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施阅微微眯眼,银质的叉子挑起一块牛排,细嚼慢咽,一瞬不瞬盯着他,“要我当你第九个男朋友?”
尽管语气风平浪静,眼底携着锐利寒意,像是下一秒就能扼着林斐的脖颈掐死他一样,林斐微怔一下,傅施阅垂下眼,神态沉静优雅。
“第一个。”
林斐浅浅的呼吸一口气,按捺一瞬间的心惊肉跳。
傅施阅漫不经心地招招手,林斐压低身子,仰着脸凑过去,傅施阅掐了一把他的脸,像对待小朋友一样警告的语气,“我不喜欢开这种玩笑。”
林斐眼尾瞥到手表,想起那条疤痕,傅施阅家那些乱七八糟,骇人听闻的事,正儿八经的人都能逼成神经病,就算偶尔有点神经质也是人之常情吧?
“你不和我谈恋爱,有的是人想和我谈恋爱。”
傅施阅端起桌上咖啡抿一口,“谁?”
林斐扫了一圈餐厅,“你等着瞧。”
他说完站起来,抄起桌上手机,径直走向邻桌,坐着一家三口,摆着生日蛋糕,看蛋糕上的数字,男孩比林斐还大两岁,正在切蛋糕。
看见林斐过来,三个人顿时一怔,他穿的还是附中的校服,简单的白T恤,袖口有圈黑色条纹,干净单纯得很,一笑起来,那股稚气更盛,和未成年似的,“祝你生日快乐。”
男孩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你。”
林斐扫一眼傅施阅,努努下巴,“那个是我叔叔,他很喜欢这个蛋糕的造型,我能加你个微信,你把蛋糕店推给我吗?”
“啊……好。”男孩打开手机微信。
林斐扫码加好友,眼里透出笑意,“谢谢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我改个备注。”
刚说完这句,一支结实有力的手臂从背后勾住他的脖颈,傅施阅另只手衔过他手中手机,施施然地微笑,“祝你生日快乐,我们家小朋友不打扰你们用餐了。”
林斐顺从地跟着他走出餐厅,伸手拿回手机同时不忘火上浇油,“还我,我还没问出名字呢!”
傅施阅将手机递给他,眉骨微挑,“你确定要惹我生气?”
“你又不当我男朋友,你还能管我和谁谈恋爱?傅总,你们科锐有这样的霸王条款?”林斐望着他的脸,目光挑衅。
傅施阅看了他几秒,抬起手腕,解开袖口的衬衣扣子,有点被逼无奈的模样,“我会好好考虑你的提议。”
听着还可委屈。
试探结果算符合期待,林斐多少放心一些。
至少,傅施阅在他面前展现的言行,尚在接受理解的范围内。
都是大活人,谁还没点见不得光的阴暗面?
夜风徐徐,路边的霓虹朦朦胧胧,天上不知何时下起淅沥小雨。
阿凯打着一把黑伞,迎上台阶,殷勤地问:“傅总,我们回市区的家还是郊区的家?”
傅施阅回过头,林斐靠着酒店门口柱子,仰着脸在看雨点,晕黄的灯光从穹顶散下,勾勒一笔从额头至鼻尖的线条,整张脸呈现出静谧的琥珀色。
捕捉到他的目光,林斐看过来,非常不矜持,“有个聪明可爱的男孩子,今天出门没带钥匙,他要流落街头了,傅叔叔能带他回家吗?”
赤裸裸的勾引。
阿凯的表情和吃记重拳没区别,奈何他家老板就是吃这一套。
郊区的房子很漂亮,纯白的现代风别墅,一圈漆黑的落地窗,像钢琴的琴键,处在半山腰位置,方圆十里除了这里,没有亮光的地方,一片寂寥幽静。
没进门前,林斐慎得慌,要是有人真在这遇到危险,怕是等到凉透了才会被人发现。
进门之后,林斐大开眼界,几何线条冷硬的装修风格,谈不上豪华,吸引他的是悬浮在半空的全息投影,蔚蓝色的小鱼游来游去,一个纯粹虚拟的水族箱。
这玩意只在电影里见过,林斐忍不住伸手触碰。
傅施阅见他这个动作,轻轻低笑,捉起他的手腕,套上一个白色手环,不疾不徐地说:“你可以当成钥匙,里面内置了芯片,可以在手机上设置水温、口味嗜好,你喜欢的音乐电视节目。”
林斐摸摸手环,好奇地打量周围,一架玻璃橱里的骷髅头映入眼帘,闪闪发亮,他凑近一点,才看到上面镶满钻石,两个黑洞的眼眶空荡荡,这种阴间艺术,实属欣赏无能。
“傅叔叔,你不害怕这个吗?”林斐压低声音问。
傅施阅倒一杯水,递给他,“这是我母亲的头骨,有什么怕的?”
林斐险些拿不住水杯,蓦然瞪大眼睛,快步远远离开橱窗,更可怕了好吧?
傅施阅睨一眼骷髅头,挺淡定地说,“她是潮汛期跳河自尽的,找到尸体时只剩下骨头了,这是她最后的遗愿。”
林斐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努力不去想恐怖的事情,“你一定很想她吧?”
“人死如灯灭,无所谓想与不想。”傅施阅风轻云淡,掏出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橱窗降下一道黑色帘子,“抱歉,吓到你了,下次来你不会看见它了。”
林斐忍不住好奇心,“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傅施阅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慢慢抿一口,“一个可怜又可悲的人。”
说完,他似乎不太想继续谈下去,“去洗澡吧,睡前故事结束了。”
智能化的按摩浴缸方便快捷,躺两个人绰绰有余,林斐靠在池壁上,仰脸望着天花板的灯。
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能丢下儿子自杀,遗愿是在头骨上镶满钻石?
虽然逝者为大,林斐依然觉得这不是常人思维。
越发觉得傅施阅可怜。
换位思考,如果他摊上傅施阅那么一个不负责任的爹,和一个不那么正常的妈,性格里多少会有点偏激。
想着想着,他唾弃了自己升起的圣母心,和叔叔谈个恋爱而已,别搞得像真爱似的,矫情。
像傅施阅这样有故事有阅历的男人,完全是他喜欢的类型,弄不到手誓不罢休。
林斐抬手摸摸脸颊,他这人,喜欢的时候甜言蜜语,你说什么是什么,不喜欢的时候,拜拜就拜拜,大哥你是谁?
简称天然渣。
谁也治不了他。
洗完澡,换下来的衣服扔进脏衣篓,拉开衣帽间的衣柜,在一排整齐衬衣里随便挑了一件。
傅施阅倚着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翻着一本精致的书,两条笔直均匀的腿落在眼下,皮肤细腻白净,小腿曲线圆润,一层薄薄的肉感延伸到大腿,泛着青春光泽,浅蓝细条纹的衬衣垂坠的挡住令人遐想的部位。
他不慌不忙地抬起眼,林斐比他矮一截,袖子挽在手肘,扣子系的慵懒随意,因为刚洗过澡,两颊的气色如同玫瑰鲜艳,空气里漫着沐浴后暖意香甜气息。
林斐拿过他手中的书,翻到封面,“《爱欲与文明》,好看吗?”
傅施阅直勾勾盯他,点点头。
林斐把书赛回他手里,盘着膝盖,随意坐在他面前地毯上,“能给我讲讲书里讲了什么吗?”
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清晰凸出的锁骨像蝴蝶展翅似的,傅施阅移开目光,解开两颗衬衣扣子,释放呼吸,“讲述爱欲是人的本能,理当解放天性……”
“哦?”林斐漫不经心,仰着脸凑近他,“还有呢?”
傅施阅声音有点哑,翻开书籍,随便挑了一段念,林斐好像很感兴趣,越靠越近,目光专注地看着他,很轻很轻地说:“傅叔叔,我刚没找见内裤,你不介意吧?”
傅施阅呼吸一滞,血液涌到头上,下意识地垂眼,衣摆阴影处弧线柔美,影影绰绰,看不太清。
那是一种男性的,直白露骨的目光。
几秒后,林斐眼睁睁的见证了身体变化,倒是不想看,奈何他坐在地上,眼睛正对着肚脐下,无辜地说:“傅叔叔,我不是故意的。”
傅施阅喉结剧烈滚动,刹住了那股激烈情绪,伸手抚上林斐柔软的后颈,“起来。”
林斐掀起眼皮,后颈温热的手逐渐下滑,有抚到背部的趋势,他忍不住颤一下,坏心眼地说,“傅叔叔,我还在上学,你这样不太合适吧?”
“……”
傅施阅盯着他天真的脸庞,纯和坏结合的天衣无缝,让人想把他弄到崩溃哭泣为止,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向洗手间,水雾尚未消退的镜子上画着一颗可爱桃心。
林斐留给他的礼物,他一手撑在桃心旁,呼吸深沉,隐忍,草草的自我了解。
出来时,林斐躺在沙发上呼吸绵长,睡的香甜。
很少见有人在傅施阅身边能睡的着觉。
傅施阅轻描淡写瞄一眼衬衣下,薄薄布料遮挡的掩饰,倒是很会说谎。
他拿了条厚薄适宜毯子盖在林斐身上,坐在沙发扶手上,边擦头发,边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打开隐藏信箱。
[陌生人]: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他嗤笑,单手敲下一行字。
[你别无选择,只有听我的这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