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个患者走了之后, 白秋对刘义道:“我刚才的那个方子行么?”
这是他第一次给别人看诊。
刘义道:“中规中矩。”他心里大体还是满意的,白秋在经典方里做了剂量的增减,是有自己考虑的, 而不是像一些其他的人就是照搬方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用药。
白秋的方子虽然简单, 却很管用。
白秋听他这么说才放下心来,很快来了一个国字脸的男人, 道:“刘大夫, 我来了!”却惊讶的发现还有白秋, 道:“这位是?”
刘义道:“实习生。”
国字脸男人今年才二十六岁左右的年纪,一听连忙介绍道:“你好, 我年纪比你大几岁, 你就叫我东哥就行了。”
“东哥, 我叫白秋。”
东哥倒是还很热情,说以前这里的药柜都是他整理的,要是有不清楚的,问他就好。
刘义看见东哥过来就有些烦躁道:“不是说不让你来了么。”
东哥道:“我还是离不开这边,您就让我留在这边吧,我别的干不了,也可以帮您熬药抓药。”
刘义皱起眉头道:“我现在有了新的实习生。”随后道:“你年纪也不小了, 应该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生活, 不要每天这么无所事事的, 你就去找个工厂干活儿, 也强过在我这边。”
东哥最开始见白秋在这边不愿意说这些, 可是看着刘义要撵他走,他道:“那件事儿是我错了,错了就是错了, 您要打我骂我,我都毫无怨言,但是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真的很想跟你学中医。”
他在刘义这边呆了五六年,刘义原本还顾念一点情分,可是见他这么油盐不进的样子就彻底怒了。
“我这里不是收垃圾的地方。你还想当大夫,就你这两下子连庸医都不如,白秋这个大一的学生会的就比你多,你好意思么。我发现你这个人还不如小时候呢,太没皮没脸了。”刘义这人十分毒舌。
东哥到底是个成年人,被人这么刮鼻子刮脸的说一顿实在是有些下不来台。
他道:“刘大夫你这么说过分了,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刘义却嗤之以鼻道:“屁的功劳,我每个月没给你工资是怎么的,快滚。”他发现了有些人就不能给他好脸色,越是给他好脸色他就开始蹬鼻子上脸。
东哥转身走了。
白秋有些尴尬,本以为这是刘义大夫的徒弟呢,目睹了俩人吵架,他一个外人也挺尴尬的。
白秋看着刘义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刘义道:“他小的时候身上生怪疹子,是我治好的,后来找上来说要当学徒。就一直在这边干了几年,但是发现我不在的时候他自作主张给病人开药方。坏了我这的规矩,只能撵他走了。”
刘义很讨厌这样自作主张的人,笨一点他都可以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他就这么随意开药方岂不是把人命当成儿戏?
刘义这辈子没结婚,性子也古怪跟人一般合不来,有个人要跟他学,他虽然性子不热络,但对他也算是尽心。每一样草药开始怎么分拣告诉他,如何熬药,医术就放在夹子上随时可以翻阅,甚至还有他的私人做的病案笔记,记录的都是一些怪病和疑难杂症。
他可以随意翻看。
但后来发现他根本不肯看书,年纪轻轻还没什么经验呢,就开始犯了经验主义,千人一方,只要他开始看病出的药方就看他在那边开始抄,下一次只要有类似的病症就开始用这一张方子开始治疗。
明明在他这边五六年,但还比不上白秋大一的水平。刘义不能给这个行业招祸害,就不让他开方了,哪怕是小小的虚症也不让他来治疗。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遏制住他,但是没想到他竟趁这自己不在,偷偷的给人开方子,被刘义正好撞破,那个方子跟当时那患者的病症背道而驰,要是按照他开的方子吃下去,不但不会治好还会让这个病症更加的严重。
刘义终于下定决心把人给撵走。
东哥也出去半个月,没想到今儿又来了,甚至还装作以前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以前都没发现过他竟如此厚脸皮。
白秋道:“哦。”
刘义闷闷的对白秋道:“你可别学他一样,一定要勤看书。把书本里的东西吃透了。别小看书本,古人的智慧一点不比现在的人差。”
白秋点头受教!
刘义看了一眼白秋,心想这金老头虽然有些轴,但小徒弟还是蛮乖的。
这个中医堂开的位置不好,白秋当初知道地点还找了很久呢,巷子太深一般人还真的找不到。
所以能过来的都是熟客。
一上午没什么人,白秋把桌子上的书又一次的翻开在认真的看着。
刘义把刚才白秋写的药方看了一遍对这个字倒是很喜欢,他年纪轻轻写字就已经有了筋骨,必定是下了一番苦功的,他哪儿知道白秋是家学渊源,苦工都是后练的。
刘义打开了一张报纸,打算再看一下,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惊醒了两人。
电话就在柜台下面,刘义直接接通了,接完之后没说几句话就给挂了。
刘义立刻提着自己的要箱子,对白秋道:“出去看个诊,你跟我一块。”
白秋立刻跟上他。
刘义找了很长的一个链子把这里落了锁。
离开了这个中医堂。
直接带他打车去了医院,这次去的不是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了,而是另外一家的人民医院,也是在这边非常有名气的医院了。
刘义带这白秋直接去了住院部,顺着电梯跟着一起上了顶层。
刚一走进医生办公室就感觉到气氛剑拔弩张了起来。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办公室里一共十几个大夫,都穿着白大褂,白板上也写了一些治疗方案。
刘义寻常性子不好,也不管那些三七二十一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就看一个身穿的很体面戴眼镜的男人骂道:“你们都是院里的专家。可是病人交到你们,药吃了不少一点都没见好。我告诉你,陈局是重要领导,这次是要接待外宾的官员组成员,早就跟你说过事情的重要性,结果现在治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们医院要负全责。”
说话这人是陈局的秘书徐笑来。平日里也不是这些大夫能见到的人,至少要有个预约,他现在真的是气疯了。
他是领导的秘书,这一次的病情反复耽误了去接见外宾这样的大事情。他的身价前途也跟着受影响,而且陈局的病情这样,要是他不能胜任这个岗位,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调任到养老的衙门,到时候就完了。
这些大夫实在是可恨。当初陈局的情况还好,不光只有这一家医院选择。当初只是觉得这边离单位近一些,抽空去拿个药也不耽误事儿,张主任拍着胸脯跟他说肯定能治好。就是一个普通的咳嗽,可是现在还越治越严重了。
光是诊断就变了三份儿,现在越治越严重了,找来各种专家会诊,又拍了片子,抽血做了一切的检查,现在大夫说什么个体差异,说什么不能保证疗效。这不是耍着人玩么。
领导的大秘书发火,其他人都不敢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副院长出来顾全大局道:“徐秘书消消气,出了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今儿我把所有的专家都叫过来了,一起来探讨他的病情。我们都是想给陈局长看好的,没有一个人是想把他的病情看坏,但是人体是非常复杂的,有的人一治就好,有的人需要一些时间。”
副院长说这些话没毛病,想要安抚下徐笑来,不然他一直这样吵架也不能解决问题。可是听在徐笑来的耳朵里这就是敷衍:“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早干什么了?跟你们说了无数遍,我们现在身上有组织交代的重要接见任务,不能有一丁点的问题。外交无小事。可是你们现在把人给治坏了,才想起来专家开会,这件事情必须有人给我一个交代,要不我没完。”
院长也没忍住轻轻擦了擦汗,道:“我们一定会尽力的。徐秘书,您看,现在专家都来了……”后面的话没说。
当常年在体制内混的人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副院长的意思就是赶紧给他救治要紧,一切的事情押后再处理。
徐笑来强忍着怒气,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救治好领导才是最要紧的,道:“那好,你们看着办,不过我没什么耐心了。”
副院长连忙赔笑,说了不少好话,才勉强把人家的怒火压住。
送走了他之后。会议室里的气氛也沉重不少,在场的都是老大夫,给领导看病本来是个好活儿,可是现在却弄成了个烫手的山芋,大家都不想出手,就怕没治好反倒是惹上了麻烦。
再说他们的检查结果和判断并没有错,就是不知道为啥常规的治疗手段在这边失效了。
“大家谈一谈对这个事儿的看法吧。张主任,陈局长当初是你收治进来的。你一直跟着这个事儿,对病情的理解最通透,这事儿不如你给大家讲一讲吧。”旁边一个黑脸大夫说着。
被称为张主任的人脸色有些微变,他是有点官迷,想要跟好好照看陈局长,将来要是碰见职位变动了,可以再往上升一升。计划的好好的,还拍着胸脯保证这不是什么麻烦的病症。
刚才徐秘书差点就指着他的鼻子骂了,现在黑脸大夫还在人多面前把他推出来,这事儿非常明显,就是说治不好,让他担责任。
谁让他当初鬼迷心窍了,看着就是个咳嗽的小病症就承诺了下来,没想到现在反倒是严重了。道:“这件事情当时科室里也进行了多次的会诊。大家的判断都是一致的。”怎么治疗无效的时候就都怪上他了。
顿了顿张主任继续道:“陈局长最初只是咳嗽,间歇性的,发作起来非常凶。来医院就诊。”因为他是局长,平常的工作很多,无论是开会还是谈事情咳嗽起来不方便。
看起来病情非常简单不是肺部的问题就是支气管,主要考虑就是过敏性的气管炎。也是按照这个治疗的。
张主任道:“病情反反复复一直没有彻底好,现在咳嗽凶的时候会引起干呕和呕吐。还会尿失禁。”
治疗了这么长时间不光是徐秘书生气,陈局现在也很不耐烦。医院改了最开始的判断,不是过敏性的而是神经性支气管炎引起的。
白秋在最后面听脑子里在转动。
刘义对白秋道:“你觉得是什么?”他心里已经有判断了,还是想考考白秋。白秋现在的基础理论还不错,现在主要就是考验他。白秋有好几个想法还没等说出口。就听张主任道:“谁在哪儿?站出来。”
刘义跟白秋说的话非常小声,大伙儿听不见说的是什么,只能听见有说话的声音。
这么多人的开会,大家都穿着白大褂,就刘义跟白秋穿着寻常的衣服。
刘义是中医专家组的大夫,他们知道。但白秋看着年纪很小,却混进来听他们的讨论,这不是在捣乱么。
张主任本来心情就烦躁,再看见有人不按照规章办事儿,无名之火又一次窜出来了,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边。”语气很冲像是吃枪药了似得。
刘义这人很护短,此刻道:“这是我的实习生。”
张主任皱起了眉头,他平常就看不惯中医,不知道为什么要开设中医门诊,西医门诊这边都忙的不行,他们中医那边却很清闲。现在陈局长的事情是院里的大事儿,所有人都着急的不得了,他们居然还有闲心把实习生弄过来看热闹,简直不知所谓。
再加上刘义不光在医院里挂职,还在外头自己开起了中医堂,分明就是混日子的人,要是平常张主任还能圆滑的调侃几句,可是现在有些怒了。道:“副院长,出了这种事儿叫中医过来干啥?”
刘义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今天没他出诊,要不是院里给他打电话他压根都不来。他们自己没看好病人,把人给治严重了,真不知道哪儿来的脸看不起他们。
刘义道:“既然你们西医那么能耐,就别叫我们来。”这种事儿他还不乐意参与呢。
张主任现在是火上的蚂蚁,徐秘书和院里两重压力都在他的身上,一点火就着。听到刘义这话,直接就拍了桌子:“你这是什么话?医院是一个整体,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你们看看啊。现在出了这么大事儿的情况下他不想着解决问题,还在旁边说风凉话。”
刘义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他是中医的从业者,平日里就总有人各种比较,每次听见别人阴阳怪气的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刘义刚要开口,白秋在旁边道:“张主任,我有些不明白,您刚刚说他让我们走,现在又说我们不想着解决问题。您到底是想让我们怎么样?”
白秋长相乖巧就是长辈们最喜欢的样子。他一开口也很文气,但是直击重点。
大伙儿一听可不是。
啥话都让张主任说了,反倒是还道德绑架他们。
张主任在单位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久脸皮很厚,不会因为白秋这个不疼不养的话就放在心上。道:“你们中医也就是能治一些小病,说不定都是患者自己免疫力增强不治而愈的。”
副院长皱着眉头,道:“张主任,大家都是来帮你解决问题的,你这是干啥,都是一个单位的同志,你现在立刻跟刘同志道歉。”
张主任原本就不待见中医学科,此刻更是道:“我道歉?在单位里这要凭借真本事的,他有什么真本事值得我给他道歉?我倒是想让他来治疗,就怕他根本治不了。”
刘义道:“我告诉你张有才,西医能治的中医能治,西医治不了的中医也能治。你就好比井底之蛙。”
两方说着,都来了火气。
周围的人都来劝着。
殊不知人到生气的时候最是不能劝,原本没啥事儿一劝,反倒是更上头。
张主任道:“说大话谁不会,有本事你上去救,你要是真的能把人给救回来我才算服你呢。”
刘义道:“救就救,这话可是你说的,我要是把人救回来,你亲自给我道歉?”
张主任嗤笑道:“行,就怕你大话说出去了,到时候惹人笑话。”
刘义不甘示弱的回击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把好好个人治成那个样子。”
这话一说,张主任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回头陈局腾出功夫了跟他算总账可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徐笑来又一次的进来了,道:“你们开会的结果是什么?我要听你们的结论和用药的方式。”
张主任立刻接话道:“这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中医出手,陈局长的病一定会药到病除,他刚才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说的!”
他这么说,让白秋都皱起了眉头。
刚才徐秘书那气冲冲的样子所有人都历历在目,他刚才故意用了激将法原来就是想把这件事情甩给刘义。
陈局长这个事儿势必要有一个背黑锅的人。
白秋此刻有些气愤,这些人可太坏了。
徐秘书皱起眉头道:“张主任,你们什么意思啊?”他道:“陈局长活该让你们踢来踢去了?”
张主任道:“不是这个意思,他真的是我们最厉害的中医大夫,就是让他来看看。”
徐秘书道:“中医?”他知道中医,那都是治疗慢性病的,现在陈局正是急性发作期,用中医来治疗的话难免有些不妥当。
刘义就仿佛看不出是张主任舍得套似得。主动道:“让我看一看吧。”
徐秘书皱起眉头看一看刘义又看一看张主任,想知道他们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道:“行,不过你要是下治疗方案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刘义嗯了一声。
张主任心中大喜,把这个包袱甩出去了,浑身一阵轻松。
刘义还没看过病人呢,叫白秋帮他拿药箱子,一路跟着去了干部病房。
像副院长和张主任还有其他几个大夫也跟过去了,都想看看他用什么办法能治疗。
很快他到了陈局长那边,天天这么咳嗽又吐又尿失禁的,被折腾的够呛。
此刻人虽然是醒着的,但是一脸菜色和病容。
刘义在他的手上诊脉,思索片刻,道:“局长得的是梅核气,肝气郁结导致的,伤在五脏,用中医经典方逍遥散可以治。”他这个病就是压力大,再加上心情不好所出现的症状。
咳嗽是瞒不住的,嗓子眼里那痒劲儿上来了非要咳几下才舒服。
陈局长是领导平日里也要端着架子,跟同僚开会跟领导会面都要有一个良好的精神面貌,不然人家正讲话,他要是不合时宜的咳嗽了起来,知道的是他生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对别人讲的话有意见呢。到时候树敌都不知道。
现在大局势是中美和解,开始接见外宾,那可是有政治意义的大事儿,他虽然只是接见人员中的一员,当着最高领导还有国内外的媒体记者面前听他们的会谈,多少个人都想盯着这个位置。他这个咳嗽必须要治愈,可是不但不见效还严重了,现在别说去接见外宾。就是正常的工作都耽误了。
刘义诊脉发现他的脉象就是很典型的这个病症。
心里原因能到这么严重也是少见,西医按照过敏性气管炎给治的,给的无非就是用个面罩雾,里面带着平喘的药物,配合消炎和脱敏的药物,总是反反复复。后来用了激素类的猛药,虽然一时不咳了,但是副作用大也停下来了。
体内正消邪长,要是这么治疗下去会更加的严重。
徐秘书道:“那要是服中药的话,多少贴能见效。”
“三副药?”刘义说着。
徐秘书有些惊讶,都知道中医见效慢。一般沦落到看中医的地步都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死马当作活马医。
所以徐秘书对他们突然改换了中医这事儿持有不爽的意见,但要说三副药就能见效的话,那可以试试。
点了点头:“尽快吧。”他已经等不了,感觉自己就在濒临发怒的边缘,要是这边的大夫再来糊弄他,他肯定要发火的。
刘义立刻开了方子,这边也有中医的药房。直接单子开下去了可以抓药熬药。
在场那些西医并不看好,陈局的特质特殊,之前给他用强效的药物都无法止咳。现在中医说三副药就可以见效,简直就跟听笑话一样!
要是中医真的这么厉害有怎么会式微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也是附近的大医院,但只有一个中医的门诊,在场的人都感觉这就是一个门面。
最幸灾乐祸的就属张主任了,刘义这人先把大话说出去了,到时候三副药下去了,没有反应,到时候就等着迎接徐秘书的怒火吧。
白秋不放心,道:“我去煎药吧。”
刘义点了点头。
白秋很快就下去了,他大一期间就跟着去医院实习,以前也做过们煎药的活儿。
很快白秋下去抓药,看到方子的时候有些惊讶,陈局长现在躺在病床上这那么严重,但刘义的用药的剂量都很轻。
白秋很快去了药房,道:“我是刘义大夫的实习生,我来煎药。”
药房里坐着是个时髦的中年的女人,头发烫成大波浪,给竖着夹起来,头发像漂亮的鱼尾巴似得,道:“我看看单子。”
白秋递过去,就听她在那边念到:“白术,白芷,当归,生姜……”随后找了一个精致小秤,把分量精准的称出来。
弄完之后白秋用他们这边的小砂锅在旁边煎药,很快浓郁的中药味道就出来了。白秋瞅着煎的差不多之后把药倒在碗里,扣好端着回去了。
还没走进干部病房里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能给心肺都咳出来的声音。
白秋走进发现副院长和张主任他们还没走,就在这边等着白秋的中药。
陈局长刚咳嗽了起来,好不容易停下来,刘义大夫道:“尽快服下吧。”
陈局长喝了一口中药,都说良药苦口,可是很的喝不进去又苦又辣入口的那感觉这特别想吐,必须极力控制舌根才能不干呕。好在陈局长是个能吃苦的人,两口把这难喝的中药喝下去了。
喝完药也累了,大伙儿见他脸上露出疲态,连忙退出来,让他们有事情再找。
白秋跟刘义回到了办公室。路上被副院长给叫住道:“刘大夫,这几日你都来医院吧。陈局长这边是大事儿!”
刘义嗯了一声。
副院长很满意,随后笑眯眯对白秋道:“小伙子不错,将来来考我们单位吧。跟你老师一起,为咱们医院的中医事业添砖加瓦。”
白秋道:“有机会的。”
副院长很满意,这次幸亏刘义冲出来了,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给徐秘书交代。
到了办公室,今天中医门诊不开他们进去呆着。
刘义叫白秋把办公室的门关上:“真他妈的。”他心里不爽,他哪儿能不知道是张主任那个小人算计他,但是他就是憋一口气,眼下屋里也没别人,对白秋道:“看我把陈局的病治好了,他还怎么蹦跶,最近几年他们总跟院长提出要取消中医门诊,给他们能的,现在不还是要靠我?”
白秋道:“您消消气。”
刘义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得:“咱老祖宗留下来几千年的东西,被他们一句话两句话就给抹了。还说咱们中医是巫医都是骗人的。”这些年才好过点,头十年只要出去开会,他的头就没抬起来过,刘义的脾气不好不想忍了可以撂挑子。
但能混到他们这个地位的大夫,没几个是性子好的。那些老前辈都被气走了,回家闭门不出。他要是再走这边就没人了,他得守着一条根。
眼看政策宽泛了,对中医也逐渐认可了。还拿那套老理论来说让人不痛快。
白秋道:“以后会好的。”
刘义被白秋软软乎乎的安慰了,明明是职称最小的实习生,但刚才却能站出来跟咄咄逼人的张主任对线。
他看了白秋一眼,这小实习生是挺招人疼的。有胆量有眼色,基础扎实又是名校出身。而且已经有一些基础的判断了,至少稍加培养不会错。
他道:“白秋,你以后一定好好学习,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实习生一样强过他们。”
白秋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请教那张经典方的剂量问题。
他用药量很少。既承诺了人家三副药会起作用,但用药量这么少,能有效果么?
刘义道:“是药三分毒,药不是用量越大越好,要精用。”
白秋似懂非懂。
刘义道:“以后我慢慢给你讲。”
俩人就在办公室里说话,就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白秋心中一动,莫名觉得外头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
白秋道:“师父我出去看看。”白秋也是机灵偷偷的就改口了。
中医这边还是以传统的师徒制为主。中医流传了这么多年,很多流派没有整理成册,都是靠口传心授。
刘义也挺喜欢白秋的,嘴角上扬了一个笑容,道:“去吧。”
白秋得了这个话才出去看了看。发现正在那边哭的是瘦猴。贺长风干菜厂里的得力干将,这么长时间白秋也见过两三次。对他并不陌生,见他背着一个老太太哭的有些委屈。
挺大一个男人,哭的脸都红了,旁边的两个保安还嫌他吵,手里拿着棍子,冷声呵斥道:“这里是医院,不得喧哗,赶紧走……”
瘦猴非常瘦弱,但他再瘦弱也是个东北的男人。此刻气在头上,就想跟他们动手。
医院可是公家单位,连保安都不是一般人,随时可以找派出所的民警把他闹事儿抓起来,再说瘦猴这样的身材,俩大男人压根没放在心里,他的反抗反倒是激发出别人的凶性,非要收拾他了。
白秋道:“住手,这是我的朋友。”白秋虽然没穿白大褂,但这俩保安都是在一楼的,刚才看见他端着药材去干部病房上去的。
俩保安道:“哦,那行,别让他在这边大喊大叫了。”说完还算给白秋面子退回去了。
瘦猴也认识白秋,知道白秋跟贺长风关系极好,此刻呼吸急促,还没反应过来呢。
旁边那个老太太是他母亲。
白秋给人扶在这边的座位上,道:“怎么了。”
瘦猴道:“没有他们这么欺负人的。”他平日也算是能说会道,可是现在太生气了,反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秋道:“伯母怎么了?”
瘦猴道:“前几日我妈脚崴了,最开始只是脚腕的地方肿起来,后来整个肿的地方变大了。每天疼的厉害,我就带着她来这边看病。挂了号一直让等。好不容易轮到我们了,让去拍片子,我把人背到拍片的地方,又说他们午休了不拍了。结果我就看见有个人后来的可能是什么厂的领导,插队进去给做了,我就跟他们理论了几句。他们反倒威胁我说今儿都做不了。”
白秋听了也有些生气,瘦猴的母亲偏胖。瘦猴背着母亲又是挂号又是拍片的楼上楼下的走。筋疲力尽了,发现医院里也不是他们说的救死扶伤,还没到死伤那个步骤呢,他们就不管了。
瘦猴刚才大声的质问大夫这里是不是叫人民医院,为啥就折腾人,一点也不给病人行方便。那大夫也恼羞成怒,反倒是让保安来撵他们,他太绝望了,还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刚才头脑一热的时候甚至想了,大不了不管了,也要讨个公道。
白秋道:“我是学中医的,我瞧瞧。”他有一门摸骨的手法是跟大师兄学的。
瘦猴一听连忙让白秋帮忙弄一下。
瘦猴刚才弄这么大的动静,指着大夫鼻子骂他没有医德。瘦猴口才又好,大夫也没辩过他,大夫还有不少患者呢,一个个也都附和了起来,弄的大夫很不顺心让保安赶他走了。结果没想到中间出来一个人,还像模像样的开始摸骨了。
大夫有些不顺,刚才给他骂的跟孙子似得,那么能耐别看大夫啊。这个时候白秋把人留下,足以让他愤怒,道:“我没听说来医院还自带医生的,小朋友会看病么?”语气有些冷嘲热讽。
白秋回头看了他一眼,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了。白秋道:“我不太会,会看病的不是不给看么?”
大夫被他一噎,脸色有些发白。
没一会儿就看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过来了,簇拥的这个人不是旁人,就是没把陈局病看好的那个张主任。
张主任跟几个同事一块出来要去食堂吃饭。路过的时候看这边一堆人聚集在这边。
随后道:“怎么了?”
保安谄媚的把刚才发生的事儿跟他讲了一遍。
张主任眼神微闪,他对中医没什么好印象,更何况白秋刚才在上面还怼了他一句,他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记在心里了。现在看见他,拍了拍门诊的那个小李大夫,道:“你不知道了吧,他可厉害是了,是中医门诊刘大夫的实习生呢。”
当着众人的面点破了白秋的身份。小李大夫夸张的笑了一声道:“哦,原来是实习生啊,那我可真是没想到,现在实习生太厉害都会给人看病了。咱看病还要片子,人家连片子都不要,用手一摸就能摸出来。”
嘲笑白秋班门弄斧,甭说白秋是一个实习生,就算他老师来也不怵,中医门诊在他们医院里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没听说谁看病是来看中医?
白秋道:“是啊,我一个实习生都知道医者父母心,你们却一趟一趟折腾病人,这算啥?后妈吧。”
周围的人噗嗤笑了。
小李大夫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张主任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可真是没个用,能被实习生给怼的说不出话来。
白秋摸完骨道:“骨头有些错位,正正位置就好了。”随后对瘦猴道:“你先来我这边,我看看怎么帮你弄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张主任道:“小伙子,你来咱们这也是奔着咱们医院骨外科来的,我记得那边还有床位,你母亲岁数这么大了,万一要是没弄好伤上加伤岂不是更严重,刚才李大夫是跟你开个玩笑。有病就要听大夫的,实习生可不是大夫。”
张主任给他开个后门,意思就是让瘦猴赶紧安排他妈住院。顺便也给白秋一个教训。能说会道没有用,在西医跟中医选择,患者肯定不会选中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