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宋凌霄换了小太监服,跟着陈燧一起潜入皇宫,来到司天监藏书处。
司天监建置历史悠久,主管天文、历法、算术、水利四部分,下设天文馆藏书处,里面藏有各种外面见不到的皇家专供书籍,比如天象记录。
宋凌霄走进天文馆藏书处,有种当年第一次走进大学图书馆的感觉,这里有很多书,光是天象记录就摆了十几排大书架,这要抄……得抄到什么时候去。
宋凌霄握住了袖子里的笔,不由得出了一手汗。
失策失策,本以为天象记录没有多少,没想到竟然这么多,古代人对于天象的重视,远远超乎想象,因为天象征着皇权的来源,天象预示着皇权稳固与否,这是涉及到国之根本的东西,就算现代人宋凌霄知道没有必然联系,但是负责记录的司天监监事们还是兢兢业业、巨细靡遗地记录下来。
虽然不能把这些东西全都抄出去给韩知微参考,但是他可以挑一些重点抄一抄,那就先从目录看起吧。
宋凌霄摩拳擦掌,找到天象记录的目录提要,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摆在一边的大方桌上,拿出纸笔,开抄!
陈燧也拿了一本水利相关的书籍,坐在宋凌霄旁边看。
藏书处安安静静的,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来,洒在桌子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只有笔尖落在纸面上,发出沙沙声。
有种回到学校图书馆自习的感觉。
宋凌霄稍稍停下笔,侧头看了一眼陈燧,陈燧正靠在椅背上,看他手里那本包了绿色封皮的书,他的表情很是认真,看起来又那么年轻,不像是大学同学,倒像是高中同学。
宋凌霄稍微走了一会儿神,又趴下来看他的《天象目录提要》。
要说了解一套大型丛书或是类书的最好方法,就是从目录提要下手。
《天象记录》卷帙浩繁,是按照年份来记录的,一年一册,从大聿朝到国朝的都有,如果要盲目地去翻,只能看到一些非常琐碎的内容。
但是,从目录提要入手的话,就可以很快发现每本书的重点,也就是每一年特别的地方。目录是按照书名排的目录,提要是每本书的内容概括,古代人不厌其烦地做着这些琐细的工作,为后代的文献整理工作带来了极大便利。
宋凌霄在目录提要的基础上,又做了一版提要,这一版提要是按照几个关键词来划分的:太阳活动、星象、月相、气象、灾害。
他将目录提要的内容分门别类地摘抄,直到每一项下面都写上了满满的内容。
不知不觉间,日头走到了正南方向的天空,司天监内的报时钟发出鸟鸣流水声。
“吃饭么?”陈燧问道,一边凑过来看宋凌霄在纸上写了什么,发现他已经抄满了五页纸之后,不由得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怎么样,厉害吧!”宋凌霄得意地弹了弹纸,抄书的本事,他绝不逊于那些文书先生!而且他的工具更好使,比毛笔写的快多了,也不需要蘸墨水,直接上就是。
“不错啊,不过你这错别字有点多。”陈燧还真的认真看起来。
“这不是错别字!”宋凌霄说,“这是简体字……嗯,应该说是异体字。”
简体字不是凭空而来的,几乎所有简体字都能在古籍中找到对应的异体字,所以就算古代读书人穿越到现代,也不至于不认识简体字,如果真的不认识,只能怪他读书少。
而这些简体字,也是古代人在抄书过程中,化繁为简的智慧结晶。
两人正在讨论着宋凌霄抄书的结果,门前忽然传来脚步声,宋凌霄吓了一跳,赶紧把桌上的纸全都搂到袖子里,传送到虚拟仓库。
这司天监本来就没什么人,藏书处更是少人来,陈燧带着宋凌霄大摇大摆进来抄书,宋凌霄本来还挺紧张,想着是不是要遮掩一下,结果进来之后发现根本没人,便也放松起来。
而现在!却突然有人来了!
宋凌霄抬头看去,只见是个穿着监事常服的肥胖男子,长着一头黑色小卷毛,头顶微微有些秃,鼻梁高挺,眼眸深邃,轮廓立体——竟然是个老外!
陈燧站了起来,迎上去,同那老外打招呼。
老外彬彬有礼地双手合十,冲陈燧行了一礼,用一口标准流利的中文说道:“王爷,恭喜您凯旋而归,外面已经传遍了您捉住鬼方王的好消息,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燧也回了礼,回过头,冲宋凌霄一招手。
宋凌霄走上前,也学着老外的姿势跟他行了一礼,老外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是我的内侍,小凌子。”陈燧顿了顿,现编了一个名字,“这位是司天监的季利安监事,主管天文,他是西方来的天主教传教士,以后你来抄书,遇到什么困难,找他就行。”
显然,陈燧事先已经跟季利安打过招呼了。
宋凌霄也从突然见到一个老外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历史上确实有很多天主教传教士在司天监担任监事,比如有名的汤若望,南怀仁等等。
所以,这个架空的王朝大兆,其实并不是一个割裂于世界史的国度啊。
宋凌霄已经开始思考从阿拉伯运点咖啡回来喝喝的可行性了。
“小凌子,你好。”季利安友好地伸出手。
咦,这是要握手吗?
陈燧发现宋凌霄愣了一下,本来想提示他这是西方的礼数,没想到宋凌霄反应迅速地把手伸了出去,和季利安默契地握手。
季利安有几分喜出望外,这个小凌子真是人如其名,很灵啊。
宋凌霄心下也是十分开心,突然在这习惯行叉手礼、拱手礼的古代,跟一个老外握手,实在是神奇的体验。
他现在就很想拉着季利安问问他从哪儿来的,欧洲现在是什么局势,法国大革命开始了吗,七国大混战怎么样了,英国有没有开始大航海……
等等,如果真的相当于明代的话,现在开始发展工业和海运,说不定就可以迎来大兆日不落帝国的新时代,改写历史,统一地球……
中午,陈燧带着宋凌霄在司天监的食堂解决午饭问题。
为了满足季利安还有其他几名外国人公务员的饮食习惯,司天监的食堂提供奶制品、煎蛋和一些稀糊糊的豆子。看得出来,食堂大师傅有些手足无措,这些食物吃到嘴里还是炒菜的味道。
“没错,这是每个明穿人的奋斗目标!”宋凌霄坚决地说道。
“什么?”陈燧发现他从见到了季利安之后就有点神神道道的。
“啊……但是太累了……”宋凌霄伸了个懒腰,“光是抄个书都能把累死,我还是适合当咸鱼。”
“你想吃咸鱼吗?”陈燧皱眉,不知道那种腌制品有什么好吃的。
“不想,咸鱼那么可怜,为什么要吃咸鱼?”宋凌霄扒拉了几口稀糊糊的豆子,突然想起来什么,嘴巴鼓囊囊地,抬起头来,含糊不清地问陈燧,“你……怎么想的……小凌子……是什么鬼!”
“事急从权,还是你想叫小霄子?”
“我还……大孝子呢。”宋凌霄把豆子咽下去,喝了口奶,这嘴里的味儿更串了,还是喜欢正经炒菜,“算了,那就小凌子吧,就是我不太喜欢这个‘零’字!”
“真麻烦,”陈燧把自己拿的清炒时蔬推到宋凌霄面前,“食不言寝不语,吃完了再说话。”
就你事儿多,宋凌霄扒拉了两口菜,一边想道。
……
陈燧带着宋凌霄去了一次司天监,宋凌霄收获颇多,将《天象目录提要》中的内容分门别类地抄写下来,拿回去让文书先生誊录一份,然后叫云澜转给作者,看作者需要参考哪部分的资料,他再去有针对性地抄书。
抄了一天下来,宋凌霄只觉得自己的手要断了,为什么别人的外挂都有“过目不忘”,目光扫描电子档,或者是直接给你一个手机,你想看啥上面都有……之类的功能,他的外挂却只有一个检索功能!
云澜像得了宝一样捧着《天象目录提要》,望着宋凌霄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敬佩,也就是在这种时候,宋凌霄的内心才稍稍感受到了一丝付出劳动后获得报酬的满足感。
不管怎么说,只要韩知微能写出牛逼的故事,付出一些努力,是值得的。
接下来几天,宋凌霄屡屡去码头上送南方老板们,老板们分批返回,载着一船一船的《连载小说月刊》回去,宋凌霄望着码头上沉甸甸的货船,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凌霄书坊发展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这样看来,不出两年时间,他就可以把期刊这个连载平台搭建起来,然后,有平台在,培养起新作者,孵化新作品,就容易得多了。
十二月初一,又到了置办年货的时候。
西南市场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市场上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南北客商带着他们的货物聚集于此,当然,凌霄书坊的销售渠道也早早铺上了,这样大流量的时机,精明如梁庆一定不会错过。
梁庆回想起一年前他在西南市场八个销售点卖《金樽雪》的时候,不由得唏嘘,短短一年时间,销售形势已经颠倒过来了,现在不是他求着别人搭上年货一切卖,而是别人求着他让他授权捆绑销售,现在的年货没有一册《连载小说月刊》作为搭头,都不够时髦了。
梁庆穿着一身羊皮袄,登着一双羊皮靴,头上戴着孔雀翎翻毛小帽,俨然一个富家公子,他不疾不徐地走过街道,随时关注着街两边商铺的情况。
这时,他突然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猛一眼扫过去,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没想明白是哪里不对。
待他走出一丈地,方才一捶手心,立刻反身回去。
走到一处卖包子的铺子前头,从铺子旁边拿起一册装帧简陋、素面题字的书,高高举起,问那包子铺的老板:“诶,老板,这书是哪里来的?”
这一册书,它好巧不巧,就叫《连载小说月刊》!
“从书商那进的,嘿嘿,这位客人,一看您就是外地来的富商吧?您可知道这书是什么来头?”包子铺老板津津有味地说起来,“这书是咱们京州城现在最火的一种刊物,比清流书坊的举业书,建阳书坊的通俗小说,都要火!而且只有京州才有,您可不能错过!”
梁庆冷笑一声:“老板,您倒是很会说话啊,我就问你,这书是从哪儿来的?”
说着,梁庆“啪”地将《连载小说月刊》往包子上一摔。
“诶,客人,您不买可以,怎么砸我生意?!”包子铺老板也火大起来。
“谁砸谁生意,大家评评理!”梁庆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他身后跟着的两个身高力壮的伙计也围了上来,堵在包子铺前头,俨然一座屏风,将包子铺位挡得严严实实。
梁庆这副架势,将周围百姓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这本《连载小说月刊》是我们凌霄书坊编修排印的,从插图到稿件,全部都是我们书坊的编修一点一点盯着做的,这才上市第二期,盗版就出来了?”梁庆将那册素面题字的盗版《连载小说月刊》抓起来,又叫伙计拿出一份正版的来,双双展示在大家面前,说道,“大家伙给评评理,我们凌霄书坊的《连载小说月刊》做的这般精致,封面是请知名画师根据小说内容专门打造的,他这个盗版仿制不了,就弄了个素色封面,这不是败坏我们的品牌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出书的品质就是这么垃圾呢!”
这两版书,书名虽然一样,但是封面差了老远,百姓们一看,都纷纷附和,确实,盗版的那一册粗制滥造,只是借用了人家正版的名字,这种做法实在是挺不要脸的了。
包子铺老板哪里知道自己今天是李鬼撞见李逵,被人家《连载小说月刊》的正版书商抓了个正着,他顿觉晦气,也跟着嚷嚷起来:“我也是听人家说这册书卖的好,我小本生意,一个包子才卖几个钱,根本没那么多钱买你们正版的抢手货,所以、所以才图便宜,从建阳书坊的书商那进了几本……盗版,但我也不知道这是盗版啊,进的时候只说便宜,一吊钱能进一大堆,我想着搭着包子卖正好,我包子才卖几个钱啊,哪里搭得起正版呢?”
“那你就别搭!谁求着你搭了?”梁庆心头噌地冒出火来,扭头去看那老板,那老板仍然在念念叨叨的给自己找理由,可把梁庆给气得够呛,他一把扭住老板的衣襟,要把他从包子铺里拽出来,“买不起就别搭,又想搭又不想掏钱买正版,你爹妈从小就这么教你做事的?怎么什么好事儿都给你占了呢?那我买不起你这包子,我又想吃,我直接拿了吃行不行,啊?你穷你有理啊!”
老板使劲挣扎,脸上也是讪讪的,嘴里仍在强辩:“大老板、大老板,您赚那么多钱,卖那么多书,何必与我们这些穷人一般见识呢?我进书的时候也不知道它是盗版啊……”
“你不知道?你蒙谁呢!你刚说贪便宜,转头就说你不知道这是盗版,不是盗版为什么会便宜,你心里没点数?你可别管自己叫穷人了,穷人人家只是兜里穷,不是心里坏,你可别给穷人抹黑了,就我们凌霄书坊洒金河总店旁边那条巷子,里面这么大点儿的小孩,没钱,大冬天的穿老薄一件衣服,七八个小孩凑钱买了一本正版,两钱银子,七八个小孩一起看。小老儿,莫非你比人家穿不起厚衣服的小孩还穷?那你趁早别做生意了,越做越穷,还不如回家种地,我呸!”
梁庆劈头盖脸地痛骂一顿,包子铺老板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竟回不上话,周围的百姓此时也聚拢过来,对着包子铺指指点点。
一个说:“《连载小说月刊》确实好看,插图也精美,故事也新颖,别处看不到这样好看的书,二钱银子真的值。就这样还要进盗版,这小老儿真是穷的连脸都不要了。”
另一个说:“我们花钱不为别的,就想支持凌霄书坊把这么好看的书多做几本,他可倒好,卖盗版书,那钱都到盗版书商那里去了,人家辛辛苦苦付出心血的人一文都得不到,这还怎么继续做?”
又有人附和道:“就是,想做搭头又嫌贵,可见他那包子里多半也没有什么真材实料,这种奸商啊,最是可恶,整日想着做无本万利的生意,可把我们老实人给坑坏了!”
梁庆拽了半天,那老板看着体格普通,没想到肚子特别大,就卡在了摊位上,怎么也拽不出来。
梁庆气得退了一半,一招手:“给我上,扭了他去见官!”
两个伙计答应着,将包子铺老板硬生生从包子上拖了出来,包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老板差点哭出来。
“爷爷,求求各位爷爷了,小人、小人真不知道有这么严重,小人也很喜欢看贵书坊的书,这也是一时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这桩丑事……小人,小人愿意戴罪立功!”包子铺老板吓得有什么往外秃噜什么,只求别抓他去见官。
梁庆一抬手,示意两个伙计先放开他:“怎么个戴罪立功法?”
包子铺老板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爬到梁庆脚边,抓住他的羊皮靴,将他从进建本小说的书商那里进了这批盗版《连载小说月刊》的事儿交代出来。
“爷爷要是同意,小人可以现在就带爷爷去找那杀千刀的盗版书商!”包子铺老板目露恳求地望着梁庆。
梁庆稍微一思索,这包子铺老板固然可恶,但是毕竟是先有盗版书商搞出了盗版来,像是包子铺老板这样贪图小便宜的人才会去进盗版,还是得从源头上解决。
“走吧,前面带路。”梁庆一甩衣摆,将脚从包子铺老板怀里抽出来。
包子铺老板如逢大赦,连忙千恩万谢地站起来,跑到前面去给梁庆带路。
走出一段路,梁庆又看到街边还有些别的置办年货的铺子,在卖那种盗版的素面《连载小说月刊》,不知道仅仅这一个西南市场,一天之间,就铺了多少这样的盗版货色,又流失多少正版的销量。
想到这一点,梁庆就气到头晕,还好今天他来了西南市场,看到了这个现象,否则,这样的损失还不知道要进行多久。
“就是这里。”包子铺老板将梁庆领到一处逼仄的小巷子,里面有个杂货铺,杂货铺的门面很小,上面挂着个不起眼的招牌,写着:院内有大量《连载小说月刊》现货便宜量大。
为了突出他们的卖点,“便宜”“量大”两个词还用红圈圈勾出来。
梁庆猛一捶胸口,无耻狗贼!今天梁老板就来送你们上西天!
他对包子铺老板说:“你跟我一起进去,对质!抓住了他们,我就不为难你。”
包子铺老板只得跟着梁庆一起进去。
梁庆怒气冲冲踏入院中,只见这座门面狭小的杂货铺后面,竟然有一个十分宽敞的院落,院子里堆着的全是那种素色封面的盗版书,粗粗算来,竟有几千册之多!
“这里管事的人是谁?!”梁庆大叫道,“给我滚出来!”
院子里有几个人正在搬书、清点书册,看见梁庆带人进来,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纷纷向这边看来。
院子最里面有一溜平房,门上挂着帘子,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是个脸色惨白的中年男子,生着一张肥大的脸孔,两只眼睛看谁都是眯缝着的,脸上随时带着厌弃的神色。
“什么人在此大呼小叫?”那中年男子的眯缝眼向梁庆看过来,“你是什么人?不是来买书的就请你离开!”
“离开你奶奶个腿儿!”梁庆口中迸出一连串骂人的京州脏话,他来京州这么些时间,已经完全学会了京州本地的土话,尤其是骂人最脏的那几个词儿。
中年男子惨败的面色被骂出了血色,他的眼睛也瞪大一些:“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来砸我们场子的?来人啊!”
几名健硕的伙计围了上来。
梁庆搂起袖子:“要打架是吧?赵四,李六,给我上!”
梁庆现在有钱,有钱意味着他可以买更贵的人力,更精明的账房,更能打的伙计,正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梁庆身后跟着的两个伙计,很快就在群殴中获得了胜利。
看着满地哼哼唧唧的残兵败将,梁庆双手叉腰,忍不住又上去狠狠踹了几脚。
那中年男子的脸又从红色涨成了猪肝色:“你们是来砸场子的,好,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报官!”
“你去啊!不去你是孙子!”梁庆一扬袖子,指着门口,冷笑道,“你们这院子里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你可劲儿地去报官,省得我来回跑了!你就是这的管事是吧?你这生儿子没屁眼的东西,你不配知道爷爷的尊姓大名!”
中年男子被他说到心虚处,脸上顿时开了染坊一般,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不过是小本生意——”
“我呸!”梁庆终于忍不住了,拎起拳头往中年男子脸上打去,“你这算什么生意,你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这就是偷!你就是小偷!今天老子打的就是你这个小偷!”
那中年男子明显身体素质跟不上,被梁庆一拳打了个趔趄,两人正在撕扯之时,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屋门前传来:“是谁啊——吵吵嚷嚷做什么?”
嘶,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梁庆一手揪着中年男子的衣襟,一手抓着他想要回击的胳膊,扭头往门前看去。
只见一个和他穿着同款羊皮袄、里面衬着绫罗绸袍的熟人走了出来。
不是建阳书坊的余象天,还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