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先秋尚未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池风闲,不知道该说什么。
池风闲笑了一下,伸手抚了抚他的鬓角:“这也要想?为师留下来陪你不好吗?”
他一笑,仿佛池先秋整个人都被他蛊惑了,只顾着顺着他点头了:“好啊,我都听师尊的。”
池风闲又笑了笑:“那好。”
池先秋这时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好像答应了池风闲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师尊?”
池风闲却只是点头:“为师都知道了,你睡罢。”
“师尊你犯规,我本来没有想答应的,我只是看你……”
池风闲没理他,拍拍他的后脑勺,叫他低下头,帮他将头发散开,还要帮他解衣裳,手放在池先秋的衣带上时,池先秋才反应过来。
“师尊,我自己来。”
他说着就要去推池风闲的手,却不想池风闲的手指就勾在他的衣带上,往回一收,便将他的衣带扯开了。
池先秋连忙掩住半开的衣襟,嘴上愤愤地提出抗议,脸颊却很诚实地烧得通红:“师尊,你稍微有点年龄意识,我长大了。”
池风闲神色坦荡:“那你自己脱吧。”
都神交过了,他竟然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在意这些。
池先秋死死地攥着衣带,盯着眼前的人,见他没有转身,也没有移开目光的意思,酝酿了一会儿,才出言提醒:“师尊,我换衣裳了。”
“嗯。”
“我说我要换衣裳了。”
池风闲颔首:“为师知道。”
池先秋顿了顿:“麻烦师尊转过去。”
池风闲这才转过身,仍旧端正地坐在榻上。池先秋看了一眼他挺直宽厚的后背,收回目光,才松开一直攥着衣襟的手。
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池先秋迅速将换下来的衣裳往外边一抛,裹上被子,就抱着自己的大熊猫滚到了床榻最里边。
池风闲回头看了一眼,起身将他乱丢的衣裳捡起来挂好,再转眼去看床榻上时,池先秋裹着被子,连头都蒙起来了,背对着他,一副不想说话、专心睡觉的模样。
其实池先秋躲在被子里,紧张地搓着大熊猫的皮毛,把熊猫搓得龇牙咧嘴的。
“完了完了。”
新系统问:“你怎么了?”
“我答应了师尊不得了的事情。”
“我当是什么。没关系,他总会飞升的。”
“可是师尊说要留下来陪我的时候……”池先秋偏了偏头,把脸埋进软枕里,说话声音闷闷的,“我真的有点心动啊。”
新系统还没来得及说话,池先秋盖在两人脸上的被子就被掀开了。
被子掀开,池先秋耳朵一凉,扭头看去,随口应了一声:“嗯?”
“还和小时候一样,躲在被子里和布偶说话?”池风闲在他身边坐下,“你几岁了?”
池先秋看着他,不自觉抱紧了大熊猫,大熊猫抬一抬脚,表示自己并不是布偶。
池风闲没有要去打坐的意思,池先秋也不敢赶他走,就这样僵硬地躺在床上。原以为池风闲这样守着他,他肯定睡不着,却不想最后竟也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睡过去之前,池先秋的最后一个想法是
真是美色误人。
吸溜。
次日一早,池先秋的几个徒弟就各自下山去做事,倾云台上只留下池先秋与池风闲,还有小混沌三人。
李眠云也走了,山上无人下厨,只能池先秋挽起衣袖,亲自动手。
还有池风闲。
这几日师徒二人都在山上钻研菜谱,池风闲长于修行,对这种事情却实在是不擅长,在两个人手忙脚乱地炸坏了三个灶台之后,才终于宣告放弃。
后来池先秋才知道,那阵子玉京弟子以为他们在倾云台上研究炼丹。
太和宗的徐宗主还想要来帮帮忙。
就这样到了除夕之夜,玉京门于主峰正殿设宴,宴请三大宗门。
除夕无月,就算是玉京山上,也窥不见一点儿月影。
正殿前的坛场前,各宗门弟子到齐之后,殿门便倏地大开,玉京山上的烛火灯笼同时亮起,将整个玉京山照得灯火通明。
风动衣袖猎猎,池风闲自远处踏云而来,在殿前落地,同几位宗主交换过眼神,便率领各自的弟子入殿赴宴。
池先秋这回从始至终都跟在池风闲身后,在他身边坐下,跟着他的动作举杯庆贺,吃着他夹过来的菜。
原本是言笑晏晏的时候,却总有人意图寻衅。
池先秋正吃着东西,暗中指了指离他最远的那道菜,小声道:“师尊,我要吃……”
话还没完,天机殿的江殿主先开了口:“池师侄,怎么没看见你那几个徒弟?”
池先秋抓紧时间吃了最后一口,抬起头,笑着道:“每年年节都把他们拘在玉京山,今年就放他们下山回家去过年了。”
“原来如此。”
太和宗的徐宗主,是池风闲一早就打过招呼的,此时也帮腔道:“先秋那几个徒弟这样爱黏着你,今年也肯走?”
这回池先秋脸上是真有了些笑意:“原本是不肯走的,闹了好一阵,还以为我嫌他们烦,要赶他们走。走的时候还说就回去一两天,还回来陪我过年。”
“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徐宗主捻着胡须道,“我记着,你有几个徒弟也是位高权重的,他们也得闲?可别怠慢了。”
池先秋刚要回话,只听闻池风闲淡淡道:“徒弟罢了,谈何怠慢?”
“那是老朽喝醉酒,说胡话了,自罚一杯,自罚一杯。”徐宗主举起酒樽,仰头饮尽,“都是徒弟,自然是他们哄着先秋了。”
他又转向江殿主,问道:“怎么不见行舷?”
便是江行舷,天机殿的首徒,江殿主的大徒弟。
江殿主只道:“前几日去山下收妖了,我这个徒弟一向如此,拦也拦不住,就随他去了。”
“啊,便是连年也不过了,行舷嫉恶如仇。”徐宗主再满上酒樽,朝他举了举。
江殿主心中暗笑,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藏不住面上得意之色。
酒过三巡,正是最融洽的时候,江殿主瞧准时机,叩了叩桌案,似乎是给谁发了讯号。
他不自觉往后靠了靠身子,望向殿门。
但是他却没能等到自己安排的人,有个人抢在那人之前,入了殿中。
“师尊!”
李鹤跨过门槛,清亮的一声呼唤,便将殿中众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他浑然不觉,再唤了一声“师尊”,一面朝池先秋跑去。
过了年他才十一岁,做这样的动作,也不奇怪,只是对池先秋过于依恋了一些。
而后一个中年男子入了殿中,叹了口气,低低地斥了一声:“小鹤。”
正是中州李家的家主,李鹤的父亲。
世家一向不与宗门一同赴宴,他们自有行程,并且近来隐隐以中州李家为尊,不知除夕之夜,何以会出现在玉京山。
李鹤走回他身边,他在殿中站定,与几位掌门见礼,笑着道:“原本是要来玉京山送年节贺礼的,不想途中耽搁,今日才到,实在是失礼,池掌门见谅。”
内务堂的弟子们立即给李家主带来的人新增了席位,李家主与几位宗主再寒暄几句,便入席落座。
李鹤在他身边坐了一会儿,就跑去找池先秋了,和池先秋挨在一起坐。
实在是黏极了他。
旁人大约都能看得明白,什么原本是要过来,但是路上耽搁了时间,都是表面上的客套话。
其实应该是李鹤回了家,没几天就想池先秋了,不知道是他做的决定,还是因为李家主疼儿子,总之中州李家临时决定,来玉京山做客。
紧赶慢赶,才在今天赶上了,李鹤与池先秋得以一同过年。
那李鹤年纪还小,从前众人还不觉得他如何,现在他带着李家过来,众人看着池先秋给他夹菜的场景,这才稍回过味来。
李鹤迟早是李家家主,现在又与池先秋这样好,日后整个李家都会听池先秋的吩咐。
这样想着,宗门弟子们也都直起了腰。
宗门与世家在修行资源上到底会有所争执,而今池先秋收了世家公子做徒弟,往后世家在宗门面前也会略低一头,他们自然高兴。
唯有江殿主那边不是很高兴。他看了一眼李鹤,再看看李家人,安慰自己不碍事。过了一会儿,再次下定决心,叩了叩桌案,再一次让自己安排的人进来。
这次他安排的弟子终于跑进来了,但是那弟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跑进殿中时,被门槛绊了一下,趴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面如土色,抖似筛糠。
殿中众人议论纷纷,离得近的几个弟子上前要扶他。
江殿主见他不说话,有些心急,便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出什么事情了?”
那弟子咽了口唾沫,语无伦次道:“妖魔……妖魔……”
这才是说好的。江殿主又问:“可是在附近见到了妖魔?在何处?我立即派人过去捉拿。”
这是他的惯用伎俩。
只等那弟子说神相峰附近有妖魔,江殿主带人过去一探,“无意间”发现玉京门祠堂中的异样,便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池先秋有一半妖魔血脉的事情揭露。
玉京门私藏妖魔,池先秋翻不了身,池风闲也将落下神坛,与玉京门交好的两个门派也难以幸免。
这么些年,总是这三大宗门垄断修真界,也该是时候变变天了。
但是那天机弟子只是念着妖魔,也不说其他的,江殿主拍了一下桌案,道:“究竟在何处?”
他话音未落,便从殿外走进一个怒张羽翼的妖魔。
三大宗门的弟子一见那所谓妖魔,顿时哄堂大笑。
有玉京弟子对吓得屁滚尿流的那位天机弟子解释道:“这是顾淮山,我们小师叔的徒弟,你别害怕,他是来陪小师叔过年的。”
“害怕也是正常的。”说话的人忍着笑,“人家不是魔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