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风出去后, 白秋把屋里彻底收拾了一遍,四十分钟之后贺长风又回来了,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白秋连忙把他迎了进来, 打开门冷风屋里灌,把白秋冻得直哆嗦。
贺长风道:“回了一趟家, 把我以前穿小了的棉袄找了出来。”他家小知青就一套新衣裳给他爸穿了, 现在白秋就穿了件单衣,房门都出不去。
随后贺长风把所有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有一碗大米,还有白秋那个军绿色斜挎包。
白秋试了试他的衣裳, 棉衣刚刚好, 就是棉裤有点长。
贺长风瞧着白秋穿上了他以前的棉衣,那么粗劣的衣裳都能穿出秀气的样子,还有种隐秘的快乐。
白秋刚刚没顾上, 这会儿给了他一张十块钱的大团结让他买些东西来。这边就是个空屋子啥东西都没有。
贺长风道:“对了, 这几天下雪, 过后雪一化会冻成冰就更冷了,要不也买点煤烧吧。”柴火这玩意不炕烧, 昨儿贺长风半夜起来添了两回柴呢,就这样早上起来还是冰冷的, 要是烧煤睡觉的时候压上炭,睡一晚上都是热乎的。
白秋道:“成,你安排吧。”白秋拿又抽出九十块钱给了贺长风,在乡下过日子, 白秋可远不如贺长风有经验。
贺长风笑道:“给这么多?”
白秋道:“这次买了,以后就不用买了。”
贺长风笑了:“嗯。”
白秋道:“昨儿你拿那个冻伤膏挺好,今早起来我爸手上的冻疮都结痂了。红肿也不像昨儿那么严重了!”
贺长风道:“这个是诊所上开的, 比供销社卖的还好,回头我再找人开十瓶。”这么冷的天,是个人都容易长冻疮。
外头扬风夹雪的白秋有些不好意思叫他去,可是这边实在是离不了人,只得把他的好记在心里:“外头风大,早点回来。”
白秋的声音轻轻柔柔就在他耳边缠绕似得,贺长风看着白秋的眼光也变得深邃了。
白秋被他瞧的都有些脸红了,害羞的轻推了下他的胸口,却被贺长风抓住了他的手。
白秋呼吸都有些变了调子,心里砰砰跳,震动的胸腔子都疼,被他抓的地方像火烧一样。也不敢乱看,胡乱的看向他的下颌喉结处,脸颊倒是更热了。
贺长风也不知道为啥,他现在对上他家小知青必须极力控制。心里好像住着一个凶猛的野兽,随时能挣脱出来把白秋吃抹干净。他手欠,看见白秋纤细的腰总想搂一把,看见他白花花的手腕也想抓一把,这些已经是僭越了,但他还嫌不够。
心里深处那种不满足,让他想获取更多。
两人都在心里觉得要糟。
白秋率先回过神来,道:“长风哥,你去吧。”
贺长风眨了眨眼睛,想脑子里胡想八想的东西赶出去,声音充满不情愿:“也就有事儿的时候才叫的那么好听。”虽是这么说,但被小知青软绵绵的叫一声长风哥做什么都甘心情愿。
贺长风道:“我走了。”他说这话都带着克制。
白秋嗯了一声,贺长风深吸一口气出去了。白秋瞧着他走了靠着墙调整了下呼吸。刚才贺长风那种危险他感觉到了,充满了男性的荷尔蒙让他双腿都是软的,十秒左右才缓过神来,把厨房也给收拾了一下,刷了许久不用的大铁锅,煮了一锅大米粥这个要小火慢熬,一直到到把米油熬出来才养人呢。
白秋从昨儿中午吃完就一直没吃,他找到父亲心里亢奋倒也不知道饿。把米煮到锅里,没一会儿米香沿着锅边溜出来了!
白秋进屋看了一眼父亲,道:“您在这边歇一会儿累了就喊我,我去院子里收拾一下。”
他父亲还是没什么反应,也许是昨儿睡了一个好觉,今儿瞧着脸色红润了起来。
白秋去了院子里,把院子简单收拾了一下,猪看见有人也哼哼的叫,也不知是饿的没劲儿还是怎么了,可不像在大牛村看见的猪那么精神有活力。
白秋打开棚子,猪吃的自是有村里提供。豆渣,豆柏,还有米糠和半袋猪饲料。
白秋弄了点用水化开,然后往猪食槽里一放。这猪闻到味儿了死命的拱,刚还没精神呢,可吃食的时候又充满了活力,白秋拌了老大一盆,被这猪不到五分钟就都吃完了,吃完不够还抬起头看着白秋叫。
白秋瞧着饲料也不多的样子,道:“下顿中午再吃。”说完又给他加了点水进去。猪随后趴窝里睡觉去了。白秋把院子里的雪给请扫了,之前不成个样子,现在被他收拾几下就有了形了。
弄完仔细洗了手,回到屋里又搅和了一下锅免得下面糊了,屋里大米的香味越发浓郁了。东北大米可好吃了,哪怕没有拌粥的咸菜吃起来也是一等一的。大铁锅炖东西容易粘稠。白秋先晾出来一碗,端进屋给了他爸爸。白秋喂他。
“好吃吗?”
白孟举喝的虽然慢,但是一口一口都进了肚。
白秋知道他许久没吃东西了,只能吃半饱。瞧着他爸能吃进东西了就很高兴:“您要好了。”
白孟举还是没啥反应。白秋给他擦了擦嘴又出去了。白秋瞧着屋里连张桌子都没有空旷的不好看。出去找了个黑色釉面矮口坛子,去外面捡了两根枯枝,把枯枝交缠固定在里头放在窗台上。这窗子立刻又几分怒放的诗意,至于墙上的斑驳污面,白秋就没了办法。
转头对他爸道:“小时候跟外公多学学画画就好了,墙面上画一幅红梅也好看。”随后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撒娇道:“爸,你早点好起来,帮我画吧!”
他爸还是没什么反应,白秋把屋里的一些能用的东西都洗刷干净了。不能用的清理出去。就很宽敞干净了。
清扫了院子,明明穿棉袄了还是冷的不行,总算是把院子里扫出一条道。白秋回屋,锅里盖上了盖子。白秋的手冻的发红,靠在锅边借着热气烤烤手。
等过了一会儿身体暖和了,进去看一眼他爸,就又拿着笤帚出去了,还有大门口的雪要扫。这雪化了冻冻了化的,现在不清扫过几天就结冰了。
扫完雪贺长风回来了。身上叮铃桄榔的挂了也不知是多少东西。手里提了个军绿色大行李袋,贺长风远远的就瞧着自家小知青在那里扫雪,穿着单薄,脸和手都冻红了。皱起眉头道:“快进屋。”
白秋见他回来了要帮忙提东西,贺长风不让。于是白秋忙前忙后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这小屋子刚进去就是个厨房,一个大铁锅就在当间,还有南北两个屋,南屋里装的都是各种各样的陈年杂物,灰尘足有二尺厚他们也没进去,都挤在北屋。贺长风先是在外屋地扫了扫身上的雪,把东西放在地上。
白秋一看,锅碗瓢盆都是新的,还有糖醋盐酱油之类的东西。火柴买了两大包,一包里有十六小盒,足够一冬天点火的了,还有大米,白面各二十斤,粗粮硬是一点没买。随后还有诊所开的冻疮膏,还打了五斤豆油,买了一个蓝色的暖壶,这么多东西也就贺长风能全部拿回来。
贺长风把剩下零零碎碎的钱全给了白秋,大概四十多块钱,几毛几分的都有。他也没细数,道:“我有个亲戚在矿山那边当矿工,他给咱们找车运煤,过来差不多二十五左右三千斤。我刚给他去了电报,把钱邮寄过去了,等着他收到了就能给咱们弄。”也省的死冷寒天的再过去一趟。
“嗯。”
贺长风瞧着柴火垛还有不少,道:“这几天可劲儿烧吧,够用!”
白秋把药膏收进了屋子,把外头的米面粮油都在灶台上,道:“喝粥吗。”
大米粥对村里的人来讲,都跟点心似得。
贺长风道:“你吃了没有?”
“没有,我等你呢。”
贺长风听见这话就高兴了:“那我们一块吃。”俩人一人盛了一碗,香甜的大米粥已经被煮的很粘稠了。米和水早就混成一块了,喝起来十分过瘾。
但贺长风不吃点干的,像没吃饭似得。
白秋道:“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贺长风瞧着这边啥菜都没有,道:“等着,我去弄点菜来。”
白秋道:“再买二十个鸡蛋。”如今这鸡蛋五分钱一个,二十个鸡蛋还一块钱呢。鸡蛋怎么做都好吃,哪怕没有菜的时候炒个鸡蛋也算是一盘好菜,更何况鸡蛋还有营养。
贺长风道:“成。”没等他开口白秋就给了他一块钱。
贺长风对这种感觉既新奇陌生,又挺有意思的,从小知青手里拿钱那感觉就好像是他俩是一家似得,只要想到嘴角就开始上扬揉了揉白秋的脑袋。
白秋瞧着他走了,揉了面放在一旁醒发。瞧着柴火不旺盛又添了一把,这么好的火也不能让他闲着,上面烧水,到时候他们在屋也有热水用了。
白秋回到屋里摸了一把炕头,瞧着温度上来了,随后又把冻疮膏找出来,重新给他抹药,这冻疮膏果真好用,昨儿瞧着那么严重,才用了一天就见好。
白秋挖出来一大坨,厚厚的涂上一层,道:“好了。”
白孟举没有什么反应。
白秋唤了他好几声都是这样,白秋给他扶着躺在床上,道:“累了就睡一会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孟举听明白,等被白秋扶着躺下了,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白秋看着他父亲的睡颜,脸上的笑容像星光一样逐渐的淡化了,脸上没有一点的表情。
跟父亲重聚,把他接到村里生活已经是他能想过最好的结局。可是现在心里却有一团阴影逐渐的在扩大,已经到了他无法忽视的地步。
之前有贺长风在的时候还好一些,很有安全感也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可是现在他不在,白秋总是忍不住的回想起上一世在牛棚里的绝望。
没错,上一世他的性向曝光,被关进去劳改,本来他就白白嫩嫩的又有这样的把柄。那里头陈小满,周利,丁吉祥这仨人想要欺负他,他不愿意,结果每天收到各种言语侮辱……
牛棚离猪圈这边太近了,容易让他联想到那些事情。
白秋的脸上没有一丁点的血色。
陈小满是李瘸子的外甥,本来就是小人,又沾了点权利,越发不拿人当人了……
周利和丁吉祥是他的狐朋狗友,仨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总在一处。
村里也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他们管牛棚多半也会说一个恶人自有恶人磨。殊不知,他们是恶人,牛棚里的不一定是。
一想到跟这种恶心的人距离近,浑身都开始难受。
这些人又毒又坏,如今能把他爸接到身边照顾,是小村长的面子,转村的批文还没下来,万一要是下来,就这些人这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为了立威定要整事儿,那他父亲还有的活路么?
不行,他必须想个折。
他瞧着屋里的火正好,偶尔炉灶里打出一个噼里烧木头的爆破声,在温暖的屋里,他爸已经睡着了。
白秋走了出去,刚出去就感觉到外头一阵寒风铺面,像这种天陈小满才不会去牛棚之中呢。
他按照记忆的路线过去了,很快就到了那个四下漏风的牛棚里。白秋往里面一看,这五个人他都认识,两个也是知识分子,两个是过去唱戏的旦角。还有一个是同性恋。
几乎都四五十岁了,在这边吃不好睡不好,一个个造的都没人样。
白秋在外头正好能听见里面的说话:“杀千刀的陈小满,早晚下地狱。”
“哎,别说了……”
“我活着还不如死了,呜呜呜……”说话的竟是朱老师,他性子最好,怎么还哭了。
白秋打开门,直接从外头进来。
这边的门压根就没锁,他们岁数大了再加上连个厚衣裳都没有。在这还能有个遮风的地方,走了更是死路一条。被发现还是大罪,更何况这边荒凉偏僻,就是逃了能逃到哪儿去呢,时间长了陈小满也就不锁了。
这几个劳改犯瞧着从外头进来个人,就连正在哭诉的朱老师都不哭了,都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瞧着白秋眼神清澈,模样好看衣服虽然旧了但也是棉的。
还是石老师率先开口道:“小同志,你找谁啊。”
白秋道:“我刚才听见你们在哭。这是怎么了?”
石老师眼神微闪了两下,随后温和道:“啊……没事儿,我这个朋友想家了。”
像他们早就被毒打过很多回了。自己那一腔的痛苦很难消化,可是说了也没用,还引着大伙儿也往那边想。能活到现在的都是麻木的人,许多事不必去想也不用去说。
白秋道:“我是写文章的。上面开会了说明年可能会有转机,有松动了一些,我想写个关于劳改的一些文章有机会发表,你们可以跟我说说。”
以前这里除了那三个畜生,哪儿来过人啊?一听到他是记者,有机会把文章发表心思就活络了几分。他们人生算是毁了,可连点光都没发散出去,就要湮灭在这世间了吗?
他们是心动,可是多年的谨慎也让他们难以率先开口。
难的事儿太多了,都不知道从哪儿说。
没想到那个眉眼地流转的同性恋张华反倒率先开了口:“哎呀,记者小同志,你可要给我写一写。”张华这个人是五人中过的比较舒服的那个,他最会看人下菜碟,偶尔还要拍一拍陈小满三人的马屁。
张华开始滔滔不绝的说着话,说他是冤枉的,最好赶紧放他出去之类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在白秋面前露了底。
问起陈小满对他怎么样的时候,他道:“陈小队长对我们特别关爱,这是组织的温暖……”
话音没落呢,朱老师就恼火了,重重的呸了一口道:“势利眼,就知道跟着捧臭脚。”
张华正在白秋说着,猛然被他啐了,怒道:“嘿,你个老不死的,有气朝他撒去,跟我发什么火?真是的,要不是瞅着你年纪大了,我一脚给你踹墙那头去。”张华今年才刚到四十,虽然干瘦,但比他们这些老头强。
朱老师本来气性就大,呼吸间就有些上不来气,白秋连忙道:“您别生气,陈小满怎么了?”
朱老师年纪大,又经历了这一遭,比别人更懂这些人情世故。这种事儿不好说出口,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陈小满三人是极品小人,要是让他们知道,还能有他们好果子吃,可是此刻真的是一腔怒火冲心头,准早就把平日的那些理智给冲散了了。
“小同志,这个陈小满真不是人。”
“老朱!”石老师在旁边提醒他。
朱老师道:“别拦着我,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陈小满这种人作威作福,是时代病了。”
周围那两个唱戏的男旦都被他这话给震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张华在旁边撇了撇嘴满是不屑,捉摸着等白秋走了,就把这事儿告密给陈小满,最近送的干硬的窝窝头实在是吃不下去。甭说发面饼鸡蛋糕,就是给个热乎乎的窝头也行。至于朱老师谁管他的死活,至于白秋他也没瞧得起。
他看出白秋是个读书人了,可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年纪轻轻的能不能上稿还不一定,何必把内心的怨恨说出来,张华虽然不屑,但还是竖着耳朵听呢。
朱老师道:“我年轻的时候奔在事业上,家里一儿一女也没怎么照看。后来出了事儿还连累他们抬不起头来。前一阵还是听陈小满那几个跟班说话的时候才知道,他们还一直在给家里写信,以我的名义要钱要票,要罐头和奶粉!”他自己在这边过苦日子也就罢了。但没成想对方还勒索他的家人。
他也算桃李满园了,但没想到没给家里做过什么贡献,反倒是一直给孩子们拖累。与其这样这还不如一了百了,大家干净。
朱老师打开了话匣子,其他的人也忍不住说起了他们干的缺德事,偷鸡摸狗还跟好几个有夫之妇拉拉扯扯,估计是也瞅着他们气数尽了,这些缺德带冒烟的事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当着他们的面说。
这五个人中除了张华是搞同性恋被抓进来的。其余的四个人哪个当初不是鼎鼎大名。就说这两个唱戏的,在旧社会也是名角的接班人,如今落成这样,让人唏嘘叹惋。
可是这些小人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甚至对方轻易拿捏他们的生死,凭什么?
这次他们是许久没见到光了。瞧着白秋是个有责任感的人,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都说了。
白秋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看向张华,张华被白秋这眼光一吓,心里都有些发紧。问他什么他都不说。
他不说周围的人反倒不安了。张华跟他们这种唱戏的,搞学问的不一样,他就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没建国之前是有钱人家里的常随,摸爬滚打可比他们强多了。
白秋道:“张华,你跟我出来,我要和你说会儿话。”
张华无所谓的站在了门口,瞅着白秋文文明明总不能因为不配合就打他吧。
白秋也跟着出来,收敛的温和的笑意这让他看上去还挺危险的。
白秋道:“实不相瞒,我这次就是想扳倒他们仨的,你能不能帮帮忙?”张华这人心眼多,这种人要是能为他所用,比他单打独斗强的多。
饶是张华瞳孔也骤然缩了起来,看着白秋不像在屋里所展现的那么温和,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有意思。”他干瘦,但透过眼睛还能看出一些端倪,二十年前他应该长得不差。
张华道:“凭什么我要帮你?”既然对方是来求他的,他可把握好机会,从他身上敲下一块肉来。
张华这人混不吝,人又聪明。跟他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白秋道:“我知道你的事儿?”
张华以为他要说同性恋的事儿来刺激他。他现在的心刀枪不入。道:“怎么着,用美人计啊?”说完上下打量了白秋一眼,连他这样的人都觉得白秋长得实在是好看。得天独厚的清俊,很特别!
张华虽然嘴上说着不靠谱的事儿,但眼里却没有奸邪之色。
白秋道:“我知道你家少爷在什么地方?”他当初是地主家的常随,那他的心上人自然是地主家的儿子了。
张华本以为跟他口花花能得点吃的之类的好处。先哄了来答不答应另外说。
可听见白秋说这话顿时就急了:“你真的知道他,他在哪儿?”
白秋道:“他在县里头缝纫厂里做工人。”这也是白秋死后才知道的。
张华脸色惊疑不定,想说点什么,却又不敢相信。那么精明的人碰见在意的也变了脸色:“真的,他出去了?”
白秋瞧着雪停已经有一阵子了,怕陈小满会回来,他必须长话短说:“这事儿你帮忙么?”他没什么时间耗在这里,如果张华还是不肯帮忙,兜里还有五毛钱,算是给他的封口费,让他闭嘴。
张华听见白秋有了要走的意思,也着急了:“行,你等着。”说完他进了屋,没一会儿从里面掏出了个小录音机。大概手掌那么厚,能放一个磁带。
牛棚里的人都知道这是陈小满从废品站的来的,让他修,时好是坏的,陈小满不满意没少刺哒他。
此刻张华按著录音机,里面传出咯吱咯吱的信号声。但里面说话还是能听的见。是陈小满三人在外头喝酒,录的是他们说玩弄别人家老婆的事儿,也是为了炫耀说的极其细致低俗。录音机里倒引的其他两人哈哈大笑,戛然而止。
张华道:“其余的录不清。”像这种他说的就多了。反正他一向当牛棚里的是死人,说话也没有顾忌。
白秋眼睛一亮,有这个东西就能治他们的罪了,这证据太实了。
张华这人心眼多,平日里不跟别人交心,这个是他弄来给自己做保险的东西,这个卡带给了白秋,顿了顿道:“你下次要是去县城里能帮我带一张他的照片么?”
他关进来八年了,这八年都快忘记对方长什么样儿了。
白秋道:“这个……我尽量。”
张华点了点头,随后脸色一变道:“草他娘,周利和丁吉祥怎么来了。”张华怕白秋连累到他,直接带着他的录音机钻进牛棚里了。”
“什么人?”周利和丁吉祥每天都过来一趟。今儿下雪了本不愿来。可是在家中也无事,还不如出来透透气!脚下一转就习惯性的往牛棚这边来,远远的就瞧着有个人好像在跟里面说话,瞬间汗毛都竖起来了。
三步并做两步的往这边赶。
白秋也没想到,没碰见陈小满反倒是碰见了周利和丁吉祥,但是他也没跑,他是绝对跑不过这两个人的,而且还容易叫人起疑。
说话间周利和丁吉祥就窜到了面前。
看着白秋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没想到在村里还有这么好看的人。白秋俊秀到了极致反倒是模糊了年纪,他们这些游手好闲的不被村长待见,平日里也不往村子里去。还是头一次看着白秋。
但还是冷下脸色,对他道:“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你到这边刚才跟谁说了什么?赶紧说出来。”他们平日作威作福惯了,说话带着一定上位者的感觉。
白秋道:“我是村长派过来养猪的知青,寻思这边没来过,就过来看看。”
养猪的?周利和丁吉祥没想到村长会派这么个标志人物来,眼里带了几分算计,道:“哦,原来是这样。这里面关押的都是疯子,你可别来,省着说些个疯话反倒是吓坏了你。”
周利和丁吉祥道:“要是吓坏了你,哥哥就只能去安慰你了啊?哈哈哈哈哈哈。”笑声让人不爽。
白秋上一世就被他们这样骚扰烦透了,强行低下头让自己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道:“那我先回去了。”
“回去吧,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周利和丁吉祥色眯眯的看着白秋一眼说着。
白秋手里的拳头攥紧了,要不是现在兜里又重要的证据马虎不得,真想用拳头打在他们的脸上。
白秋一走。
周利和丁吉祥俩人连忙进来问问白秋来问什么,大伙儿还是那不说话的死人样。他用脚挨个踢了一遍:“真傻了?”
随后问张华道:“男人干男人啥滋味啊……”脑子里想的可都是刚才白白嫩嫩的小知青。
张华也被他俩弄的有些无名的火气,道:“滚。”
石老师和朱老师没想到白秋一个男的还会被他们盯上。道:“你们不是人。”
周利和丁吉祥一听就怒了,好久没遇到他们反抗,顿时撸起袖子道:“皮子痒了?”
说话间外头陈小满进来了,他都打够了,一个个踹一脚都不会哼一声的人。也就这俩小跟班没过瘾。道:“行了,打什么打。吃饭了。”说完从盆里掏出一个个窝窝头往他们旁边扔。就偏扔在地上,剩的窝窝头扔在地上还要滚上几圈,沾了不少灰尘。
陈小满以不打他们当人来取笑,以前为了窝窝头掉地上,一个个还会哈巴狗一样的去接。今儿就任凭东西掉地上也不拿,陈小满笑意僵在脸上:“给脸不要脸,既然浪着不想吃,那就别浪费粮食了,明儿断顿一天。”对付他们,用不着连打带骂的。只需要饿他们几顿就服软了。
陈小满走出来之后周利和丁吉祥也出来了,兴奋道:“满哥,你是不知道,咱邻居搬来个小知青,那模样,那身段是这个。”说完竖起了大拇哥。
周利和丁吉祥又道:“你看张华就是玩旱路的,我听人说,这玩意贼过瘾。”两人撺掇着他。
陈小满本来也不是啥正经人,让他俩这么一说只觉得隔壁住了个天仙一样的人。顿时心痒痒恨不得今天就过去。
周利和丁吉祥之所以劝的那么勤,是也想沾一沾,有大哥在前面也以示尊重……
白秋自从刚才碰见周利和丁吉祥就膈应的不得了,想要收拾他们的心,一刻也停不了。
回到家中。他爸已经醒来了,蜷缩在那里看起来有些可怜。白秋刚一回家,道:“爸。我回来了。”他轻声的说着。随后摸了一把炕头,他出去的太久火都已经熄了。
白秋又重新烧了火,出了他父亲,屋子里没别的人了,他立刻找来纸笔开始写举报信。眼看要年关了,这个时候一般还有上头的领导和巡查组来检查工作。在管理上更加严格了起来。
白秋写了一封举报信,匿名举报可以信口胡说,有可能会被漏掉。白秋写的这是实名举报,一般都会重点处理,但相应的不光要配合调查,一旦调查出来不是他说的那个事儿还要挨处分。
信上把这仨人平日里做的那些勾结一笔一笔的都写的十分清楚。这些东西都经得住调查。再加上他还有淫人#妻女的炫耀的录音证据,足够他们死上三回的了。
白秋写完撞进信封里,起身就要出去。
正好贺长风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道:“萝卜,白菜,还有酸菜,这些都是从家里拿的,还买了鸡蛋,这天也渐渐冷了肉能放住了。明儿我就去小伟那边再买点肉。”贺长风可真没少拿,粗粗看一眼都超过五十多斤了。
白秋道:“嗯,你先在家,我出去一趟。”白秋要在四点前把这个信放在供销社的信箱里。邮差当天会带走,邮寄县里的最迟第二天就能到。他想除去那三个人渣的心里已是一刻不能等了。
贺长风道:“我陪你去。”
“你都出去三回了,这次就在家吧陪陪我爸。”白秋说着。
“哦。”贺长风说着,瞧着白秋出去了。
他回了屋,瞧着坐在那边不言语的白孟举,道:“叔叔。”对方没有反应。
贺长风道:“我是小白最好的朋友,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叫他跟叫我是一样的。”他在旁说着。
白孟举没有反应,贺长风也不知道说啥了。才跟白秋分开就有点想他了……要是他在就好,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
过了一会儿,白秋回来了。贺长风像屁股上长钉子似得起来,道:“小白,咱们今晚上吃什么。”他凑过来很热情。
“吃馒头,炒个土豆丝。”白秋把信投寄出去才算暂时放下心来。
贺长风道:“我帮你揉面。”
白秋点了点头:“好啊。”
贺长风洗了手开始揉面,贺长风是二儿子上面还有大哥,不可能分家的。他也没想过会搬出来住。不过,心里还有点期待,道:“咱们还缺个炕上的饭桌子,过年鞭炮也得买,小白,你会写对联么?”他才搬过来,就满心经营起小日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