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白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明明一小个面包他也是三两口就吃完了,可叫人看着就是觉得他吃得特别斯文。
沈可衍看着藤白吃完了,就又问“还吃吗?”
藤白摇摇头,擦干净了手,而后起身离开了教室。
沈可衍见状,便转了回去,继续吃面包写作业。
周围的人明显还都有些没有回过劲儿来,过去好一会,安静的教室才渐渐又有了吵闹声。
然而几分钟后,刚恢复了吵闹的教室又一次安静了下来,甚至安静得更加诡异。
几十双眼睛看着藤白从门外走进来,手上拿着一袋牛奶,走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而后身体往前倾了两分,将牛奶放到了沈可衍的桌子上。
紧跟着他们又看到沈可衍拿起牛奶看了眼,而后脸上出现笑意,转过身问藤白“还我的?”
藤白点点头,就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沈可衍也没再多说,像是觉得正常一般,道了声谢,就转回去咬开了牛奶,叼在嘴里继续写作业了。
这正常?
这哪里正常!
如果送牛奶的不是那个当班长一年但愣是因为过分高岭之花全班没谁敢跟他多讲一句话的藤白,如果收牛奶的不是那个高一就凭着打掉隔壁学校学生一颗牙在全校出名以至于两年过去人人见到他还是会抖两抖的沈可衍。
这也许是正常的。
可偏偏主角就是这俩,还不是其中一个,两个全凑齐了。
这件事情明显对全班人的冲击都很大,以至于早上两节课过去,到了大课间,班级里的多数人都还在偷偷打量两人,又心惊又期待地看看会不会再看到什么。
周一的大课间要升国旗,不用做早操。
升完国旗是学生代表发言。
今天的学生代表是藤白,他演讲的主题是“展望未来”。
以前的课间操沈可衍都没什么印象,他有时会去,大多数时候如果睡过了没去,也不会有人管他。
就算去了,台上人是谁,讲的是什么,他也很少关注。
藤白的声音很干净清透,他演讲时并不慷慨激昂,但就是能叫人听进去。
沈可衍最开始只是注意到藤白上去,于是留心听了一下,听着听着入了神,发现藤白演讲的内容还挺吸引人。
听到一半,他忽然注意到,操场上大多数人也都看着升旗台,听得十分认真,他们看藤白的神色虽然不尽相同,但几乎都带着崇拜。
很纯粹的,独属于学生这个群体的,看遥不可及又让人想要去追赶的目标的崇拜。
沈可衍收回视线看向藤白。
他忽然有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感觉他好像也融入了学生这个群体,看一个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站在人群之上,给大家展望只有无忧无虑的年纪才敢尽情展望的未来。
晚上沈可衍没回出租屋,回的他爸那边。
小区里九点多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有些眼熟沈可衍的,见到了都会和他打招呼。
沈可衍回到家,开门前习惯性地在门口听了会动静,没听到什么大动静以后,才拿钥匙开了门。
罕见得开门后屋子里没有酒气,客厅的灯开着,沈明晋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沈可衍推开门,沈明晋便朝门口看来,而后眼底浮上欣喜,起了身“小衍,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沈可衍关上门往屋里走,看了眼茶几上放着的几包零嘴,没有酒。
沈明晋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连忙开口“我没有喝酒,就吃了点零食,不信你可以过来闻闻。”
沈可衍走到沙发旁,拿出了回来路上买的测酒仪。
沈明晋看到了也没说什么,让沈可衍测了以后,脸上浮上一抹笑“说了没喝吧,爸爸怎么会骗你。”
沈可衍把测酒仪放回书包里,看了一圈屋子,又看了眼桌子,和桌子旁包垃圾桶的零嘴果壳。
他开口问沈明晋“晚饭吃了吗?”
沈明晋又笑了一声“没呢,看电视一下子看忘了,也不太饿,就一直没想起来吃,你刚放学回来吗?学校放学那么迟?”
沈可衍没说上班的事,应了一声,就往厨房走。
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冰箱里很空,就一捆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面条,还有一些发黄了的菜叶子。
沈可衍又打开冷冻柜拿了冷冻的肉出来,对客厅的沈明晋道“煮面可以吗?”
沈明晋往厨房这边走,连声说了两声“可以”,就站在门口看着沈可衍。
沈可衍切肉切菜煮面的动作很娴熟,一看就知道经常做饭。
沈明晋站在门口看着看着,眼眶就渐渐红了“我们小衍长大了,越长越帅气了。”
沈可衍低头盯着面锅,没有什么反应。
沈明晋好似也不在意,继续道“这些年跟着爸爸吃了这么多苦,以后一定会娶到一个好姑娘,过上好日子的。”
面锅开始沸腾,沈可衍掀开锅盖,拿筷子在锅里搅了两下,而后往里放调味品。
沈明晋也没有再说话,就站在门口看着沈可衍。
几分钟后,沈可衍熄了火,把面从锅里倒出来,拿了筷子放到碗上,对沈明晋说“可以吃了”。
他把锅放到水池里,简单洗干净了以后挂好,擦干净手以后,见沈明晋还站在门口,没有去端面。
“不吃吗?”他问沈明晋。
沈明晋摇了摇头,那张略显老态的脸上浮上为难,他看着沈可衍,开口“小衍,你今晚留在家里睡吧。”
沈明晋就又道“那天你来过以后,爸爸就没有再喝过酒了,我这两天也在试着找工作,家里你换洗的衣服也……也有。”
沈明晋四十多岁,头发却白了大半,整张脸上有不少皱纹,再加上常年泛黄的脸色,看着就像五十多的人。
但仔细看他的五官轮廓,能看出几分年轻时候的英俊。
沈可衍的母亲是典型的温婉江南女人长相,沈可衍长得和母亲相似处不多,五官轮廓多随了父亲。
以前他的爸妈带他出门,所有人都会说他和他爸爸像得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可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什么人能看出来了。
“好。”沈可衍点头答应了沈明晋,又道,“吃面吧。”
说完他就出了厨房,回了自己房间。
他上一次回来住还是过年,房间大半年没人清扫,已经积了灰。
沈可衍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拿了睡衣进卫生间洗澡。
洗完澡后,他也没再出去,直接关了卧室的灯,躺到了床上。
门的缝隙透进来客厅的灯,沈明晋的脚步声在外头来回了几次,但始终没有过来敲门,大约夜里十二点左右,客厅的灯没了,沈可衍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的关门声。
两年来沾枕即睡的沈可衍躺在这张他睡了十多年的床上,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他知道沈明晋不喝酒就不会乱砸东西,但在这个房间里,紧绷着神经仿佛已经成了身体的习惯。
沈可衍也不清楚他是夜里几点睡着的。
只记得中途风划着窗户的响动叫他半夜惊醒了好几次,最后一次四点多,沈可衍醒了以后就没能再睡着,一直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六点钟他从床上起来,去厨房简单做了点早餐,自己吃掉一半给沈明晋留下一半,而后在沈明晋的房门口贴了张便利贴,就从家里离开了。
清晨的太阳刚从山顶上冒出一个尖来,空气里透着两分不冻人的冷意。
沈可衍坐电梯到小区一楼,刚推了车出公寓楼,身后就传来一个带着几分嚣张意味的声音“我没看错吧,这是‘大孝子’沈可衍回来了啊?稀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