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交是道侣之间该做的事情,池风闲对池先秋做的,算是没有预先告知的、单方面霸道的侵入。
防止池先秋和别人神交的最好办法,就是他先进入池先秋的识海,将各处都占满,打上他池风闲的印记。
池先秋哪里知道他是这样想的?只觉得原本平和宁静的识海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他抬手去推,自然是推不动的,还被池风闲按住了手。
池先秋实在是疼得厉害,手上胡乱挣扎着,识海里做着胡乱的抵抗,想要把他赶出去。
池风闲一边安抚他,一边不断地放出神识,将他吞没,睁开眼睛看见池先秋双眼通红,含着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池先秋只觉得忽然侵入的神识顿了顿,随后以一种更加强硬的姿态,把他拖拽进更深的地方。
他识海里的那几只小麻雀,几乎要被池风闲的神识捏死了。
池风闲摸了摸他的后脑:“很快就好。”
说完这话,他便抬手催动灵剑,池先秋吓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往后躲了躲。但那柄剑不是冲着他来的,破开殿门,就出去了。
池先秋不明所以,朝门外看了一眼,池风闲按着他的脑袋,让他面对着自己,见他这样好奇,也只是淡淡地解释了一句:“有人来了,不妨事,继续。”
师徒之间有着天然的服从性,让池先秋下意识转回头。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问天峰上哪有什么人?怕不是方才来山下给他送东西的李眠云不放心他,跟着上来了。
他双眼圆睁,池风闲不理会他,制住他挣扎的动作,额头抵住他的额头。
还没等他再次放出神识,殿门就被一股强劲的剑风吹开了。
李眠云手执长剑,单手与池风闲的灵剑缠斗,转眼之间便将长剑打飞出去。
他看着眼前的场景,目眦欲裂:“师尊!”
池风闲的灵剑折返回来,再次与他缠斗起来。李眠云一面对付他,一面紧盯着池先秋那边,怒目而视,肝胆俱焚。
池风闲全然不在乎他,尽管长剑相击的声音就在耳边,从头到尾他的眼中都只有池先秋一个人。
这时池先秋的识海都沾染上他的气息,最后只剩下那只麻雀。
池风闲用神识紧紧地裹住它,想要将它也变作自己的东西,那只麻雀正啾啾地叫时,池先秋忽然手上一用力,把池风闲给推开了。
池风闲显然没想到他会推开自己,微微一滞。
池先秋下意识打圆场道:“师尊,我才发现,你连睫毛都是白的……”他回过神来,顿了顿,正色道:“师尊,我不喜欢这样。”
这大概是他能对池风闲说的最重的话了。
他话音刚落,原本阻挡着李眠云,不让他靠近的灵剑也停下了。
李眠云快步上前,拉住池先秋的手:“师尊。”
看见方才的情形,他自然知道池风闲对池先秋做了什么。他试着放出一缕神识进入池先秋的识海,还没怎么靠近,就被另一股强大的神识给打出来了。
李眠云强硬地要进去看看,池先秋脸色一白,便收回了手:“疼。”
李眠云连忙神识收回,重又牵住他的手。
那头儿,池风闲手提长剑,瞥了一眼池先秋被牵着的手,别开目光,冷冷地对池先秋道:“过来。”
池先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要。”
李眠云牵着他的手,要把他护在身后,还没来得及,池风闲也握住了池先秋的另一只手。
“为师让你过来。”
池先秋想要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往李眠云那里缩:“我说我不要,师尊你先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
他知道自己心软,也知道自己在池风闲面前根本就说不出什么重话。
从一开始池风闲把他留在问天峰,他就不怎么喜欢了,因为对池风闲天然的服从,一步步退让,结果把自己的识海都送出去了。
疼得厉害。
但是池风闲抓得紧,根本就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池先秋蹙眉:“师尊,疼……”
他话音未落,两道剑光就分别劈砍向对面牵着池先秋的那只手,池风闲与李眠云都没有躲,各自再幻出一道剑气,挡住了对方的进攻。
池先秋站在中间,已经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他站了一会儿,忽然小声道:“师尊,我有点恨你了。”
察觉到池风闲的手松了松,池先秋看向他,继续道:“我不想留在问天峰,也不想把我的徒弟赶走。我留下来,是因为我一直瞒着你前世的事情,我知道师尊忽然知道这种事情,情绪不太稳定,这件事情也是我做的不好,我还想跟师尊再解释一下这几件事,我没有同意留在问天峰,也没有同意把他们赶走。师尊这样自作主张,我不太喜欢。”
“还有识海的事情,师尊也没问我,我知道师尊是怕我再出事,但那是和道侣做的事情,我不想……”
他觉着自己已经尽量把话放得委婉了:“我不喜欢和师尊做这种事情。”
他的话说完,池风闲竟也松开了手:“此事是为师思虑不周,没有顾忌你的想法。”
池先秋趁势把手收回:“那我就……”
但池风闲又忽然收紧了手:“你留下,把你的想法同为师讲清楚。”
“师尊觉着,现在还能说吗?还是等师尊冷静一下再说吧,其实我也不太冷静,再说下去我就要同师尊吵架了。”池先秋舒了口气,“倘若做这事情的是李眠云或顾淮山,他们两个从前世跟来,怕我重蹈覆辙,强行给我做标记,还想把我关起来,我昨天就该拿剑追着他们满山跑了。”
“师尊是师尊,我不敢对师尊造次,但是我现在也不大高兴,师尊就让我回去待一会儿,好不好?”
说这句话时,池先秋勾了勾他的手指。
池先秋违抗不了池风闲的威严,池风闲同样抵抗不了他撒娇。
他松开手,朝池先秋点了点头:“你去。”
池先秋最后道了声谢,就抱起熊猫、拉着李眠云走了。
他走之后,池风闲怅然若失地坐在榻上。
借着那一场梦,他把自己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都做了。
神识相交的时候,池先秋只顾着疼了,哪里会注意到,池风闲其实是喜欢的。倘若不是后来李眠云闯进来了,或许池风闲还会按着他做些其他事情。
可是池先秋说自己知道池风闲是怕他出事,但这到底是道侣之间的事情,他不喜欢和师尊做这种事情。
他对池风闲,到底还是没有这个心的。
想到这一点之后,池风闲忽然有些慌了。
池先秋随李眠云离开问天峰,李眠云见池先秋神色淡淡,知道他其实是有些生气的,只是方才不能在池风闲面前表现出来。
李眠云问:“师尊可还好?”
池先秋只是应了一声:“嗯。”
“是前世之事被掌门察觉了,所以掌门……”
“是。”
“掌门也是担心师尊。”
池先秋拍拍他:“还是我大徒弟好。”
李眠云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要是人好,就不会一步步跑上门来惹怒池风闲,还顺利把池先秋给带回来了。
他看见两人神识相缠时,几乎都要忍不住怒气,当场把池风闲给砍了。
结果池先秋是真的不懂。
池先秋才回到倾云台,其余几个徒弟就迎了上来。
顾淮山道:“师尊,你让我们别动,我们就没动,李眠云他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池先秋理直气壮:“他去给为师送点吃的,为师饿了。”
李鹤走到他身边,挽住他的手:“师尊,掌门到底怎么了?你还要回去吗?”
“问问你顾淮山师兄。”池先秋看向他,“前天夜里你陪我泡寒潭,我师尊也在。”
“我也猜到了。”顾淮山莫名脸红。
李鹤问:“啊?师尊和顾淮山说了什么?”
“前世。”池先秋不曾注意到顾淮山的表情,只道,“我师尊知道了前世的事情,怕我再出事,所以把我喊过去。”
李鹤道:“噢,那掌门这回,是不是要把前世害得师尊出事的两个徒弟赶下山去了?”
“别幸灾乐祸。”池先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别忘了你是今世的徒弟,我师尊准备把你和狼崽子也一起赶下山去。”
李鹤拉着脸:“啊?不是吧?”
这时候狼崽子也凑到池先秋身边,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句:“我已经说过我不入魔了。”
池先秋叹了口气,搓搓他的头发:“不要紧,师尊不会不要你的。你们师祖那边要是讲不通,师尊就先带你们出去住一阵子。我努力撒撒娇,他不会容不下你们的。”
一听要搬出去住,顾淮山连忙道:“师尊,魔界的宫殿已经全部……”
“暂时不去。”
池先秋好容易才回来,几个徒弟也不敢缠着他多说话,李眠云下厨给他煮了点东西吃,他便被几个徒弟催着回房去休息了。
可是他心里烦得很,躺了一会儿,实在是睡不着,只好起来坐着。
就这样坐了一会儿,房门忽然从外边打开了,他一转头,正好和鬼鬼祟祟的顾淮山对上了目光。
“怎么了?”
“我过来看看师尊。”顾淮山把手里拿着的东西藏到身后,,“这件事情到底是我出言不慎,那时也没有察觉到寒潭边还有别人。”
“不关你的事,本来也瞒不住,你的修为也比不上我师尊,发现不了他是寻常。”
顾淮山不服,刚要反驳,池先秋便朝他伸出了手:“背后藏的什么?给我看看。”
顾淮山站在门那边,不肯上前,池先秋在空气中捏了捏,捻起一根无形的绳子,扎了个绳圈,甩过去,把他套牢了,拽到自己面前来。
“有什么东西是师尊看不得的?”
他握住顾淮山的手,从他的手里收缴到红绳一捆。
“这是什么?”池先秋拿起红绳。
顾淮山忙道:“蛛丝!”
“蛛丝怎么是红色的?”
“我……我也不知道,这得去问蜘蛛。”
“你拿蛛丝来做什么?”
“师尊给我的铃铛弄坏了,我找了个代替的。”顾淮山解开红蛛丝,系在自己的食指上,一面问道,“我那天在寒潭里说的话,掌门都同师尊说了吗?”
“你说的不就是我听见的那些话么?我睡着之后你还说了别的?”
“没有。”顾淮山摇头,握住池先秋的手,把红蛛丝也绑在他的手指上。
随后红蛛丝在两人之间消失,顾淮山勾了勾手指,池先秋那边也有反应。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告诉师尊……”
他话还没完,池先秋只觉得那股熟悉的强劲神识开始翻滚了,他问了一声:“师尊?”
他想把池风闲的痕迹洗掉了,这个念头刚一浮现,那股力量就更加霸道了。
池先秋一低头,发现手上的红蛛丝都被人给摘了。
顾淮山皱眉:“师尊?”
“你听为师给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