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女人只一瞬就收敛了惊讶的眼神,温和地抿起唇角,“是我的失误,没提前打听到你会来,礼物先欠着,下次见面,我会补给你。”
不仅要到了礼物,还附赠下次见面的承诺,这一步稳赚不赔。
客厅明亮的灯光在颜初的眼睛里映出一抹秋泓,她眉毛微弯,嘴角隐现两只浅浅的梨涡,笑容甘甜清澈,像二月的雨,四月的风。
“谢谢苏姐姐!”
这时,李妈妈端着一钵汤走出厨房,招呼众人到餐厅去:“都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吃饭了!”
李家的圆形餐桌有内外两层,人少的时候,外层可以折叠收纳,现在多了两个客人,在校读书的学生也都回家,桌子外沿展开来,摆上十来个盘子仍绰绰有余。
苏辞和颜初是来客,两人座位排在一块儿,鉴于李铮的强烈要求,他坐在在苏辞左手边,而李芩则把自己的椅子安置在颜初右侧。
李爸爸和苏辞生意上有合作,聊着天免不了就说到市场行情和公司管理,兴头上来,提议要和苏辞喝两杯,苏辞摆手,歉然婉拒:“李叔,我开了车来的。”
李妈妈也劝:“大中午的,喝什么酒啊?”边说着,还给他倒上半杯麦茶。
没能尽兴,李爸爸略感惋惜,倒也没有坚持。
饭后,一家人聚在客厅聊天看电视,主要还是李爸爸和苏辞在聊,李铮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可偏要在旁边听,也不插话,就待在苏辞身边守着,端个茶倒个水,听话得像换了个人似的。
李芩对生意上的事情不感兴趣,拉着颜初继续摆弄院子里的圣诞树,拿铃铛、彩带、气球一类的小东西朝枝桠上挂,颜初给她帮忙,心思却留在客厅里,不时透过未关的房门朝内张望。
但她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叫人觉察,只视线老忍不住朝那方向瞟,定住一两秒又收回来。
屋里不知说到什么有趣的话题,女人笑得柔和温婉,李铮顺势抓起一大把瓜子,给他们一人分一点。
苏辞是晚辈,所以大多时候她只是听,从前人的训导中汲取经验。
不经意扭头往向屋外,见院内两个女生正踩着凳子朝松枝上装点饰品,忙得热火朝天,院中堆了不少东西,很有过节的氛围。
那棵松树上挂了些别致的小饰品,的确比之前单调的绿要好看一些。
室外温度比室内低,冬日的寒风吹在脸上,冰冰冷冷的,没一会儿手脚就凉了,李芩也冻得难受,脚趾头发麻,起身时用力跺了跺脚才稍微缓和。
她钻进屋里端了个烤火炉出来,掀起门帘,身后还跟了两人一狗。
屋子里开了空调,坐久了有点闷,苏辞说要到院子里透透气,顺便看能不能帮上忙,李铮自然而然跟到外边来。
女人身上是一件浅灰色的呢子外套,前襟敞开,露出深青色的高领毛衣,收腰显瘦,完美勾勒出她成熟富有风韵的体态。
“树尖上是不是少点什么?”颜初还站在凳子上,背对着屋门的方向,示意李芩把不知随手放哪儿的圣诞帽找出来,打算装饰在树顶上。
李芩应着,俯身在纸箱里翻找一阵。
墙外突然吹来了一阵风,松枝轻颤,针叶摩挲,叶子交叠之际,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一只红色的气球跌落枝头,嘿嘿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兴高采烈地追上去,挤着凳子脚中间穿过,带得颜初脚下的凳子滑了下。
下坠的失重感突如其来,颜初脑子一懵,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身后骤然响起惊呼声:“小心!”
凳子翻倒滚出老远,她却被人抱了个满怀。
心口突突直跳,呼吸也不平稳,颜初惊魂未定,保持着被紧紧搂抱的姿势,身体绷着,动也不敢动。
“颜初!你没事吧?!”刚才那一幕吓坏了李芩,她扔了手里东西飞快跑过来。
被李芩的呼声惊醒,颜初这才看清此刻抱着她的人居然是苏辞。
事出突然,情急之下女人没顾忌用多大的力气,两臂搂得紧,身上淡淡的松木香与她的呼吸密切缠绕,而她自己正死死抓着女人的衣服,生怕一松手就摔下去。
那一瞬间她惊慌失措,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于是就顺手扭住了苏辞的胳膊。
缓过劲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连李爸爸和李妈妈也听见动静跑出来,颜初立时觉得有点尴尬,心跳不仅没和缓,反而更急了。
“还好吗?”苏辞小声询问。她没有松手,怕颜初腿软站不住。
颜初松开紧攥的衣服退了两步,低头掩饰发热的脸颊,声音轻软:“我没事,谢谢苏姐姐。”
李芩扑到颜初面前,攀着她的肩将她上上下下检查一遍。
确认刚才只是虚惊一场,颜初没有受伤,她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也窜起一股心头火,转头呵斥刚刚那场意外的罪魁祸首:“嘿嘿!你在干什么?!”
凳子翻倒时的惊乱也吓到了嘿嘿,它很轻易感受到小主人愤怒的情绪,一双乌黑又湿润的眼睛瞪得老大,耳朵也惊惧地耷拉着,既可怜又无措。
颜初看见嘿嘿这样,于心不忍,拽住李芩的手腕劝道:“好了,它懂什么?别跟嘿嘿置气。”
原本就是意外,她自己也不够小心,何况有惊无险,她人没事就好了。
李芩并非真的要拿嘿嘿怎样,只是刚才一时气昏了头才凶它。
见小家伙受了惊吓委屈巴巴的样子,她也心软,却不想这样轻易原谅它,便拉着脸哼道:“取消今天的小零食以示惩戒,下不为例!”
李芩发话了,家里人全部配合,接下来的小半天嘿嘿都没有零食了。
李铮虽然喜欢和姐姐斗嘴,但分得清轻重,嘿嘿犯了错,他不会偏袒,只能朝求救看来的嘿嘿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圣诞树顶的帽子最后是苏辞挂上去的,李铮配合苏辞将小巧的彩灯绕上松枝。
下午陆续有客人来,中午那顿饭算是家宴,真正的聚会在晚上,李爸爸从仓库里抬出烧烤架,招呼李铮和李芩去厨房帮忙,苏辞和颜初也回到客厅坐下休息。
过了六点,天空暗沉沉的,风也变大了,云往下压,小区外面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只院内的灯光带来几分暖意。
家里客人越来越多,大都是和李芩同辈的年轻人,也有三两个长辈和李爸爸一块儿在屋里聊天喝酒,小孩子们就聚在院子里玩牌、吃烤串喝夜啤,笑笑闹闹,没个消停。
颜初内向,很少主动结交朋友,平日比较寡言少语,看上去文文静静的。
她第一次接触李芩在同学之外的朋友圈子,有些生疏,但她模样生得好看,微笑时颇显亲和,又被李芩极力护着,不时主动抛话题给她,多说几句,渐渐就融入氛围里。
还有人私底下向李芩讨要她的联系方式,没想到素来大方热心交友的李芩突然翻脸,不让任何人打听,来者纷纷碰一鼻子灰,后来大家都识趣,不再问了。
圣诞树枝头的小彩灯接通了电源,五颜六色的灯光渐次闪烁,节日的气氛因此又浓厚了许多。
苏辞没来后院,处在说大不大的年纪,却已然和院中的小辈泾渭分明,李铮这会儿也没再跟着她。
颜未端着一叠酱好的牛肉从客厅穿过时,看见女人坐在沙发上,李爸爸正将她介绍给身边两个朋友,不住赞赏苏辞的工作能力和她年纪轻轻所取得的成就。
女人姿态谦逊,言谈之间彬彬有礼,不经意抬眸,视线同颜初交汇,只一秒又挪开,仍聚精会神地听长辈们聊天。
颜初耐着性子等了一下午也没等到同女人独处的机会,甚至都没能和对方说上几句话,与心中隐晦的期待相对应的,是无端端的沮丧与失落,以至于李芩拉着她玩牌的时候她频频走神分心。
“是不是玩累了?”李芩发现她心不在焉,顺手递过来一杯温水,“要不今天别回去了,住这儿吧,有空的客房。”
颜初摇头:“今天周六,晚上得例行给家里打电话,我爸妈管的严,他们不会允许我在外边住,时间差不多了,我可能得回去了。”
“那……”
李芩还想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李妈妈的声音:“小芩,你过来一下。”
话被打断,李芩只得先去回客厅,颜初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去了洗手间。
客厅到洗手间有一条短走廊,视野比较隐蔽,需要拐个弯儿,颜初转过去,意外看见一个人。
苏辞在盥洗池旁接电话,颜初来的时候,通话也接近尾声,女人应道:“好,我知道了,你把文件放我桌上,我待会儿回去会看。”
颜初顿住脚步,没走近,直至女人挂了电话看过来,她才笑容乖巧地问:“苏姐姐有急事要走了吗?”
苏辞看了眼时间,回以平和地微笑:“不算急,不过也的确准备向叔叔阿姨告辞了。”
颜初眨眨眼,嘴角一勾:“好巧哦,我也打算回学校了,苏姐姐要一块儿出去吗?我到小区外面等公交。”
她一脸纯真无邪的表情,实在让人无法多心。
女人果然没有多想,十分自然地接话:“那不如我送你一程吧?正好开了车来。”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不是还有工作吗?”颜初看上去有些担心。
苏辞温和地笑了笑:“没事的,不着急。”
颜初嘴角还要往上翘,险而又险及时稳住,她眼睛亮亮的,顺着这句话应声:“那就麻烦苏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