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员带着两人离开,房间变得安静下来。
沈可衍看了眼时间,距离七点还差半个多小时。
他没有马上离开王菁榭的房间,而是拿起手机看了眼直播界面。
直播间里的人数已经突破了千万,评论里一群人在喊要看岁汭被压上警车。
沈可衍没有理会,他举着手机,看着镜头忽然开口:“看到了吗?”
这莫名其妙的话顿时让评论区转变了一个风向。
【什么情况,谁看到了吗?】
【同问。】
【虽然歪楼很可耻,但林洛真的好帅!】
沈可衍停顿了一会又继续:“网络上骂你的人,会调转过来骂我,也会随风而动去骂岁汭,等到下一个他们觉得他们可以群起而攻之的人再出现,他们还会毫不犹豫地继续去骂。命是你自己的,除了不可抗的疾病和意外,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应该从你手里把你的命夺走。”
【这……不会是说给苏欣然听的吧?】
【苏欣然没死?】
【好吓人啊,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这时,沈可衍口袋里的手机忽地震了起来。
沈可衍为了确保直播进程不出差错,用来直播的手机和卡都是新的。
他自己的手机在进到卫生间以前,就放在口袋里调了震动。
他拿出手机,来电提醒是苏欣然。
电话接起的一瞬间,苏欣然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而后是苏欣然哽咽的一声“谢谢”。
两个手机贴得近,直播间里的人也能听到些许的哭声。
【这是苏欣然的声音吧?】
【苏欣然真的没死!】
【靠!什么情况,溜着我们玩呢,恶心不恶心?】
评论里渐渐开始出现骂声。
电话那边顿时响起陈辛曳有些着急的声音:“你们别骂林洛和苏姐姐,如果不是那天林洛发现了苏姐姐的不对,我们一路跟着,苏姐姐可能真的就没命了!”
【那不也是活下来了吗?我们这么多人为你担心,你们竟然隐瞒消息。】
【就是说啊,你们这样不算谎报死讯吗?】
电话那边的陈辛曳着急地还想要再说什么,沈可衍已经先开了口。
“苏欣然被救下来的时候情绪很不稳定,所以我们是在院方和警方的合议下,以免受害人再受到迫害,暂时封锁受害者有关信息。从没有人在网络上说过她去世,一直以来都是你们的猜想,不是吗?”
【那也……很恶心。】
【换你被忽悠你开心?】
【少说几句吧,不是都说了是为了保护受害者吗,人没事不就行了?】
【什么人没事不就行了,他们这是在消耗我们的感情和精力。】
沈可衍看着刷上来的评论,轻笑了一声:“发生在你眼前的事情都难辨真假,更何况隔着网络?每个人都只是其他人生活里的过客,感情和精力的投放权在你,从来不在别人。”
他说完,正打算关掉直播,忽地看到一条评论刷过。
【恶心,你怎么不去死。】
沈可衍关直播的动作一顿。
下一秒,他忽地拿起手机靠近脸,直播界面里一时间只剩下他的小半张脸。
窗外的天已经全黑了,院子里的路灯亮了起来,零星的疑点光洒在沈可衍镜头里的半张脸上。
他开口,对着手机的话筒,声音放得很轻,喑哑低沉,像是恶魔在人耳旁轻语。
“你们听过恶果的传说吗?每个人从出生起,身体里就孕育着一颗恶果种子,你说的每一句坏话,做的每一件坏事,都会成为恶果生长的养料,等恶果长大到可以开花,它就会抽干你身体里的血肉,它的藤蔓就会穿过你的食道,刺破你的肾脏,在你输出过恶的嘴巴,做过恶的指尖,发芽,开花。”
他说这话时眼角有很浅的笑意,说完的瞬间,忽然眼神一凛看向镜头。
夜色下漆黑深邃的眼睛,像是死神在审视着镰刀下的猎物。
紧跟着屏幕一黑,直播戛然而止。
沈可衍将关掉直播的手机塞进口袋,离开房间朝楼下走去。
手里的另一只手机还在通话中。
外面吵吵闹闹的,几乎整个剧组的人都挤到了院子里,看着岁汭和王菁榭被带上警车。
沈可衍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一直安静的手机才又响起陈辛曳的声音:“林洛,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好吓人啊,我,我小时候骂过我家对门那个抢我玩具的小胖子,我感觉我的喉咙里开始冒东西了怎么办?”
疗养院门口,岁汭一脸戾气得被一个警员压着上车。
上车前岁汭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了院子里灯光下站得笔直如同在审视他的沈可衍。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偏偏这时,沈可衍还对着他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
那笑在岁汭眼里变得讽刺又挑衅,就像是一个胜利者睥睨着脚下的弱者。
他瞬间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却半点挣脱不开,被两个警员强硬塞上了车。
看着警车远去,沈可衍回答手机那边的陈辛曳:“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岁汭被两个警员一左一右地夹在中间,半点不得动弹。
警车慢慢开下山,四周的树影在车上来来回回得闪过。
岁汭垂着眼眸,脑海里满是刚才上车前,沈可衍看他的那个眼神。
就在这时,一辆车和警车擦肩而过。
那辆车的驾驶座开着窗,岁汭只是一眼,就看到了车子里面坐着的薄柯海。
他瞬间挣扎起来。
薄柯海上山?上山去找林洛?
凭什么?
明明以前每一样他想要的东西,他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从林洛的手里抢走。
薄柯海该是他的,站在那里胜利地笑着的也应该是他。
林洛才应该坐在警车里,才应该被那些网友恶臭地骂,才应该接下来都活在监狱里!
他又一次挣扎起来,被旁边的警员厉声警告:“不要再乱动!”
岁汭停下动作,大脑飞速转动着。
他要让一切归位,他不能就这么被送去坐牢,他要找薄柯海帮他,一定会有人帮他,应该是他把林洛踩在脚下才对!
“警官,”岁汭忽然开口,憋红了一双眼睛,“我想方便,我忍不住了。”
架着他的两个警员眉头一皱:“忍着。”
岁汭扭成一副憋得痛苦的样子:“真的忍不住,这里下山至少还要开半个小时,我感觉我下一秒就要出来了。”
车上的几个警员相互看了一眼,又仔细看了看岁汭表情,的确憋得通红不像是在作假。
几个人一番协商,最终在路边停下车,由两个警员带他往树林里面去。
“不要耍花招,”其中一个警员指了指一棵树,“就这么解决,我们看着你。”
岁汭埋下头,一副羞赧但是没办法的样子。
两个警员一左一右,牢牢地看着他。
他看起来好像也没有要耍花招的样子,抬手听话地解掉了裤腰带,拉着裤子往下拽。
刚拽了一下,他忽地大叫一声一个起跳:“有蛇!”
两个警员听到蛇,下意识地往他指的地方看去。
就在这瞬间,岁汭扭头就跑,拔足狂奔。
两个警员反应过来瞬间追上。
岁汭的体力算不上好,但这里全是树林,躲躲闪闪稍微能缓冲一点时间。
于是他一个劲往难走的路跑,一时间也顾不上是上山还是下山。
天已经完全黑了,山路上没有灯,今晚的月亮被乌云盖着,整个树林黑得难以视物。
岁汭跑到后面已经看不见前面的路,完全凭着感觉瞎跑。
他只知道他一定不能被追上,他不能被抓住,他不能让林洛如愿!
他要让林洛跪在他脚下,他不可能输给林洛,他不会输给林洛的。
忽地身后传来一声嘶吼的“小心”。
岁汭听到声音的时候,脚下已经踩空,他整个人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扑去,身体沿着山崖滚落了下去。
藤白坐在车后座,紧皱着眉头看手机里刚才的直播录屏。
他手机里的界面一直停留在录屏最开始,沈可衍只有半只手出境在镜头里的那几分钟。
他越看脸色越暗,几次抬手按住了心脏的位置。
不多时车停下,藤白收起手机。
正要下车,司机在前面提醒:“先生,后面有很多记者的车。”
藤白留下一句“找人把那些记者弄走”,就拉开门下了车。
门口围观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仅剩下几个零零散散的站着。
这会正是饭点,人散了以后,都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藤白快步往员工宿舍的方向走,一路上没碰到什么人。
然而刚走到庭院往员工宿舍去的那个拐角,拐角处站着的两个人让他停下了脚步。
拐角处正好有一处路灯。
灯照在两个人身上。
两个人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头,不知道在相互说些什么。
藤白看不清沈可衍的表情,但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薄柯海眼底化不开的关心。
两个人不知道说到什么,沈可衍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进到了拐角的另一边。
墙阻隔了藤白的视线,让他无法再看到沈可衍。
就在这时,他看到薄柯海张开手,以拥抱的姿势,朝沈可衍退去的方向走去。
下一瞬,薄柯海的身影也没入了墙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