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了。”
傅施阅盯着林斐看几秒,伸手捻捻林斐戴着耳钉的耳垂,触感细腻绵软,声音清晰,“现在很正。”
林斐扑哧笑出声,两颗洁白的小尖牙又皮又乖,“我还有东西没还你呢。”他把书包放在膝盖上,依次取出课本,参考书,在里面翻找着。
傅施阅随手拿了一本,翻看几页,“字写的不错。”
“我爷爷教的,晋唐小楷。”林斐终于摸到书包夹层,手指捏着精致的银质领带夹,晃了晃,“找到了。”
傅施阅瞥一眼,偏过脸,微微笑道,“喜欢送给你。”
“别在校服上不好看。”林斐斜过身体,一手捞起傅施阅的领带,深黑色的真丝落在掌心,显得手指纤细白净,捏着领带夹的手别了上去,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傅叔叔你戴着好看。”
司机阿凯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自己不该叫阿凯,应该叫阿杜,这样他就在车底,而不是在车里。
看不出林斐是真单纯还是真高手,但傅先生似乎乐在其中。
傅施阅低着眼轻轻笑了,慢慢松了松领带结,“你今天心情不好?”
“你怎么知道?”林斐惊讶地问。
傅施阅伸手在散在座椅上的日记本上点了点,“你写的。”
林斐连忙收起来,乱七八糟地塞进书包里,“傅叔叔你偷看我日记。”略顿一下,微微叹口气,丧丧地说,“有一点不好。”
傅施阅好像对林斐的琐事很有兴趣,耐心地问,“怎么了?”
林斐拉上书包拉链,削尖的下巴抵在上面,“我有个同学,学习很好,但他是我最害怕的那种人。”
“什么样的人?”傅施阅温柔地问。
林斐耷拉着眼角,很无奈,“那种表里不一,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我最怕这种人了。”
傅施阅眯眯眼睛,摘下领带夹,慢条斯理地佩在正确位置,很平静地叙述:“这种人往往擅长伪装自己。”
“的确。”林斐又叹气,“傅叔叔,他们这样伪装不累吗?”
傅施阅眼皮都没掀,从善如流地道:“相对于他们来说,不累,因为他们清楚自己的本性不符合正常人的三观,如果不戴上面具,但凡接触过的人都会避之不及。”
林斐坐直身体,“我怎么觉得这像是心理疾病。”
“学术上称为反社会型人格,大约占人群的4.3到9.4。”傅施阅边说,边顺手林斐翘起的领角,语气淡定,“一部分这类人会有种浅薄的魅力,他们既没有同情心也没有负罪感,不用害怕,大部分这类人不太聪明,能被你一眼识破。”
林斐嗅到平和的香水味,温热的手腕擦过下颌,斯斯文文的像阵春风似的,目光颇为认真,“你说的真吓人,我遇到这种人就两个字,快逃。”
傅施阅意味深长地道,“记得逃远点,别被抓到。”
“我连夜打车跑。”
林斐说完笑了,像是想到什么,抬起头看着傅施阅清峻似削的脸,“傅叔叔,谢谢最近的照顾,你周末要是有空,我请你玩密室逃脱,我超厉害的。”
傅施阅盯着他看了几秒,点了点下颚,抬手在林斐发上揉揉,“好,让我见识见识你有多厉害。”
林斐没吹牛,他玩密室逃脱真有两把刷子,这些年钱塘一半密室逃脱体验馆被他和周勉打通关,大部分谜题本质上可以归结为数学和逻辑问题,这两样都是他的强项。
李阿姨回了新阳区,家里剩林斐一个人,他出门遛了一圈阿尔法,把自己和狗一起洗干净,抱着阿尔法坐在沙发上,耳机里播着听力题,心不在焉地听着。
他和赵敬台唯一的人生交际是处在同一个考场,那场联赛考试他只清醒十分钟,再次醒来躺在医院床上,如果没记错,一共就说过两句话,借过,好。
八竿子打不着的交际。
林斐自嘲的想,都那么垃圾了,还有人想要落井下石,想教他爬在烂泥里起不来,那可真对不住,他这人爱干净,烂泥滩子待不住。
为了周末能出去玩,林斐写作业写到大半夜,第二天早上早早起床,密室逃脱体验店的店址分享给傅施阅的微信,计划要如何一展拳脚。
这家店第二次来,十点刚刚营业,几个员工正在打扫卫生,林斐坐在沙发上,前台小姑娘给他一张单子,羞答答地介绍着。
“那个最恐怖?”林斐抬起脸,单刀直入。
“我们这最恐怖是《鬼婚》,经常吓的玩家哭着求我们放他出来,不推荐你玩,我推荐你玩微恐的……”
林斐合上册子,“就玩这个。”
小姑娘怀疑地看着他,“你确定吗?”
林斐笑的无辜,“姐姐,要不要跟我赌杯奶茶,要是吓不哭我,你请我喝奶茶。”
“好。”
小姑娘爽快地答应,背过身招呼扮鬼的NPC同事,几个脑袋攒在一起,盘算要怎么把林斐吓的哭爹喊娘。
正说着,有个人往门口瞟了一眼,一锅人像沸腾的开水似的,咕咕的兴奋冒泡,玩密室逃脱的年轻人大部分,头一回见到傅施阅这种顾客。
看着这装流畅的剪裁,质感细致的料子,就知道这人收入不错。
傅施阅难得敞着两颗衬衫扣子,潇洒干练,挺直的鼻梁换了副无边框的眼镜,儒雅斯文,像哪个富家贵公子来体验人生的。
门迎磕磕绊绊地想要招呼,他点下下颚,径直走进来,林斐懒洋洋窝在沙发上,嘴里叼着体验馆提供的免费棒棒糖,见到他,一下坐直身体,仰着脸眼睛亮晶晶,含含糊糊地说:“傅叔叔。”
“公司有点事,耽搁了。”傅施阅坐在他斜对面沙发,轻笑着道。
“我也没等多久。”林斐从卫衣里摸出一根棒棒糖,伸手递给他,“蜜桃口味的,就剩两个了,这个留给你。”
傅施阅接过来,放进西装上衣口袋,有点好笑的问:“你想玩什么?”
林斐向着工作人员挥挥手示意,站起身往里走,“我选好了,傅叔叔你快来。”
两人戴上工作人员递上的眼罩,穿过长长的走廊,“吱”的声响,踏进一扇木门,林斐嗅到了浓烈的焚烧味道,像置身在寺庙里,冷气如同不要钱一样扑面而来,一道女声在远处唱着昆曲,空灵的声音于寂静里房间诡异慎人。
林斐取下眼罩,入眼一大片红,布置复古的结婚礼堂,贴着喜字,墙壁两侧靠满纸扎小人,个个咧着嘴露出惨淡笑容,正中间有张太师椅,坐着一个穿着嫁衣盖着盖头的女人,一动不动,幽幽的绿光洒在两人身上,傅施阅不知什么时候摘了眼罩,抱着手臂端量。
林斐钻到他背后,双手揪住西装后摆,“我害怕。”
看不见神情,傅施阅似乎是笑了一下,低沉笑意的气息钻进林斐耳朵里,有点撩人的意味,慢步向前走去,“是个人体模特。”
林斐步步紧跟,走近察觉到女人僵硬的姿势,松开了手,“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屋子里有张古色古香的床,垂着红色帷幔,躺着一个僵尸的人体模特,披着新郎衣裳,看着怪慎人,林斐翻箱倒柜找了一通,从床下抽出木头匣子,根据提示解开密码。
他拿着提示纸扬扬,笑的两眼弯弯,“傅叔叔要和我拜天地了。”
提示玩家需要穿上新娘和新郎的衣服,在太师椅前三拜天地,代替怨灵完成婚礼。
傅施阅接过提示纸,微微拧下眉头,揉揉林斐的头发,一声不响。
林斐三下五除二换上嫁衣,盖头不伦不类披在脸上,两人像模像样的拜完天地,一阵白色烟雾从四周墙壁缝隙吹进来,背景音乐变了调,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移动,光线渐渐暗下去。
“我这算不算穿女装给你看呀?”林斐跪坐在床上,凑到傅施阅耳边轻声的问。
傅施阅偏过脸,林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红色的盖头衬的脸皮白的无暇,乌漆的眼眸湿润,又小声地问他,“傅叔叔,我们是不是要洞房了?”
傅施阅微微眯起眼睛,伸手把林斐头上盖头扯下来,“安静,有人来了。”
披头散发的女鬼走进房间,后面跟着的僵尸一蹦一蹦,震的地板嗡嗡响动,两人停在床前,一动不动,氛围诡秘,林斐从盖头下看见两双红色的鞋,一把握住傅施阅的手,紧紧地捏着,“傅叔叔,保护我。”
他的手可一点都不安分,指尖在傅施阅掌心轻轻打着圈,傅施阅沉默一阵,反手握住他的手,摁在床沿。
NPC配合背景音乐,用一种阴森森的语气讲述故事,女人是一位民国富家小姐,被继母许给当地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大婚当日入了洞房,惊觉枕边躺着死去多年的僵尸,女人化为厉鬼索命,公婆一家子安排的明明白白,却摆脱不了阴婚的的红线……
后面几关不太难,数字和逻辑游戏,林斐轻而易举的破解。
直到迷宫关卡,地下室黑漆漆的空间伸手不见五指,唯一的光源一盏可可怜怜的蜡烛,豆丁一点的光,只能看见眼前的路,林斐老玩家了,很清楚套路,NPC会躲在拐角,趁玩家走过去突然鬼叫着蹿出来,打个措手不及。
傅施阅第一次玩,不知情,迎面撞上了一个戴着狰狞面具的人,那人撕心裂肺地鬼叫着,周围太黑了,林斐的角度瞧不见情况,只瞧见泛着荧光的面具,模糊的漆黑人影晃晃悠悠地往后退,他一边往过跑,一边喊道:“傅叔叔,我在这!”
脚底不知踩着什么,他猛地向前跌去,一手反应迅速的撑住墙面,脑袋轻轻磕了下,脚踝处传来了剧烈疼痛,他呻吟一声,一跛一跛的向前慢慢走。
黑暗中有人叫他的名字,“林斐。”
一只手臂环过来,充斥着男性气息,风驰电掣地环住他的腰,稳住了身形,林斐的鼻尖猝不及防撞到傅施阅的下颚上,杜松的须后水清凉冷淡,极度安静的环境里,稳定有力的心跳像是在耳边。
林斐一时发愣,腰后摁着的手掌宽厚温热,不知是有意无意,向下抚了一寸,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他报之以李,指尖触碰傅施阅紧实的胸口,“傅叔叔,你这里好硬啊。”
耳侧灼热的呼吸蓦然收紧,可惜看不见傅施阅隐忍的表情,林斐轻声说:“你要是介意我摸你,要不你也摸我一下?我们就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