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来海边拍摄前特地观察了好几天的天气预报,挑的几个艳阳天。
天气预报挺准的,虽然去海边的那天依旧是阴雨天,第二天开拍的时候,早上六点多就已经出了大太阳。
不是节假日,这一处海滩也不属于旅游地的范畴,因此白日里不见什么人,剧组工作人员简单地做了清场处理,就开始在沙滩上架拍摄的设备。
今天白天主要拍一行人在海滩边玩耍的戏,夜里会有一场篝火晚会的拍摄。
任务不算重,因为换了场地,每一场的戏的时间都给得比较宽裕。
早上八点多,太阳光里渐渐带上暖意。
沙滩旁的几个小屋子被剧组租借过来当临时的更衣室,阳光照到那一整排小屋子的时候,沈可衍和藤白正在其中一间里。
小屋子里有两排凳子,这一间藤白进了以后,其他人就自觉不敢进来了。
这会沈可衍正裤腿卷到大腿上,藤白蹲在他身旁给他腿上的伤口缠防水的胶布,因为一会会有几场一群人在沙滩边上玩水的戏。
沈可衍坐的位置刚好靠近窗户,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沈可衍脸上,暖洋洋的,他面朝向阳光舒服地眯起眼睛。
藤白给他把腿上的伤口包好,把他的裤腿放下下来,就坐到他身边,撩起他的袖子给他绑手臂上的伤口。
沈可衍睁开眼睛看藤白。
藤白整个人坐在阳光里,光把藤白的脸上的每一处都照得十分清楚,清晰到沈可衍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小屋的窗户开了一小条小缝,风从小缝里钻进来,带着海边特有的咸湿气息。
沈可衍看着动作轻柔的藤白,忽然靠过去,把脑袋靠在了藤白肩头。
藤白的动作顿了一下,垂眸看了眼沈可衍。
沈可衍闭上眼睛,在他肩头轻晃了两下,开口:“小的时候我特别想去海边玩,但我住的地方不靠海,那时候交通还不方便,要去海边城市需要开至少十几个小时的车,爸妈太忙,就一直没去。”
藤白继续给他绑伤口,绑完了以后,将他的袖子拉下来放好,抓住他有些凉了的手包在手掌心里,安静听他讲。
沈可衍说完上一段话后沉默了好一会,才又道:“后来我妈意外去世了,就也没机会去了。”
藤白怔了一下,垂眸看向沈可衍。
沈可衍却在这时忽地睁开眼,眼眸深邃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笑道:“不过后来和其他人去了一次,体验很不错。”
藤白看着沈可衍眼底的笑,正想开口问谁,沈可衍忽地凑上来亲他。
原本两个人并排坐着,沈可衍亲了藤白两下,就起身坐到了藤白腿上。
木屋里的凳子窄,藤白的膝盖有两分向下倾着,因此沈可衍一坐上来,他就马上抬手将人搂住。
屋外时不时传来说话声和嬉笑声,有人从旁边的木屋出来,又有人进去,门开开合合,声音始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响起。
两人在的小木屋在最里侧,窗户对出去是蔚蓝的大海,来来往往几乎没有人从窗户前经过。
阳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长,投放到木屋的墙上,墙上的黑影紧贴在一起,数次融为一体后又分开,最后还是融作了一体。
白天的拍摄几乎在边拍边玩里度过,气氛十分愉悦,到了夜里,整个剧组的氛围就跟温度一样冷了下来。
木淮橙等五人幸运地碰上了海边酒屋一月一次的篝火晚会,晚会上来了很多人,几十个人围着篝火,先看了几场表演节目,然后开始篝火游戏。
今天一天从疗养院里出来的五个人都很开心,因为长年累月的生病,他们的生活几乎脱离开了色彩鲜艳的任何东西。
因此他们把这一天当作偷出来的一天,他们吃了很多平日里因为忌口只敢浅尝一点的时候,每个人甚至还偷喝了点平日里不敢喝的酒。
节目游戏环节的结尾,酒屋的老板说要抽幸运观众,赠送一份大礼。
所谓的大礼其实是木淮橙和老板商量好的,他跟林糕还有夏冶三人提前了一天才踩点,准备了求婚的烟花,蛋糕,气球,还有戒指。
酒屋老板挺像样地闭着眼睛转了一圈,最后点在了木淮橙头上。
木淮橙在众人的哄笑声里站起,笑着配合老板发表中奖感言。
林糕和夏冶就在这个时候偷偷溜走,他们跑到烟花摆放的地方,在木淮橙说到几人对过暗号的那句话时,点燃了整排的烟花后跑开。
两位幕后人员跑开后又马上去推礼车,在烟花绽开之际,推着礼车往外走。
而人群中,木淮橙已经单膝跪下,看着面前的人眼底闪烁着泪花开口。
“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特别乐观的人,小时候每次受了挫折想的都是没事,这是生活给我的考验,包括得病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得,我想老天让我活得比别人说那么些年,可能是想让我停留在最好的时候,让我的生命永远保鲜。”他说着,笑了起来。
“可是遇见你以后,我忽然开始贪心了,我有点怪老天了,我不想就活那么几年了,我想再多活好久,至少久到不至于让你伤心地把我送走,可是似乎不可能了。”
“但我还是贪心,”他从礼车上拿过戒指,打开,“贪心得想要多活,也贪心得想要你和我结婚。”
在人群的哄闹声和祝福声里,木淮橙为他的新娘戴上了戒指,新娘感动地流下了眼泪。
然而梁导喊“卡”的瞬间,苏欣然却蹲下嚎啕大哭了起来。
在场众人的情绪都陷在剧情里有些低落,但苏欣然哭得实在是太过于崩溃,以至于其他人一时间都顾不上难过,连忙上去安慰他。
何恫也还有些没有从情绪里面出来,他明显也被苏欣然吓了个不轻,他连忙安慰苏欣然,说那只是个故事。
苏欣然却是哽咽着开口:“不是的。”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又克制不住眼泪往下掉更多:“我只是觉得我好过分,我之前竟然想要放弃生命,明明有那么多人,那么努力地想要活着,我却一点也不珍惜那么宝贵的生命。”
刚才拍摄表演环节的时候NG了几次,沈可衍喝下去小一罐啤酒。
海边的风吹得人忍不住瑟缩,沈可衍觉得脸上有两分酒后的热,身上又被冷风吹得发凉。
他往藤白那边靠了一点,听到苏欣然说的关于生与死的话,他抬头看向藤白。
藤白察觉到他的视线,也垂眸看向他。
沈可衍就那么靠在藤白身上,看了藤白两眼后,又移回视线看人群,而后似有若无地开口:“生比死难。”
藤白还在垂眸看他。
沈可衍像是只是无意这么一说,沉寂了片刻后,他才又开口:“但最难的是死而后生。”
他说完,抬眸看藤白,夜色混淆了他眼底的神色,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想法。
他问藤白:“阿白,如果你陷在死亡边缘,你会为了我,从可能会将你扒皮抽骨的死路上冲出来吗?”
“当然。”藤白没有丝毫犹豫,他抬手用指腹很轻地描着沈可衍的脸庞轮廓,几乎是下意识地问,“衍衍呢?”
“我?”沈可衍笑了起来,“我肯定要踹烂了棺材板出来爱你,我小气,这么哪哪都好的一个人,可不能让别人爱了,只有我能爱。”
他说完笑着把脸埋进了藤白的胸口。
旁边有人看到了,有震惊的有两眼放光的也有表情不好的。
两人谁也没管。
沈可衍埋在藤白的胸口上埋了一会,忽然感觉指头上被套上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了眼,发现藤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拍戏时摘下来的戒指顺走了,这会戒指正套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
海滩上的灯光一闪一闪的,照得戒指也一闪一闪的。
沈可衍垂眸看戒指之际,藤白一只手托着他戴戒指的手,另一只手揉着他的头发,在他耳旁道:“衍衍,我们结婚吧。”
沈可衍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枚戒指连交往带结婚一起求啊?”他故意调侃藤白。
藤白搂着他说得诚恳又挺煞有其事:“来不及订制第二副了。”
沈可衍没忍住在藤白怀里笑半天,而后挠了藤白手心两下,道:“这是对戒吧,你的戒指呢?”
沈可衍猜藤白可能一直随身带着他自己那枚。
因为在沈可衍说完后,藤白就很快拿出了他自己那枚,递给了沈可衍。
沈可衍接过戒指,放在手心里看了片刻。
两枚对戒是同样的款式,只有大小是不同的。
他抬起藤白的左手给藤白的无名指套上戒指,问藤白:“什么时候结婚啊?”
“明天。”藤白答得又快又干脆利落。
沈可衍笑了起来。
他拿着藤白的手和自己的手放在一起,两枚纹路戒指上都有两条细小胡乱地缠着,而把两枚戒指放在一起以后,戒指上不管那条细小缠得多么乱,都能和另一枚上的其中一条连在一起。
沈可衍看着放在一起的两只手,说:“我们真配呀。”
藤白眼底浮上笑,搂着沈可衍的脑袋亲了一口,“嗯”了一声。
沈可衍依旧盯着藤白的手,半晌后像是自言自语:“所以谁说我们不配都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