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姚晚饭做了一荤一素一汤, 再加上还有现成的虾干之类的,三个人吃足够。
看着面前大快朵颐吃着晚上的庄儒君和庄儒生,庄姚有些感慨。
他们三兄弟这是有多少年没有凑在一起吃个饭了?
五年?八年?还是十年?
时间就像天边绵密的云朵, 看起来厚实缓慢, 可眨眼的工夫, 已经是白云苍狗。
当年那个清冷孤高的大哥现在被岁月打磨成了一枚温润的玉,无论是举止还是表情穿着总是带着一股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庄姚和姜连成住在一起的这些年, 经历了姜连成刚刚接手姜氏财阀的时候。
他虽然不是姜连成,但能知道刚刚接管偌大公司所要面临的困难和磨砺。
父亲早亡, 大哥小小年纪就以羸弱之躯扛下了庄氏集团。
就算大哥是爸爸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可庄氏那些外戚虎视眈眈,他能够想象到大哥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庄氏现在发展地越来越好, 比爸爸掌管是还要出色,已经成功成为了上海四大财阀之一。
林氏、姜氏、庄氏、安氏, 这四个家族被冠上了“上海四大财阀”的称号, 在上海赫赫有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爸爸去世的时候, 庄家虽然也有钱, 别说四大财阀, 就是一百强也排不上。
短短十几年,大哥和二哥能把家族企业发展成现在这样, 背后所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
似乎是感受到了庄姚的视线, 庄儒生抬起头。
庄姚瞬间自然地别过脸,看向了在他身边坐着闷头喝鱼汤吃虾丸的二哥。
二哥也出落成了这样一个美人,谁能想到,曾经顽劣又任性的他竟然也可以独当一面,不仅没有到处闯祸, 还帮衬了大哥很多忙。
因为年纪小,其实当时发生过什么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事后二哥似乎也知道错了,多次向自己示好,把他自己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玩的玩具让给自己。可他当时害羞又胆怯,只敢远远躲着。
庄儒君面前的鱼汤很快就见了底,庄姚眼疾手快,拿起大勺又舀了一勺,“再来一碗,二哥?”
庄儒君赶紧端起面前的小碗将鱼汤一口喝干净,放在了庄姚的勺子下面,然后一脸餍足地长叹了一声,“真好,姚姚,我们三兄弟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好好坐下来吃个饭了?”
庄姚给庄儒君盛了一碗鱼汤,又看向他旁边的庄儒生,发现庄儒生的碗里也快空了,“也给你来点吗,大哥?”
庄儒生犹豫了两秒,还是把碗端了过去,“谢谢。”
庄姚给庄儒生盛了一碗,这才放下大勺子,笑着回答庄儒君:“我们几个月前不还在一个桌子上吃过饭,二哥忘了?”
庄儒君摇摇头:“那不一样,那次去吃饭,我和大哥是带着任务去的,今天不一样。”
庄姚笑容更大了。
他嘴上没说话,心里却默默吐槽了一句:今天不也是领了姜连成的任务才敢来的?
三个人很快就风卷残云般把饭桌上的饭菜洗劫一空。庄姚正准备让两人去沙发上休息,自己收拾万块时就见庄儒生熟练地挽起了袖子,把桌上的大碗小碗套在一起往厨房里搬。
庄姚有些惊讶:“大哥常进厨房?”
庄儒君也来帮忙,不过庄儒君的手法就生疏很多,“大哥经常做饭的,姚姚,大哥的手艺可不比你的差,有机会你一定要回家,让大哥给你做一顿好吃的。”
庄姚更加惊讶了,他跟着庄儒生身后,看着面前这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般玉一样的男人,脑海里还是十八岁时他清冷孤高的影子,庄姚很难将这样一个人和厨房联系起来。
庄儒生转身接过了庄姚手里的碗筷,解释道:“工作压力大,做饭能缓解压力。”
庄姚仔细想了想,认同地点点头。
庄姚不由自主又想到了那个在灵台前强忍着泪水的少年。
父亲去世,许多人过来吊唁。
在灵台前,二哥和自己哭得声泪俱下。那时候他已经八岁了,八岁的年纪,已经知道死亡是什么。他和爸爸相处的时间虽然少,但每次相处爸爸都对他很宠爱,会将他扛在肩头,会抱着他在书房开始,陪他做游戏。
在那个家里,他还是很喜欢父亲的。
他们两个哭得不能自己,可大哥却强撑着身体,笔直地站在父亲的遗照旁边,恭恭敬敬感谢前来吊唁的人。庄姚依稀记得,大哥的肩膀是在发抖的。他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哭,可他全程一滴泪也没有落下来。
那一刻,他在羸弱的大哥身上仿佛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那时候他年纪小不懂事,现在再回想起来,庄姚才知道,那是传承。
大哥传承了父亲的衣钵、意志和责任,从那一刻开始,他不仅仅只是父亲的儿子,更是庄家的当家顶梁。当年他不懂的,现在他全都懂了,去吊唁的不是只是朋友亲人,还有竞争对手和仇人。
他们来吊唁就是来看笑话,看看庄家这三个孩子没了父亲后会如何的狼狈凄惨,他们是来见证庄家的没落。
大哥撑着瘦弱的肩膀,笔挺地站在那里,他不仅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更撑起了整个庄家。
庄姚如鲠在喉,咽喉有些干涩。他咳嗽了两声,走到大哥身边帮他一起刷碗,“大哥,这些年家里辛苦你了,我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庄儒生握着碗的手微微一滞,手里的碗就不受控制地打滑落进了洗菜盆里,发出了“呯”的一声瓷盘撞击脆响。
清脆的声响,刺破了庄儒生的挂在脸上的面具,犹如他此刻的心情。
他扭头看向庄姚,发现庄姚也在回望着他。
庄儒生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张开口,只说了两个字:“不是。”
不是。
不是你的错。
是我们没有能力,没法把你带回身边,让你受了那么多年委屈。
是我们对不起你,才让你母亲带走了你,才让你遭受到后面的无妄之灾。
这一切都怪他们,该感到愧疚的是他们,不应该是庄姚。
他早就看出了庄儒君对庄姚的恶意,可他却因为一心顾着学习而默许了庄儒君的任性妄为,才会发生了那件无法挽回的事情。
庄姚生在庄家,过着别人眼里艳羡的锦衣玉食生活,可却没有一天自在幸福。
庄儒生眨了眨眼睛,温润如玉的声音中带着水流拍打岩壁时的突兀刺感,“姚姚,你这些年在姜连成这里过的好吗?”
他没有提庄姚的母亲,庄姚在他母亲身边时的遭遇他们都知道,提那些事情不过是徒增庄姚的烦恼。
庄姚笑容很随意自在,像穿梭云间的赤乌,裹着热情奔放和自由,“在这里的时光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珍惜的时光。”
庄儒生皱了皱眉:“你这一辈子才过去了五分之一。”
庄姚低头用微颤的长长睫毛敛住了自己的眼神。
前世他23岁就死了,他知道,那段时间的确是他一辈子最幸福珍惜的时光。
只是当初他不懂得珍惜……
话匣子打开,两个人毕竟是血浓于水,没过多久就聊了很多。
庄姚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他还很小,他也曾坐在大哥的肩头,嚷着让大哥给他唱两只老虎。
大哥拗不过他,只好硬着头皮唱了一遍又一遍。
刷完碗两个人走出去,庄儒君已经沏好了红茶等着他们。
庄姚看了看时间,走过去打开了电视。
奚可青让他别错过今天晚上的新闻,也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事情。
庄姚坐到沙发上拨到了娱乐频道,娱乐新闻还没开始。趁着这个时间庄姚拿起手机点开了微博热搜,看到关于自己的热搜已经落下了,第一个热搜变成了春晚节目彩排。
庄姚突然有些恍然,他回来之后就被黑料缠身,看到这个热搜才意识到竟然已经快过年了。
微博是不会让一个热搜一直在第一位的,而关于他的黑料虽然一直在爆炸,但作为当事人谁都没有站出来说什么,时间一久微博上的风波就小了很多。但此刻的沉寂只是假象,狂欢过后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没有在微博上看到有用的信息,庄姚正打算按上手机时发现热搜跳了一下,#奚可青接受上海娱乐独家采访#的热搜跳了出来。
与此同时,庄姚抬头看向电视。
娱乐新闻频道已经开始了,庄儒君和庄儒生一人一边坐在庄姚两侧,谁都不说话,默默守护着这位失而复得的小弟。
这个娱乐新闻频道是上海台的地方频道,在所有娱乐媒体都开始向微博转战,将第一手资料在微博爆料的时候,娱乐新闻频道依旧贯彻着任何爆料都应该第一时间在电视上呈现的原则。
这次也不例外。
娱乐新闻一开始,就是对奚可青的专访。
大屏幕一切换,电视上立刻呈现出了奚可青那张苍白憔悴的脸。
他的眼角微微泛红,眼中有水光闪烁的痕迹,就连嘴角都在战栗颤抖。
奚可青瑟瑟的地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双手老老实实夹在两个膝盖中间,委屈的模样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
庄姚心里“咯噔”一下,就听到身边的庄儒君“妈呀”叫了一声,指着电视上的奚可青瞪大了眼睛:“这这这,这是戏精附体了?”
庄姚:……
刚才他想说什么来着。
奥,对了,刚才他也想说这句话来着。
主持人显然被奚可青的小兔子一般的模样感染到了,他温声细语举着话筒问:“大家都很好奇你和唐白南的关系,现在你站出来,是要告诉大家什么吗?”
奚可青抬眸看着镜头,眼中水光更甚,“他玷污了我们的初恋,唐白南他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