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初回到卧室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苏辞的手是冷的, 所以当苏辞从她手里接过玻璃杯,她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落在女人的手上。
握住杯身的手指细长白皙,指节分明, 是一双非常好看的手。
她的视线太过直接,不加遮掩,很快就被苏辞发现,女人眸心稍暗, 脸色微妙。
胳膊有些不自然地向内收了收,她一口气喝完杯里的水,然后让颜初把杯子拿出去。
颜初丝毫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很自然地拿回玻璃杯, 但在交接中途, 她的手不当心碰到了苏辞的指尖。
许是刚刚水杯温热, 这回她感觉女人的手好像没有那么冷了,于是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夜里,颜初和苏辞一左一右躺在床上。
距离她们躺下已经过去半个钟头,女人安安静静的, 一动不动, 想必已经睡着了。
可颜初想到明天要和苏辞出去“约会”, 就有点兴奋, 毫无睡意, 大半夜了还很清醒,怕吵到苏辞,她耐着性子保持平躺的姿势没有在被窝里乱动。
遮光窗帘将月华完全遮挡,只薄薄的几缕从缝隙间透进来,屋里光线很暗,黑漆漆的, 但眼睛适应了这样的坏境之后也不是完全不能视物。
颜初悄悄扭头看向身侧,隐约可见一道起伏的轮廓,虽然不能细致辨别苏辞的眉目,但凭肉眼就能丈量她们之间的距离,可以听见身边女人轻轻浅浅的呼吸。
只是这样,她便觉得安心。
“苏姐姐。”女孩儿很小声很小声地唤了一句。
女人没答应,该是听不见的。
于是颜初做贼似的,一点一点朝苏辞挪过去,直到她的肩膀贴上对方的,她才停下来。
如往常每个晚上,她明明没做什么,仅仅想靠近一些,就忍不住心跳加速,像只尝了腥的小狐狸偷偷乐。
她动作很轻地翻了个身,抱住苏辞的胳膊,心满意足地长舒一口气,终于有了困意。
果然要这样才能好好睡觉。
颜初睡了,本该熟睡的女人却无奈睁眼。
黑暗中瞧不清她的眉目,但短暂的寂静之后,她也侧过身,面朝身边的小朋友,可以自由活动的右手悄悄揽住女孩儿的腰,将小姑娘朝她怀里护了护。
颜初闻着女人身上沐浴露的芬芳,睡得无比踏实。
第二天早上,颜初是在苏辞怀里醒过来的。
昨夜她睡去的时候明明只是抱着苏辞的胳膊,不知怎么的,今晨醒来,女人的左臂压在她脖子下面,右手环抱她的腰,她像个娇羞的小媳妇,完完全全陷在女人的抱怀中。
颜初睁眼发觉状况不对立马就红了脸,但又舍不得退开,于是果断闭上眼继续装睡——反正也是惯用伎俩了,她驾轻就熟。
鼻间缠绕着苏辞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时刻撩拨着她的神经。
小姑娘以为自己隐藏很好,事实上耳根早就红透。
女人醒来,瞥见颜初通红的耳根,神态玩味地弯起唇角。
但她没有戳破这层显而易见的伪装,她像没发现似的翻身平躺,自然而然地松开颜初,给了小姑娘从她身边悄悄逃走的机会。
结果……
颜初不仅没有趁机脱身,反而朝前凑了凑,贼兮兮地伸出自己的爪子,故作无意地实则忐忑心虚地把胳膊反搭上女人的小腹。
苏辞:“……”不愧是你。
又过了五分钟,谁也没“醒”。
苏辞在等颜初自觉退后,没想到小姑娘居然又睡过去,等她发现颜初睡着,已经又过去了十来分钟。
最后,还是女人先一步起来。
她轻轻拿开女孩儿的胳膊,蹑手蹑脚地下床,去洗手间梳洗。
没一会儿,颜初感觉到怀里温度散去,自然清醒,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的空位,还有淡淡的余温。
她听见洗手间里传来细微的声音,明白女人已经起来了,这才撑着胳膊慢腾腾地起身,看看时间,她又睡了二十来分钟。
想起刚刚那一幕,小姑娘忍不住发笑,她刚才,算不算偷偷占了苏辞的便宜?
颜初唇角翘了又翘,始终压不下去,直到听见洗手间水流声消失,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脸颊,终于冷静下来。
下一秒,女人拉开玻璃门,看见坐在床头睡眼惺忪的女孩儿,神态温柔地招呼她:“早上好。”
“苏姐姐早。”颜初没敢跟苏辞对视,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假装自己真的刚醒,对先前的一切都不知情。
苏辞从她身边走过,抻了抻被角,对她说:“先去洗漱吧,今早喝粥,可以吗?”
“可以可以,太可以了,苏姐姐你真好。”颜初开开心心地跳下床,朝女人扑过去讨了一个拥抱,这才蹦蹦跳跳地钻进洗手间。
听见玻璃门重新关上,苏辞无奈又纵容地摇了摇头,转身拉开衣柜找了几件适合运动的宽松衣物,暂时搁在床头。
今晨的早餐是鱼片玉米粥,搭配一小份剁椒皮蛋。
皮蛋的形状很不规整,因为是颜初操刀,虽然刀法肉眼可见的稚嫩,但因为近来她时常给女人帮厨,总不至于一拿刀就切到手了。
苏辞对此当然是夸奖连连,每每听得颜初很不好意思。
自己什么水平,她心里清楚得很,女人这样几近盲目地夸她,不过是在给她树立信心。
不过这不妨碍她高兴。
吃过早饭,颜初还自告奋勇去洗碗,苏辞也闲着没事,就和颜初一人洗一人清,两人配合默契,不出五分钟,厨房就整理得干干净净。
待会儿要出去玩,小姑娘兴奋极了,一直在女人耳边叽叽喳喳,这活泼劲儿,可与她们刚认识的时候大不一样。
“去找一套宽松点的运动服。”苏辞拍拍女孩儿的肩。
“得令!”颜初学着收到上级指示的士兵立正敬礼,俏皮的样子成功逗笑了苏辞。
刚过九点,苏辞驾车带颜初驶离小区。
体育馆距离小区不远,女人像是经常来这里锻炼,轻车熟路地拐进网球场的停车区。
这座网球场馆占地辽阔,虽然周末人多,但苏辞提前约了场地,倒是不用担心。
苏辞到接待处做了登记,领了号牌,随后又带颜初走进更衣室。
女人当着颜初的面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储物柜,柜子里整齐放着一对球拍和一只黑色的运动背包,球拍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可见已经很长时间没人动过。
颜初越发确信心里的猜测,苏辞以前肯定常常约朋友来这里打球。
夏念来过,祁若仪应该也来过。
女孩儿正为自己突如其来的醋劲感到心情略略低落,身前女人便拉开带来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一整套护腕和护膝递给颜初:“把衣服换了吧,戴上这个,待会儿别受伤了。”
颜初眨眨眼,按下心里淡淡的酸涩,依言开始换衣服。
她才拉开外套的拉链,苏辞便转过身去,状若清理器材,实则回避了女孩儿换衣。
女人背对着颜初,也把衣服换了,然后重新锁好柜子,提着两只球拍一个球筒离开更衣室。
苏辞里边穿着一件很显腰身的运动服,虽然外边披了件外套,但颜初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她们来到球场外边,颜初远远看见铁门外站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以为她只是路过,可没曾想这女人看见她们,居然露出微笑,然后径自走了过来。
颜初眨眨眼,脑子很快转过弯,这个外国女人认识苏辞,说不定还是跟苏辞约好的。
她不动声色地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然后适时撇开目光,听见对方热情洋溢地用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招呼苏辞:“好久不见,Miss苏,你已经有六个月没来打球了。”
苏辞礼貌地回了对方一个拥抱礼,语气轻松地笑道:“忙于工作,无暇分心。”
她转头向颜初介绍:“这是我的网球教练,瑞莎,你可以直接这样叫她。”说完又看向瑞莎,“小朋友的名字叫颜初,没打过网球,我怕带不好,所以请你给她讲讲基础,可以吗?”
“当然了,很荣幸。”金发女人笑容爽朗明媚。
瑞莎在前面推开铁门,领着苏辞二人一块儿走进场地。
这处露天球场周围还有大片草坪,环境很好,视野开阔,周围人也不是很多。
今天是个小晴天,上午太阳不烈,天上有几朵云,时不时遮挡一下阳光,是非常好的户外活动的天气。
瑞莎和苏辞久别重逢,自然有不少话说,她很不见外地朝颜初笑笑,然后问苏辞:“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咦!
颜初两眼一瞪,耳朵立时烧得通红,不可思议地看向瑞莎。
外国人都这么直白的吗?这也太突然了!
可是瑞莎为什么会这样问呀?
女孩儿心里瞬间晃过十万个为什么,但比起这些问题,她更在意苏辞会怎么回答。
只见女人眉目舒展,眼神中带着淡淡的笑意,斜斜瞥了颜初一眼。
那一眼,足可用风情万种来形容。
“还不是。”她说。
她在“不是”前面加了一个“还”。
瑞莎立即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也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苏辞大半年都没有来球场。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向颜初颔首,解释道:“Sorry,因为Miss苏以前说过有机会会带她的女朋友来球场玩,所以我误会了。”
刚才苏辞说完那句话,颜初就有点呆,这会儿瑞莎向她道歉,她下意识摆了摆手,嘴里说着没关系,脑子却一片空白。
又朝前走了两步,她绕地球三圈的反射弧终于理解瑞莎刚刚说了什么。
原来夏念没有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