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乖徒之十四

池先秋抱着新来的那孩子,一边躲避着他过分的亲近,一边看向池风闲:“师尊,问天峰怎么会有孩子?难不成这是师尊你的……”

“胡说八道。”池风闲强忍着面上不适,抬手要敲他的脑袋,“不过是山间精怪。”

“我本来就是要说这个的。”池先秋躲开他的手,“师尊贵为半步金仙,大概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山上的花草渡了口仙气,然后师尊便有了这孩子。”

最后一句话听起来还是怪怪的。

他转头看见这孩子是白瞳,太和宗的医修大弟子乔决明此时又正好在他这里,他便把那孩子抱到乔决明面前:“还是请乔神医再帮我看看这孩子吧。”

池风闲这时才看见池先秋这儿还有其他人在,乔决明扶着竹杖起身,俯身作揖:“池掌门。”

祝真在池风闲进门时,目光就紧紧地跟着池风闲。若不是池先秋给他施的禁言术还没过去,他早先就想着要开口说话了。

他跟着乔决明作揖,调整了一下表情,再抬起头时,双眸含泪,似泣非泣,以期引他注意垂怜,说不准还能引得他吩咐池先秋把他身上的法术解开。

但池风闲就像没看见他似的,目光从他身边扫过,便移开目光,朝乔决明微微颔首示意。

乔决明温声解释道:“今日先秋请我来给他大徒弟看看,所以在此处。先秋随掌门,对徒弟一向很好。”

说完这话,他不卑不亢地重新坐下。池先秋把那孩子的手递到他面前,让他诊脉。

乔决明一面诊脉,一面问:“先秋,你帮我看看,他的眼睛是怎么样的?”

“嗯……”池先秋看了看,“他是白瞳,眼瞳轮廓看不清楚。不常眨眼,眼里没有倒影。”

接下来乔决明扶着那孩子的脸,手指轻轻地在他面上按压,又让池先秋描述了一些其他地方的特征,还让池先秋拿药材给他闻、拿着铃铛在他耳边晃动。

这样一番下来,乔决明长叹一声,下了定论:“这孩子五感封闭。”

即是形、声、闻、味、触,这五样,他一样不占。

池先秋一颗心都忍不住提起来了,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缘故?”

“无从得知。许是尚未完全化形,过一阵子就好了,又许是生来如此。”

“小可怜。”池先秋挠挠小孩的下巴,又问乔决明,“你可曾见过这样的情况,可有办法医治?”

“惭愧,行医百载,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待我回去翻阅医书典籍,或许会有新的线索。”乔决明摇头道,“不过照理来说,这种情况实在是不应当。天地既分,万物皆有定数,怎么会有如此混沌模糊的情况?”

“混沌?”池先秋抿了抿唇角,思忖道,“传闻中的凶兽混沌,是不是也如他一般?”

“正是。”乔决明点头,“传闻混沌七窍闭塞,五感封闭,是天地未分之前的神界凶神。这东西向来只是传说,也不知究竟有没有,你我不曾飞升神界一探,如何得知?”

“也是,不过是传说,我也不过是想到了就随口一说。”

池先秋低头看向那孩子,想来凶神混沌凶恶难敌,就算化作人形,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丑丑的小孩子?

况且他与混沌素不相识,他又怎么会喜欢黏着自己?

池先秋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有没有可能是小混沌?”

“什么?”

“先前在三重秘境,宁拭宁师兄与一个闯境师弟就遇见了一只小混沌,当时我在场,师尊和越舟也在。”池先秋抬手,摸索着按了按自己眼角的那颗小红痣,“这个还是那个小混沌给我弄上的。”

乔决明点头:“如此便说得通了,这小混沌天生五感封闭,借池掌门仙气,在问天峰化形,可惜仍旧是五感封闭。你眼角那颗小红痣,引得他喜欢黏着你。”

或许就是这样,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什么东西只要加个“小”字,好像就可爱许多。池先秋搓搓小混沌的脸,小混沌也很喜欢地蹭着他的手心。

乔决明头一回遇见小混沌化作人形,想把他从池先秋手里要过来,带回去仔细看看,但是池先秋不肯,说要自己带在身边才放心。乔决明只好让池先秋把他的特征都记录下来,他好做研究。

他等不及,再稍坐一会儿,便告辞要走。

但是跟着他一起来的祝真好容易见到一次池风闲,哪里肯这样就走?

祝真看着池先秋,池先秋这才想起自己给他施了法。

解了法术,祝真拍着胸口,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可算是能说话了,能说话的感觉真好。”他挨近池先秋,娇憨地笑着道:“池小仙长也该消气了,往后我再也不胡乱说话,惹小仙长生气了。”

池先秋默默地挪开:“你知道就好,下次好好说话。”

祝真站在池先秋身前,以确保池风闲能看见他,他回过头,衣袖上下一翻,又朝着池风闲行了礼。他维持着一惯的笑容:“方才被池小仙长封住了口,礼数也不周全,现在总算能说话了,祝真给池掌门请安。”

池先秋蹙眉,看来自己的话,这只狐狸是一点儿都听不进去。

他从前世就学不会好好说话,总要拿腔作调,话里话外挑拨别人的关系,把别人压下一头,才好显得自己大方。

从前他当这是祝真的一种生存方式,还宽慰自己体谅体谅他,而今看来,祝真一直都乐在其中。

这时池风闲见池先秋拧眉,池风闲做了他这么多年的师尊,哪里还看不出来他不高兴?

既然池先秋不喜欢,他也不理会就是了。

但是祝真好像盘算了满腹的话要在池风闲面前说出来,不曾注意到过于安静的氛围。

“……我是从碧流山一路东行才到玉京山的,听说狼崽子也能拜池小仙长为师,我这才知道,原来玉京门不看重出身,所以我也想来试试。我的血统妖气在妖界都还算是高的,修为也不错,如果以后可以,我还想把像我一样没地儿去的妖魔都带过来呢。”

说完这话,他便歪了歪脑袋,用期冀的目光看着池风闲。

那时池风闲还在看池先秋,池先秋已经被祝真腻到整个人都僵硬了。他不再看祝真,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尖,还显示他内心的无语。

池风闲轻笑,随后转回目光,祝真却把那笑当做是给他的,受宠若惊,再向前走了一步:“池掌门。”

池风闲敛起神色,重又恢复冷漠的模样,淡淡道:“三年后的九月,门内弟子会下山挑选入门弟子,你到时去找他们。”

完完全全的公事公办,一句废话也无。

祝真一噎,但也不多放在心上,反倒还在心里为他开脱,池掌门就是这样冷淡的一个人。

他绞着双手:“三年于池掌门来说,只如同一瞬,对我们这些小妖来说,已经是很长的时候了。再等三年,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候呢。而且——”

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池先秋,语气略有不平:“池小仙长也不是在九月收的狼崽子呀。”

池先秋:人不在,勿扰。

但没等他开口,池风闲就替他解了围:“他是掌门亲传弟子。”

不必再说下去,祝真也明白了,掌门亲传弟子就意味着不同。

他这才知道自己走错了一步棋。刚才他不该话里话外,暗暗地贬低讽刺池先秋的。

他以为池先秋懒散迟钝,自己只要在池风闲面前把他比下去,会更显得自己好。

可他却没仔细想过,池风闲活了几百年,怎么样的修真天才没有见过?为什么偏偏只收了池先秋做徒弟?

自然是因为偏爱。

他偏偏要在池风闲面前踩他偏爱的那个人,自作聪明。

这时祝真回过味来,说出去的话却也已经圆不回来了,再匆匆说了两句话,就逃跑似的,跟着乔决明走了。

池先秋抱着小混沌,一句话也没说,就看完了这一出戏。

他心想着还是师尊好,明明不喜欢他收狼崽子这个徒弟,但是旁的人挑拨,总还是会站在他这边。

见他的眉眼又重新舒展开,池风闲也要离开:“这个孩子,你……”

池先秋抱着小混沌,笑着道:“师尊把他捡回来了,自然不能不管他,就先留在我这里吧。”

他一向喜欢这些小小只的东西。

“也好。”

“这也算是师尊的孩子,我肯定会好好养的。”

池风闲板着脸道:“先秋。”

池先秋忍住笑,也住了口。

池风闲起身,池先秋便带着几个徒弟,作揖送别:“师尊慢走。”

“师祖慢走。”

池风闲看见他这么多徒弟,就觉得无奈,转身离去,却忽然觉得指尖传来一片温热。

回过头,小混沌的手指就按在池先秋眼角的小红痣上,池先秋推开他的手:“别动别动。”

那片温热也消失了。

而后池先秋的几个徒弟全部围上前,将他围得水泄不通。池风闲连他人都快看不见了。

“师尊,今日内务堂送了几棵冬笋来,怎么做好吃?”

“师尊师尊,我们去堆雪人玩!”

“师尊,我今天练剑的时候有几个地方不是很明白,你过来教我一下。”

师尊、师尊、师尊!

池先秋抱紧小混沌,大声喊停:“太吵啦!一个一个说,从大的开始!”

他们都安静下来,越舟上前一步:“师尊。”

还没等越舟开口,李鹤就带着哭腔嚷道:“师尊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池先秋连忙分出一只手,把他也牵住:“没有没有,师尊最喜欢你。”

真是太多了。

池风闲掩在袖中的手握紧,转身离开。

池风闲独自回到问天峰,在殿中独自坐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柳藤花篮上,池先秋送给他的那个。

他坐得笔直,双手按在膝上,食指不自觉一下一下地点着膝盖。

他在分析,分析自己古怪的、不受自己控制的心理活动。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节奏彻底乱了,就连呼吸也滞了一瞬。

所有的动作都消失了,他一动不动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站起身。

他走到墙边,将花篮取下来,用手指在墙上叩了三声,墙面应声显露出一道门扇的模样,池风闲推开门进去。

墙后的房间并不是很大,正对面是一道黄色的帷幔,遮掩着后头一张供案。案上一双白烛,三个牌位。

池风闲将花篮放在一边,缓步上前,从案上取了三炷香,将其靠在烛火上点燃。

供案上三个牌位,都是南海神铁木、金笔雕刻的。

正中那个牌位上写的是“恩师谢予”,也是前任玉京掌门;左边的是“师兄谢青檐”,右边则是“华雁”。

三炷香全部点燃,升起淡淡的白烟,池风闲后退半步,双手奉着香烛,与额齐平,俯身行礼。

池风闲心中难静,弯了三次腰,第三次久久没有起身。

池先秋原本不该跟他姓的,他该姓谢,刻在牌位上的那个“谢”。

正中牌位的灵主谢予是池先秋的爷爷,谢青檐是他的父亲。

谢予也是在池风闲之前的玉京掌门。

谢予门下七个弟子,以谢予之子谢青檐为首。池风闲是谢予从外边捡回来的徒弟,在七人之中排行第二。

百年之前,正当谢予逝世,魔界越过嘉兰关,大举进犯,玉京门修士强忍着掌门逝世的悲痛,飞赴关外战场御敌。

自小便被誉为修真界少年天才的谢青檐,早已被旁人看做是下一任玉京门掌门。

谢青檐屡屡破敌,大锉魔界锐气,一时间风头极盛,令妖魔闻风丧胆。

在一次掩护百姓离开战场时,谢青檐救下一个名叫华雁的采药女子。

谢青檐救华雁一命,为她负伤,华雁便为他治伤。一来二去,两边情愫暗生,目成心许。

然而前线战事不等人,谢青檐很快就辞别华雁,再次前往关外。

一座城中百姓撤退不及,谢青檐率领玉京、太和与神乐修士,负责守城,掩护百姓离去。兵临城下之时,谢青檐这才看清,率领攻城妖魔的魔君正是一位女魔君。

正是华雁。

谢青檐这才知道是中了计,自己在后方就想好的布防图或许早已落入敌军之手。

他痛恨自己害了一城百姓,也害了多日来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修士道友。

眼看着死伤渐多,城门将破,他无计可施,心急如焚,最后不顾同门阻挡,下定决心,引来天灵,以身为剑,殊死抵抗,凭一己之力大破敌军,重伤敌军首领。

以身为剑,剑身必有损伤,甚至损毁,所以最后他虽然成功逼退敌军,保全满城百姓,但从此以后,他再也提不了剑,甚至不久人世。

数月之后战事平息,修真界大败魔界,与魔界重新订立合约。

这时众人这才发现,出席大典的玉京门新任掌门,并不是少年时便崭露锋芒、青年时风头极盛、意气风发的大弟子谢青檐,而是稳重平和、沉默寡言的池风闲。

也是在这时,众人才发现池风闲白了头。

他一向太过沉默,站在光芒四射的师兄弟之间,只有沉默作为他唯一的特质,沉默到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

纵是修真界前辈们偶尔提到他,也只是温笑着说一声“那孩子稳重”,而后很快又将话题转到了其他青年才俊身上。

谢青檐重伤,不愿意留在玉京门,搬去一处偏僻温暖的地方养伤。大战后百废待兴,池风闲忙于宗门事务,偶尔抽空去探望。

某日再过去时,他便看见谢青檐的住处对面,新建了一座小屋子——魔界魔君华雁也在这里养病。

这两个人在那场守城与攻城之战中都受了重伤。

具体如何,池风闲不清楚。只知道他第二回 再过去时,这两个人已经能放下往事,在一块儿喝酒谈天了;第三次过去时,两个小屋子已经合成了一座。

那时两个人都使不出一点儿灵气或魔气了,吆喝着自己从前最引以为傲的绝学招式,打发着不用修行之后,太过漫长无趣的时光。

他们的孩子生得迟,足足折腾了华雁十一个月才出生,所以谢青檐和华雁从前叫他谢迟,迟迟。他们还想让池风闲做他的义父,只是还没来得及,两个人就去了。

临走之前他们把孩子托付给池风闲,池风闲葬下他们之后,便把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抱回玉京山。

孩子娘亲的身份不便透露,恐怕引来诸多猜疑忌讳,他干脆就让这孩子跟了自己姓。

叫做池迟不好听,他生在夏末秋初,池风闲便给他取名叫做先秋。

池先秋。

池风闲如今还记得他把池先秋抱回来的场景。一开始要抱他的时候,他还有些害怕,强忍着眼泪,提溜着眼睛,很警惕地看着他。

池风闲想跟他说话,但又找不到话。

御剑回山的一路上,池风闲背对前方,帮他挡着风,池先秋惊讶地咬着手指,整个人都呆呆的,这个人怎么能不看路就在天上飞?

之后池先秋实在是累了,便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这时池风闲才想起,自己还没问他,喜不喜欢自己的新名字。

他把池先秋带回玉京山,收为徒弟,教他修行。

本以为他继承了他父母的修行天赋,却不想他继承的更多的,是贪玩爱闹的性子。

池风闲每一回都想管束他,但每回都在池先秋漆黑发亮的眼眸和一声声“师尊”里败下阵来。

那阵子,寂静的问天峰上随处都会响起池先秋的声音。

“师尊,我的小鸭子跑掉了!”

“师尊,我的鞋子也跑掉了!”

“师尊……我摔倒了,呜呜……”

池风闲随时待命,随时准备把他从山上任何地方抱回来。

在发现池先秋身上魔气与仙骨相互抵触的那个夜里,池先秋脸色苍白,攥着他的衣袖,一声声喊着“师尊我难受”。

池风闲沉默着修道多年,心境从来不曾有过起伏,却忽然连心都被他攥在手心里了。

因为他身体不好,池风闲就愈发纵容他。

修为不必苛求,足以防身即可,法宝却一定要最好的。性子娇纵一些也无妨,只要他好好的就行。

直到现在。

原来一直以来,他纵容的不止是池先秋,还有他自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池先秋说那魔物暗恋他的时候,或许是那天忽然意识到池先秋已经长大了,或许是最近池先秋身边一下出现了太多的人。

他不再是离池先秋最近的那个人,古怪的情绪开始萌芽,几乎将他淹没,也叫他做出一些从前从不会做的事情。

房内光线不明,池风闲双手握着香烛,俯身迟迟不起。

他在心中告诫自己,池风闲,不可。

恩师对你视如己出,待你如父,于你有天大的恩情;师兄待你亲如兄弟,对你同样恩重如山。

最重要的是,池先秋只把你当做师尊,他亲口说过了,他对师尊没有超出师徒之情的任何非分之想,他说过了。

他年纪尚小,你身为师尊,身为义父。倘若师父师兄还在,倘若是师兄做了掌门,算起来,他还要唤你一声二师叔或二叔。

你对他生出这种心思,你与禽兽有何异?

不可,绝对不可。

池风闲直起身子,将三炷香奉在牌位前。

他转身离开,脚步坚定。离开房间时,身后的门扇自动化作石墙,他将柳藤花篮重新挂上去。

他从袖中拿出一颗冰晶球,那冰晶球晶莹剔透,不染纤尘,内里也像结了一重冰霜。唯有一个小红点格外显眼,像是要灼伤他的双眼。

只看了一眼,他便不再看,反手将冰晶球放进篮子里,藏在池先秋赠给他的那些永开不败的花朵里。

天色渐晚,池风闲回到榻上打坐。

将经文抛却脑后,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不可,绝对不可。

这时池先秋才吃完晚饭,窝在躺椅上翻书看。

他忙了一天,这时候才得以歇一歇。小混沌五感不通,看不见也听不见,为了和他交流,池先秋费了好大的力气。

然后等狼崽子洗好了碗,越舟也将明天要用的食材先处理好,几个徒弟都得了闲。

狼崽子化作原形,伸出两只前爪,伸了个懒腰,伏在他的脚边;李鹤蹦上躺椅,和他挨在一起坐着;越舟也搬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着,往火炉里添了些炭火。

池先秋调整了一下姿势,看了看四周,那只小混沌坐在角落里的小板凳上,显得孤僻又冷清。池先秋放下书,用左手手指点了三下右手手心,小混沌便缓缓地站起身来,搬着小板凳,走到他身边。

池先秋摸摸他的脸,然后拿了一块点心给他吃。

问天峰上,池风闲忽然觉得面上一热,很熟悉的感觉。

他狠下心,召来灵剑,灵剑铿锵一声,立在他面前,帮他斩断所有不该有的牵连。

那头儿,池先秋正给徒弟们念书,小混沌听不见,却也拉着池先秋的一只手,安安静静地坐着。

池风闲的灵剑斩断情思的时候,他神色一动,分明也察觉到了。

混沌以邪念为食。越是强大的修士、越是心境澄明的修士,一旦动了欲念,欲念的力量便越大。

那夜他借池风闲的欲念化形,这么快,池风闲就决定断念了。

不过也没关系,他微微抬起头,朝向池先秋身边的越舟。

这个人心中的欲念也不少,此刻便有,他对池先秋的欲念无时无刻都浓烈至极。

混沌专心地汲取力量。如果可以,他还挺想开发五感、凿开七窍,看看这个池先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他这样想着,池先秋就捏了捏他的小手。

混沌一愣,这人乱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