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先秋小心问道:“师尊怎么了?是不是我那几个徒弟惹了师尊?要不我把他们喊过来给师尊赔罪?”
池风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与你无关。”
“那……”
池风闲看着他,神色不悦,分明是不想把方才的话再重复一遍的模样。
池先秋问道:“师尊为什么忽然要我搬回来住?”
“你在眼前,师尊放心些。”
“我都在倾云台上住了这么久了,师尊对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放心你那几个徒弟。”
“师尊……”池先秋一噎,“你这也太直白了。”
“从前为师不曾过问你收徒的事情,是以为你心里有数。”
“那师尊现在觉得我心里没数?”
池风闲笃定道:“你太傻了。”
池先秋又是一噎:“不太像是夸我的话。”
池风闲想了想,朝他招了招手。池先秋会意,走到他面前,池风闲再朝他招招手,他便弯下了腰。
池风闲回想着昨天夜里以及从前,池先秋是怎么摸他那几个徒弟的脑袋的,抬起手,温厚的手掌搓了搓他的头发。
池风闲从前摸他的发顶,只是顺着他的头发轻轻地摸两下,哪像现在,把他的头发都揉乱了。
池风闲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喜欢搓别人的头发,确实很舒服。那人站在他面前,肯让他搓脑袋的时候,整个人显得可爱又温顺。
“师尊……”池先秋哽住,也没敢动。
“房间我帮你整理好了,昨晚没怎么睡,回去睡一会儿,东西这里都有,倾云台就不用回去了。”
池先秋忙道:“师尊,我没有说……”
池风闲看着他,只说了一个字:“去。”
他不怒自威,池先秋和他在一块儿这么久,几乎快忘了,他是玉京门掌门,活了几百岁的修仙大能。
池先秋扛不住他放出的威压,往下蹲了蹲,试图求情:“师尊,我做错了什么……他们做错了什么,你可以直接说,小鹤和狼崽子还小,我还养了一只熊猫崽崽,我离不开,他们没我不行。”
池风闲自然不许,只道:“你现在去睡觉,要什么东西为师去帮你取。”
“那我想……”
“不许。”
“好吧。”池先秋摸摸鼻尖,“但是师尊能不能告诉我,他们到底怎么……”
池风闲下榻起身,拎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池先秋一惊:“诶?师尊!”
池风闲把他放到小榻上,池先秋撑着手坐起来:“师尊?”
池风闲转身翻出自己寝宫里仅有的一床被子,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好,帮他脱了鞋袜,然后给他盖上被子。
“师尊……”
“你不想回去睡,就在为师这里睡,倾云台就不要想回去了。”
“师尊,你起码得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吧?师尊!”
池先秋才坐起来,就被他按下去了,语气不容拒绝:“躺好。”
池风闲转身要走:“熊猫是吧?师尊去帮你拿过来,你在这里等着。”
池先秋一头雾水,看着池风闲走出寝殿,将门合上。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连手脚都被束缚住了,简直是被锁在榻上的。
他挣扎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挣脱,最后他拿脑袋砸了一下枕头,无奈道:“师尊,我要翻身。”
手脚上的束缚这才松开。
他像只猫似的,悄悄溜下床榻,准备逃跑,才推开门,竟看见殿外一片云海奔腾。
池风闲还设了阵法。
池风闲的阵法,他知道自己肯定出不去,气得把门甩上,走回殿中,摸了摸身上。他出来得急,什么东西也没带,就带了一串铃铛。
他想了想,摇了摇顾淮山的那颗铃铛:“徒弟……”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掐断了。池先秋皱眉,再摇了摇,竟发现对面那颗铃铛被人给捏碎了。
倾云台上,池风闲捏着那颗铃铛,极其冷淡地看着眼前的人。顾淮山在池先秋面前乖得摇尾巴,在旁人面前从不顾忌其他。
两边剑拔弩张,顾淮山上前一步:“掌门这是何意?”
只听见一声轻响,池风闲再张开手时,那颗铃铛已经被他捏得粉碎,风一吹便散了。
顾淮山的眼睛原本就是赤红的,如今更是被烧得通红,才幻出狼爪,铮的一声,就被池风闲手里的灵剑挡住了。
两人暗自较劲,顾淮山问:“敢问掌门,我师尊现在何处?”
“问天峰上。”池风闲云淡风轻,“他这几日都不回来了,我过来帮他拿熊猫。”
一听这话,李眠云也站不住了:“掌门……”
顾淮山又道:“我昨晚才同我师尊说过话,不知是为了什么?”
“你对他出言不逊,你们一个个的伺候不周,我替他做主,让他去问天峰上住两日。你也收拾收拾,这几日自行下山。”
出言不逊,顾淮山这才反应过来,昨夜站在不远处,拍断了一棵树的人,根本就不是李眠云,而是池风闲。
池风闲就在那儿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大约是听见他与池先秋说话,也听见他在池先秋睡着之后,说的那些话了。
难怪。
顾淮山只当他是护徒弟,便道:“师祖,我是真心……”
这话还没说完,池风闲猛地放出剑气,凌厉地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个口子,长剑已经架在顾淮山的脖子上了。池风闲声色清冷:“滚下山去。”
顾淮山看了看四周:“要我走也行,我要师尊跟我走。”
池风闲手腕一动,下一刻就要划破他的喉咙,随后狼崽子拿着铃铛过来了:“姓顾的,师尊找你。”
池先秋被困在问天峰上不得出,要跟顾淮山联系,铃铛又被捏坏了。他直觉不妙,便给狼崽子传了音信,狼崽子那时正在后山练剑,接到池先秋的消息,便回来看了看。
狼崽子道:“师尊,掌门把剑架在姓顾的脖子上了。”
他希望掌门把姓顾的弄死,但他没有跟池先秋说。
光是听见他说的,池先秋就惊得脸色煞白了。
明明只过了一夜,为什么他的徒弟和他的师尊快进到了互不相让、你死我活的地步?
顾淮山接过铃铛,掐了个音诀,委屈巴巴地道:“师尊,我的铃铛被掌门捏碎了。”
不一会儿,池先秋道:“怎么回事?你让小鹤把熊猫给师尊就行,你别和我师尊起冲突。”
“是。”顾淮山又道,“师尊,掌门要赶我下山?”
一直摸不清楚状况、不知道池风闲与顾淮山为什么打起来的李鹤去了池先秋房里,把那只熊猫抱给池风闲。
他问了一句:“师尊没有让小鹤也过去吗?”
池风闲淡淡道:“没有。”
“那好吧。”
池风闲拎着熊猫的后颈皮,就那样提着他走,像提着一个物件。
熊猫不是人,可以接近池先秋。李鹤是人,还是池先秋的徒弟之一,不知道长大了究竟如何,池风闲再看了一眼李眠云,忽然觉得他们有些许相似。
总之没有他的允许,池先秋的几个徒弟暂时都不能接近池先秋。
从前没看出来,他这几个徒弟,一个赛一个地古怪,都像是刻意接近池先秋的。
从前池风闲不明白为什么,是因为他那时不明白情爱,现在明白了,知道了,他们——特别是李眠云与顾淮山,都是觊觎池先秋的。
若不是觊觎,怎么能一个放下绝世剑修的修为,来倾云台上给池先秋做饭?一个宁愿带着整个魔界俯首称臣?
他竟是不知道,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徒弟,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大的魅力。
池风闲拎着熊猫回到问天峰,站在殿门外,隐约听见池先秋说话。
“我暂时回不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惹我师尊生气了?顾淮山,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池风闲还想听听他跟他那几个徒弟说些什么,脚步一顿,便在门外停住了。
只听见池先秋继续道:“不许胡说,肯定是你们惹着他了,我师尊从不为外物所动,就是你们惹他了……”
池风闲推门进去,池先秋原本背对着他,蹲在榻上,听见动静,连忙把铃铛收进怀里,一掀被子,假装睡觉。
池风闲没有回头,殿门自行关上,他走到榻前:“睡着了?”
“嗯……”池先秋忽然想起,他不应该回答。
池先秋思忖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从榻上坐起来了:“师尊。”
池风闲把熊猫递给他,池先秋把他抱进怀里,顺便问了问系统:“系统,我师尊怎么了?”
新系统趴在他怀里:“剧情之外的事情,我不清楚。”
池先秋只好去问池风闲:“师尊到底怎么了?”
顾淮山喜欢他这样的话,不单顾淮山说不出口,池风闲也说不出口。
因为说不出口,池风闲也不会撒谎,思忖了片刻,便干脆给他使了个昏睡咒,让他睡一觉。
昏睡咒太简单,但池先秋哪里会防备他,刚才还抱着熊猫说话,眼睛一闭,就往后倒去。
睡过去的前一刻,他忽然想起,他昨天夜里泡寒潭没睡觉的事情,师尊怎么会知道?难不成昨天晚上师尊也……
他本来就快猜中事情真相了。
池风闲从身后接住他,把他平放在榻上,盖上被子。
池风闲坐在榻边,没忍住戳了一下池先秋的脸,随后很快就收回了手,正襟危坐。
那几个徒弟,特别是那个亲口说了喜欢池先秋、想娶池先秋的顾淮山,必须赶走。
至于道侣,就算池先秋要找,也绝不能是顾淮山那种,池风闲绝不否认,他本质是个独断专行的师尊。
他纵容池先秋胡闹的地方已经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