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的事情太多,池先秋这时候才得闲和大徒弟说话。
他抱着枕头坐在榻上晃脚,看着背对着他换衣裳的李眠云。
他一边看,一边点头,他从一开始就没认错,这个背影明明就是他大徒弟。
那头儿,李眠云将解下来的腰带、外裳一一搭在衣桁上,最后把手按在中衣系带上的时候,顿了一下:“师尊,我在换衣裳。”
“哦。”池先秋举起枕头,挡在眼前,“不看了,不看了。”
李眠云回头看了一眼,确认他没有再看,才继续动作。
池先秋听着衣料摩擦的声音,有些无趣,便问:“你又是怎么过来的?和顾淮山一起过来的?”
“不是。”李眠云顿了顿,道,“我是跟着师尊来的。”
池先秋哼了一声:“我临走的时候让你好好地活着,你偏不听。”
李眠云没有犹豫地答道:“师尊走了,我一个人如何活着?”
这样的话,李眠云说得认真,池先秋竟也不觉得古怪。
沉默了一会儿,李眠云换上干净衣裳,走到他面前:“师尊要睡下了吗?”
池先秋挪开眼前的枕头,一看他的模样,抬手拧了一下他的手臂,其实没怎么拧动,他胳膊上的肉硬。
李眠云面不改色地在他面前坐下:“师尊又怎么了?”
池先秋恼道:“你自己说我怎么了。”
李眠云看着他的脸,大约是在揣度他的心思,但看了半天,也没有猜出什么:“徒弟实在不知。”
池先秋抱着枕头,又拍了他一下:“谁睡觉还戴着面具的?你的脸有多不能让人看,连我也不能看?”
李眠云笑了笑:“师尊要看我的脸,不如先看看我的手?”
他说着就把双手伸到池先秋面前,池先秋也伸出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轻声道:“就是因为看过了,才想看看你的脸。”
他低头看了看李眠云的双手,伤疤虬结,摸上去就十分粗糙。当然从前李眠云的手也不软不嫩,他常年练剑,手上剑伤与手茧也不在少数。
分明是修道之人,模样是年轻人的模样,一双手却生得如同老人的手。
池先秋叹了一声,按住他的手,探身向前,想要揭开他脸上的面具,李眠云下意识往后一靠,还是躲开了。
池先秋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没事,师尊就看看,不会笑话你的。我大徒弟不管怎么样都俊俏,你让师尊看看,师尊心里也有数。”
李眠云抿着唇角,看着他,只唤了一声:“师尊。”
见他实在是不愿意,池先秋也不想勉强,最终收回了手:“也没事。那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弄的。”
“我……”李眠云张了张口。
池先秋认真地看着他:“嗯?”
“当时师尊在秋归山魂飞魄散,我拦不住。”他皱着眉,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迅速反手抓住池先秋的手,生怕他下一刻就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见,“下了雨,师尊的魂魄碎片随水流进江河里,我找不到。”
攥着池先秋的手骤而收紧,李眠云再喃喃说了一遍:“找不到了。”
池先秋见他状态不是很好,连忙把人拉进自己怀里,拍拍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李眠云的手掌扶在他的背上,把人死死地按进自己怀里,像要与他血骨相融一般。
“我找了很久,还差几片,我去问卦,卦象指向极地冥,我就去地府找。”李眠云吐息在他耳边,呼吸略显急促。
池先秋摸着他的头发,不用再说,他也知道后面的事情了。
他的魂魄碎片散在地河里,李眠云没有办法,只能用最简单的办法,探手去捡,所以弄得手上都是被地火燎过的伤疤。
因为地河太深,他几乎整个人都伏在地上了,地火就擦着他的鼻尖过去,一时不防备,脸上也被燎了一下。
李眠云不欲多说,把这个过程简化为“我伸手去捡”,就这样结束了。
池先秋轻叹一声,摸着他的头发:“怪我怪我,没跟你说清楚,其实……”
李眠云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我只要师尊活着,和我一起。”
不能在别的地方,不要推说什么,各自在各自的现实世界里都能活得好好的,李眠云一定要和池先秋待在一块儿,否则李眠云就活不成了。
池先秋一时间有些心虚,抿了抿唇,最后点点头:“嗯。”
李眠云看出他好像有些不对,很快就换了个话题:“我当时还让地火熄灭了一阵。”
池先秋疑惑道:“什么?”
他把脑袋埋在池先秋的肩窝里,闷声道:“我哭了。”
“啊?”这回池先秋是惊讶了。
“因为一直找不到师尊。”李眠云的声音仍是闷闷的,他这时候,才有些小时候的模样,黏人又爱撒娇,“眼泪掉进去,就把火熄灭了。”
他抬起头,笑了笑,邀功似的道:“我就趁着那个时候,把师尊的魂魄碎片捡起来了。师尊的魂魄碎片很漂亮,像星星碎片,会发光。”
池先秋实在是心疼极了,随他呼吸,心脏都一抽一抽地发疼。他直起身子,一把揽住李眠云的肩,抚着他的鬓角:“怪我不好,做事情之前也没跟你说一声。”
李眠云靠着他,师徒二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池先秋抱他抱得手也有点酸了,最后呼噜了一下他的头发,玩笑道:“那你现在岁数比我还大了吧?”
“……嗯。”他不愿意承认。
“没关系,你要是想,你就永远是师尊的徒弟。”
池先秋放开他,转身去铺床:“睡吧,我明天想吃馄饨,因为小混沌的缘故,一直没敢跟你说。”
李眠云笑了笑,凑到他身边:“师尊不想摘我的面具了?”
“看你的意思吧,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反正师尊不嫌弃你。”
“我听师尊的。”李眠云捉住他的手,带着他的手伸向自己脸上的面具,“师尊想看,现在就可以揭开。”
“那好,我现在看个清楚。”
池先秋收回手,下了榻,将蜡烛点起来,一手端着烛台,一手探向他的面具。
顾淮山正是这时候站在门外看见的。
池先秋察觉到了,扭头看去,将烛台交给李眠云,自己上了前,将门拉开半边,低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顾淮山想到自己方才做的那个梦,仿佛自己的手还存留着池先秋身上温温热热的触感。
思及此处,他呼吸一滞,手指微动,连回话也忘了。
池先秋见他傻愣愣的模样,疑惑道:“这傻狗,不会是梦游了吧?”
“傻狗”抖了抖狼耳朵:“师尊,我没有。”
“没有就快回去睡觉,大半夜的乱看什么?”
“师尊你别和李眠云靠这么近。”
“……与你无关。”
“师尊,我……”
“早点回去睡觉。”
顾淮山还想同他说说话,但池先秋只留给他这句话,就把门关上了。
顾淮山盯着紧闭的门扇看了一会儿,只能又“梦游”回到自己房里。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踩在云里,不太真实。
往常他看见池先秋与李眠云单独相处,总要发顿火,然后把池先秋拉得远远的,才肯罢休。今日却是他自顾不暇。
他恍恍惚惚地回到房里,跌坐在榻上。虽然用了清洁咒,却仿佛还有淡淡的气味难以散去。
他回忆起方才的梦境,湿重黏腻的感觉,池先秋汗湿的鬓角,贴在颈上的乌发,还有垂在地上的衣带。
他甚至把方才坐在池先秋对面的李眠云想象成是自己。想象着是池先秋持着红烛,指尖触上他的脸。
既然李眠云可以,他为什么不可以?
他猛然回过神,又想起自己这些年来,对池先秋的所谓回护,还有因他而起的,对李眠云的刀剑相向、多重防备。
顾淮山,你监守自盗。你其实一早就看上了池先秋,你早就把他当做是自己的东西了,所以李眠云接近他,对他心怀不轨,你才这样恼怒。
你和李眠云就是一路货色,一样的混账东西。
那头儿,池先秋将房门掩上之后,还是没忍住悄悄再打开门看了一眼,见顾淮山回房去了,才放心地关上门。
他走回李眠云那边,李眠云还乖巧地坐在位置上等着他,池先秋在他面前坐下,抱怨了一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奇奇怪怪的。来,我们继续。”
他倾身向前,双手扶上他的面具,一边让李眠云别紧张,自己的手却是有些颤抖的。
面具被摘下来,烛光也跳跃了一下,池先秋将面具放到一边,看见他的脸之后,“哎呀”了一声。
李眠云脸上的伤疤不大,只有一道微微发红的,从左边眉骨到右边眼角,几乎是贴着眼睛过去的。
他原本是很正派的长相,而今多了这一道疤,多了些神秘莫测的意味。
池先秋按着他的脸,拇指小心地抚过伤疤,他光是看着就心疼死了。好好的一张脸,为了自己弄成这样,实在是不应该。
“还疼吗?也不知道这种疤能不能去掉。”他再叹了口气,“今天太晚了,明天带你去找小乔,让他帮你看看。”
池先秋想了想,跳下床榻,拿了一罐脂膏过来:“来,先抹这个。”
雪山上风大,这是池先秋自己抹的东西。他坐到李眠云面前,毫不吝啬地挖了一大块,糊在他的脸上。
“闭上眼睛。”池先秋帮他把膏药抹匀,又帮他抹抹手,还怕他身上有伤,没有说出来,一定要解开他的衣裳看看。
李眠云没办法,只能自证清白。
他身上确实没有伤,什么地方都没有。
折腾了好一阵,李眠云整个人都被他涂得香香的,两个人才准备睡下。
池先秋的床铺不大,李鹤与狼崽子睡得下,但高高大大的李眠云和他一起,就有些拥挤了。
池先秋翻了个身,反手推了他一下:“要不你回去睡吧?”
李眠云曲着腿,抱住他的手:“不要。”
池先秋没办法,摸摸他的头发,就随他去了。然后他又听见李眠云说:“李鹤睡得,我就睡不得?”
“没有,是你长大了。”
“那师尊是更喜欢李鹤一些,还是更喜欢我?”
池先秋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李眠云专爱问这些古里古怪、他没办法回答的问题。
之前把自己和越舟比较,结果越舟不就是他自己么?现在又把自己和李鹤比较,那李鹤和他,也不是差不多么?
李眠云挨着他,仿佛是察觉到他的想法,他正色道:“师尊,我和李鹤不一样。”
“嗯。”池先秋伸长胳膊,揽住他的肩,“我分得清,狼崽子和顾淮山,你和小鹤,我都分得清。”
过了一会儿,池先秋才想起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
先前李眠云扮作越舟的时候,哄着自己在越舟面前,说了许多关于李眠云的事情,他还很没出息地说自己最喜欢李眠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了。
现在想起来,简直是太丢脸了。
池先秋猛地睁开眼睛,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靠着自己,闭着双眼,呼吸平稳,俨然一副已经睡熟的模样。
池先秋想了想
然后毫不留情地把他捏醒。
“嗯?师尊?”李眠云睁眼看他。
“你为什么要扮作越舟?”
“我以为师尊会生气,我私自让师尊重生,还跟着师尊到了这里。”李眠云撩开头发,“还有这个疤。”
一看见这个疤,池先秋顿时就忘记了自己还在质问他的事情,伸手抚上他的伤疤:“师尊不嫌弃,师尊给吹吹……”
他反应过来:“不对,那我之前在越舟面前提了这么多次李眠云,你怎么也不吭声?光听着我夸你?”
这回轮到李眠云不说话了,他闭着眼睛,帮池先秋盖好被子。
池先秋把双手伸到被子外边,愤怒地捶了两下床铺:“李眠云!”
李眠云拉着他的手,重新放进被子里,小心哄睡:“师尊快睡吧,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这天夜里,有许多人一夜未眠。
李眠云看着身边已然睡熟的池先秋,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而顾淮山盯着帐子顶,就连池风闲也没有能够入定打坐。他盘腿坐在蒲团上,想着那时候李眠云把池先秋抱进怀里的场景。
原来那个越舟叫做李眠云,看样子,他与池先秋还有故。
不知道他为了什么缘故,化名越舟,要拜池先秋为师,潜伏在他身边。今日池先秋将他认出来了,两个人大约是解除了误会,很是亲近的样子。
但池先秋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这些年来池先秋一直都在倾云台上养病,是什么时候见过的?
池风闲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徒弟不仅长大了,还有了自己的事情,他不知道的事情。
这天唯独小混沌睡得很好,他在梦里还咂了咂嘴。至高剑修、魔界尊主,还有玉京掌门对池先秋的欲念,源源不断地蓬发生长,成为滋养他的最好的食物。
早晨醒来,他睁开眼睛,躺在床上愣了一会儿。
他隐约听见外边传来的细碎声响。他跳下床,推开窗子,冷风迎面吹来。这时雪已经停了,他听见积雪压折了树枝,落在雪地上的窸窣声响,他还听见了鸟雀鸣啾、白鹤飞过的声音。
混沌五感封闭,七窍不通,他原不该听见的。
他怔了一下,暗自思忖道,大约是昨日夜里那几个人对池先秋的邪念太过旺盛,他暗中汲取了太多的力量,只过了一晚,就开了耳窍,能听见了。
他抬手抚上胸口,那里边的心脏正微微跳动着,潜藏着不易察觉的活力。
小混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连衣裳都顾不得穿,就推开房门,摸着墙下了楼。
他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听见楼下厨房里传来柴火燃烧的噼啪声,狼崽子在庭院里练剑剑尖带起的风声,然后李鹤从外边跑进来,推开门,一边解下鹤氅,一边大喊道:“师尊!师尊!我回来了!”
李眠云在厨房里道:“师尊昨夜睡得迟,别吵。”
李鹤便住了口。
原来池先秋不在这里。小混沌看不见,听见他们说话,才知道池先秋在房里——在这里住得太久,这里处处都是池先秋的气息,他已经不太能分辨出池先秋的具体位置了。
于是他转身向回,又摸索着上了楼,走到池先秋的房门前。
他曾经想过,等自己能看见了,一定要看看这个池先秋是个什么模样。虽然他现在还看不见,但他还是急切地想告诉池先秋,自己能听见了。
他也想听听池先秋的声音。
小混沌推开门进去,双手摸索着向前走。池先秋房里的布置很简单,他很快就摸到了床榻前。
池先秋被他吵醒,眯了眯眼睛,没看清进来的人是谁,只当是李眠云,便翻了个身,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声音还黏黏糊糊的:“我再睡一会儿,不吃早饭了。”
小混沌握住他的手,池先秋察觉到手上的触觉不是李眠云的手,才睁开眼睛看他,看清楚来人之后,吓了一跳:“你……你怎么过来了?”
倒不是他咋呼,小混沌孤僻,在他这里住了有一阵子,平日里就总是蹲坐在只属于他的小板凳上。
他虽然喜欢黏着池先秋,跟着他的时候,就像是一条小尾巴,但他绝不会在池先秋身边有别人在的时候凑上前。只要李鹤与狼崽子绕着池先秋转,他便退守到自己的小板凳那边,等他们走了才敢上前,但他们两个总是一刻不停地跟着池先秋,能分给小混沌的时间很少。
更不要说到池先秋房里来了。
池先秋半坐起来,看见他还穿着单衣,连忙把他拉到床上,用被子裹好。
“你不冷吗?”池先秋看了一眼他的白瞳,“给你的竹杖你也不拿着,摔倒了怎么办?”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这小孩他听不见,也感觉不到冷。
小混沌从被子里抽出手,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点了几下,告诉他自己能够听见了。
池先秋尚且有些不敢相信,怔怔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听见他说话,小混沌便想到了其他的地方去。他闷闷地想道,是了,池先秋知道自己是混邪化身,他能听见了,便是混邪力量又增长了几分,池先秋怎么会高兴得起来?
池先秋怎么会替他高兴?
他面色一沉,把自己的手从池先秋手抽出来,就要离开,不想却被池先秋扶住了脸。
他偏了偏头,原意是躲开池先秋,却反倒将侧脸送到池先秋面前。池先秋轻笑,笑声很轻,传进他耳里,却将他刚解封的耳朵触得痒痒的。
他伸出手也挠不到。
池先秋抿了抿唇角,用气声对他说:“这样能听见吗?”
这样当然能听见,傻子。小混沌被他说话时带起的风吹得痒得不行,又往边上躲了躲。
池先秋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又再问了一遍:“这样能听得见吗?我说,我,今天早晨,要吃——”他又笑了一下:“小馄饨。”
小混沌身形一僵,抬手就拍了他一下。池先秋轻轻地搓了搓他的耳廓,又笑了:“我说你怎么看起来好像长大了几岁一样,原来真是变好了。”
他笑了好几回,大约也是为他高兴的。
并没有小混沌自己想得这么糟糕。
小混沌面上阴云散去,猜想了一下李鹤与狼崽子常对池先秋做的那种事情,然后张开双臂,往前一倒,准准地扑在池先秋怀里。
池先秋的手顺着他的耳廓向下,又捏了捏他的耳垂,便松开了手,小声叮嘱道:“以后可不要做坏事呀。”
这是小混沌的脑袋都埋在他怀里,不知道听没听见,也没有回答。
然后李眠云推门进来:“师尊,可以用早饭……”
他的脚步停在原地。
为什么,他只是下去煮了碗馄饨,再上来的时候,池先秋怀里就有了个混沌?
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在脱离他的掌控,和前世不太一样了。
池先秋浑然不觉,朝他笑了笑:“小混沌能听见了。”
李眠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挺好。”他又看向小混沌:“……恭喜。”
池先秋放开小混沌,起床洗漱,披上衣裳。
想起顾淮山昨夜也在这里,便问了李眠云一声:“顾淮山呢?”
“一早就走了。”
“嗯。”
下去用早饭时,经过顾淮山的房间,池先秋推开门看了一眼。东西都收拾好了,和他来之前一样,留了一个小狼毛毡给池先秋。
池先秋哪里知道他昨天夜里经受了多大的煎熬?只道他怎么走得这样急,连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师徒几人一块儿吃了早饭,池先秋把小馄饨从碗里捞出来,吹凉了,放在小混沌面前:“你慢慢吃,别烫着。”
小混沌根本不靠这个维持体力,但还是很给他面子,慢吞吞地吃。
于是李鹤和狼崽子不乐意了,纷纷端起碗,看向池先秋。
池先秋给他们一人舀了一个:“别撒娇。”他看向也要端碗的李眠云:“你更不许。”
李眠云不戴面具了,脸上那道伤疤就露在外面,他坦然自若,旁人也不甚在意。
用过早饭,池先秋正坐在檐下指点李鹤和狼崽子练剑,池风闲便过来了。
池风闲想了一夜,特意一早就来问他:“先秋,你和李眠云,是怎么回事?”
池先秋撑着头:“这个……”他凑到池风闲身边,小声道:“师尊,我说他也暗恋我,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