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整天串亲戚、比上班还累的年过完，打工人的日子又开始了。
九点半，刚坐到工位上，姜宥和姜湛俞便接到了人力的通知——他们岗位有调动，将从十三楼运营部调到十六楼综合办公室。
综合办公室又叫行政处，主要负责承接和分派各个部门的工作、配合领导制定工作计划等等。虽无管理职能，但话语权很大，胜似有管理职能。
姜宥和姜湛俞调到行政处，明面上属于平调，岗位仍是普通员工岗，实际上因为接触到了核心业务和核心管理层，属于一种变相升职。
东辉内部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行政处是晋升高管的起跳板。由此可见，能拿到行政处的职位，以后的路绝对会越走越宽阔、越走越顺利。
姜湛俞边收拾东西边拍小胸脯，“哥，幸好咱们是一起调过去的，要么只剩下一个人的话，我该怎么办呀！”
姜宥心里很清楚，他能去行政处离不开姜湛俞父亲的操作，目的是为了让他继续拉姜湛俞进步。
“你已经具备独自工作的能力了，”姜宥说，“没有我一样会适应的很好。”
姜湛俞“嘁”了声，“才不是呢，听说那边人又多又杂，天天勾心斗角，想想都烦。对了……”
他凑到姜宥身边，“我的毕生大敌也在，如果他欺负我的话，哥你必须帮我哦。”
姜宥好奇：“你毕生大敌？谁？”
“就是那个逼王姜泽宁啊，他不就是智商高点、学习厉害点么，有什么可装的，哼。”
哦，原来是他啊。
不仅姜湛俞，姜宥也时常听人提起姜泽宁这个名字，并且标签非常一致：高智商、学霸、乖巧听话、将来东辉的栋梁之材。
用一句话总结，那就是——别人家的小孩。
不过那种好孩子应该不会和姜湛俞产生摩擦，平时姜宥也没见姜泽宁惹过姜湛俞，估计是因为两人年龄差不多，时常被放在一起比较，导致姜湛俞把他当成了假想敌。
果然，在姜宥旁敲侧击下，姜湛俞承认他和姜泽宁并不熟，仅是点头之交而已。
如果小鱼不介意的话，或许他可以试着……和姜泽宁接触一下？
姜宥边琢磨边收好了本就不多的东西。
离开运营部时，其他员工包括彭晨都对野王爸爸的离开表示出深深不舍。
姜宥拍拍他们肩膀，慈爱道：“没关系，一日为父，终生为父，隔了三层楼不算什么，我永远是你们的爸爸。”
运营部众人这才收回沧桑的眼泪，并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
如姜湛俞所说，因为所负责职务不同，综合办公室员工比运营部多几个。而且工位是连着的，没像运营部那样按组别分开。
比较好的是，这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姜宥和姜湛俞的身份，因此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都表现的非常欢迎他们。
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布置好新工位，终于能喘口气后，姜宥看姜湛俞桌子上的手办好看，用强硬手段征用了两个。
姜湛俞工位在姜宥前面，忍不住嘟嘟囔囔：“哥，你眼光怪好的，那是summerdoll最难抽的两个隐藏款。”
姜宥假装没听见，心思一动，对着新工位拍了张照片。
发微信：【哥哥，我又换岗位了[图片]】
【渣渣霄：嗯。】
……嗯？
就这？
昨天还说要照顾他的情绪，今天就采取不闻不问政策了？
呵，渣男的嘴，骗人的鬼。姜宥顿时失去分享生活的兴致，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
姜湛俞以为什么东西坏了，赶紧回头问：“哥，怎么了？”
“……没事，”姜宥面无表情道，“回去擦你的桌子吧。”
姜湛俞：“……哦。
虽然渣渣霄对他不闻不问，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姜宥在屋里瞄了圈，发现天才学霸没在，便先看了看行政处的邮箱。
差不多十分钟后，微信提示有新消息，姜宥以为是哪位朋友，拿起来却发现是刚刚被他吐槽过的渣男。
【渣渣霄：刚才在开会】
【渣渣霄：调到哪个部门了？】
原来他有事啊……姜宥舒了口气，敲字道：【综合办公室】
怕话题冷掉，姜宥顿了顿：【看到主机上那两个手办没，我从小鱼那儿抢的】
【渣渣霄：小孩子的玩具。】
【柚子茶：别小瞧它，据说是最难抽的两个隐藏款，小鱼差点没心疼死，跟我嘟囔好半天[偷笑]】
【渣渣霄：嗯，我知道了】
【渣渣霄：这种玩意叫什么】
呦，难得裴大总裁对小孩子的玩具感兴趣。姜宥认真科普：【叫summerdoll，是一种盲盒类的手办】
等了会儿，对方没回消息，估计有事情要忙。
能和他聊这么多姜宥已经很满足了，他把手机轻轻放到无线充电器上，抻了个惬意的懒腰。
听到后面的声音，姜湛俞再次转头，打量姜宥表情片刻，狐疑道：“哥，你发没发现。”
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姜宥笑着问：“发现什么？”
姜湛俞说：“你最近情绪变化特别频繁，明明十分钟之前还是一副生气的样子，现在又好了，跟正在更年期的我妈有一拼……你该不会背着哥夫出轨了吧。”
姜宥怔了下。
情绪变化频繁……有吗？
仔细想想过年这几天，红包薄的时候他不开心，看到里面是提车卡又开心了;听说有叫“维维”的人和渣渣霄联系不开心，知道渣渣霄不想和维维联系又开心了;见渣渣霄和James太太行贴面礼不开心，渣渣霄婉言拒绝后又……
心情就像做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甚至几秒钟内就能转一个来回。
是的，他最近似乎是敏感了些，和以前完全不同。
……他怎么了？
.
想了好久，姜宥也没想出来原因。直到下午卡里进了一笔钱，他的注意力才从思考自己为何性格大变，转移到思考钱为何那么少上。
从备注能看出来，这是华远服装打给他的设计稿费，只有十万块不到。
他当时签的是分成合同，虽然没注意看分成比例是多少，可怎么都不至于只有这么点。
犹豫片刻，姜宥拨通了诺恩斯设计部那边的电话。此举不是怀疑师傅坑自己，主要怕华远下面有人私吞公款。如果真是这样，还能为师傅拔出一颗毒瘤呢。
他走了之后，诺恩斯设计部由原来一位设计师接管。听完他打电话的意图，那边诧异道：“柚子，你别何不食肉糜了，一份设计稿十万很贵了好吧？”
姜宥立刻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有炫耀的意思。前几天我去拜访魏总，他说华远今年销量再创新高，我才会质疑拿到的分成数目不对。”
“哦哦，这样啊，你的合同应该没归档，我算算哈……没错，就是这个数字。柚子，你放平心态，在咱们华国设计师圈子里，没有名气加成能拿到这么已经多钱很不容易啦！我记得我入行第一份图好像只卖了几百块，你起点比我高很多。”
姜宥如鲠在喉：“真的？”
“真的，我骗你干嘛。要是能靠做独立设计师养家糊口，我何必出来当社畜呢……”
两人又聊了几句，挂断电话后，姜宥终于弄清了市场上山寨、抄袭产品屡禁不止，甚至于能够形成一条完整产业链的原因。
——如果连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又有几个新人设计师能撑到才华被发现那一天？
当大环境慢慢走向劣币驱逐良币，大浪淘沙后留下的除了金子，绝大多数，都只是肮脏的泥块罢了。
他不由想起曾经在RCA的日子，聊到未来事业规划，同学们脸上都是对于行业的向往。受同学影响，他也一度以为自己将要踏入的，是一条繁花锦簇的大路。
却没想到……
一直到回家，姜宥心情都很沉重。
吃饭的时候，裴明霄小声打了个喷嚏，他思绪才从行业现状中抽离出来，关心道：“怎么打喷嚏了，穿的太少着凉了吗？”
“没着凉，”裴明霄说，“公司顶层暖器坏了，没关系。”
乍暖还寒时候最容易生病，姜宥不太放心：“暖器什么时候能好啊……我有个加热器，你明天拿到公司用，小心别感冒。”
说着，他起身要去取加热器。裴明霄叫住他：“不用，我办公室有空调。再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感冒，快回来吃饭吧。”
姜宥回忆片刻，结婚一年多以来，他好像真没见过裴明霄生病。那人就跟铁打的似的，无论多忙多累、应酬到多晚，第二天仍能极其清醒地纵横名利场。
姜宥依言安下心，继续吃饭。
在行政处工作的第二天，他仍没见到姜泽宁，侧面打听后才知道那孩子被高管带着参加峰会去了，要过几天回来。
因为是新手，办公室主任没给他和姜湛俞分配工作，让他们先熟悉环境和办公流程。上午他便偷了点懒，和小鱼以及运营部的兄弟们来了几把惊心动魄的匹配。
下午，刚要发力看看公司新下的文件，外面突然有人喊：“柚子，有你的快递！”
“你看错了吧，应该不是我的。”
自从上次买仿真娃娃翻车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打开橙色软件，而且他不喜欢往公司寄东西，容易被人说闲话。
“收件人写的是姜宥没错啊，”同事道，“要么你出来看看，这俩箱子太大了，我拖不进去。”
听到“大箱子”三个字，曾经的尴尬立马浮上脑海，姜宥差点没撅过去，硬着头皮掐着人中走到了电梯间。
抬眼，只见两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大箱子躺在电梯里，同事和物流小哥正吭哧吭哧往外搬。他连忙过去搭把手，把箱子都拖出来后打量几秒，长长舒了口气。
令人放心的是，这两只箱子上画着summerdoll的图标，里面应该不是充气娃娃。
收件人位置的确写着他的名字，他冲办公室方向喊道：“小鱼，你用我名字买summerdoll了吗？”
“没有哇，”姜湛俞应声而来，“我用自己账号买，多攒点积分不好吗，干嘛要用你的……卧槽！卧槽卧槽！这他妈得有上千个盲盒了吧？”
那还能是谁？姜宥懵了会儿，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答案。
他靠在箱子上给“答案”打电话：“那个……哥哥，你往我公司寄东西了吗？”
“嗯，”电话那端的声音有些哑，“把那两个手办还给姜湛俞，你先拆这些，拆不出来再买。”
“别别别，千万别浪费钱了！”姜宥赶紧拒绝，“我不喜欢抽盲盒，就是单纯看那两款好看才朝小鱼要的。”
“没关系，别人家孩子有的你也要有。”
顿了顿，裴明霄道：“不说了，郭钊找我有事。”
话音刚落，对方便挂了电话。
姜宥被那句“别人家孩子有的你也要有”弄的心里发酸，父母去世以后，已经很久没人把他当需要哄的孩子看待过了。
他吸吸鼻子，几秒后才想起来跟姜湛俞道歉：“不好意思啊小鱼，这些是你哥夫买的。走，咱们拉回去一起拆着玩。”
“……”
姜湛俞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合着您叫我出来，就是为了往我嘴里硬塞狗粮的是吧？？？
.
姜宥没数清裴明霄究竟买了多少盲盒，整个办公室全民动员一起拆，竟然用了足足一下午才拆完。
期间不免穿插着“你老公好棒”、“这么好的老公去哪找”、“柚子我好羡慕你哦”的言论，他都笑着糊弄过去了。反正无论多好的老公都不是他的，没必要多说，说的越多，以后被嘲的越惨。
今晚裴明霄有应酬，但姜宥没先睡觉，吃完饭后趴在地毯上打游戏。下午酣畅淋漓过了把盲盒瘾，于情于理，他都得当面好好感谢人家。
玩到不知道第多少局，十一点一刻，门从外面被打开，裴明霄终于回来了。
姜宥边操作人物回城边跑过去接他，“哥哥，晚上吃饱没，要不要来点夜宵？”
裴明霄眉头微蹙，摇摇头示意不用，姜宥眼尖地发现他目光有些涣散，有点像是喝醉的样子。
随即姜宥便否认了自己的猜想——餐桌上鲜少有人敢灌裴明霄，所以他很少喝醉，更别提醉到目光涣散。
不会是……真感冒了吧？
“哥哥，你别动。”他试探着用手背碰了碰裴明霄额头。
下一刻，被烫的心都揪了起来！
“叮叮叮~叮叮叮~”
这时姜湛俞见他久久不动，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姜宥心慌意乱地按下接听：“小鱼，你哥夫病了，我要照顾他，你们自己玩吧……嘟嘟嘟……”
队伍聊天频道：
【操，野爹呢，那么大一个野爹呢，咋不动了呢？】
听着冷酷的忙音，姜湛俞面无表情扣字：【他老公病了】
【什么病？我老婆在医院生孩子我都没挂机！】
在姜湛俞看来，裴大总裁是永远不可能露出脆弱姿态的神。他压根不信神会感冒：【大概是“给宝贝买完千八百只盲盒，需要抱抱来报答”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