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历廷被沈可衍一挑衅,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他嘲讽地轻嗤了一声:“会勾引男人也算本事?”

沈可衍眉梢轻佻,有趣道:“算不算不是你先说的吗?”

历廷被噎了一下,一时间没应出话来。

沈可衍便继续道:“不过既然你想比本事,在剧组,我们是演员,演技就是我们最好的本事证明,来比一比演技,敢吗?”

历廷当然丢不起那个说不敢的脸,何况他并不觉得比演技沈可衍会比赢他。

他家里有点小钱,这些年在娱乐圈也就是小玩一下,虽然没什么大名气,但也演过不少电视剧。

面前的小子一看就是刚出道的新人,没什么演戏经验,演林糕演得过去无非是因为他本身就一副娇弱易推掉的长相。

他一早上已经在这破剧组受够气了,还要被剧组其他人一直指指点点,心里不爽到极点,就差撂担子走人了,现在沈可衍凑上来给他出气,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难看的脸色恢复了两分,道:“好啊,不过再演我们自己的角色就没有挑战了,既然你想比,我们就对调角色,你演我的角色,我演你的角色,敢吗?”

在他看来,保安推倒林糕那场戏,沈可衍的戏份简直不能更容易。

不就是被推倒在地,红个眼睛。

谁被推倒推疼了不会红眼睛,这需要什么演技?

倒是他的那个角色,又是动作,又是表情的转折,麻烦得要命,再加上沈可衍那副娇弱的长相,演一个五大三粗的保安几乎开演就会马上被pass。

他说完还担心沈可衍不答应,不料对方点头点得干脆利落。

历廷在心里嗤笑一声,真蠢。

“现在开始吗?”沈可衍又问了一句。

“当然。”历廷马上说。

这一段保安有几句台词,林糕没有,他当然不会给沈可衍背台词的机会。

不过沈可衍看起来似乎并不介意,他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梁导问:“梁导,能请您做个裁判吗?”

梁导欣然答应。

沈可衍道了声谢,便再次看向历廷说规则:“导演拥有喊卡的权利,每一次喊卡,导演都会说是因为谁卡,十五分钟内或者是顺利完成这个场景时,谁被导演喊卡的次数多,就谁输,可以?”

历廷没问题地点了点头,他点完头,忽然想到什么,又道:“比赛有输赢,输赢总要有奖惩。”

沈可衍看向他,开口:“当然。”

历廷的眼中滑过一抹得逞:“我有一个不错的主意,就录一段视频,承认自己演技比如对方,具体台词由赢的一方定,怎么样?”

沈可衍没有异议地点了点头。

历廷闻言,顿时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那快开始吧。”

周围的人见状,便主动让出了场地,让两人交换位置开始对戏。

导演一喊开始,上一秒还是聊天姿态的沈可衍迅速挺直了身体,换上紧皱着眉头不肯通融的表情。

他的个子明明只有一米七出头,身材也属于纤细的类型,但一进入状态,就是叫人觉得他无端高大了许多。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除非你把院长找来证明你的确是疗养院里的病人,不然绝对不能进去。”

沈可衍开口的声音一改往日里清朗的音调,变得低沉而古板,一个不近人情的保安形象瞬间出现在众人眼前。

哪怕这个保安长得白嫩又好看,叫谁见到他现在这副不通融的样子,都忍不住在心底吐槽。

历廷明显被沈可衍的表演惊到,他反应慢了一拍,还没来得及配合,导演的一声“卡”就已经在一旁响起。

紧跟着梁导秉公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历廷一次。”

开局就被喊卡,历廷的脸色顿时难看了下来,偏偏这时候周围传来的都是夸赞沈可衍演技的声音,他顿时咬牙厉声道:“再来。”

第二次拍摄开始。

历廷这一次也很快进入了状态,他接上沈可衍的表情,露出哀求的表情去拉保安企图求饶。

保安被他拉了几次,不耐烦地将他甩开,却一不小心将他推到了地上。

就在沈可衍要把他推到地上前,他特地稳住下盘,盘算着叫对方推不动他。

毕竟两人的体格差距太大,沈可衍推不动他,可不怪他。

哪料沈可衍力气不小,且推他的时候用了巧力,一下子就将他推到了地上。

他摔在地上时一阵发懵,根本不记得接下来要演什么。

导演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卡,历廷两次。”

连续演了两次,历廷再怎么也发现了沈可衍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可已经答应下来的比赛,周围几十人围着看,还有人拿着手机拍,他自然不可能自己打自己脸。

于是他自己给自己解释了一句“刚才没进入状态”,便起身开始了第三次。

这一次历廷没再想别的,发了狠跟沈可衍演。

保安被林糕晃了两下,被晃得心烦,一扬手想要将人甩开,不料对方身子那么娇弱,一下子就被推到了地上。

他看到摔到地上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要去扶人,林糕却是红着眼眶不肯让他扶,红着眼睛在地上坐了好一会,才拍了拍手上的碎石子忍着痛自己从地上起来。

“卡,历廷三次。”

历廷正演到扭头避开沈可衍的手,忽然被喊卡,他火气顿时上来了。

“导演,这次是为什么喊我的卡?”他表情不悦地抬头质问梁导。

“你有认真看过林糕这个角色吗?”梁导表情严肃地看着他,“林糕不要保安拉他,并不是真的嫉恨保安,而是被摔了一下摔疼了,再加上夏冶头也不回地丢下他走了,所以委屈一下子上来了,闹的小脾气,你演的给人感觉下一秒就要上去把保安按在地上打,多大仇多大怨啊?”

历廷的脸色黑成了锅底,不悦道:“摔这么一下就疼,娇气死了。”

梁导本来只是脸色严肃,听到这话,瞬间拧起了眉:“你是摔一下不疼,但林糕从小身体不好,皮又薄,保安比他高大那么多,摔他的时候也没注意力道,再加上心理委屈,他能不疼吗?既然你演绎了这个角色,在喊开始的时候,你就是林糕不是你历廷,这个道理你演了那么多年戏还不明白?”

历廷被导演说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抬头,发现四周所有人都紧盯着他,顿时面上一阵发热,从地上起来硬着头皮道:“我知道了,我会进入角色的。”

第四次开始,历廷这一次直接在被沈可衍推倒后,就被导演喊了卡。

接二连三,他压着快要受不住的怒火,脸色难看地问导演:“梁导,这次又是为什么?”

梁导皱眉看他:“被摔的时候你不能收着,你是身体娇弱的林糕,在意外被人摔出去的情况下,你怎么可能马上做出防护,刚才林洛被你摔的时候,摔那么厉害都没收一下。”

历廷本来就已经够窝火了,还被导演拿来和沈可衍刚才的表演比,他顿时怒气飙升。

但好歹还有理智在,他没有怼导演,而是挑着沈可衍这个“软柿子”捏:“你推的时候推大力一点不会吗!”

沈可衍看着他勾了勾唇:“这可是你说的。”

第五次表演开始,沈可衍用了比之前大些的力,但力道收得刚好,没有给历廷借机发挥的地步。

历廷被推倒后没多久,就又被导演喊了卡。

接下来的五六次,几乎每一次历廷被推倒后没多久,都会被导演喊卡。

他哪怕再皮糙肉厚,掌心也被磨出了血,腿上更是被蹭得火辣辣的疼。

终于在又一次沈可衍将他推倒在地,他的手擦在一颗有些尖锐的石头上擦破了以后,他忍不可忍地朝沈可衍怒吼:“你有病啊,推我那么多次是不是故意报复!”

沈可衍笑看着他:“我推你那么多次,难道不是因为你一直被喊卡?”

历廷怒火中烧,见着沈可衍的笑脸,青筋暴起就想动手揍人。

大不了这剧不演了,揍个刚出道的小生,那么点损失他还是赔得起的,不然今天这口恶气是没地方出了。

然而他刚上前一步,肩膀就被一只手大力按住,他红着眼睛凶狠地扭过头,倏地对上了藤白冰冷的眼神。

那一瞬间就像往火里浇了冰水,又丢进去一堆冰块,藤白冷冰冰的眼神叫历廷胸腔里的怒意生生被惧意按了下去。

藤白见状,才松开按住他肩膀的手,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别试图碰你不能碰的人。”

藤白给人的惧意,好比天性上的碾压,寻常人只会下意识服从,很难升起反抗的心理。

历廷一瞬间不敢再看沈可衍,把视线转到了梁导身上。

他质问道:“十几次,难道林洛就没有一次哪怕是一点表演上的失误吗?”

梁导摇摇头,没有回应历廷的质问,而是看向沈可衍:“你给他表演一下这两个角色?”

沈可衍点头,应了声“好”。

人群再一次退开,这一次包围圈里面只剩下沈可衍。

沈可衍一个人站在人群中间,先开始表演林糕。

没有人和他对戏,但他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脑袋里自动浮现保安方才说的那份冷硬的拒绝的话。

他们看到林糕抬起手,拉了拉不存在的保安,然后被甩在地上。

被甩在地上的时候他只是有点发懵,眼眶并没有红,可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夏冶都走没影了,他的眼眶倏地湿润了起来,胸腔也出现了小幅度的起伏。

这时候似乎有人把手伸到了他面前,他垂下头躲过,赌气似的咬着牙拍了拍沾满了石子甚至有些擦破了口子的手掌心,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爬起来已经他没再央求保安,也没走,就垂着脑袋固执地站在那,又恼又委屈的小表情叫谁看了都于心不忍。

周围不少女工作人员和女演员看着沈可衍这副模样,母爱之心瞬间开始泛滥。

有两个女生凑在一起,没忍住小声出口:“好可爱天呐,宝贝快来我怀里,要什么妈妈都给你。”

话刚说完,女生忽地感觉到一阵冷,她一抬头,就对上了藤白冷冰冰的视线。

往日里看到藤白那张脸就忍不住开始舔颜的女生头一回被吓得不敢再多看一眼,忙低下了头,捂住嘴巴也不敢看沈可衍了。

人群中间,沈可衍已经结束了林糕的表演,开始扮演保安。

他身体挺得板正的一瞬间,眼神迅速变化,变成得又木又耿。

他念了开头的几句台词,期间手臂微微晃动了几次,让人一看就知道有人在他身边晃他。

他不小心把林糕推倒在地,有些慌地想要去扶人,被拒绝后愣了两秒,收回了手。

林糕站起来以后,保安依旧站得笔直,一副不搭理人的样子,只是偷偷瞥了两眼林糕手心里渗出来的血,眼底松动了几分,但很快又变回了不通情理。

两场表演结束,梁导满意地点点头,转向历廷,道:“看明白了吗?”

历廷有眼睛,当然看得出来刚才沈可衍的那两场表演有多精彩。

就算他不会看,周围人压抑不住的欢呼声也足够证明。

有藤白在上头压着,他不敢再把气撒到沈可衍身上。

周围又那么多人,还有人拿着相机拍,他现在再跟导演撕破脸,鬼知道第二天外面会怎么传他。

他只能压下这口气,点头应和导演。

梁导见状,也没再多浪费时间,便道:“好了,大家都修整一下,十分钟后开拍,这一次状态都给我摆好了。”

周围的人相继点头。

历廷见没人提奖惩的事情,便打算糊弄过去,刚要走,沈可衍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等等,先把视频拍了吧,十分钟的时间,够用了。”

历廷脚步一顿,脸上浮现阴霾。

沈可衍一点要放过他的意思都没有,他走到历廷面前,拿出手机,对着对方晃了晃。

历廷抬眼看了一圈四周。

因为沈可衍这句话,四周原本要散去的人群迅速围了上来,一个个都是一副势头十足的吃瓜模样。

他的表情有几分僵化,靠近沈可衍对对方小声警告:“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沈可衍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轻笑道:“我们日后也没什么好相见的了,所以就不留线了吧。”

他说话的声音不响,但也不算很轻,离得近的部分人听到他的话,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历廷瞬间气红了脸,正暴怒,忽地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视线。

他抬眸望去,不远处的藤白正凝视着他。

偏偏这时候沈可衍还对他笑得灿烂,语气轻快道:“录像模式我已经打开了,台词就由你自己想吧,不过有几个条件,必须三十字以上,并且能让观看者一眼就看出你深刻意识到你技不如人的诚心哦。”

历廷最后在藤白的视线压迫下,咬着牙完成了录像。

录像一结束,他迅速离开了拍摄场地,跟逃命似的。

他一路来到疗养院主楼的一楼卫生间,进了一个隔间就锁上门,坐在了马桶上。

他越想方才沈可衍那副羞辱人的嘴脸就越生气,正打算找人去买点黑料黑他,忽然被手机里弹出来的一条热点新闻吸引了过去。

新闻的内容报道的是岁汭。

历廷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昨天傍晚的直播他也看了一点片段。

他点进去,发现那是一篇关于岁汭这么多年来做的恶劣事件的总结。

所有事件几乎都有相关证据,证据真实得吓人。

而这一系列事情的曝光,起因是今天凌晨,有人在网上发布了一段岁汭从疗养院管垃圾大爷那里拿走项链,再塞进苏欣然行李箱里的全过程。

视频里的岁汭一直带着口罩帽子墨镜,遮得严严实实,只是在他塞链子进行李箱的时候,动作慌张了一下,掉了墨镜,镜头恰好拍到他的眼睛,石锤无疑。

这段视频出来以后,不少人开始控诉岁汭的罪行,表示被岁汭茶过,陷害过,抢走过男人或者东西。

事态发展到这会,整个网上几乎都是他这些年来做过的恶劣事情。

历廷看完报道,心思一转,进了公众平台,登上一个之前让助理买的小号,点进了挂在第一的跟岁汭有关的热搜。

他在第一条营销号下面评论:【狗咬狗罢了,岁汭之前装的好的时候,谁看的出来他做过那么多恶心事情?现在林洛把自己装裱得一副圣人样子,他私下什么样,又有谁知道?】

发完这条评论,他迅速去买了一波水军点赞和跟评。

看到他这条评论被顶上热评前三,历廷顿时觉得大快人心。

他嗤笑了一声退出这个词条,正打算关掉手机,忽地看到一条迅速窜上来的热搜词条。

词条的内容是“岁汭坠崖”。

他点进词条,看到第一条动态发布的内容。

【据知情人士透露,岁汭在被捕的路上企图逃跑,意外坠崖,目前人尚未苏醒。】

底下配了几张图,是岁汭坠落在崖底被拍到的。

他的衣服在坠崖的时候被树枝勾得稀烂,照片里仅剩下几块破布挂在身上,而他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历廷看着那几张图片,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其中一张放大。

照片属实吓人,也不清楚为什么没有打上马赛克。。

斑驳的伤痕就像是一只只眼睛,烙印在岁汭的身体上,密密麻麻。

历廷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恶心想要退出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退,忽然觉出一抹怪异,又仔细看了一眼。

岁汭这些伤口照理说应该是新划伤的,然后照片里看起来,却像是那种腐烂化脓后的溃烂老疤。

历廷看了半天,确认没看错,他奇怪地退出图片,下意识往下划评论,忽然看到被顶在第一的热评。

【总有一天,你会被扒下衣服,袒露给世界上所有人,看这些年在你身上腐烂溃脓的恶。】

历廷看到这句话的瞬间,耳旁仿佛响起昨天沈可衍在直播里说这段话时的声音。

他只觉寒气从脚底开始往上冒,回过神来连忙退出了这条动态,下意识地往下滑了一下,忽然看到热度第二的动态没有配任何文案,就一段视频。

更加诡异的是,以往排在前几,动态下面的评论区就一定会有人吵得不可开交。

但这条动态竟然一条评论都没有,点赞和转发的次数却十分惊人,

历廷点进视频,看到视频里出现了沈可衍的半张脸。

他浅色的眼眸在傍晚窗外的路灯下泛着诡异的光,光亮底下是他很浅的笑意。

少年用低哑的,如同死神来收割生命一般的声音,对着每一个人说:“它就会抽干你身体里的血肉,它的藤蔓就会穿过你的食道,刺破你的肾脏,在你输出过恶的嘴巴,做过恶的指尖,发芽,开花。”

声音戛然而止,少年眼底的笑意迅速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倏地看向镜头,凛冽深邃的瞳孔深处,仿佛藏着终结每个人生命的利器。

历廷忽觉指尖一痛,他刚才打字的手指不小心被手机壳上裂开的一个小口子划伤。

一滴血滴在手机屏幕上,他恍惚间仿佛看到指尖被细小的枝条刺穿。

历廷吓得手一抖,手机砸在地上,砸碎了屏幕。

他使劲眨眼睛再去看破了口子的指尖,只有血,没有所谓的枝条。

可喉咙间又似有若无地传来怪异的感觉,像是有什么缠绕着他的肾脏器官,依附在他的食道里,顶开他的喉咙要往外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