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室内一时间静到了极致。郭钊说到一半的话不说了，李伯端到一半的果盘不端了，
甚至连准备吃饭的裴明霄，都不吃了。
几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姜宥。
姜宥感觉自己像动物园笼子里的猴，紧接着，他猛地清醒过来——
靠！
刚才半梦半醒间，他似乎是把……心里话说出去了！
怎么回事？！智障吗？？？
姜宥扑腾着坐起来，心里不停祈祷：裴明霄聋了裴明霄聋了裴明霄聋了……
可惜不如意事常八九，裴明霄不仅没聋，而且听的清清楚楚。
他挑了挑左眉：“看不出来，你挺关心我的。”
“……啊？”姜宥硬着头皮装傻，“我刚才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没说梦话吧？”
裴明霄唇角轻翘，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想搭茬。
姜宥只能强行转移话题：“现在几点，是不是快吃饭了？咦，郭特助也在呀，我都没看见。你来的正好，最近降温降的厉害，我给你买了条围巾……别客气，拿着，白天我家哥哥就拜托你照顾了！”
噼里啪啦一口气叭叭完，姜宥没管郭钊同不同意，强行把围巾盒塞进人家怀里。拖鞋都没穿，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郭钊抱着盒子，懵懵地转向他家总裁：“裴总……”
说到这儿，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他家总裁眉眼微不可查的弯了下。
好像在……笑。
跟了裴明霄那么久，他没见这人笑过几次，仿佛笑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明明长的极好看，偏偏板脸板成了一台机器。
片刻后，裴明霄缓声道：“既然是送你的，你就安心收着吧。”
郭钊：QAQ
就不能送点阳间的东西吗？！
.
接下来的几天，姜宥乘包了员工们的咖啡茶点，水果每天不限量供应，零食从未断过。
销售部是全公司工资最高的部门，大家平时不缺水果吃，但姜宥买的都是好东西，进口水果、反季水果，什么贵买什么。
贵的东西品相自然好，五百一斤的车厘子成箱摆在茶水间，颜色紫红紫红的，果香味顺着人鼻孔往里钻。
搬文件路过时，静香没忍住，拿起一颗塞进嘴里，接着两颗、三颗、四颗……
这种事最怕有人开头，见她吃的开心，相熟的女员工们也过去了，茶水间人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多。
霍文东：“你们围在一起干什么呢？”
大家：“吃水果。这么贵的车厘子，没人请客可能一辈子都吃不上两次，你尝尝不？”
“……”霍文东拉着脸走了。
吃人嘴短，再加上姜宥这几天安安静静，甚至连办公室门都很少出，大家不知不觉间便淡忘了他“嚣张跋扈欺负霍文东”的人设。
电梯里碰到会主动和他打招呼，闲暇时也一起聊聊八卦新闻，姜宥毫无领导架子，别人讲话他就用湿漉漉的眸子望着对方，梨涡浅浅，听的诚恳又认真。
……弟弟，请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姐姐好吗？
姐姐们会出轨的啊啊啊！
中午，姜宥吃腻了诺恩斯周边的餐厅，准备去公司食堂尝个鲜。
食堂在地下一层，他下去时候有些晚了，打饭的人已经排了长长一列。
静香站在他前面不远处，和一位短发女孩一起，应该是其他部门的朋友。
短发女孩用手肘捅捅静香：“听说你们部门来了个巨帅的实习生？”
静香：“是巨帅，但不是实习生——我们失踪一年多的副部长回来了了。”
“哇！多大年纪？人怎么样？你要不要趁机来个办公室恋情啊，嘿嘿~”
“才二十多岁，人超级好。不过我不想和他搞办公室恋情，我不配呜呜呜呜……”
路过等候区，听见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许知烦躁地拨了下头发。
公司都要完了，还有心思讨论这些东西，不如多想想怎么提升业绩。
结束干饭人的战斗，静香和短发女孩边继续聊帅哥边往电梯井走，冷不丁看到一抹熟悉的背影。
“快看快看，那就是我们副部长！”静香低声提醒。
“这么巧，我去品鉴一下……我靠，真的巨帅，我还以为哪个明星！呜呜呜好羡慕你能天天看帅哥。而且他好会穿啊。脚上的鞋子是真的吗？我爱豆前几天刚发ins说买不到这双！”
短发女孩激动的要命，而天天面对美颜暴击，静香已经习惯了，丢给她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应该是真的，上周他刚送我们每人一条B家围巾。几万块都能随手送给陌生人，会穿假鞋吗？”
“别说了别说了，我这就跟人力申请调去销售部！”
于是仅仅一中午，“销售部来了个又帅又有钱的副部长”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诺恩斯，引得全公司争相围观。有的甚至拿小零食贿赂销售部员工，就为了看姜宥一眼。
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销售部员工和其他部门闲聊，也莫名多出了几分优越感。
——“司草”就在我们部门，你们有吗？
——“司草”今天冲我笑了，羡慕吗？
——“司草”请我吃歌帝梵冰淇淋了，你们做梦都不敢想吧？
——“司草”……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和短发女孩在三楼告别后，静香追上姜宥，“姜副部！”
姜宥驻足，笑道：“休息时间别叫‘副部’，咱们年龄差不多，你叫我柚子吧。”
“我、我真可以叫你小名？”
“当然可以，对了，我看你今天上午忙的脚不沾地，需要我帮忙吗？”
天呐，男神不仅让她叫小名，还要帮她干活，静香脑袋晕成一团浆糊，幸福的眼泪差点从嘴角流出来。
但她克制住了，赶紧抹嘴拒绝：“不用不用，我上午在打开会的材料，没什么技术性，已经快弄完了。”
姜宥：“开会？”
“嗯！咱们部门每周一次例会，不出意外的话都是周五下午开，”顿了顿，静香凑近姜宥，小声道，“这几次开会部长脸色不太好，下午估计又要骂人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同事之间，只有和“自己人”才能吐槽领导，姜宥唇角梨涡更深：“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四楼缓台。静香红着脸，刚要继续和姜宥八卦，突然立在原地。
“许助！”
诺恩斯姓许的助理只有那一个，姜宥随着她转身，果然看到了此行目标人物——许知。
她甩上陈部长办公室的门，似是刚跟人发过脾气，面红耳赤，脸沉的厉害。
神色也比上次在商场见到时憔悴几分，不知道最近经历了什么。
姜宥能看到她，她自然也看到了姜宥，脚步一顿。
……这人怎么在这儿？
姜老爷子把姜宥塞进公司的时候，她正在其他部门任职，没多久姜宥就休假了，所以两人从没在公司打过照面。
此刻再见，许知既对那天买包事件耿耿于怀，又很害怕和姜宥扯上关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心里纠结的要命。
而没等她纠结完，姜宥也和静香一样，只是朝她点点头：“许助。”
语毕，直接走了。
就好像那天替她解围，只是随手帮了个忙而已，不带有任何目的性，也没想着结交她。
站在原地，看那道高挑的身影，许知神色越来越复杂。
.
如静香所说，下午两点钟，陈部长准时召集部里所有员工开会。
会议地点在办公室旁的小会议室，投影仪已经提前打开了。陈部长坐在幕布对面，姜宥和霍文东分列两侧。
见人到齐，陈部长那比驴拉的还长的脸终于好了点：“知道我今天开会的主题是什么吧？”
平时和客户聊起来口若悬河的销售部众人，此时却一个比一个沉默，只有霍文东道：“知道。”
“既然知道，那我随便说说，你们拿出脑子听一听啊。”
陈部长翻开文件：“十月份，诺恩斯营业收入359万元，其中销售部完成266万元。从年初截止到昨天，诺恩斯营收共4040万元，其中销售部完成2932万元……”
听了会儿，姜宥听明白了，陈部长报的是诺恩斯今年的经营状况。
只不过……一年营收四千多万，是不是太低了点？
以诺恩斯的体量来说，四千万或许只够运营成本，甚至还有可能亏损。毕竟东辉的第一宗旨是“做精品”，诺恩斯产品差不到哪儿去，成本必然比市场同类产品高。
果然，陈部长越念声音越沉：“根据去年的财务报表显示，诺恩斯净利润为负1690万元；而到今年，前三季度净利润已经超过负2000万，预计年底会达到负2500万左右——都听见了吗？”
陈部长把材料往桌子上狠狠一摔：“抛掉两个内勤，你们九个客户经理一年就弄出这么点业绩，干什么呢，过家家？”
“是没长手还是没长嘴，不会找客户啊？不会谈订单啊？以前不都干过销售吗？”
“入职时候一个一个把自己夸的天花乱坠，我还以为你们业务能力多强呢，现在倒好，直接给公司干亏了！一年2000多万，你们不害臊，我都他妈替你们丢脸！”
“哦对，我忘说了，今年2000多万，小霍一个人就完成了500万，你们好好动脑子想想吧。我现在把话撂这儿，如果到年底不能扭亏为盈，就都给我收拾收拾东西，自己滚蛋！”
陈部长语气认真，不似威胁。听到“滚蛋”二字，在坐所有人脸色全变了。
近些年就业形势越来越差，尤其是销售这一行，因为人多，竞争相当激烈，想找到像诺恩斯福利这么好的公司很难。
最主要的是，年底正值收官之际，一般公司都不招人了。如果真在那个时候被炒，再加上一个春节假期，前前后后要做两个月的无业游民。
大城市物价高，如果没收入，房租都付不起。
会议室内气氛瞬间沉到冰点，所有人低着头一言不发，静的只剩下陈部长粗重的喘气声。
姜宥观察着他的脸色，二人办公室离得近，他时常能听到陈部长打电话，今天上午还和人有说有笑的，怎么下午突然发火了？
还说出“业绩完不成全滚蛋”这种话，难不成……和许知中午去找他有关？
身为姜家人，对于东辉高层的情况，姜宥比陈部长等人清楚的多，略一思考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身为东辉唯一的外姓股东，许知父亲在董事会一向没什么话语权，也就是没有实权。
唯独掌管诺恩斯这几年他能自己说了算，在账上动些手脚、趁机收敛钱财也没人管。
但姜家不是傻子，如果诺恩斯继续亏损下去，肯定要换总经理。一旦被换掉，他再找不到这种能做土皇帝的好地方了。
所以业绩不好，要滚蛋的其实不是销售部众人，而是许知父女。
中午许知来找陈部长，肯定对他施加了不少压力。
“来来来，别光我着急，”陈部长把材料往桌子上一扔，“都说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完成业绩。”
众人没料到他会来这一出，并未做准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开口。
陈部长脸色更差，这时，静香弱弱道：“可以再找华远服装试试吗？如果能拿下华远的订单……”
没等她说完，霍文东打断道：“静香，你是文职，可能不知道接触客户有多难，华远是我从业以来见过的最难搞的客户。”
他语气像是提醒，可话里话外全是“文职赶紧闭嘴”的意思。
本来静香胆子声音就小，被他一呛，头埋到胸前，立刻没了声音。
“是么？”
这时，余光瞥到鸵鸟般的静香，和腰板挺直的霍文东，全程安静的姜宥突然开口：“还有一个多月到年底，重新寻找大客户来不及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我倒是觉得，可以试试华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