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乖徒之十

被狼崽子缠得太紧的后果就是,池先秋半夜又被躁动的魔气热醒了。

他小心地把绕在手腕上的狼尾巴解开,把被角拉过来给他缠着,然后披上衣裳下了榻。

此时残月已经升到正中的问天峰附近了,距离问天峰最近的倾云台也随着沾了光。月光透亮,照在雪地上,流光空明。

池先秋才推开门,便看见越舟的身影。前几日大雪将门外一棵才几年的小树压倒了,越舟就靠着那棵树坐着。

池先秋觉着奇怪:“你在做什么?”

越舟并没有被他的突然开口吓到。事实上,他早已听见了池先秋走在雪地上的声音。

“师尊。”他起身回头,“明日想给师尊做竹筒焖饭,所以提前把竹筒处理好。”

池先秋看了一眼摆在地上、削得很干净的几个竹筒,笑了笑:“你一向有心,那你先做,早点回去睡,我……”

越舟见他双颊泛红,知道是什么事情,抢在他之前道:“我陪师尊过去。”

“……嗯。”

池先秋应了一声,拢了拢衣裳,缓缓朝寒潭的方向走去。

越舟扶着他的手,也没有过多的动作。

到了寒潭,池先秋把外裳留在岸上,低头拨了拨水,就抬脚走进水里。冰冷的潭水没过脚踝、腰线与肩头,柔柔地拂动他的乌发,他继续向下沉,直到整个人都浸在水里,才咕噜噜吐了两个泡泡。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身上的燥意渐渐散去,他才从水里探出脑袋,抹了把脸上的水,这才看见原来越舟还在。

“你还没回去?”

“恐怕师尊有吩咐,所以不敢回去。”

“嗯,那你现在回去吧,早点睡。”

越舟没有应,想了想,撩起衣摆在岸边坐下了:“我陪师尊待一会儿。”

“……也行。”

他在这儿,池先秋不怎么放得开,也不敢到处乱游,只好规规矩矩地泡在潭里,随口问他一些近来修行上的事情。

客套的话都说完了,接下来便陷入沉默。

池先秋还在那儿搜肠刮肚地找话题时,越舟忽然问道:“师尊,眠云是谁?”

“啊?”池先秋微微张着嘴,有些惊讶,又不知道该怎么答。

越舟还特意提醒他:“眠云,李眠云。”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的名字……”

“方才那个顾淮山在的时候,师尊问他的。从前还有好几回,师尊仿佛是在出神,把我认作他了。”

“是吗?”池先秋摸着脸干笑,“我还这样过?”

越舟点头,笃定地看着他,眸色深沉得像要把他吸进去一样:“师尊,眠云是谁?”

“眠云是……”池先秋想了想,“我最好的一个徒弟。”

说完这话,大约是怕越舟吃味,他又补了一句:“这是在你出现之前,现在你们两个并列第一好。”

但越舟似乎并不介意,笑了一下。

池先秋才几个徒弟?要做到最好,也不是很难。

池先秋好像也想到了这一点,补充道:“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徒弟。”

越舟面上随意的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较为严肃的探究之色。只听见他又道:“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才十岁,小小的一只,还被那些妖魔欺负,可怜巴巴的。我要把他送回去,他拉着我的衣袖,说什么也不肯走,最后我才收他为徒。”

池先秋如数家珍地说起李眠云的事情,越舟笑着听他说,也没有打断。

“我原以为,他在魔界吃了这么多苦,可能会偏激一些,说不准还会受那些东西的影响。但是没有,他修行很刻苦,心境也很平和,十五岁结丹,是修真界不世出的天才少年,后来也是少见的剑修大能。他人很好。”

池先秋忽然反应过来,觉着不该在越舟面前多说另一个徒弟的事情,便停了下来,最后道:“我很喜欢他,我最放不下的也是他了。”

越舟想要开口,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话已经到了嘴边:“师尊,我……”

他终究没有把坦白的话说出口,只问:“倘若他正如师尊所说的那样好,师尊对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池先秋垂眸,用手指在岸上胡乱画着圈,忧愁道:“他小时候在魔界流浪过三年,大约是那时候留下阴影,他很憎恶妖魔,一己之力不好对抗整个魔界,我从那时起就很怕他出事。”

特别是李眠云缔结仙道盟、自任盟主的时候。

“他其实是个很固执的人,心思又细,旁的人轻易不了解他,他总是独来独往的,我也不太放心。他现在也不来找我……”

原本池先秋留心问过新系统,系统说那时的人应该都去轮回了,池先秋也就放下心来,想着把这一世的大徒弟教好。

结果这时候顾淮山出来了。顾淮山一出来,说自己是追随师尊而来,池先秋便心绪不宁了。

顾淮山找得到法子跟过来,他那个大徒弟李眠云也一定会过来。

池先秋用冰凉的手捂着脸,叹了口气。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法子,会不会出什么岔子,也不知道李眠云是否顺利来到这边,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池先秋能根据从前发生过的事情,轻易找到李鹤与狼崽子,保他们平安,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找到自己最初的大徒弟。

渐渐的,碎雪坠在他的发间,也落在他的眼睫上,随他眨眼时,便落进潭水里。

他撑着头,小声嘀咕,语气不免有些埋怨:“他怎么不来找我呢?”而后又有些担忧:“不来找我,该不会真是出事了吧?”

越舟稍有动作,池先秋便反应过来,也拍拍他的手。

“师尊。”

“嗯?”

“如果李眠云回来了,师尊要我给他让位置吗?”

这……池先秋蹙眉,这还真是一个世纪难题。

越舟啊越舟,平素看你人可靠、话不多,想不到一开口就这样为难人。

于是他拒绝回答:“别问这种奇怪的事情,说不准他这回不想做我的徒弟了呢?说不准他回来的时候,你……你就出师了呢?”

越舟轻笑:“这怎么会?”

李眠云怎么会不想做他的徒弟?越舟又怎么会出师?

“他是我的第一个徒弟,我之前没带过徒弟,也不知道该怎么带他,还闹了一些笑话。”池先秋闷闷道,“他要是还想做我的徒弟,又怎么会不来找我?”

“他……”或许早就来了呢?比其他所有的徒弟都早。

但这样的话说出来,就太明显了。越舟原本打算找个时候就向师尊坦白,而今看来,以局外人的身份同池先秋说起李眠云,听池先秋毫不保留地表达对他的感情,别有一番感受。

倘若是李眠云,大概永远也听不到池先秋说这些话——“最好的徒弟”、“最喜欢的”和“最放不下的”。

李眠云十岁遇见池先秋,他在池先秋身边长大,与池先秋的相处模式早已经定了型。与顾淮山不同,李眠云不撒娇、不叛逆,与池先秋之间,标准得堪称修真界模范师徒。仿佛空气都凝固在某一瞬,李眠云对池先秋的心思就悬挂在半空,上不能下不能。

越舟心里很清楚这样不好,他只是不可抑制地、想要多听一些,池先秋说喜欢他、担心他的话。尽管池先秋所说与他所想到底有所差别。

池先秋没有在意他没说下去的话,想到李眠云,使劲眨了眨眼睛,维持好平静的表情,才转过头看向越舟:“天晚了,你要回去睡了吗?”

越舟摇头:“我陪师尊再坐一会儿。”

“也好。”

飞雪夹杂着月光缓缓落地,铺满地面,越舟放出柔和的金色剑气,挡开那些没有眼力见的、要飘到池先秋肩上的雪花。

两人并肩,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池先秋撑着头,还有些闷闷不乐的。而越舟犹觉不足,又问:“师尊,李眠云是怎么样的人?”

“怎么?你还想知道?”

“嗯,想知道。”

“奇怪,狼崽子绝不让我在他面前提到别的徒弟,必须全心全意地看着他,而你偏偏问我别的徒弟。”

越舟面不改色:“徒弟想知道,徒弟和他相比,究竟是谁更好些。”

池先秋表情一滞,噢,原来是一样的,都是出自古怪的独占欲和攀比心。

带徒弟真累,每个徒弟的需求还都不一样。

他斟酌着,准备把两个徒弟一起夸了。

端水大师,一步到位。

“他来我身边之前,我自己只吃点心不做饭,他来了得吃饭,我就学着做饭,不过好像不怎么行,后来还是他自己做饭的。他厨艺很不错。”池先秋面上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抿了抿唇角,而后忽然反应过来,连忙又添了一句,“你也一样。你来之前我也只吃点心。”

光记得吃的了。

“他修为不错,你也挺好的,他很有天分……当然你也有。”

“师尊好像还是更喜欢他?”

“嗯……”虽然承认得很不好意思,“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修行也是我手把手教的,十几年了,我自然更喜欢他。”池先秋笑了笑:“要是你在倾云台上多留几年,在他回来之前,多做些好吃的,说不准我就自动倒向你那边了。”

越舟没有一点儿不高兴的模样,眼里反倒有些笑意。

池先秋从水里站起来,想拍拍他的脑袋,抬起手时,却不自觉朝他面上戴着的面具伸去。这么些天,池先秋都快习惯他这副模样了,仿佛他生来就是该戴着面具的。

“你没有想过把面具摘下来吗?”池先秋问,“我帮你看看脸?”

“再等一会儿。”等他再偷偷地听一会儿池先秋说喜欢他。

池先秋便笑:“也好,省得我治不好,你还不高兴。等过几日太和宗的医修们过来做客,再请他们看看。”

再过了一会儿,池先秋拍拍他的手:“你早点回去睡吧,明早起来练剑。”

第二日清晨,池先秋从潭水里爬起来,回去时,越舟已经在厨房里准备早饭了。

他回房去换衣裳,狼崽子早已经醒了,坐在榻上,哀怨地看着他,用眼神问他去了哪里,为什么留自己一只狼在这里。

池先秋哼了一声:“看什么?昨晚还没看够?都是因为你,我昨晚又去泡水了。”

忘记了还有这件事,狼崽子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下次不敢了。”

“快起来,早晨教你用剑。”池先秋走到墙边,取下自己的记事本,化开墨汁,用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刷刷地写下几行字。

狼崽子走到他身边。池先秋很快就把东西写好了,直接将这张纸撕下来给他。

“你把我拿去跟顾淮山做交易的事情我还没有忘记,你把拜师的资格给他了,所以你现在得自己把这个资格拿回来。”

池先秋把纸递给他:“明年三月,正式拜师之前,你把这些事情做到,我就收你为徒。”

有顾淮山在前,池先秋想了一夜,还是觉得自己之前对他太过纵容,没有让他知道,就算是师尊出自真心的宠爱与迁就,也需要自己的付出作为交换,更不能够肆意挥霍浪费。

既然他喜欢交易,那就先来一场交易吧。

让他知道,真心是要用真心来换的。

狼崽子接过纸张。

那纸条上提出的要求有很多,包括对他的学业,要他识字念书;对他的修行的要求,池先秋要他每日早起练剑,学会引气入体,也要学会几套最基础的剑术;还有对他的心性的磨砺,要他克制自己过于狂妄与暴躁的天性,要他学会谦和与礼貌。

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要走邪魔歪道。

要求很多,但狼崽子看都没看,就用力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池先秋感到欣慰,刚要摸摸他的头发表示鼓励,才伸出手,忽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不识字?”

狼崽子定在原地,以沉默回答。

怪不得答应得这么爽快呢,池先秋无奈地拍拍他的背:“去换衣裳,我等会儿把这些东西给你念一遍。”

早饭还在灶上热着,池先秋召来纸伞,在雪地里舞了一套最简单的入门剑招。

这时小雪还未停歇,雪粒缀在他的肩上发上,很快又被他的动作带落,隐入雪地一片雪白之中。

为了给狼崽子做示范,好让他看清楚,池先秋动作轻缓,一举一动都十分柔和。但倘若仔细观察,便能看见池先秋每次挥“剑”,劲力自核心传到伞尖,带起一阵迅疾的小范围的疾风,将飘散的雪花向外推开半分。

池先秋一身月白服制,广袖长襟,在雪地里以伞为剑,劈砍抹刺,身形轻盈,姿态灵动,如同雪中飞鸿,更欲乘风归去。

越舟与狼崽子都站在他面前,目光随着他的身形,片刻不离。

而后自倾云台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李鹤从远处跑来,见池先秋在练剑,也停下了脚步。他摸着小脸,站在原地,亦是看得入迷。

池先秋浑然不觉,半垂着眸,注意力全在手中的纸伞上。

待剑招舞毕,他反手将纸伞收好,看向狼崽子:“看会了没有?”

狼崽子摇头,池先秋叹气,余光瞥见李鹤来了,便撑开伞朝他走过去了:“你又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池先秋在他面前半蹲下,替他撑着伞,挡开风雪。李鹤裹着小披风,还有婴儿肥的小脸藏在雪白的狐狸毛里,看着他笑:“神仙哥哥好好看。”

还是这个徒弟最可爱,池先秋抱了他一下:“你用早饭了吗?要再吃一点吗?”

李鹤点点头,池先秋牵着他要回去。

经过狼崽子面前时,池先秋拿出一卷剑谱递给他:“先把前三招练好,练给我看之后再吃饭。”

狼崽子应了,只是看着李鹤,有一点吃味。

为了不让他感到区别对待,池先秋还对越舟道:“你把方才我练的也练一遍,然后进来吃饭。”

池先秋牵着李鹤回去,把炉子上热着的饭菜匀了一份出来,在桌上摆好。

推开窗子就能看见屋前空地的场景,越舟在练剑,狼崽子也翻着剑谱,用池先秋给他做的木剑认真地比划。

吾徒乖顺,吾心甚慰。

桌上碗勺磕碰,池先秋转头去看,李鹤坐在椅子上,正伸长了手,给他摆碗筷。

他道了声谢,问了李鹤想吃什么,便给他夹菜。

池先秋一边喝粥,看着眼前的饭桌,一边想着这个屋子还是不够大。等李鹤过来,再等他把前世的李眠云找回来,他就有四个徒弟了。

四个徒弟,这个饭桌不够大,椅子也不够多,房间也不够。

他转头,用拇指把李鹤脸上的脏东西抹去。

唉,真是甜蜜的烦恼。

李鹤一手扶着碗,一手拿着勺子舀粥,抬眼看了看窗外,又看向他:“神仙哥哥,为什么他们要练剑呀?”

“他们是我的徒弟。”

“徒弟就要练剑?”

“可以说是吧。”

李鹤点点头,若有所思,继续喝粥。

两个人用过早饭,越舟早也好了,就站在池先秋身后帮他捏肩,狼崽子还没有练好前三招剑招,池先秋把躺椅搬到窗边,撑着头看他练剑,也不催他。

倒是他察觉到池先秋再看他,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背对着他了。

池先秋道:“要不你先练一遍给我看看?饿了吗?”

狼崽子摇头,很是紧张:“我再看看。”

“好好好,不急。”

别扭的毛毛狗,池先秋笑着看他,而后李鹤悄悄钻进他怀里:“神仙哥哥,我也想练剑。”

池先秋下意识往后倒了倒:“什么?”

“我也给神仙哥哥做徒弟吧,好不好?”

那当然好了!

池先秋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笑着道:“师尊早就给你留着位置了。”

察觉到越舟给他捏肩的力度忽然变大了,池先秋抬起头:“怎么了?”

狼崽子也把木剑挥得带起强劲的风声,池先秋又看向他:“你又怎么了?没吃饭还这么大力气?”

李鹤直往他怀里钻,学着之前听见他二人唤池先秋的称呼,也唤了一声:“师尊?”

池先秋顿时被吸引去了,笑着应道:“乖。”

等狼崽子吃了早饭,池先秋便拿出一套笔墨、一套书卷,要教他识字。

池先秋站在他身后,将他整个人圈在身前,把着他的右手,教他拿笔的姿势,又带着他写下几个最简单的字。

察觉到他不是很认真,目光也不在面前的纸笔上,池先秋轻声道:“专心一点。”

狼崽子连忙转回头:“嗯。”

他又问:“师尊这样教过……顾淮山吗?”

“没有。”池先秋语气平常,“我要这样教他的时候,他不知道发什么疯,一直躲着我。”

活该。狼崽子暗笑,翘起来的尾巴掩饰不住,忽然打在池先秋脸上。

池先秋吃了一嘴的狼毛,还十分扎嘴,抬手把他的尾巴拂开:“你注意一下。”

“是。”狼崽子把尾巴收回去,但两只狼耳朵还束着。

池先秋一边教他认字,一边随口道:“这样学一阵子,你就给自己起个名字。”

“是。”狼崽子转头看他,“师尊,那……姓氏?”

人界修士自然都有姓氏。魔界魔修或有或无,若是修士走火入魔,留下的后代,便有姓氏传后,魔尊就姓顾,顾淮山回到魔界之后,也是随他的姓,但现在狼崽子肯定不想姓顾。

前世池先秋把顾淮山捡回来的时候,让他随自己的姓,取名叫做池燕。

但现在,池先秋也不想把这个姓氏给得这么容易。

这个姓也是他从他自己的师尊池风闲那里借来的。

所以池先秋故作不知:“你想姓什么?没有姓也行啊。”

狼崽子小声道:“师尊,我能不能跟你姓?”

“那等我问问我的师尊吧。”

这时候落下最后一笔,池先秋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今天先学到这里,你把每个字抄二十遍,记清楚,明天我检查。”

“是。”

池先秋背着手,看他写字看了一会儿,便去和李鹤一块儿了。

这时李鹤也正拿着笔写字,知道他过来了,也抬头看过去:“神仙哥哥。”

“小鹤写的也好。”

想来也是,他是世家公子,天资聪颖,开蒙早,李家给他请的开蒙先生也是最好的。

但池先秋也不想让他多写,没一会儿,就带着人一起折纸去了。他们折了许多小妖兽,都立在桌上,仿佛下一刻就会变成真的溜到地上一般。

他们两个玩得高兴,狼崽子悄悄看了一眼。

他发现这个李鹤,不单在池先秋几个徒弟的名次里比他高,还比他可爱,比他讨池先秋喜欢,写字的动作一顿,拿着笔用力地在砚台里顿了顿,面色闷闷地继续写字。

后来他发现,只要自己拿笔的姿势不好,池先秋就会过来纠正他。

于是这天上午,他拿笔的动作千奇百怪,错了百八十次。

池先秋后来明白过来,不再手把手地纠正他,看见他错了,也只是出言提醒。但狼崽子还是乐此不疲,以此吸引他的目光。

直到李鹤说了一句无心的话:“神仙哥哥,小鹤学写字的时候,只学了一次就学会了,你的徒弟学了好多次还不会啊。”

狼崽子握笔的动作一滞,顿觉不妙,眉心猛跳,又听见他说:“神仙哥哥,你的徒弟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噗——”池先秋努力憋住笑,“童言无忌,瞎说什么大实话。”

狼崽子臊得很,额角青筋都暴出来了,辩解道:“我会了,师尊我会了。”

池先秋变出一柄玉戒尺,在手里掂了掂:“真的会了?不会我可打你的屁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