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叶安失望的是, 问了周围一圈,下人们纷纷表示自己的梦想就是在叶家好好工作, 顺便表了表忠心。
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叶安继续看向宋五嫂。
此时宋五嫂还处于纳闷状态,虽说不知道主家郎君说什么,但还是委婉谢绝道:“奴感恩官人好意,但开店之事奴与家人早就商议好,还是不劳您费心了。”
“非也,非也。”叶安摇了摇头,表情高深莫测:“宋娘子胸中有大志向, 但可知这汴梁做买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听你说, 是想把店开在小甜水巷?”
宋五嫂点点头,小甜水巷青楼楚馆林立, 客流量非常大, 开在那里是她跟家里人仔细思考过的。
“宋娘子这可就想岔了,”叶安敲了敲桌子:“你可知稍微有些规模的妓馆内, 吃食茶水一应俱全。”
“此话当真?”宋五嫂一下子白了脸, 她一个妇道人家, 自然没去过那种地方, 所以不知道也算正常。
“自然, 你在甜水巷可曾看到什么大的正店?”更何况, 甜水巷那种地方, 说白了大部分都是去寻花问柳的, 有几个人会在意吃的好不好。开些小铺子还行,若真是酒楼,怕是难的很。
“这可如何是好!”宋五嫂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已经交了一大笔定钱,汴梁房价如此高,想要再找怕是难了。此时她想起之前叶安说的话,不由自主的望向眼前少年。
叶安微笑道:“宋娘子莫慌,我倒是有一计。钱的事由我来解决,之后的利嘛……我要四成,除了最开始的经营方向,店内的事全由你做主。”
“这……”宋五嫂犹豫了,虽然条件很好,但与她的初心相背。
旁边金福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官人都开口了,她怎如此不识趣!
叶安轻轻摇了摇头,也是人之常情,于是继续下猛料道:“我知宋娘子志向广大,但汴梁米贵,想要立足更是难上加难。这样吧,我跟娘子保证,开张三个月内,会让你在京中扬名。”
宋五嫂刚开始全作叶安吹牛,但见其一副云淡风轻的做派,再加上这些日子她在叶家的所见所闻,心知这小郎君确实家财万贯,便有些将信将疑。旁边的金福也一直在鼓弄,最后忍不住还是点了头。
两人当即签了契,手印按下的一刹那,她就略微后悔了,试探性的问道:“叶官人,你说能出名……那,具体是怎么做呢?”
叶安但笑不语,这个时代,有什么比名人认证更好的推销方式吗?等店开了,他把全大宋最出名的人请过去打卡不就好了。
……
此时全大宋最出名的人·仁宗皇帝,正看着奏章,眉头深锁。听到张茂则汇报说叶安请求面圣,仁宗微微惊讶,旋即又笑了笑,让人把那小子带进来。
叶安进殿,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心里想着怎么跟皇帝开这个口,总不能直接说想要请官家吃饭吧……那也太奇怪了。
仁宗见他眼神飘忽,心知他估计又在琢磨什么事,便恶趣味的不说话,看其能憋到什么时候。
叶安果然忍不住了,抬头想要跟对方套近乎,结果刚搭眼便吓一跳:“官家……你是怎么了?”怎么憔悴成这副样子。
距离上次从西夏回程述职不过两三个月,仁宗仿佛老了好几岁,眼睛通红,嘴边都起了燎泡。被太医涂上青色的药膏,看上去有些滑稽。
仁宗摆了摆手,“都是朝里的事儿闹的。”
叶安纳闷,最近他在国子监风平浪静,没听说有什么争端。但出于明哲保身,还是没有张嘴询问。
可也许是因为想找人发泄,仁宗反倒自顾自的全说了:“也非什么大不了,就是那几伙人相争。这不,这几天因为西军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众所周知,北宋军队主要分为禁军、厢军和乡兵三部分,其中厢军乡兵战斗力相对较弱,可以忽略不计。而作为主力的禁军,也分为三部分——河北禁军、西北禁军以及中央禁军。当然了,南方也有些禁军,可数量少可以忽略不计。西军因又长期对夏辽战争,以致能保持强悍的战斗力,堪称北宋底牌。
近些日子朝堂上就西军的去留差点没打起来,以范仲淹为首的派系希望保留西军全部军力,每日加紧训练,以防不测。而以夏竦为首的另一派则希望遣散部分西军,让他们回乡种地,必要的时候再召集也不迟。
严格来讲,二者都有道理。一方面如今的大宋已于辽夏签订协议,并且辽国刚吃了败仗,国力空虚。西夏皇帝宁令哥则与大臣没藏讹庞相互拉扯,双方都想拉拢大宋,留下那么多兵根本就是吃空饷。
但军队这个东西,倘若一松懈,长久不操练再捡起来就很难,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儿,简直哭都没地方哭。
夏竦是保守党的代表,自来对庆历新政意见颇多,如今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更是上头。
仁宗揉了揉额角,原以为边疆平定,大宋能轻松一段时间,没想到事情没完没了。
叶安默默的听着,最后实在忍不住道:“既然这件事,两面都有道理,那么官家完全可以不理他们,您自己本人是希望如何呢?”
仁宗被他问的一愣,他本身就属于好脾气的人,在朝堂上和稀泥和惯了。更何况从登基以来,受制于刘太后,亲政后则听士大夫的话。此时让他做决定,一时间真不知如何是好。但看着底下少年清澈的眼神,犹豫片刻,还是道:“我自然是希望能保留现在的西军。”
做皇帝的,即使再混再荒唐,也把自己的龙椅看的比什么都重。谁都清楚西军能打,有这样一支神兵在身边,即使花再多钱也愿意。更何况最近因着茶叶生意,国家钱包日益丰厚,养军队也不算太吃力。
“那管家就按自己的意愿来。”你就是皇帝,天底下谁还能大过你去。
“不是这样的……”仁宗神色复杂,对着叶安简单解释道:“去年实行的新政,虽说确实对百姓有益,但一些人损失不少。朝中也需要平衡,我继续站在范卿那边,不是帮,反而是害他们了。”
叶安恍然,没想到官场上的弯弯道道这么多,也没想到仁宗看似无为,实则心里十分明白。
仔细想了想如今的局势,叶安突然灵机一动:“保留西军,倘若师出有名就可以了吧!”看着仁宗不解的眼神,继续道:“虽然北边没仗打了,我们可以南下啊!”
“是去打交趾吗?”仁宗刚开始被他的异想天开逗笑了,旋即反应过来,觉得这也是个办法。
交趾自古以来就是中原王朝的领土,后来因为北宋当时的一次次妥协,或者说干脆就是对这个地区的不重视,使得这个地方独立成一个国家,最后发展成后世的越南。如今的交趾经常扰宋边,虽说均为宋郡兵击败,但宋军亦有伤亡。
北宋之前被打的烦了,便打算出兵,结果每次南边派兵,北边辽夏就有异动。现在好不容易两国都陷入困局,不正是灭掉交趾的好机会?
可宋仁宗依然迟疑,交趾已经许久没有动静,突然间说要进贡,怕是又要有人以劳民伤财为借口反对。
“那还不简单,”叶安随口道:“我记得在傥犹州有个叫侬智高的人,几年前不堪忍受交趾的欺压盘剥,拼命想要归附我大宋,但是朝廷嫌麻烦一直没理他。之后听说这人还自己建国了,并且依然向朝廷投诚。这不就是个现成的出兵理由吗。”
“恐怕还说服不了他们。”仁宗轻笑:“但这确实是一条路。”
思路打通办法也就多了,仁宗现在看叶安是越看越满意,嗯,人品才能都是一流,虽说手腕稍显稚嫩,但只要多加教导,日后定会成就一番事业。于是开口问道:“你这次来可是有事?”并示意对方立了功,有事尽管开口。
“那我就不客气了。”叶安嘿嘿一笑:“官家,小子想请您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