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与生俱来背负的枷锁，姜宥整个人无比轻松。他没再看老宅的别墅，也没管别墅里那群目瞪口呆的人，晃了晃拉着裴明霄的手：“霄哥，咱们散步回去吧。”
裴明霄说：“好。”
姜宥问：“该往哪边走？我分不清方向。”
裴明霄说：“左边。”
姜宥：“……你的答案听起来像是随口说的。”
裴明霄语气坚定：“往哪边走都一样，相信我。”
他们就真的朝着左边走了。
别墅区通往市区有一条很长的盘山公路，路两边繁花似锦，翠色连天。
姜宥怕裴明霄热，替他把袖子卷到手肘处，说：“我好像突然理解我妈为什么会选择和我爸私奔。”
裴明霄顺着话茬：“为什么？”
姜宥：“我有点说不出来，怎么形容呢……算是一种无声的抗争吧。如果我妈不走的话，肯定也会和我一样按照家族意愿联姻，那就不会有我爸了，更不会有我。”
“……像你一样按照家族意愿联姻。”裴明霄语调平平地重复。
“呃……不是，当然更多的是为了追求爱情。”
裴明霄：“所以私奔有爱情，联姻没爱情？”
姜宥被问的哑口无言，怕越描越黑，抱住裴明霄脖子：“有有有，怎么可能没有。”
裴明霄不是很满意，但在外面不好发作，只能暂时按下。
两人继续踏着树荫往前走，裴明霄看了眼身旁扬着嘴角的人：“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先把工作室支棱起来，”姜宥说，“我不可能回东辉上班了……天啊，我才发现我失业了，我没有经济来源了！”
裴明霄低笑：“我可以酌情养你。”
姜宥扑到他身上：“裴先生，裴总裁，你要酌哪种情？我看看能不能做到。”
裴明霄乜眼：“做不到你想怎样？”
姜宥想说“换个老公”，不过说完遭罪的肯定是他自己，非常有自知之明的答：“当然是找人学习啊，用尽一切方法做到！”
“其实不难。”
裴明霄俯身在姜宥耳边说了句话，欣赏几秒男生红通通的脸之后，低声吩咐：“今晚搬过来跟我住。”
姜宥咬着下唇点点头。
将近一个小时，两人才走出别墅区，进入市区。
来往外公家这么多次，姜宥从未见过这条街道，他有种选错方向的感觉，可现阶段最重要的不是对错，而是他又热又渴。
路边有家冰淇淋店，姜宥跃跃欲试：“霄哥，你吃冰淇淋吗？”
裴明霄一向不喜欢甜食：“不吃。”
“你吃吧，”姜宥双手合十，“我失业了，没钱买冰淇淋，你吃的话我还能跟你沾点光。”
裴明霄掏出许久不用的钱包，翻翻找找，好不容易找出来三十块现金。
冰淇淋一支十五块，两支有活动，二十八。
姜宥买完回来，把找零的两块钱和一支冰淇淋拍进裴明霄手心，感叹道：“这日子没法过啦！”
一副看破红尘的沧桑语气，裴明霄忍不住笑了，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过不过？”
“一下肯定不行，如果多亲几口的话……”姜宥主动踮起脚尖，“或许我会考虑考虑。”
裴明霄笑着揽住他的腰。
正是最热的天气，路人边低头快步走边抱怨今年有毒，蝉也叫的有一搭无一搭。
烈日骄阳下，两个男人互相取暖似的紧紧拥抱、接长长的吻，直到走出那条街道，牵着的手也没放开过。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姜宥终于明白裴明霄说的“往哪边都一样”是什么意思——光靠着两只腿，他们绝对走不回家里，所以不如想去哪边去哪边。
宾利已经被司机开回去了，姜宥便用软件叫了辆车。到家时他累的双腿打颤儿，但精力一点不见少，哼着小调，开始收拾自己房间的东西，像蚂蚁搬家似的一件一件往裴明霄起居室搬。
刚开始裴明霄想劝他休息会儿，只要人不跑，什么时候弄都是一样的。后来看姜宥搬的太起劲儿，忍不住和他一起搬。
脱离牢笼的姜宥像一只张开翅膀的鸟，连疲惫都乐于享受。
裴明霄就也由着他，不忍心打断他的快乐。
等到晚上，姜宥终于有点挺不住了，躺在床上，背对着裴明霄哈欠连天，小嘴倒不闲着，一直叭叭叭：“你的床单不好看，颜色太单一，被套没有设计感，这样睡觉不够香。”
裴明霄低声说：“累狠了睡的就香了。”
“累狠？”姜宥觉得裴明霄在小瞧自己，“我一个青壮年男人，没什么东西能把我累狠。”
“……是么？”
裴明霄话音刚落，姜宥便感觉到后背一凉——睡衣下摆被人掀起来了。
许久没亲近，姜宥反应有些迟钝，待上衣完全被剥掉才明白裴明霄要干什么。
他下意识想逃，可惜根本逃不出去——箍在腰间的手轻松向后一带，他被带回对方怀里，光裸的后背贴上裴明霄前胸，隔着一层睡衣都能感受到滚烫的温度。
裴明霄咬住姜宥耳垂：“姜老师别跑，教教我怎么做爱。”
热气喷在耳根，姜宥后脊一阵战栗，像白天那根冰淇淋一样，很快就融化在了裴明霄手中……
……
体恤姜宥今天累，裴明霄本来只想做一次，结果帮姜宥洗澡时没忍住，又把人摁在浴室门上来了一次。
干完第二次已经很晚，姜宥像条死鱼，脸冲下趴在床上，抽事后烟的心思都消失不见了。
裴明霄拍拍他后腰：“翻个身，这么睡觉容易窒息。”
姜宥下意识柚躯一震，怀疑自己被拍腰的动作搞出了ptsd，有气无力的说：“别管我，我就想趴着睡。”
裴明霄勾勾唇角：“这么睡不够香吧？”
回答他的是均匀的呼吸声。
男生已经进入梦乡，睫毛随着呼吸微微扇动。双颊和耳尖还残留着情潮漫过的淡红色，安静且安宁。
于是裴明霄也安下心来，动作极轻地替男生翻了个身，亲了亲他头顶。
.
累狠的下场是姜宥足足睡了十二个小时，第二天下午两点才睁开眼睛。
他从床上爬起来，感受着无处不在的酸痛，又站在镜子前观察几秒遍布全身的红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拖着腿凶巴巴的去找裴明霄算账。
结果起居室转了一圈，没看到人。
书房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世界上难道真有如此拔迪奥无情、前一宿爽完第二天就整整齐齐去上班的男人吗？
姜宥想踢一脚裴明霄的桌子泄愤，刚抬起腿，酸的立刻放了下来。
姜宥忿忿地下楼，心想幸好家里有电梯，要么靠腿下四层楼会弄死他的。
走到客厅，一股鲜味从厨房方向飘了过来，姜宥按按肚子，循着味道找过去，在料理台前看到了刚才没找到的人。
听见声音，裴明霄回头，确认姜宥没有发烧等问题后才开口：“去洗手，我煮了海鲜粥。”
“……你煮的？我不想吃粥，没滋味，”姜宥说，“想吃酸辣粉。”
裴明霄向下瞄了眼：“你能吃？”
看在裴大总裁为他洗手作羹汤的份上，姜宥都不准备计较了，结果被这句话重新激起火气：“我弄成这样怪谁啊，怪我吗？”
“是你说的睡不香。”
看裴明霄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姜宥更气，伸出软绵绵的胳膊锤对方：“我看你不是想累狠我，是想累死我。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狗了，所以想折腾死我扶正小三？！”
“没有。”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裴明霄却极其认真的回答：“我只有你。”
说完，裴明霄在姜宥唇上吻了下：“乖，去洗手等着吃饭。”
“……哦。”
行吧，那就听他的吧，姜宥乖乖地去旁边洗手。
往餐厅走的过程中，姜宥手机响了，裴明霄听不清电话的具体内容，只能听出是一道女声，语气急迫，似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乘出两碗粥，一碗放在姜宥面前，一碗放在自己这边，又端上来几碟清淡的小菜。
姜宥挂断电话，好奇道：“你也没吃呢？”
裴明霄“嗯”了声，“等你一起吃。”
为了陪他吃饭等到下午两点多，姜宥心脏胀起来一块，也不嚷嚷着吃酸辣粉了，觉得这碗海鲜粥才是世界第一美味。
裴明霄给姜宥夹了两片笋：“刚才有人找你？”
“我正想跟你说，”姜宥眼神惊奇，“你知道刚才打电话的是谁吗？”
裴明霄：“谁？”
姜宥：“宋南柯的姐姐！”
裴明霄对宋南柯印象较深，因为姜宥以前总和他一起玩，最近倒没见他们联系。
他说：“宋南柯怎么了？”
姜宥砸砸嘴：“从家里跑出去了，说是和一个小孩儿搞私奔。我估计是耀扬……就是跨年夜那个高中生。啧啧啧，真没想到。”
跨年夜时耀扬正在上高三，那现在应该高考完了，正是无拘无束的时候。
裴明霄还以为是姜家人，听到和姜宥无关后兴趣缺缺，随口问：“哪里没想到？”
“他和我很像，”姜宥叹了口气，“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为家族联姻，所以从来不谈恋爱，心思全放在吃喝玩乐上。谁知道现在搞了这么一出，居然私奔追求爱情去了。”
裴明霄若有所思：“你打算帮宋家找他么？”
“肯定不啊，那家伙好不容易铁树开花一次，我替他打掩护还来不及。而且他有小金库，应该够在外面生活好一阵子的……希望他永远不用回来吧。”
当晚，裴明霄规规矩矩睡觉，没再折腾姜宥。姜宥趁机休养生息，在裴明霄怀里很快睡了过去。
一夜好梦，翌日他早早就醒了。奇怪的是，又没看见裴明霄。
……这人不会又煮粥去了吧？
年轻人恢复的快，姜宥已经从昨天的半残恢复到轻手利脚。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厨房，然而裴明霄没在厨房。
他拉住路过的李伯：“李伯，你看到我哥哥了吗？”
李伯指指窗外：“在院子里，车库那边。”
去那干嘛，现在没到上班时间……姜宥边琢磨边噔噔噔跑到李伯说的位置。
霎时怔在原地。
——只见不远处，一辆巨大的房车横亘在院子中央。几位检修人员围在它两侧，测试性能的测性能，加油的加油。
而裴明霄正双手抱臂站在车前监督工作，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黑皮靴，看起来好像要出远门的样子。
“……哥哥，”姜宥诧异，“这不是你送我的么？你提车了？提它干嘛？”
裴明霄闻言侧过身子，冲姜宥扬扬下巴：
“走，咱们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