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冬天到了

半个月前刘工给白秋寄了五本代数书到了, 学习小组如获至宝。一晃又是一个月,村里彻底没有了农活,每天就是两节课, 上午八点到十点是想教育课,下午一点到三点全体村民上扫盲课, 扫盲班的老师就是两个女知青, 讲课细致。

白秋要更忙一些,除了村干部开会之外,他还要去知青学习小组去背书做题。

日子倒也充实。陈星河的题库这几天也到了,学习气氛上来之后, 大家每天都争着抢着抄写, 就是知青所有些冷,写几行字就要对着钢笔尖哈气,不然就不出墨。

白秋住在村长家, 他们那烧炕, 外头冷但是屋里暖和, 可在知青所这边,外头冷屋里更冷, 唯一取暖的方式就是一人抱个暖水袋。

白秋道:“现在才十二月份,至少还得冷到三月份呢。往后一天比一天冷可咋整?”男孩子皮糙肉厚还好一些, 女知青们受不了,前天陈璐肚子疼晕倒了,大伙儿想送去卫生所。最后跟她关系好的闻一天悄悄把白秋拉到一边,红着脸说是女孩子的生理期。

这农村土炕也不烧, 睡在上面直反寒气,几乎知青所里的女同志全都有痛经这个毛病,只是陈璐更严重一些。

白秋打听过了, 以前知青所也都是这样熬过去的。

在场的这些知青,白天也不管男的女的,都在一个屋里学习,人多还能暖和点。白秋这么一问,大伙儿也不知道怎么办?

白秋道:“我听老乡说,今年是个大冷冬,要不就买煤吧。我打听过了。附近的矿山二十块钱一个票,一共两千斤,做饭烧炕就够用一冬天了,但是从那边雇车回来一趟十块钱!”白秋道:“咱们就从大伙儿的钱里出吧。”

白秋的账目弄的明白,之前又发了一次生活费,现在存他手里还有三百块呢。

知青所的人在这大冷寒天里生活,大部分人手都冻了,听到白秋这么一说,道:“成,今年买煤!”

“我同意。”

“早就应该买,以后做饭的事儿也不用愁了。”

所有人都同意买煤,白秋心里一松,越发觉得村长让他按月给发生活补助这事儿英明。钱没发下去,能集中干点大事儿,这要是发上去,再从他们手里收缴可就难了。

就像白秋第一批给发了十七块多,足够他们做一身棉衣棉裤了。但就一半人做了,还有一半人舍不得钱,就穿了几层单片的衣裳哆里哆嗦的冻着。

白秋道:“来几个男的,一块去买煤。”一来一回就得大半天,装车卸车啥的都得需要人。

“我去。”陈通说完又带上了一个叫李剑锋的男知青,俩人个子高也壮实能干活,黄晓看了看,寻思了一下也举手了,被圈在村里好几个月就想出去透透风。

于是他们仨跟着白秋去村长那边请假。

贺建国一听说他们要买煤,道:“那正好,待会儿跟着咱村里几个人一块去。你们也能互相照应下。”顿了顿又道:“白秋,这回你就别去了,村里还有别的事儿要你去做呢。”

白秋道:“行。”

随后把准备好的四十块钱给了陈通。这几个人中,陈通还算稳重。白秋道:“你看着点买,尽量多买一些。”东北这冬天可太冷了,不买煤根本不行。

陈通点头道:“成。”

随后跟着村里的人一块拼车去。

白秋送他们出去,留在了村委会这边。不大会儿村委会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贺长风,王麻子,冯守义他们都来了,就连兰桂英这种妇女主任都过来了,一副要有大事发生的样子。

贺建国道:“今儿,把大家都聚集在这边是有个最重要的事儿要宣布。上面的粮食分下来了。待会儿就开始分吧。”

他这话音一落,村委会里所有的人都高兴了,今年分粮比去年足足晚了一个月,好多人家里的粮食吃完了就只能花钱买了,一毛七分五的粮食花的实在是肉疼,终于要分了。

这可是个大活儿,分粮的,分各种粮票的和分钱同时进行,贺建国瞧着比去年还多,肯定能过个肥年。

这事儿全得组织村干部来干这个。贺建国道:“这是村里的大事谁也不能整差了,上头拨下来都是可丁可卯的。在这的都是村里的干部,谁也别徇私,我这个人脾气硬,别的村怎么分我不管,在咱们村谁要是偷摸少给,叫我知道了,老子第一个往上头举报。”

贺建国说完还环顾了一圈。

甭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被他这么敲打过之后,村里的干部,都道:“咱可不干那缺德事儿。”

“最难的时候都没干过,何况现在。”

“就是,要是让乡亲们知道戳咱脊梁骨啊。”

贺建国随后话头一转,道:“那行,你们两两一组,今天之内必须全给发放下去。”随后看着白秋道:“小白你辛苦一点,你跟贺长风一组先把钱发了,然后再给每个人发多少钱记上。咱这些土老帽里,就你写字好,发粮的也归你记录!”

贺建国现在挺信任他的,有他接手事情干的肯定都错不了。

白秋点了点头说没问题。

很快贺建国就把村里的公分总本拿出来,让他们各自去炒了,放粮票的用看公分,就按人头分。马上要过年了,上头肉票给的也足,一个人二斤的。连家里的小娃娃都有肉票分。一直到过年肯定够买肉了。

白秋过来抄了总公分本。贺建国去了村里大喇叭,通知全体村民说下午的扫盲学习取消,挨家挨户来村委会等着过来分粮食,这消息一出所有人可坐不住了。

有抱着孩子的,有带着面袋子,先过去分粮票,然后去分粮。村里有三种粮,有粗粮苞米面,有白面,还有大米。

大多数人都是全要苞米面,再少换点白面,眼瞅要过元旦了,元旦之后又是小年又是春节的,咋还不得吃几顿饺子。至于最好吃的东北大米换的人反而少,他们这的大米焖饭香味足,都是庄稼汉大伙儿本来就能吃,那得吃多少去。不给换,没的吃!

这时候看出男人多的好处了。劳动力多的人,公分赚的多。分粮的时候好几大袋子苞米面。扛在肩膀上,大伙儿看着他们就跟炫富似得。

他们村里是又分粮又分钱。今年年景好上头又得了先进。细粮肉票啥的都比往年多。除了粮食,分钱能分三四十呢,最少的也能分个七八块钱。

白秋跟贺长风配合默契,白秋在那边打算盘,贺长风给钱。

村里人也露出了笑容,排队的时候也不嫌无聊,相熟的互相聊天,道:“今年真不白干啊……”

“可不咋地。刚才老李婆子光粗粮分了八袋,细粮还分了二十五斤呢。那能吃得了吗?”

“咱跟人家可比不了,他家五个儿子呢,儿媳妇也是好劳动力,再加上老两口,一共多少人呢。不过我听她三儿媳妇说了,谁家要是缺粮了可以去他家换,反正比供销社便宜。”

“今年粮食大丰收,肯定够吃一段日子!”

“分完粮,咱就猫冬了吧。”

“往年是,但今年又上个思想教育课,真不知道上到啥时候。我捉摸着,今天割两斤肉给家里头改善改善生活。都多长时间没尝到肉味了,别说孩子,大人都馋得慌。”

“要我说在,就去供销社卖肉的地方早早排队,买二斤大肥肉点荤油下来,省着点也够吃一段时间了。”本来是俩刚结婚的小媳妇在说着,左右大伙儿都排队呢,也没啥事儿,后面的人听见了,也忍不住搭话唠:“可买不着肥肉。”

旁边人道:“谁说不是呢,供销社卖肉的早早的就把肥的留下来了,咱去就只能买瘦的了。”

在村里的大伙儿吃不着啥荤腥,做菜又不舍得放油,在他们眼中瘦肉柴还塞牙,大肥肉才是又香又美味的东西,吃完嘴唇都泛油花。

“咱村小伟是不是在县里肉联厂?”

“那也不熟啊,咋好意思找他……”

大伙儿说着话也不觉得没意思。村委会这边屋里烧的热热乎乎的,熟悉的不熟悉的凑在一块都能唠,没一会儿就轮到他们了。

村里胖婶儿瞧着白秋,挺精神一个小伙,打算盘也利落,真是怎么看怎么俊俏。

就听白秋道:“一共是三十块八分五。”白秋说着。

贺长风在旁边掏出三张十块钱大团结,然后又数出九分钱,基本上要赶上几厘的,都往上撩撩。

这样村里人也高兴,就跟占了大便宜似得。胖婶儿道:“白秋啊,你将来想找个啥样的媳妇。我看看我这手里有没有合适的姑娘,给你介绍介绍。”上了岁数的人都爱拉媒,以前村里人看不上白秋觉得不能干活儿。

可是现在瞧着白秋当个队长写写算算,在知青队一句话就好使。再说这一手利落的算盘,村里找不出比他还强的。

虽然陈星河也是英俊潇洒的,但村里人压根不敢想,一瞅那就不是能在村里呆着的人。其实白秋也不是,但是大伙儿喜欢他,就想留下他成为陈家湾的女婿!

白秋嘴甜会哄人,村里人就没有不喜欢他的,尤其是兰桂英,她四个儿子个个优秀,可是经常挂在嘴边夸的就是白秋了,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白秋才是他的亲儿子呢。

白秋一愣,随后脸有些发热,低下了,过了一会儿又抬起来道:“我……还没想过。”

旁边的贺长风也看着白秋,脸色有些发暗。这婶子终于知道怨不得人人都喜欢逗白秋了。他实在是太好玩了,一逗就不好意思。村里的女的少,男的多,大小伙子都怕打光棍,到了岁数就托人求着给介绍相亲,白秋倒是跟别人不一样。

胖婶儿道:“哎呦,你这个年纪也该找了……”

贺长风在旁边道:“他娶不起媳妇。”

这一句话弄的胖婶儿哑口无言,贺长风真是说到点子上了,白秋就算再好他也是个小知青。还没房子,还没钱,胖神儿就瞧着白秋好,忘记考虑他的问题了。

结婚可不是小事情,十分的热心变成了两分。

又怕白秋气馁,道:“也有那不看条件的。”说完笑了一声往旁边一撤,让下一个过来了。白秋瞧着就像个小插曲似得,没一会儿就恢复了。

但是白秋敏锐的察觉到贺长风的情绪不像刚干的时候那么好了。

等全部的钱都发放完毕,白秋也抄写好名册,用胳膊肘轻轻的碰了一下贺长风:“怎么了?”

贺长风看了一眼白秋,从未想过白秋结婚之后会什么样。只要一想就开始烦躁。此刻瞧着自家小知青歪着脑袋看过来,眉眼中带着好奇,他道:“没事儿。”他虽然闹心,但这话他也说不出口,总不能说他不要让白秋找对象吧。

自家小知青太招风了也不好,瞧着知青所里好几个姑娘总来找他。也不知道他喜欢哪一个。

贺长风心里气闷,要他说找个对象有什么好的?多了个管着的人,一点都不自由。

白秋有些纳闷,他明明看上去就很烦躁,为啥说没事儿,白秋道:“到底怎么了?”

贺长风心里越发的憋闷,揉了揉他的头发,心情这才好了一点,道:“走,咱们出去帮忙称粮食。”

白秋的头发原本好好的,被他给揉乱了,用手指轻轻的梳理了一下头发。

刚要起身,就听见一阵骚乱,人群里道:“他们怎么来了。”

“还有脸出来?”

“就是。”

来的人就是左爸和左妈,自从左盈盈的事儿一出之后,大家就对他们家没啥好感。咋能把孩子教育成那样呢,见面没少冷嘲热讽的。左盈盈这事儿真是没轻连累家里,她姐姐左芬芬都定亲了,结果因为这事儿男方不干了,把过彩礼的那六十块钱也给要回来了。现在村里根本没人搭理他们。

他们这也不常出来,时间长了还这觉得村子里没了这号人呢。看见她的时候又都想起来了。心里一下子又膈应上了。

左妈跟左爸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过来分粮。因为之前扣过公分,再加上他们干活的时候也喜欢偷奸耍滑,本来就不多,一扣就更少了。合算下来,只够领八斤苞米面的。

左妈一听,就道:“是不是整错了。”虽说她家出过事儿,但今年是个丰收年啊,下次分粮的时候是三月份,正常都吃不了,好多人已经打算把多的卖掉。

凭啥他们家连一个月都不够吃啊。

分粮的人是王麻子,没好气的说:“你看看你家这点公分,就够分七斤九两的。给到八斤都是照顾你。”

周围的人都等着分粮呢,偏到她这卡壳了,道:“哎,你不愿意就出去啊……后面还等着分呢。”

“就是,你们做啥事儿了不知道吗?”

这俩人平日在村里就低着头,可是这会儿瞧着粮食这么少,一下子崩溃了,坐在地上大喊道:“哎呦,全村的人都挤兑我们啊,这日子活不下去了。呜呜呜……”说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左爸在旁边非但不劝解反而还添油加醋,道:“你们都是好人,就我们是坏的……干脆,你们把我们都勒死了吧,反正没粮我们也过不去这个冬。我一个也忘不了你们。”说着竟用怨毒的眼睛环视了一圈。

那样子分明是再说,都是大伙儿逼死了他们一家。

本来分粮是个高高兴兴的事儿。尤其是后面排队呢。瞧着前面相熟的几户人家这一个比一个分的多,正在这边盼望着呢。结果粮食还没分到,就听他们又赌咒又发誓的。

有几个气性大的直接开始骂了起来:“咋地,是我让你们平常偷奸耍滑的。本来村里就吃大锅饭,你懒,勤快的人就活该多干活儿啊?得亏村里是公分制度,要不我们还憋屈呢。”

“就是,你们在这边耍什么,我们可不欠了你们的。”

“村长就是心软,要我说,当初出了事儿就把你们一家都给赶走就好了。没今天这么多幺蛾子。”

屋里吵架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外头村长也不分粮了进屋道:“这都是秉公办事,你们要是不服,就去上头反映去。我行得正坐的直。”

这下徐婶子冲到前面,道:“老左家的,你咋好意思呢,当初你姑娘丢了,主任跟我们去县里找人。咱村长骑车好几个小时去县城,还差点因为你们丢了先进。你到底有没有心,现在还怪上大伙儿了,你想咋地。”

两个人哪里抵得了这么多张嘴,被憋的都说不出话来。只是呼吸急促,道:“八斤粮食让我们杂活?啊……六十年代饿肚子的时候我们挺过来了,现在年景好的时候饿死。”

白秋皱起眉头,他们这就有点道德绑架了。就想闹一闹多分点粮。这风气要是打开,以后岂不是只有闹的人才能得到好处。

所有人看着他们,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八斤粮的确不够吃。就在这种时刻白秋道:“分的粮不够,你们可以买啊。”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所有人正在思考的时候,他一开口每个人都听见了。

左妈道:“哪里有钱啊……我们这一家是熬不过冬天了!”说完也不顾形象开始嚎啕大哭。

白秋道:“左盈盈不是说,你有二十块钱吗?”

他当时也在警察局,可听见了……

左妈一僵,道:“啥玩意,别瞎说话。”她这声呵斥带着点惶恐的样子。大伙儿敏锐的发现里头有猫腻,连忙催促着白秋讲。

白秋脸上有些犹豫。

左妈道:“根本没这个钱,你可别瞎说。”倒像欲盖弥彰似得。

见她这么紧张兮兮的样子,哪儿还有不明白的。必定是白秋知道些什么。

那钱说不定是真的呢,这下徐婶子道:“既然有钱,那不买粮还等着从大伙儿口袋里舀,我们可不答应。”

“就是,这不就是占便宜没够么?”

“哎,我倒想知道做左盈盈为啥说他妈有钱。”

话既然唠到这里了,在场的人一想也就明白了:“估计是她想让你给她使钱弄出来。”这事儿也不是啥新鲜事儿。

可瞧着左盈盈还是被抓走了,仔细一想便觉得这事儿还真是,左家把钱看的重,根本没舍得拿钱啊。

虽说村里人攒点钱不容易,但是比起一家的名声和姑娘的前途,一般人肯定会拿的,她倒是舍命不舍财。现在眼瞅着家没粮了,还不愿意拿钱出来买,在场的人嘲讽道:“真不知道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左妈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贺建国道:“你们分完就赶紧的,别在这挡着,好多人还没分呢。”

说完,左妈站起身呜呜哭着走了。左爸在后面领了八斤粮随后也回家了。

大伙儿领粮食之余,又把左盈盈那事儿说出来给大伙听,还有人问白秋,那天到底咋回事儿。

白秋说忘了……

大伙儿瞧着他,就知道他没说实话。刚刚还想起来了呢,这会儿哪能忘记,还是给左家留面子。多好的孩子,在外头根本没说过左盈盈,听说左盈盈还在警局里往白秋身上泼脏水,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啊。

很快左家大闹村委会这消息传遍了,吓的薛三林一家都没敢去领,叫家里的长辈过来领的,怕大伙儿啐他。

分完粮,贺建国用村委会的大喇叭给各家喊话:“从明天开始休息三天,大伙儿粮食和钱都发下去了。刚才好多人跟我说想进城买点东西。可以去但必须结伴走。走之前来我这说一下,都早点回家,不许在外头逗留,留在村里的老少爷们,不能打牌……”

白秋在屋里听着,真觉得这陈家湾幸亏有这么个村长。真是一心为大家。

就怕有钱了之后把钱霍霍没了。

给村里人分完粮,就给知青所的人分了,一人三十斤粮。一共六百斤。

白秋叫来留守在家的知青把粮食都给运回知青所。

刚进去就瞧着屋子里飘着一股浓郁的巧克力味儿,进屋每个人都端着一个杯子放在手里,这香味就是从杯子里飘出来的。

白天的时候男知青好女知青喜欢在一个屋里呆着,闻一天道:“组长,你喝不喝?可甜了。”

白秋道:“哪里弄的?”

陈星河道:“我家给邮来的高乐高。”别人都是舀两勺冲在杯子里喝,他不是,倒了半罐去了暖瓶了。烧开的热水直接沏,冲开之后每个人再从暖瓶里倒出来。

在场的知青都是头一次喝,香甜又顺滑,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天,喝上一杯,只觉得浑身都要暖和一些。

他冲完了,自己反倒是不喝给别人倒。

白秋找了知青所一个干净的碗,倒了小半碗尝了尝,的确很香甜。

陈星河见他喝了,眼睛一亮道:“你要是喜欢的话,我那还有半瓶。你带回去想喝的时候冲。”

“不了,谢谢你。”白秋说这话的时候很真诚。这年头缺衣少食的,大伙儿东西都少,所以格外计较,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大方的人。白秋以前观察过,发现他还真的是对钱上挺无所谓的那种。

白秋在知青所里,等着他们买煤的人回来。道:“咱们先把小棚子给清出来。”省着没地方卸。

几个男的很快出来了,陈星河倒是不怎么干活儿,但他素日里大方,知青所的男男女女们吃人家嘴软,拿去人手软,这会儿也没人挑剔他。

小棚子里很大,就是里面对方了乱七八糟的陈年旧物太多。稍微一动弹,就能掀起一米高的灰。几个人出来的时候,从头发丝到鞋就跟刚下过井似得。

刚好这边收拾完了,就听见外头轰隆隆汽车开过的声音。

白秋他们出来一看就看见驾驶舱那几个知青了。

“煤来了,快男同志们拿着锹。”白秋指挥着。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天天跟在贺长风身边,现在他的气质比之前更干练了。

车子稳稳的停到了知青所门口。他们都在车上开始卸到院子外头。车着急要回去,没时间等他一趟一趟的往院子里弄。

男生卸了货,车开走了。

陈通跟白秋道:“今儿可捡到便宜了。”他语气别提多兴奋了。

白秋问话的时候,周围的知青也围了过来。道:“咱们到那要是正常买票是二十,但是前面有一个单位烧锅炉的来取,一下子要了五吨,要的多矿山那边给了十三的价格。咱们紧随其后,也占了便宜跟着一个价都是十三,就是车不管啦多少都十块。

好多当地的老百姓捡煤球卖,一分钱一斤,我寻思着咱们收点。反正一车也不加价,就收了六百五十斤,咱就算二十块钱多买了六百多斤的煤!”真是占了便宜了,随后把剩下十块钱给了白秋道:“我们花了五毛钱,去的时候拼车再加上到哪一人吃了一碗面条。”

白秋道:“你们走了之后,村里还分了粮呢。”

这仨人一听也很高兴。

男生们把媒都收进小棚子里,这次他们还很不赖,煤块很整,有的碰见大块的还得砸开再用。

让女孩子们先进去烧炕,把两个屋弄的热热乎乎的,一直等到干到八点,天彻底黑了。他们做的萝卜条汤再加上窝窝头,招呼白秋吃饭白秋道:“你们吃,我回去了。”知青所这边的粮食不多。

白秋回去的路上,正好碰见打着手电筒出来的贺长风,瞧着来的那个方向就是找他的。

白秋看见他,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贺长风道:“看你怎么还不回家。”言语之中竟还有些埋怨。

“今天所里事情多。”又是分粮又是买煤的。

白秋也冷的缩起了脖子,拉着贺长风的胳膊道:“快走,别说话。”东北的冬天太冷了,好像一张嘴就能喝到西北风似得,冻得人鼻梁子都疼。

就这贺长风还穿着个薄的棉袄,明明是普通的衣裳,但他长得英俊硬生生穿出了帅气的样子。白秋却顾不上,怎么暖和怎么穿,白秋跟这些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在抗寒这点上真是不能比。

俩人回了家,贺小三跟贺小四已经睡下了。白秋进屋洗了把脸,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贺长风跟他一块去的。打开锅盖里头有饭有菜。今儿分粮,难得蒸了一回米饭。放在大铁锅里,隔了好几个小时还有点温乎气儿呢。

白秋吃了一口饭还是冷,早早的回了屋,回到炕上把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这才活过来了,没一会儿贺长风把把衣裳脱了,靠着他也上来了。贺长风身上热,他一进来被窝里像增加了一个热源似得。白秋情不自禁的靠近了一些,但他手脚像冰一样,大冷的天也不好意思往别人身上贴。

贺长风一把给白秋搂在怀里,道:“你怎么那么凉。”说完用整个身体给他取暖。

白秋热热的怀里给抱住,浑身的只觉一点点的在恢复。道:“村子里人说,身体凉就是没人疼。”

贺长风的声音从白秋头顶传来:“胡说,你怎么会没有人疼。我妈都快把你排成咱家老三了。以后你别姓白了,改姓贺吧。”

“不要。”白秋说着。

贺长风松开了他一点,低头对视他:“你还不愿意?”

“嗯。”白秋说着。

贺长风松开手,头顶还亮着昏黄的小灯,道:“那我挠你痒痒了。”

白秋惊讶的看了他:“你幼不幼稚?”

贺长风被他这句幼稚给刺激到了,直接挠他。

白秋一个劲儿的在被窝里躲:“哈哈哈,别闹了……”被窝里好不容易攒的热乎气全被放出去了。

贺长风平日里跟个稳重人似得,就在白秋面前不一样。

……

被窝里很暖,虽然已经听到外头有悉悉索索说话的声音。但是还是没有动力从被窝里钻出来。外头实在是太冷了。

白秋睁开眼睛,发现他整个人都环抱着贺长风。东北的热炕就是这样,头半夜很热,但是后半夜就渐渐的凉了。白秋怕冷自动的靠近温暖的地方,结果早上起来就看见贺长风打趣的眼神。

“你也太粘人了。”他嘴角上扬起了个弧度。言语中还有几分得意。

白秋有些脸热,松开了手。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五点。”

白秋看了一眼外头,现在外头至少都是七点了。那他岂不是被自己在床上缠了两个小时。白秋一想到,心就砰砰的开始跳。

贺长风道:“可不是……”

白秋起床,拿着牙缸和毛巾要去院子里刷牙洗脸,结果刚出来,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才一个晚上,枝头房檐都有了一层白色的棉袄,天上还在不断的飘轻雪。赫然妆点成了一个白雪世界,真的很美。

贺长风出来看到,道:“下雪了,吃大鹅。”

身后贺小三跟贺小四在正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小孩子就喜欢在院子里把每一处白雪,都踩上鞋印。踩雪上咯吱咯吱的,本来玩的正开心,听见贺长风这话,顿时喊了起来:“吃炖大鹅。”

村里下了雪之后散养的鸡鸭鹅就找不到吃的。只能干吃粮食,还不长肉。基本上都会在节前杀掉。反正东北的室外就是天然大冰柜,肉在外头冻上一天就结实了,放到过年都不会坏。

就在这个时候贺建国跟兰桂英从外头回来,果然一家人心有灵犀,就看着兰桂英提着一个褪了毛的大鹅,看起来有个七斤多的样子。

贺建国本来这一脸愁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媳妇吵架了呢,但他看见白秋的时候,眼睛一亮道:“白秋啊,有个事儿进屋说吧。”

白秋哦了一声,跟着回了屋。

贺长风走在后面,问他妈啥事儿。兰桂英都不知道。

瞧着白秋跟贺建国进了屋,贺长风也跟着进去了。

贺建国要说的也不是啥秘密的事儿,道:“咱村里养了一头猪。都一年多了,才六十斤。”这猪是村里的年猪,就等着过年杀了给大家分肉呢,结果干喂也不肥。

贺建国道:“养猪那人说是因为村里的泔水不够,猪没的吃,饿出来的。我今天去大牛村,他们村的情况跟咱们差不多,但人家那有个会养猪的知青把他们村的猪养到两百斤。”

可给他震撼了,村里养猪过年可以分猪肉,或者直接卖给肉联厂,现在冬天分了粮,猪肉价从过去的一毛二分多一斤,涨到一毛五了,多出来一百多斤那得多少钱?

贺建国道:“人家能干,咱们没道理干不了。你从知青里选出一个猪倌。以后村里的农活不用他干了。”这对知青们来说可是好消息,毕竟那样高强度的农活没有几个能坚持的。

白秋道:“可是我们也不会干啊。”他也没听说过谁家是养猪的,都是城里的孩子。甭说养猪了,活猪都没见过。

贺建国道:“这个我都替你们想好了,村里给你们开介绍信,你们去县图书馆找书去,书中自有大肥猪。去吧,把猪养胖!”

白秋眼睛一亮,能去县图书馆借书,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