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可衍最后还是打开了睡前读物,看了有小半个小时,意识朦朦胧胧起来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呜咽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时响时轻。
恰好这会外面风大,风划过树林的沙沙声响个不停。
拉上了窗帘,晃动的树影透过月色笼罩在房间里反而更加吓人。
沈可衍的睡意睡觉没了。
他在床上躺了快十分钟,那呜咽声还是不止,甚至中间还混进了一两声轻嗝。
沈可衍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
藤白床铺还是空着,看起来今晚不会再过来了。
这样的认知让沈可衍更加清醒了两分。
反正闲着也睡不着了,先去解决一下噪音源头吧。
他从床上起来,穿上鞋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去。
这两天温度下降得厉害,尤其夜里冷得分外明显,房间里关着窗和门没感觉太疼,一拉开门,沈可衍被走廊里的冷风吹得浑身一抖。
他也没回去拿外套,免得多余的动作吵醒何恫,轻轻关上门以后,便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声音是从不远处的杂物间传来的,沈可衍过去的时候,杂物间的门开了大约一掌宽的距离,从门口隐隐约约能看见个背影,长发飘飘,还穿着条白色长裙,吓人指数高达满格。
沈可衍走过去,把门推开大了。
门发出的动静吓得里面的人浑身一抖,那人猛地转过身来,一脸惊悚地看向沈可衍。
半晌后看清楚人,她脸上的惊悚才慢慢褪去。
“对不起,我是不是吵醒你了?”苏欣然擦着眼泪哽咽开口。
沈可衍也没跟她含蓄,直接了当地“嗯”了一声。
苏欣然的表情瞬间变得慌张起来,正摆着手要道歉,又听到沈可衍说:“所以现在来解决一下根本问题,你大半夜在这哭的原因是什么?”
苏欣然一怔,没想到沈可衍会这么说。
她面上露出纠结,似乎要说,却好像又不知道怎么说。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沈可衍被风吹得一阵冷,便双手环到了胸前往小屋里走了一步。
苏欣然第一次见沈可衍就是当时的《离人》试镜,沈可衍处理事情的果断让她印象十分深刻,因此她咬了咬牙,开口道:“我拿不出十五万。”
“你为什么要拿十五万,”沈可衍看了他一眼,“王菁榭的项链是你拿的?”
“没有!”苏欣然有些激动地说了一句,说完意识到声音太大了,才又放小了声音,“我真的没有拿她的项链,我没有撒谎,我真的连她的项链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既然你没有偷,为什么要给她钱?”
“我找不到证明我自己的证据。”苏欣然低下了头,“她走了以后,的确谁也没有来过房间,可我也真的没拿,如果我不给她钱也证明不了我自己的话,我知道她的性子的,她真的要计较,接下来可能对拍摄都会有影响。”
沈可衍咀嚼着苏欣然的话,半晌后开口:“假设王菁榭没有撒谎,她的项链的确是在那一个小时里丢的,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仔细回忆那一个小时和那个小时前后时间段里发生过的事情,事无巨细,每一件都要。”
苏欣然听着沈可衍的话,陷入了沉思:“那天中午吃完饭,我先回的房间,王菁榭隔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的,回来后她在卫生间待了大概半个小时,然后就走了。之后就是她回来,发现项链不见。”
“那半个小时她一直待在卫生间?这期间你在干嘛?”
“对,我一直在床上和我的导师沟通我毕设的事情,所以我也没太注意她。”苏欣然说着,又小声地补了一句,“我们俩不太说话。”
“她回来时和离开时有其他举动?”
“没有吧……”苏欣然拧着眉细想,忽地她眼睛一亮,道,“她回来的时候好像是拿了她的化妆包进卫生间,走的时候把卫生间和房间里的垃圾都带走了。”
沈可衍想到下午看到的空了的垃圾桶:“你们两个共用一个垃圾桶?”
“嗯,卫生间和房间都只有一个,我不太用,所以房间里的垃圾桶放在她那里。”
“那你那段时间里在做什么?”
“我一直在床上和导师聊毕设的事情,查毕设的资料,就中途去了一趟厕所。”苏欣然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道,“不过我去卫生间的时候,看卫生间有点积水,我就顺带把卫生间整个收拾了一下。”
“她会不会把项链放卫生间,我收拾的时候,不小心给扔了啊!”苏欣然一时间气都顺了,眼底犯起了亮光。
“疗养院的垃圾每三天运走一次,明天去外面的垃圾箱找找看,就算没有,整个疗养院来往就几十个人,如果王菁榭没有撒谎,不是你拿,那就一定是有谁拿,一个一个盘查过来,想要证明自己,总需要费点时间和力气。”沈可衍说完,打了个哈欠。
苏欣然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看着沈可衍的眼神里带了点崇拜。
就在这时,外面忽地传来东西被碰倒的声音。
沈可衍反应迅速地转身走出房间,就看到一个黑影朝楼上跑去。
他追了上去,刚跑到楼梯口,差点和人撞上。
沈可衍停下脚步,抬头看见来人,一怔。
来人看见他,也是一怔。
楼梯口正好有一扇大窗户,今晚无云,夜里借着月色能将站在面前人的衣服褶皱都看得清晰。
沈可衍认识藤白有小半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见藤白穿西装。
夜色下他一时也分不清藤白的西装是什么颜色,款式是十分普通的款式,可穿在藤白身上,被他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的身材比例一衬,就好看得不行。
“你怎么过来了?”沈可衍看着藤白,有点惊喜地问。
他说完这话,嗅了嗅,忽然嗅到一股酒气。
不是啤酒不是白酒也不是红酒,闻着带点清香,有点梅子酒的味道,又好像不是。
沈可衍闻不出来,但能确定藤白的确喝酒了就是了。
“你喝酒了?”他问藤白。
藤白点头:“刚和一个投资商吃饭,喝了点酒。”
“应酬到这么迟这么还过来这边?”沈可衍念了一句。
毕竟这不是随便大马路边,是郊区的山腰上。
藤白没有回答沈可衍的问题,而是反问:“你这么晚怎么会在这?”
沈可衍这才把刚才跑走那人想起来了:“你刚才上来的时候有看到什么人跑下去吗?”
“那估计是跑楼上去了。”沈可衍轻喃了一声。
住院部这里的楼梯都是做的两侧,从这一侧上去完全可以从另一侧下去,现在追过去估计也找不到人了。
沈可衍便没再管,回答起藤白的问题:“我睡不着,听到外面有人哭,就出来看一眼。”
“有人哭?”藤白看向沈可衍。
沈可衍点点头,恰好这时候走廊尽头一阵强风刮过,吹得沈可衍又是一哆嗦。
藤白眉头微蹙,抬起手轻轻贴了贴沈可衍一边暴露在空气里的胳膊,手里的温度冷得不像话。
沈可衍穿得还是夏天的睡衣,短裤短袖。
藤白发烫的掌心贴着沈可衍的胳膊轻轻搓了搓,正要开口,苏欣然从里面走出出来。
“林洛?”苏欣然小声地叫着。
沈可衍和藤白两个人在楼梯口,正好被墙挡着,因此苏欣然没有看到两人。
不一会,她走到楼梯口,看到沈可衍,刚松了口气,忽然看到藤白,整个人瞬间拘谨了起来。
苏欣然一共就见过藤白几次,但几乎每一次见藤白,她都有一种小麻雀站在凤凰面前的局促感。
藤白只要站在那,就会给人一种高不可攀,叫人不敢靠近的感觉。
她刚这么想着,一抬头,忽然发现藤白在看他。
那眼神,苏欣然说不清。
藤白平日里就是一副清冷模样,看人的眼神也几乎不带什么温度,这会同样时冷,那冷却冷得苏欣然后背发麻,吓得她赶紧移开了视线。
这视线一移开,苏欣然一不留神就看到了藤白搭在沈可衍手臂上的手。
她顿时又是一吓,脑袋一片空白着就开始解释:“对不起,是我半夜哭不小心吵醒了林洛的,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二位了。”
她本来想跟沈可衍道声谢,一抬眸又撞上藤白冷冰冰的眼神,顿时吓得什么都不敢说就跑了。
见苏欣然走了,沈可衍也道:“我们回房间吧,这里太冷了。”
藤白看了他一眼,问:“何恫来了?”
“那就先不去那儿了,我要洗澡,会吵醒他。对面楼单独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我去那里。”
沈可衍听到这话,怔了一下。
在这发怔的三秒里,他感觉心头似乎划过了类似失落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好好捕捉,就听见藤白又说:“你陪我过去?”
“好啊。”沈可衍的嘴巴反应得比脑子快。
快就快了,他也不打算收回:“先让我回去加个外套吧,太冷了。”
他说完刚要走,藤白贴在他手臂上的手忽然一抓,拉住了他。
紧跟着藤白脱下了西装外套,披到了沈可衍身上。
沈可衍全程没反应过来,甚至还觉得藤白的外套有点好闻。
直到藤白又圈住他手腕拉着他往下走的时候,沈可衍才回过神来。
他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是,这给人披外套的活不是应该他对别人干的吗?
就算不是他干,也不应该是藤白对他干的。
他想着,看向藤白。
藤白走在他前面,脱了西装外套后身上是一件白衬衫,脖子上还正经地系着领带,连侧面和背影都斯文干净得好看。
沈可衍本来想说不用外套的话,一下子全咽回了肚子里。
不就是一件衣服嘛。
他穿穿好朋友的衣服,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