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水师每年开销这么大, 还没有什么用处,朝中一些人早就不满,无奈碍于祖宗之法, 都不大好开口,如今叶安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一时间引起众人讨论。
刚开始的时候,些许保守党是不大愿意处理京城水师这个烂摊子的,照他们的话讲,水师禁军乃是太、祖留下拱卫京师的一环,怎能随意更改。于是又陷入到老循环,保守党跟新党争得不可开交。
此时站在后排的王安石想起之前学生叶安跟他讲的话, 皱了皱眉,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遂站出来开口道:“禀官家,水师一事先暂且不谈, 狄将军的事理应尽快有个定论,十万大军还在交趾等着, 到底是去是留总该有个说法。”
谈到狄青, 众人都不说话了。狄青手上有狄家军, 这次打交趾还收获了大宋最强战力西北军的支持,若是留其镇守边疆,按宋朝一贯作风定然不放心要调回京里。可一旦调回,论狄青的功绩, 朝中许多人都要靠边站, 难道真要让一武将从他们手中分权?
宋仁宗老神在在坐在龙椅上,听到王安石上奏,眼中划过丝笑意, 仿佛有些为难道:“确实,狄青也该回来了。”
此时夏竦等保守派突然站出来:“官家,臣觉得方才整合水师的想法有可取之处,不如按之前所说,让狄大人统率水军,以振国威。”
仁宗趁机立刻拍板,禁军水师与处于前线的登州水师合并,命狄青为帅,,教习水军,以备北患。
水军就是个烂摊子,如今武艺惰废,没个十年八年根本脱不了身,所以狄青这个将军大家都没意见。
叶安自觉解决了一桩心事,整个人轻松不少。这日国子监休假,老师去《理学旬刊》审稿,叶安闲来无事,顺着月亮门跑去潘元青房中看书。两府下人也都习惯了主人之间的来回走动,纷纷闭口不谈。
突然,潘家管事的敲了敲书房的门:“叶小官人,外面有客来访。”
“就说老师不在,让他留下名帖过两天再来。”叶安喝着男朋友收藏的茶,惬意道。
老管家声音十分为难:“那赤佬说了,要是见不到官人就不走了。”
因为北宋士兵制服为红色,所以许多看不上他们的人用“赤佬”来指代他们,看来对方是把老人家气得不轻。
叶安想了想,估计老师也快下班,干脆起身推开门自己去招待一会儿,遂与管事一同来到厅堂。
刚至大厅,就见一英武男子站在中央,望着上方的横幅挂饰怔怔出神。听到身后响动,男子回头,然后与叶安异口同声道
“是你?”
叶安也没想到,此人正是那日在宋嫂酒楼遇到的水师首领蔺承刚,于是瞬间明白了他来的目的。他微微顿了顿,还是开口道:“老师有事在身,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以后在狄将军手下好好效命,前尘往事莫要再提了。”
蔺承刚心中大动,半天犹疑开口道:“小郎君说的是什么?某家不明白。”
然而接触到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便反应过来自己装傻已无意义,带着几分恼羞成怒道:“他怎么能把这些东西都告诉你!”
叶安微微偏头,有些不解:“怎么?先皇还活着的时候,你们三天两头大张旗鼓的来找潘家父子要求复国,如今已过了百来年,老师对自己信任的学生坦诚有何问题吗?”
蔺承刚一时语塞,之后涨红着脸争辩:“那怎么能一样!我们几代为世宗尽忠!做的都是一心为国的大事!”
摇了摇头,自打知道蔺承刚这批人后,他去找了不少老人询问,通过这些信息,大致能推论出事情的大概。稍微有些常识的人便能看出来,世宗柴荣的血脉不需要保护,他们离得远远的,便是对其最大的保护。如果说第一代蔺家人是为了保护世宗血脉,那么之后以他们为首的前朝重臣完全不是这样想。
蔺家后期不是没谋求过其他出路,但无奈太宗真宗一直对其心存忌惮,只是安抚性的给了些闲职。从手握实权简在帝心到边缘人物,蔺家自然心有不甘。于是联合其他同样遭遇的家族,从潘元青父亲那代便一直灌输复国思想。
好在潘父拎得清,知道此事不过镜花水月,始终未曾松口,潘元青即使当年被仇恨蒙蔽,也清楚起义夺权不靠谱,莫不如选择襄阳王,让赵家中内部瓦解。
听到叶安将这些事大咧咧的摆到台面上,蔺承刚的脸色一时间青红交替,毕竟他也无法挺直腰板承认自己没有私心。这次能从“水上杂戏团”脱离,加入正规军队,原因他思考了许久,最后才想到当时酒楼里那一幕,惊疑难道真是潘元青彻底倒向宋朝皇室,把他们这帮人都卖了,这一切都是陷阱?
抱着这样的心理才来探探口风,结果潘元青没等到,遇到个伶牙俐齿的小鬼。
“老师一直对你们心存感激,不忍看众位蹉跎岁月,才想出个这么个办法。”叶安语气淡淡:“狄大人是为好将领,在其手下能学到不少东西,日后相信水军也有大用处。”
“以后莫要再找来了,祝大人心想事成,前程似锦。”
一番话把蔺承刚说得羞窘难耐,最后只能匆匆告别。
叶安看着其背影,微微摇了摇头,嘱咐管家莫要将今天发生之事告诉老师。
老管家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点点头,管他的,反正自家主人也说过,一切以叶小官人为主。
还不知已被“架空”的潘元青下班后顺路去买了叶安爱吃的荔枝糖水,赶回家后与傻笑的小男友美美吃了一顿,之后伴着月光,一起在花园中消食。
清风拂过,连夜色都是暖的。
……
结业考试后,叶小安仿佛褪去半层皮,两眼失神的靠在石椅上,宛如座被吸干精气的雕像。
赵宗述斜着眼睛鄙视他:“我说,你至于吗?之前不是在家恶补过,怎样也能混个结业吧。”
叶安挥了挥手:“你懂什么,就是因为恶补了才这样的。”也不知老师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国子监要考试,异常严肃认真,除了辅导功课外,还配备了一系列“陪考大套餐”什么考生必备食谱、考生必备作息,如何训练考前记忆力……
弄得叶安仿佛重回高三,如今好不容易完事儿了,实在不愿触碰惨痛的记忆。
赵宗述表示自己不懂学渣的苦,转头兴致勃勃道:“话说祭酒去你们府上拜访了吗?”
三人皆是点点头,叶安情况特殊,家里他自己说的算。而且也称得上家财万贯,王安石知其能耐,又微微了解他的背景,便只是找他闲聊两句,未多加干涉。
范纯仁就不必说了,他年纪也不小,是时候下场参与科举,之后大概是正常流程,王安石更建议他去地方上锻炼。
赵宗述羡慕的看了范纯仁一眼,再想了想自己,因为要袭爵,并不用与其他同窗那般谋求前程。虽说听起来很轻松,但总觉得大丈夫生于世间,理应做出番成就。
但你要是问他以后具体想做什么,他也没具体目标,此时感受到好友的意气风发,不由心中烦躁。接着又看向狄咏,“你呢?木头脸,是想去武举那边耍耍吗?”
狄咏摇头,简洁却异常坚定道:“我已经与家中说好,去登州水师处从军。”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俱是一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