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霄特别没出息地抱着陈燧掉了一阵金豆子。
他抬起头时,只觉得陈燧衣襟前头那块都被他给弄湿了。
意识到这一点,宋凌霄顿时脸上热起来,闷闷地说:“你有没有备用的衣服?对不起……我好像把你的衣服弄湿了。”
陈燧轻笑一声:“确实,湿得够厉害的,这风一吹,透心凉啊。”
宋凌霄又羞又恼,忍不住捶他。
“你这手劲儿挺大的。”
“那是,当初把吴紫皋的腮帮子都打歪了。”
“不愧是宋坊主,手下的作者都治得服服帖帖的,这拳打脚踢功不可没。”
“陈燧!”宋凌霄破涕为笑,那股子暴躁的劲儿过去以后,又觉得好像自己反应有点过激,平白地惹人笑话,但又想,陈燧也不是别人。
“怎么样,要不要明天早上再走?”陈燧见宋凌霄笑了,心下也是一阵释然,心情跟着愉悦起来。
“不要,我把我爹气个半死换来的半晚上时间,决不能浪费了,快,今天晚上就通宵赶路吧!”宋凌霄发表豪言壮语。
陈燧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你干嘛这么瞅着我?”宋凌霄知道陈燧露出这种表情准没好事儿,“难道晚上赶不得路吗?”
“寒冬腊月的晚上,那风你受不住。”陈燧笑道。
“你也太小看我了。”宋凌霄一撇嘴,他好歹也是21世纪的社畜,凌晨五点从郊区骑共享单车去上班这种牛逼事他还是干过的,“何况你这什么毛皮的衣服挺暖和的,到时候就把咱俩这么一包,只露个眼睛在外面,冷不到哪儿去。”
“你自个儿包着就行了。”陈燧说道,“到时候把你这堵墙往我前头一放,什么风都挡住了,也省得我透心凉。”
宋凌霄听着前半句,还有点感动,陈燧统共带一件厚衣服,竟然是为了给他保暖,听到后一句,他就冷漠.jpg了。
“行,是你不要的,不是我不分给你,到时候你可别嫌手冷。”宋凌霄从陈燧怀里挣脱出来,走到那匹鬃毛黑亮的高头大马前,黑夜之中,那匹马就像一头野牛一样高大剽悍。
“哗……”宋凌霄不禁发出惊叹声,怎么会有这么威风凛凛的大黑马,比他们家那一匹大黑马还要魁梧,而且,陈燧这匹马有一种沉稳内敛的气质,好像一位高深莫测的长辈,光是看到它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觉得很安心。
“这是沉水。”陈燧介绍道,“它的父亲是御马,是先皇最喜欢的坐骑,它的母亲是同族中精心培育起来的黑骊驹,沉水血统纯正,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因为它的性格坚毅沉静,所以取名叫沉水。”
宋凌霄听得直点头,看得出来,陈燧对这匹马非常爱惜。
接着,陈燧转过头去,一手抚着沉水的脖颈,一边对它柔声说:“沉水,这是宋凌霄,是我喜欢的人,他还是第一次骑马远行,你要照顾他一点,好吗?”
宋凌霄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是,陈燧,你在说什么!
陈燧似乎全然未觉,十分自然地将这番话说给沉水听。
以至于宋凌霄自我反思,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古代人表白的时候,应该不是用“喜欢”这个词,是……什么心悦君兮君不知,对,应该是“心悦”?哎呀,鬼知道呢,反正喜欢肯定就是单纯的喜欢啦。
沉水摆了摆它高贵的头颅,冲着陈燧的手打了个响鼻,两只前腿原地踏了几步,发出“哒哒”的声音。
“好,我明白了。”陈燧笑着拍了拍沉水的脖颈,回过身来,对宋凌霄说,“上来吧。”
宋凌霄迟疑着靠近大黑马,近距离看到沉水的眼睛,那么漂亮、温柔又衿贵,他忍不住伸出手,也想像陈燧那样摸一摸沉水的马鬃。
“哒哒”,沉水意识到宋凌霄想要亲近他,主动晃了晃身子,向他靠过来。
宋凌霄如愿摸到了健壮又温暖的大黑马,它身上的毛毛摸着有点扎手,顺着摸的话又非常顺滑,想来是平时吃的非常好。
“我也喜欢……沉水。”宋凌霄说道。
陈燧笑了一下。
宋凌霄脸上微微发热,诶,有什么不对吗,喜欢不就是这么用的吗?喜欢人,喜欢动物,喜欢护国寺经书纸……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不过,沉水这个名字,真的和陈燧像到爆,不念一下还不知道,如果平翘舌不分,那就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名字!
我也喜欢沉水。
我也喜欢陈燧。
好像没什么不同!
这是物似主人名么!
“喜欢就要说出来,说出来它才会知道,是不是,沉水?”陈燧心情愉快地拍了拍沉水的脖子和前腿之间那块肌肉,沉水果然快乐地打起响鼻。
真是其乐融融的画面啊……那么问题来了,如何上马?
宋凌霄还记得自己试图爬上他家那匹大黑马的时候,几次都差点摔下来,迫不得已才换了小黑马。
沉水虽然看起来比他家的大黑马温顺一些,可是,就个头来说,一点不见矮的,宋凌霄心中发虚,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爬上这么高一堵墙,如果说连马背都爬不上去,岂不是输在了起跑线上?
不行,为了广大书坊界的同仁!为了广大作者的幸福!他必须爬上眼前这匹马!
宋凌霄搓了搓手,大义凛然地走向沉水。
“手抓住马鞍这儿,脚踩进来,”陈燧帮着他摆好上马的姿势,“好了,用劲儿往上爬,别怕,沉水不会动,你尽管用劲儿。”
沉水真的是比一般的马儿通人性多了,宋凌霄往上爬的时候,它一点都没有躲闪,给宋凌霄带来了极大鼓舞,在陈燧的连推带扛之下,宋凌霄成功地爬到了沉水峰的山顶,他顿时感觉自己有种一览众山小的伟人感。
一人一马的信任就在这一个上马的动作之中初步建立起来。
陈燧一踩脚蹬,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坐到了宋凌霄身后。
宋凌霄听见陈燧的喘气声,就喷在自己耳朵边上,接着,陈燧的手臂绕过他,拉住了缰绳。
这个动作,不知为何,比刚才抱着哭的时候还要亲密——而且,刚才抱着哭的时候,宋凌霄脑子里只想着和他爹吵架的事儿,这会儿却完全不同了。
他立刻挺直了后背,尽量不和陈燧贴在一起。
“你坐那么高干什么,我都看不见路了。”陈燧一边喘一边说。
“那你、你别喘了行不行,还没出发呢。”宋凌霄抗议道。
陈燧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贝壳似的白耳廓,正在他的注视下逐渐变红,觉得十分可爱,嘴巴上却不饶人:“人不喘气能行吗?那不就憋死了吗?何况我刚才扛着那么重——扛着你上马,刚干完体力活,喘口气碍着你了?”
“陈燧!”宋凌霄发现陈燧越来越烦人了,以前还觉得他是个寡言少语的犀利酷哥呢,现在看来也没比梁庆话少到哪儿去,“赶紧走了,别磨叽!”
“不急着走,我先跟你确认一件事。”陈燧说道,“你是第一次骑马吗?”
“不是,我是第二次骑马啦!”宋凌霄得意地炫耀。
“除了你为了达到增高的目的‘坐’马的那一次,你‘骑’过马么?”陈燧特意把“坐”和“骑”着重点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第一次就没有骑着走?等等,什么叫为了达到增高的目的?”宋凌霄越听越不是味儿。
“我出发那一天,看见你了。”陈燧笑道。
“咦?”
那天那么多人,陈燧竟然看见他了?他怎么没注意到?陈燧当时穿着看起来就很重的铠甲,那副样子,还能扭过头,看到两边的情景吗?他以为不行,所以陈燧才一直目不斜视的。
“你比别人高一大截,能看不见吗?”陈燧想到当时的情景,又低声在宋凌霄耳边笑。
最糟糕的是,俩人贴很近,宋凌霄还能感觉到他笑得胸腔一震一震的。
“诶,真麻烦,那你说那次不算的话,我就没有骑过马了。”宋凌霄又往前挺了挺身子。
陈燧用手肘把他压回来:“那就对了,你的腰太硬,别挺这么直,骑马的时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比马先动。”
比马先动?什么意思?
“你先记住,等会儿咱们走起来了,你再慢慢领会。马跑起来的时候,有个上下的幅度,还有个前后的幅度,它不是直上直下,也不是一直往前的,所以你要熟悉它的运动规律,比他先做出调整,你才能顺着它动,而不是和它对抗,懂吗?”
“我懂!”宋凌霄跃跃欲试,没骑过马,也看过电视赛马啊!
“好,理论说再多没用,实际感受一下。”
陈燧说着,打了个呼哨,手上的缰绳熟练地一摆,小山一般的大黑马便疯狂地动了起来!
妈呀!宋凌霄感觉自己就像骑在牛背上的疯狂斗牛士,他根本不知道这匹黑色野牛会往哪儿甩,也记不住什么前后左右了,他身子往前一扑,双手抱住马脖子,发出了一连串惊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