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的门半关,早晨清凉风拂来,半睡半醒中的林斐轻轻打个寒颤,露在外面的脊背起一层薄薄颗粒。
傅施阅洗完澡,头发没干透,擦着头发靠在门框,黑色床单上林斐脊背白的耀眼,凌乱的被子盖住腰部以下,单薄肩胛骨像蝴蝶脆弱的羽翼,正中间一条弧度美妙的脊柱沟,延伸至深深腰窝,腰身削瘦紧实,一只手都能环在怀里。
唯一遗憾是脊柱沟下方,后腰处一道粉色的线,并不难看,反倒增了几分易碎感,显得楚楚可怜。
傅施阅坐到床前椅子,手肘压着膝盖,双手交叠抵在鼻尖,视线缓慢地扫过,林斐半边脸颊在枕头里闷的泛红,微张发肿的嘴唇呼吸,舌尖随着呼气轻颤。
美学属于哲学的一种,他坦然承认林斐非常具有感官美学,昨夜那双汗津津的手紧紧扣着枕头,青春魅力的皮肉泛着光泽,烧的浓黑的眼睛像时刻噙着眼泪,像是多点力气就能让他哭出来。
他觉得喉咙发干,解开两颗严丝合缝的衬衣扣子,更便于呼吸。
断断续续折腾到大半夜,林斐不记得什么时候睡着了,阳光洒眼皮上透着红,睁开沉甸甸眼皮,正对上傅施阅那种男性直白露骨的目光。
他瞬间头皮发麻,像患有PTSD的患者,想坐起来往后躲,手上力气仿佛被抽干,“我不要了,好痛。”
嗓子干的如同干烧了三天的水壶,快要炸裂了。
傅施阅伸手,修长的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另只手端起玻璃水杯,“先喝水好不好?”
林斐就着吸管咕噜噜,一口气喝完大半杯水,稍稍缓过劲头来,趴在枕头里抽鼻子,“我好痛。”
“需要帮你叫医生吗”傅施阅凑近,轻声地问。
他没戴眼镜,眉骨之间蕴着刺骨冷意,轮廓更显干净利落,林斐不由自主的想起夜里,傅施阅的汗顺着棱角凸起的下颌骨,一滴一滴落在自己脖颈处,热热的发痒,平日没有情绪的眼睛压抑焦灼,凶悍的像是一头勇猛的猎豹。
林斐摸摸干燥的脖颈,耳根子发热,别过脸,“我不要给医生看我受伤地方。”
“给我看好不好?”傅施阅声音温柔,像在哄顽皮小孩子。
林斐一动不动,傅施阅当做他默认,从抽屉拿出药瓶,单手掀开被子,给他垫一个枕头,林斐像个提线木偶,任由他摆弄,离得太近,傅施阅的耳尖冰的林斐一个激灵,温热呼吸洒在肌肤上,那火辣辣的眼神令他害怕。
清凉药膏舒缓疼痛,刚上完药,林斐火速钻进被子里,颐指气使,“我好痛,你今天什么地方都不准去,留在这里照顾我!”
傅施阅对这块小甜糕食髓知味,意犹未尽,求之不得。
博览会的最后一天,林斐是在傅施阅怀里度过的,他吭吭唧唧的撒娇,这也痛那也痛,只要离开叔叔的怀抱全身都痛,像一块麦芽糖一样黏在傅施阅身上。
傅施阅看透他的小花样,乐在其中,心甘情愿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机器人大赛开幕仪式,纵使林斐依旧想赖着傅施阅,也不得不收拾的盘靓条顺,上台介绍自己的机器人,整个流程非常快,每个小组只有五分钟时间,alpha博览会积攒三天的高人气迎来全场热烈掌声,连大赛组委会都刮目相看,这机器狗那么神奇?
钱校长激动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赵敬台造成的阴影一扫而空,看林斐的眼神热情洋溢,一个给他丢脸,一个给他争面子,不怪他喜欢林斐。
大赛持续整整半个月,林斐提起和钱校长请了假,原本钱校长很为难,一听他是去剑桥读夏校,竖起双手赞成,耽误什么都不能耽误学生的大好前程。
前往停机坪车上,窗户两侧绿化树木倒退,林斐躺在傅施阅熨烫整洁的羊毛料西装裤,伸手玩着袖口的黑金袖扣,眼睛在阳光的阴影里发亮,“傅叔叔,我还是有点痛。”
傅施阅解开袖口的扣子,拧下袖扣,拉过他的手放进掌心,“你还想要什么?嗯?”
林斐虚虚握握手掌,仰着脸看他,“我不想离开你那么久,舍不得你。”
“我抽空会来看你。”傅施阅享受这种被他依赖的感觉。
林斐不满意,支着座椅坐起来,瞥眼副驾驶的白秘书,手臂后伸拍拍她的椅背。
白秘书手疾眼快地升起挡板,现在她第一怕的是傅施阅,第二怕的是林斐这个十八岁的小朋友。
傅施阅扶住林斐的腰,林斐跨过膝盖,坐在他大腿上,两只手拽着丝质典雅的领带,一寸一寸靠近,“我屁股还在痛,你说话不能不算话。”
傅施阅捻捻他白净细腻的耳垂,“我对你食言过?”
整条黑色的领带缠在林斐手掌,他偏过头,靠在傅施阅肩膀,“没有,我怕你不喜欢我了。”
引擎声隔着挡板模糊,傅施阅扫过他的手掌,将领带解下来,另只手顺着林斐的T恤探进,准确无误地触碰到伤疤,有一下没一下的摁着,避重就轻,“皮够了吗?”
林斐撇嘴,凑到耳边,恶声恶气地问:“傅叔叔,车里有那东西吗?光这样你能过瘾?”
不论是感情和生活,他都追求占据主动权,这是第一次谈恋爱,更要攻城掠地,要么为他痴迷着魔,要么被他折磨的不由自主。
像傅施阅这么轻飘飘带过去,连句喜欢都逼不出来,门都没有。
傅施阅单手解下领带,另只手扯开他系带的裤子,“如果不是担心你痛,其实我不太喜欢用。”
林斐后脑顶着前排座椅,阳光泼在澄白的皮肤上,一副任由欺负的乖乖样,语气故作天真,“我很干净,不像傅叔叔你一样,和别人用一个杯子喝水,谁知道会传染什么病呢?”
“你记忆力不错,但眼力差了点。”傅施阅捞起他的双手,柔软顺滑的领带缠上手腕,打一个漂亮蝴蝶结,“向笛喝过水的杯子我不会再用。”
领带随意系在车顶氛围灯上,林斐被迫举起双手,宽松T恤滑下,露出一截修白细腻的手臂,腕骨清晰凸起,“我看不出你有洁癖,你抢我嘴里的冰淇淋抢的多惬意。”
傅施阅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车里不能完全隔音。”
“我只说一遍,我喜欢你。”
“到此为止,停止胡说八道。”
他真实的本性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到了林斐这,反倒有一种惊人耐心,温柔以待这条滑不溜溜的鱼。
林斐心满意足,反正都要被欺负,总要捞几句想听的话,猫吃完猫粮可就没那么乖,“既然隔音不好,我要是忍不住叫,被他们听见怎么办?”
“嗯?”傅施阅掌着他乱动的后脑勺,漫不经心地吻着他柔软的唇,声音很低,“你想在车里真枪实弹,野的超乎我的预料。”
林斐双手吊在车顶,整个后背抵在前座,白秘书和司机说话的声音隐约传进耳朵里,唇被男人品尝,傅施阅掌心温热,力道均匀,他乖乖的一动不动,眼睛慢慢眨着,任由傅施阅摆弄。
窗外原野辽阔,阳光普照,一望无际葱郁郁的麦苗,白墙黛瓦的村庄,一切宁静又祥和,车里年轻美妙的躯体,绽放出情热的火花。
林斐说离不开傅施阅,和难舍思念全是真的,不掺半点水分,但投入新生活之后,完全想不起来男人这茬事也是真的,一点都不互相矛盾。
白秘书带着他报到,在泰晤士河里划船,尝尝眼花缭乱的餐馆,参观附近的地标建筑,他申请了不用住校,不然那幢大房子空着多可惜。
林斐没考驾照,勉强分得清油门和离合器,不然能开着车自己出去玩。
课程安排表令林斐翘首以盼,如同傅施阅说的,没有太复杂的课程,哲学、古典艺术学、法律、中世纪研究、莎士比亚与文艺复兴,但这些课程是全英文的,对林斐来说有门槛,他一连几天挂着耳机恶补听力,睡觉说梦话都是洋腔。
白秘书担心他压力过大,报了几个休闲娱乐班,学学业余钢琴,比起文文静静,坐着不动,林斐更喜欢刺激项目,比如打马球,但打马球的前提是马术过关,开学前小半月他泡在马场里,大腿和小腿酸的不像自己的。
在郊区马场里,林斐认识几个夏校同学,有亚裔,也有其他国家,与他平时接触的同学都不太一样,谈吐不凡,落落大方,白秘书私下和他提过,有的同学父母是外交官,有的父母在商场叱咤风云,有的是内阁重要议员,个个都是金枝玉叶。
林斐没想那么多,骨子里很自信,面对谁也不会露怯,交朋友只看合得来合不来,管人家父母是干什么,恰好就是这种不卑不亢,放松自如的态度招人喜欢,能交到真朋友,很快有人约他玩滑雪,听音乐会。
每一天过的充实满足,林斐最开心的是洗完澡,懒洋洋躺在床上,和傅施阅打电话,事无巨细的汇报这一天发生的事情,隔着上万公里,有人能分享生活里的琐事,这种感觉很有安全感。
钱校长喜不自胜打来一通电话,alpha博得创新奖,第一回 上台领奖,甭提多有面子,林斐也很高兴,比起拿到保送名额,这种被肯定的快乐更重要。
几周之后,林斐适应了生活节奏,白秘书终于可以安心回国,一个人独来独往,他不觉得寂寞,反倒自由自在,这种心中怀抱希望的生活,怎么能称得上寂寞呢?
不过,接到贺言宁电话时候,他还是很惊喜,终于可以有人一起吃饭了,天知道他有多想中餐,两个人三言两语约了见面。
地点选在火锅店,林斐一下车,贺言宁穿的短款夹克,背影干练潇洒,弓着背口伸手,给店家的狗喂火腿肠。
“别喂了,留半截等会下火锅。”林斐攻其不备的出现在他背后。
贺言宁噗嗤笑出声,站直身,打量他一遍,指指侧鬓,“剪头发了?”
原本遮耳的碎发推到鬓角,露出白皙的耳廓,耳钉璀璨发亮,整个人清爽干净,吸引眼球。
林斐看见狗就挪不动步子,蹲下身去摸小狗的脑袋瓜,“比以前好看吧?”
贺言宁摸摸自己的鬓角,“很好看。”
“很适合你。”他情不自禁地补充一句。
林斐得意一笑,拿过他手里剩下的火腿肠,掰碎喂给小狗,“你怎么来了?”
“带我弟弟来看病,他每年要在国外接受两个月的治疗。”贺言宁轻声说。
林斐知道贺言宁有个生病的弟弟,不太好多问,他也不擅长安慰别人,反倒让原本愉悦的气氛尴尬,索性贺言宁不主动提,他不追问。
贺言宁老家是蜀市的,一顿火锅林斐喝了八杯水,辣的嘴唇通红,贺言宁吃起辣来面不改色,侃侃而谈。
实属让林斐羡慕的体质。吃完饭两个人在街道溜达,作为工科男,贺言宁算比较会聊天那一类,温和有礼貌,毫无攻击性,是林斐喜欢的那种性格。
如果家庭条件足够好,父母友善,说不定他也会是贺言宁这样的人,而不是成为高教授认为的野心家。
林斐打出租过来,贺言宁作为绅士,有任务送他回家,橙色敞篷跑车停在路边,高高帅帅的男孩子靠着车门,风度翩翩,晃着车钥匙,微微笑着朝林斐挥手。
林斐心底轻轻“哇哦”一声,还好已经习惯傅施阅金钱和美色的强力攻击,否则这一秒多少会有点怦然心动。
林斐第一次坐敞篷跑车,座椅比平常的汽车都低,好奇左右扫量,贺言宁倾过身,握着安全带卡扣,近距离看他,边扣卡扣,边轻声说:“你要是觉得冷,我把外套脱下来给你穿。”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耳朵上染上可疑的红晕。
林斐拉上运动衫拉链,下颚埋进去,“不用,我身体很好的。”
“那……你想不想学开车?”贺言宁拉开距离,笑着问他,“我弟弟平时去治疗,我最近时间很多,可以教你开车。”
林斐求之不得,“好啊,我还在担心教练会很凶,你不会很凶吧?”
贺言宁低着头闷笑,“不会,凶恶是留给敌人的,而不是朋友。”
林斐坦然地答应,不太懂国外的交通规则,能有个熟悉,又温柔的人教他开车是件喜事。
贺言宁给他留下的印象很好,可能因为和傅施阅一样,都是温柔绅士的那种,但深究起来大相径庭,贺言宁是言谈举止,骨子里的温柔,日复一日,耳濡目染的礼教,傅施阅即使温柔体贴,也是带着强势感的,说一不二,不容置疑。
金色栅栏围着城堡一般的别墅,墙上盘着绽放的粉色蔷薇花,庭院里路灯亮着橘色灯光,碧蓝的泳池波光粼粼,气派辉煌,富贵逼人,观之便知拥有者身份不凡。
“林斐,这是你家?”贺言宁惊讶地看着大别墅。
林斐推开车门下车,平心静气,“是我男朋友家,不是我家。”
贺言宁再一次目瞪口呆,“你有男朋友?”
“有啊!”林斐爽快承认,不由觉得好笑,“你可别觉得我早恋,我早都满十八岁了。”
贺言宁看看他,又看看背后的房子,一种油然而生的金钱上的压迫感,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林斐没想那么多,拍拍车门,“你教我开车,我请你吃饭,明天见!”
这一天上课,打马球,又逛街,他疲惫不堪,洗的干干净净,躺在床上抱着枕头打滚,期待明天和贺言宁学开车,不止周勉喜欢傅施阅车库里那一排排豪车,他也感兴趣,要是学会了,每天换一辆新的开。
床上的手机嗡嗡震动,林斐扯着抱枕塞在两膝间,摸索着摁下接通,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刻意笑容,一点都不虚伪地说:“傅叔叔,我好想你呀!”
有没有想,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嗯,今天过的怎么样?”傅施阅声音里浸着浅浅的笑。
林斐习惯这种例行查岗,倒豆子似的和他说一遍,包括和贺言宁的事,绝无隐瞒,光明正大,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想和他学开车,你不吃醋吧?”
“怎么会?”傅施阅微顿,沉静关切地问:“不会麻烦他吗?”
“不会吧,他说自己有时间的。”
“哦?最好请一个教练。”
“我都答应他了,现在拒绝多不好。”
傅施阅轻哧,声音透着一点意味深长,“你会给他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