“本宫知你无意与鲛族联姻,你想和谁在一起日后本宫也不会再过问。可你毕竟是未来的龙主,龙族才是你以后的归处。就算本宫不是你的生母,但好歹养育了你这么多年……”
观溟截过她的话,语气冰冷:“这么多年,我都在想着如何手刃仇人。”
“仇人?你何来仇人?”王后捂嘴轻轻咳了咳:“本宫早就说过,你的生母死于难产。是谁在你耳边胡言乱语?若是让本宫知道,本宫定不会轻饶了他。”
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王后垂着眼睛,像是刻意躲着观溟的目光一样。
观溟盯着她躲闪的双眼,一字字地说:“我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什么了?”王后用手帕半捂着嘴道:“外面那些人的话都不可信,你只需要知道,只有本宫才是真真正正对你好的人。”
“你不是对我好,你只是把我当成了你早早夭折的孩子,你是对他好。我说的对吗?”
王后的眸色沉了沉:“是谁同你说得这些?”
观溟无视她的追问,继续道:“为了抚平你的丧子之痛,你杀了我娘亲将我带回王都。为了不被世人知晓你的恶行,你杀了岛上十余户人家,灭孟家满门,甚至连孟家的一个门生都不放过。我说的对吗?”
“谁跟你说的?他吗?”王后先是指着宵练,又指向烛方:“还是他?”
观溟下意识护在烛方身前,面无表情地回答:“是我自己想起来的。你杀了我娘亲,却骗我说她死于难产。”
到了如今这般地步,王后自知无法再隐瞒下去,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没错,是本宫所为。”
她的视线上移,定定地看着观溟的脸,目光逐渐狠戾:“如果不是你的娘亲,本宫的孩儿又怎会早早夭折?他还那么小,只需要你父王的一滴龙血便可救他一命。可你父王当时不在王都,而是在你娘亲的温柔乡里,本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本宫的孩儿死在自己面前……既然如此,那么本宫只有抢了她的孩子。”
“这便是你杀人的理由么?”反问之后,观溟出奇得平静:“就算父王当时在王都,他也不会给你龙血,你的孩儿一样会夭折。”
王后的脸色白了白,咬口否定:“不可能,绝不可能。”
观溟不由冷笑,笑完后整张脸上只剩下瘆人的寒意:“他当年说会回去接我娘亲,我娘亲等了整整七年。”
“这不一样。本宫的孩儿有龙族血脉,是未来的龙主,你父王不可能见死不救,那是他的亲生骨肉!”提到她那早夭的孩子,王后的情绪异常激动,止不住地咳嗽起来:“都是因为你的娘亲,都是因为她!”
“就算他还活着,你觉得,他会认一个杀人凶手做母亲吗?”
“你!”王后顿时怒目圆瞪,甚至气得咯出了血:“你住口!”
“不过他永远也回不来了。”观溟说的每个字都在刺激着她的神经,面上却是无比冷静:“你因为他双手沾满鲜血,他也会因为你永世不得转生。你欠的血债全都会记在他的身上,这就是报应。”
王后挣扎着想从榻上站起来,可病入沉疴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她眼神涣散地望着观溟的方向,嘴里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你的娘亲是本宫杀的,孟家也是本宫杀的,所有人都是本宫杀的,和本宫的孩儿没有任何关系……”
“呵,怎么会没关系。”宵练冷声道:“孟家上下一百多人都和你儿子待在一起,你认为你儿子在下面会过得怎么样?”
王后浑身颤抖着,指着他们道:“你们是来报仇的?你们是来报仇的对不对?”
问到后面,王后的手指着观溟一个人:“你说得没错,本宫对你好只是将你当成本宫早早夭折的孩儿。若非如此,本宫又怎么可能把你留到今日。你想杀本宫动手便是,不必拿本宫的孩儿来威胁本宫。”
空气静默了片刻,观溟不急不慢地道:“我不会送你去见他的。不管是在他生前,还是在他死后,你都救不了他。”
“本宫是你的弑母仇人,本宫灭了孟家满门,本宫杀了所有人……”王后像疯了一般说个没完:“来啊,你快杀了本宫……”
就在这时,烛方忽然感觉手上一松,原是身边的观溟松开他的手朝王后走了过去。他站在原地看着那道清冷的背影,到底没有跟上他的脚步。
因为他知道,这是观溟和王后之间的恩怨,是观溟必须一个人解开的结。
观溟走到王后的面前,冰冷的眸子盯着那张苍白的脸,话语不见半点儿波澜:“一直忘了告诉你,你以前说的那些话,我从一开始便没信过。”
“你……”王后目光呆滞地望着他,整个人摔在地上,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变成鲜血一口吐了出来。
观溟冷漠地转过身走向烛方,重新牵起他的手,一起走出了王后的寝宫。
出去之后,烛方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杀了她?”
走在旁边的宵练帮观溟做出了回答:“杀了她太便宜,与其直接要了她的命,不如让她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说完,宵练又问观溟:“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和烛方公子回东荒去吗?”
观溟不知在想什么,默了许久才道:“我先让人送你们去偏殿休息,然后再去见一个人。”
“好。”
虽然观溟没有说这个人是谁,但烛方和宵练不用猜都能想到,这个人便是龙族的现任龙主,当年的负心人。
他们在偏殿一等便是一炷香的功夫,期间侍女端着茶盏进来过,走后里面又剩下了烛方和宵练二人。
烛方嘴上没说话,心里却免不了担心。
毕竟龙主和王后不一样,倘若他们动起手来,仅凭观溟的修为不一定会是龙主的对手。
正想着,坐在一旁的宵练开口说道:“有烛方公子在他身边,作为老朋友的我也能放心了。”
烛方道:“你不和我们一同去东荒吗?”
“不了。”宵练摇摇头,笑得十分豁朗:“天大地大,四海为家。我在北荒待得久了,去了东荒反倒不习惯。有什么事你们不妨写封信来,我收到信一定会赶过去。”
“嗯,宵练公子也是。”烛方说着想起了赛酒会上的那柄匕首,随即摸出来递给他:“这匕首定是宵练公子很重要的东西,今日我算是物归原主了。”
宵练往外推了推,没有收下:“他既送给烛方公子,这便是烛方公子的东西。输了就是输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我自幼便学着铸剑,至如今已有二十余年,锻铸这种匕首花不了多长时间。”
听他这么说后,烛方才没有坚持再还回去,目光一扫腰间佩剑,趁机道:“听观溟说出尘不染出自孟家的剑炉,前段日子我这柄出尘剑好像出了些问题,可以麻烦宵练公子帮忙看看吗?”
“自然可以。是什么样的问题?”
“有的时候无法拔剑。”烛方边说边把剑取下来:“还有的时候,它会自行攻击,上次三宗剑会便是如此。”
宵练双手捧着剑,前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无法拔剑?”
“嗯。不过只有那么一次,当时情势紧急,也不曾注意。”
宵练问道:“观溟的不染剑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吗?”
烛方认真回忆了一下,摇头道:“好像没有,没听他提起过。”
宵练又道:“结为道侣后,你们日夜都在一起?”
“是……怎么了吗?”
宵练将出尘剑收入鞘中,解释道:“这两柄剑本是一对,长久携带之后,会随剑主的关系发生微妙的变化。烛方公子不必担忧,只消把你的出尘剑和他的不染剑放在一处就行。”
“放在一处就行了?”
“嗯。”
“好,谢谢宵练公子。”
“你既是观溟的道侣,也就是我宵练的朋友,以后不用这么客气。”
两人话音刚落,偏殿的殿门便在这时开了,观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才去面见了龙主回来,头上露出一对削成一半的龙角。
烛方快步走过去,到了他面前停下来,抬头对上那双深沉的眼眸,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抱着他。
观溟默了默,说道:“我已经和龙族断绝关系了。”
“没事。”烛方把头埋在他怀里,柔声道:“你还有我。”
闻言,观溟用力地回抱着怀中的人。
离开北荒已是三日之后,宵练一路将他们送到溟海边。快要上楼船的时候,他单独带着观溟去了趟海边的酒肆。
街上的人都在传王后逝世的消息,有人说她是病死的,有人说她自尽的,还有人说她死之前在王都疯言疯语,见了人便细数自己过去的杀人行径。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从前的恶行,四处都能听到对她的唾骂声。
“想不到王后竟是这等心狠手辣之人,死得好。”
“最惨的还属孟家,无辜受到牵连,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
“孟家那真的是无妄之灾……”
刚跨进酒肆,观溟便听见这段对话。他在宵练的对面坐下来,面带愧色:“都是我连累了孟家。”
“你看你,哪里的话。这事和你没关系,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宵练招手唤来酒肆老板端上酒水,正要给他斟酒,又忽然想起赛酒会那次,问道:“你家师兄管你喝酒吗?”
观溟刚要回答,面前的酒杯已经被满上了。
“就喝一小杯,你的酒量那么好,喝一杯不成问题。”宵练道:“我单独留你在这里见面,也是为了你师兄的事。”
听他提及烛方,观溟随即问道:“什么事?”
宵练见他着急了一瞬,压低声音挑了下眉:“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你家师兄?”
观溟不答反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确实说了一些。”宵练慢慢道:“上次在王都,他让我帮忙看了他的佩剑,剑上被人下了道封印,但他好像并不知情。那道封印可以压制修为,还可以克制魔息,是你做的?”
观溟抿了口酒,默而不语。
另一边。
烛方先上了楼船,找伙计要了间客房。他前脚才迈进去,后脚便有一个声音叫住他。
“您是烛方公子吗?”
烛方回头一看,是名年轻男子,面孔很是陌生。
“我们认识?”
“不认识,我是专程来给烛方公子送东西的,送完就走。”年轻男子递给他一个小包袱,抿唇微笑道:“公主说,让烛方公子千万小心。”
公主?是澹如叫人给他送来的?
烛方还想向他问候澹如的近况,可待他回过神时,那名年轻男子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他低头扫了眼小包袱,随手打开看了看。本以为会是小鱼干之类的东西,没想到竟是一面铜镜。
澹如送他铜镜做什么?破镜重圆?和好如初?等等,这两个成语没有用对……
烛方最后也没琢磨出到底是什么意思,刚把那面铜镜揣进乾坤袋里,突然看见传信符闪着荧光。
是掌门师尊有事找他。
他赶紧进到屋内,拿出传信符来,一道人影很快出现在了幽蓝光芒之上。
“弟子见过师尊。”
“嗯。”丹衡见客房里只有他一人,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回师尊,观溟已经找回了他幼时的记忆,我们正准备启程回东荒。”烛方道:“师尊找我有什么事吗?”
“观溟不在?”
“他去和故友道别了,过一会儿才回来。”
“你上次问我的事,我已向白老家主询问过了。”丹衡道:“白老家主说,无论是观溟还是重台,都是同一个人。哪怕他们的人格不同,身体也是相同的。”
烛方这才记起这件事来,神色微微一变:“也就是说,观溟的酒量应该和重台一样?白老家主是这个意思吗?”
“嗯。”
“弟子明白了。”
烛方心里有了个大概,好啊观溟,原来之前醉酒都是装出来的!
可观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是烛方唯一想不明白的地方。
丹衡不知他在想什么,继续道:“除此之外,为师还有别的事要交给你们,恐怕你们还得在北荒待上一段时间。”
“师尊请讲。”
和丹衡联系完后,观溟还没回来。
烛方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凑巧听见楼船伙计在敲隔壁的房门。
“客官,您要的酒温好了。”
接着是开门声,住在隔壁的客人把酒端了进去。
烛方灵机一动,趁着外面的伙计还没走,连忙开门出去喊住他。
“一会儿也送壶酒来,也要温过的,另外再送点饭菜,记得别太晚了。”
“好嘞,公子您稍等。”
冷风自海面吹来,瞬间寒意刺骨。烛方穿了宝衣,身上没来时那么冷,但风刮过脸时,仍如同冰刀一般。
他关好门窗,回到屋内坐着烤火。正烤得昏昏欲睡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烛方双眼朦胧,以为是伙计送酒菜来,起身开门一看,才知敲门的人是观溟。
他的手上端着温好的酒和饭菜,边说边往里走:“这么早就睡了?”
“还没,在等你回来。”烛方在后面关上门,回头道:“宵练回去了吗?”
观溟‘嗯’了一声,摆放碗筷时视线扫过酒壶,有意无意地多看了一眼:“是我端错了?”
“不是。”烛方接过观溟递来的碗筷,在桌前坐下,满了两小杯酒:“我是觉得船上太冷了,看别人温了酒,于是也跟着要了一壶,想着喝一点暖暖。”
烛方是故意的,就等着看观溟这次怎么装醉。
观溟看着面前的小酒杯,还没开口,又听烛方说道:“醉了也没关系,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睡一觉就好了。”
“嗯。”观溟与他碰了下杯:“师兄也喝。”
“好。”
烛方一边喝着酒,一边用余光偷瞄。因为只顾着留意观溟,一不留神自己反倒喝了个精光。
“师兄。”
“嗯?”烛方趁他不注意又给他满了酒,还顺道给自己添了半杯:“什么事?”
“宵练跟我说,你找他看过你的佩剑。”观溟道:“师兄为何不来问我?”
“哦,这事啊。我只是当时刚好想了起来,正好这剑又出自孟家的剑炉,所以就问他了。”
“师兄的佩剑是什么时候出的问题?”
“让我想想,好像是小秘境试炼的时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中,烛方已经喝了好几杯酒。不仅头脑发昏,浑身也跟着热了起来。
他还在喝着,先给观溟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了一杯,没把对方灌醉自己倒先醉上了。
醉酒后的烛方双颊泛红,水润的嘴唇一张一合:“你老实交代,合契那晚,你有没有装醉?”
听这说话的语气不对,观溟及时拦下酒壶,起身扶住快要摔倒的他:“师兄醉了。”
“我没醉……”烛方推了一下没推开,反而摊在了观溟的怀里,双手攀着他的手臂。
观溟就势抱起他,离开桌前,把人抱到床上放下。他正准备出去找伙计煮醒酒汤,脸上突然一热,一股温热的气息随后窜了上来。
低眸一看,原来是烛方正在吻他。
观溟松开他的手,温声道:“我去让人煮碗醒酒汤,很快就回来。”
“等一下。”烛方拽着他的衣角不放,喝醉酒的他早把要做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整个人变得乖巧无比:“我就亲一会儿,等我亲完了你再走。”
“嗯。”
说是一会儿,结果一眨眼便去了半盏茶的时间,醒酒汤更是被观溟抛在了脑后。
纱帐不知何时被放下了,两道身影半遮半掩。
观溟正要去解烛方的衣带,却发现根本解不开。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低头去问怀里的人:“师兄设下的密语是什么?”
“密语……”两张脸贴得极近,烛方仰头望着他,似是记起了什么,微皱着眉,大声说出那句话:“观溟是个大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