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说这话时丝毫不见心虚。
神谷瞬一悠悠看了他一眼, 没发表评价。
见他这么平静的样子，五条悟反而有些意外：“我说我把‘我们’房间中间的墙开了个洞。”他加重音。
神谷瞬一帮他拆开一个甜品盒，“嗯”了一声：“我听到了。”
那还摆出一副和自己没有关系的表情。
两个人中间隔着张课桌, 五条悟撑着手臂靠近，凑着脸看他：“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
神谷瞬一对上他的视线, 想了想, 顿时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
他把拆出来的甜甜圈递给五条悟，牵了牵唇角道：“这不是挺好的？以后找你都不用出门了。”
无论是拆墙还是打洞, 五条悟的行为放在明面上讲是损坏校园公共建筑，但往大了讲，虽然是同班同学，五条悟举止明显越界，说是擅自入侵了另一位一级咒术师的隐私空间也不为过。
毕竟咒术师人才稀缺, 一级和特级咒术师本就稀少，他们俩万一闹了矛盾, 说出去可不好调节。
夜蛾正道也是知道这点，才在神谷瞬一任务结束前, 率先把五条悟丢进禁闭室。
哪怕神谷瞬一后面真的生气, 也可以看在五条悟“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原谅他一把。
听到他这么说, 五条悟才重新坐到椅子上：“你不在意啊，那就好。”他揉了把头发，“夜蛾大叔一直和我说你会很生气来着，说什么‘之所以是单人间就是为了保护咒术师的隐私, 我打扰了你的生活, 你一定会大火什么的。’啧, 又不是单向打扰, 我那边不是也露出来了吗......你笑什么？”
神谷瞬一轻笑了下, 忽而收起了笑容，半是认真道：“是其他人的话应该是会生气的。”
“是你的话就不会。”
“......”五条悟呼吸停了一拍，胡乱别开眼，掩饰性地咬了口甜甜圈，“噗......噢！知道了！”
平心而论，大虚是一种领地意识很强的生物。
遇到市丸银以前，神谷瞬一在虚圈懵懂游荡的那段日子，也曾无意识入//侵//过其他虚的地盘。因此才被亚丘卡斯们盯上，并联起手来对付。
那一次战斗也是他和市丸银的第一次见面。
白发狐狸眼，一看就不像好人的男人蹲在石头上问他叫什么名字。
那是“神谷瞬一”第一次感到困惑。
虚圈的很多虚一开始都没有名字，既然大家都没有，神谷瞬一也就没有在意过这点。可是刚才，这些比他弱得多虚，不仅有了“称呼”，还有了同伴。
这个男人说他很强。
可是名字、同伴......他为什么一个都没有。
神谷瞬一从回忆里抽身，拧开一瓶水递给五条悟：“慢点吃。”
可能直到现在，市丸银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想要他给他取个名字。
他在乎的不是名字，是可以被人叫出名字的那份关系。
大虚和人类不同，他们死后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假设有一天他不幸死去，唯一能留下的，只有一个名字，和会呼唤他名字的同伴。
因此，他希望和很多人发生“关联”，希望被人“浓烈”地记住。
*
“这次禁闭要关多久？今天还可以出去吃晚饭吗？”
五条悟接过水喝了一口，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大概赶不上吧，好像还有几个小时，差不多晚上十点就结束了。”
他倒不是不可以偷跑。
禁闭室的安保弱得他不用咒术就能出去，再加上夜蛾正道并没有派人守着门，只要五条悟想，他随时可以光明正大地从大门口走出去——也不会有人拦着。
可以说是非常考验自觉了。
真要说起来，五条悟也是禁闭室的老熟人。
才开学不久就因为过度挑战老师的“权威”和恶作剧，基本每隔一个星期就要被夜蛾正道丢进来“改造”。第一次的时候还不服气地说夜蛾正道是在挑战他特级咒术师的尊严！
在被夜蛾正道揪着耳朵扔进禁闭室后彻底闭麦。
“没有罚你过夜，夜蛾老师还是很留情面了。”神谷瞬一说。
五条悟不屑地啧了一声，不满意道：“哪里留情面，他那几个咒骸追了我半个学校，夏油那家伙就在旁边看好戏。”
......后面这句才是重点对吧？
五条悟：“不就一面墙吗？毕业的时候给他填上不就好了。”
神谷瞬一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那我先回宿舍了。”
五条悟看着他：“欸，这么快吗？”
神谷瞬一眨眨眼，意有所指道：“去看看你的杰作。”
回到宿舍后神谷瞬一才发现，五条悟说他只是在墙上开了一个“洞”，实在是过于谦虚了。
整面墙几乎被打掉了快一半，中间留出一个比两扇门合起来都要宽的“洞”。
难怪夏油杰的形容是“拆墙”。
也不知道五条悟是怎么做到的，墙面裸露的地方平整光滑，明显是被人进行了精心修补。
房间原本还有些狭小的空间一下子被放大，看上去还挺有模有样的。
神谷瞬一换上拖鞋，因为捡来的猫怕他的缘故，他还没怎么去过五条悟的房间。
这才有空参观一下。
五条悟的卧室风格和他本人的作风不太一样，除了生活必需品外，空间里几乎没什么装饰品，作为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来说，整个陈设可以说是过于单调了。
单人床单是常规的黑白色调，墙上没有贴画，桌上只有几本还没看完的书叠在一起。
神谷瞬一目光顿了顿，走到他书桌前，轻轻抽出了被压在最下面的那本书。
映入眼帘的就是偌大的自己的脸。
是一本他的封面杂志。
神谷瞬一戳了戳画页上自己的脸，想起来五条悟好像收集了很多本他的封面杂志。在鬼杀队时送他的礼帽也是复刻的五月刊上面他的拍摄造型。
神谷瞬一掀了掀唇，若无其事地把杂志压回书底，心情十分不错。
他喜欢这种被人记挂的感觉。
他继续打量这间卧室，看了一圈，突然察觉了违和。
......猫呢？
五条悟的房间太干净了。
神谷瞬一虽然没有养过猫，但也听说过猫咪要有什么猫砂盆、猫玩具、和专门吃饭的小食盆。
什么都没有。
唯一一个可以证明他或许曾经养过猫的痕迹，是房间的玄关，还摆着几袋没有开封的猫砂。
五条悟把猫送给别人养了？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房门“啪”一声被人打开。
开门的人显然没有料到屋子里会有人，和神谷瞬一四目相对时吓得往后弹了两步，看清是谁后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神谷同学，不要不声不响的吓人啊。”
神谷瞬一：“不声不响开门的人是你，上杉助教。”
没错，开门的人正是他们的助教，上杉恭平。他一身西装革履站在屋外，手上还有钥匙，显然是受了屋主人的准许才来的。
“上杉助教是来拿猫砂的吗？”神谷瞬一问。
“嗯对。”上杉恭平点头，走进玄关，“五条同学说他以后不方便养猫了，考虑到你们咒术师经常要出任务，小猫就暂时养在我那里，你们随时可以过来看它。”
神谷瞬一心想果然。
那只猫怕他怕得紧，现在两个房间打通，五条悟自然是不可能再把它养在自己的卧室的。
但他没想到，平常看起来很不喜欢动脑子的五条悟，竟然已经提前想好了这一层关系，并且拜托了高专全职的助教上杉恭平。
虽然家入硝子也很喜欢这只小猫，但比起偶尔要出长期任务的他们来说，一直待在高专，且工作不具备危险性质（大概）的上杉恭平确实是小猫更优的饲主选择。
上杉恭平还有别的事，简单和他寒暄几句后拎起猫砂就走，出门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神谷瞬一说：“啊对了，房间钥匙我就放在柜子上，辛苦神谷同学给五条同学一下。”
“好的，知道了。”神谷瞬一转身回屋，接到了夜蛾正道打来的慰问电话。
夜蛾正道表示自己已经严厉批评过五条悟这样擅自破坏校园公物和不考虑同学心情的行为，如果他介意，他明天就会请修理工把墙面恢复原状。
“不用了，夜蛾老师。”神谷瞬一瞟了眼空荡荡的墙，“这样挺好的，我不介意。”
夜蛾正道：“......神谷同学，你不用因为和五条悟那家伙关系好就这么迁就他。”
“不是迁就。”神谷瞬一声音带着笑，“真的还不错。”
......
晚上22点，五条悟掐着时间结束禁闭，他把还没有吃完的甜品装好，先去夜蛾正道那里把手机要了回来，然后兴致勃勃地敲开神谷瞬一的房门。
“我回来啦——”
活泼得一点也不像才被关了这么久禁闭的人。
神谷瞬一侧开身子让他进来。
他书桌打开的电脑上正在放着什么电视剧。
“神谷同学在看什么？”五条悟走过去看。
电脑屏幕上，一个中年女子正强硬地拉开一个男人，朝着对面的年轻女人愤怒地喝斥：“你既然生育能力有问题，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儿子结婚！！离婚！你们必须离婚！！”
五条悟动作顿住：“？？？？”他犹豫回头，“神谷同学，竟然喜欢这种口味的电视剧吗？”
“......”
神谷瞬一没想到他看到的这么是时候，“听黑田说这部剧很解压，随便看看。”他过去按下暂停键，解释说，“其实是个复仇类型的电视剧，身体有问题的是丈夫，不是妻子。”
五条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没懂，“噢”了一声自觉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神谷瞬一的视线在电脑屏幕上游走一圈，突然起了逗他的念头。
他慢吞吞地开口：“说起来，以后会不会有一天，你们家族的人找到我......”
“啊？”五条悟穿过打空的墙去桌边倒水，水杯放在唇边，随口应了声：“他们找你做什么？”
“劝你找个女生结婚，然后生个孩子之类的？”神谷瞬一学着五条悟平时诓人的样子满口胡诹。
“咳！咳咳咳......”五条悟一口水喷了出来。
他拍着胸口僵硬地回头：“咳咳......咳咳.....你说什么？！”
“噗。”神谷瞬一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赶快拿起抽纸盒走过去，“快擦一擦。”
五条悟擦干净下巴的水，直直地看着他，目光里含着指责。
神谷瞬一见他惊得连衣领都被浸湿了，当即有点好笑，又有点愧疚：“我开玩笑的。”
五条悟有一瞬间是真的被他这个花里胡哨的操作怔住了，为了防止他再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他预防性地把杯子放得远远的。
不过......
他顺着他这话想了想，虽然是玩笑，但以那群老古董的性格，也不一定做不出来这种事。
“放一百个心吧。”他缓了缓神说，视线有意无意瞟向电脑屏幕，勾着唇自信道，“要相信你挑男朋友的眼光。”
才不会像那个没用的丈夫一样。
他昂着头：“我可是五条悟啊。”
骄傲的样子像极了小猫扬起脑袋想要受到表扬。
神谷瞬一轻笑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之前在校门口，是谁还在说我眼光不好。”
五条悟：“............”
这就过分记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