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幼年霸总

天气转凉, 时间已经从11月的尾巴马上朝着12月迈进, 上海市的气温已经降到了十度左右。

庄姚正在收拾行李,一转身便看到姜连成稳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上播放的是一部很有年代感的电影, 古朴的画质和带着砂砾感的配音, 距离现在少说也有十几年了。

姜老板不出门工作的时候头发都懒得梳上去, 一头黑亮的头发懒懒散散垂在耳侧和额头,让他平日里生人勿进的气息淡了很多。

他身上套了件浅咖色毛衣, 一身休闲打扮再加上干净的碎发,整个人顿时像个二十来岁刚刚大学毕业的俊美朝气青年。

庄姚抱着两件毛衣来到姜连成面前, “你想带哪一件?”

姜连成的眼睛吝啬地从电视上挪开了一秒,随手指了那件深色的毛衣, “这件吧。”

话说完, 他继续转头认真看电影。

什么电影这么好看?

庄姚扭头看着被自己扔得满地物件的房间,又瞅瞅身边稳如泰山的姜连成。

一抿唇, 把毛衣往旁边一放,也跟着坐了下来。

感受到沙发陷下去了一点, 姜连成扭头看了一眼,“不收拾了?”

庄姚已经把脚从拖鞋里抽出来盘在了膝盖下, 一副长坐的模样, “先看个电影, 等下再收拾。”

姜连成笑了笑, 碎发随着他的笑容微微拂动,柔和俊美的五官像书画里走出来的民国贵公子。

庄姚和姜连成四目相对,突然发现姜连成的睫毛原来那么长。

鸦羽似的睫毛在碎发的拂动中跟着微微颤抖, 带着一种纯粹圣洁的美。

庄姚愣了三秒,突然感觉耳朵根火辣辣得发烫。

他赶紧将视线离开,目光直直盯着电视屏幕,眼睛里却什么都看不进去。

姜连成笑着轻轻捏了庄姚耳垂一下,从自己旁边拿了个毛毯摊开盖在了庄姚腿上,“光着脚也不怕冷。”

庄姚耳根更红了,他扭头看了姜连成一眼,发现姜连成穿的随意,坐的却很端正。

他笔挺的背脊好像一柄利刃,直直嵌在了沙发中。

姜连成两只手交叉放在小腹上,两条长腿虽然交叠而坐却又格外端庄。

庄姚把毛毯展开朝着姜连成的腿上顺了几下,就把姜连成的长腿以及双手都包了进去。

毛毯上面,一览无余;毛毯下面,两双手各自老老实实地端放着。

庄姚轻哼了一声:“姜老板,你这感冒还没好,你才需要盖一盖,我是年轻人,体力好着呢。”

姜连成眉毛一挑,一览无余的毛毯动了动。

一双微凉宽厚的大手突然把庄姚的手抓在了手心里,带着薄茧的轻微粗糙触感顺着庄姚的皮肤传进大脑。

庄姚陡然僵挺住后背,就听见姜连成低低浅笑的声音,“手是比我的热乎,那就请庄影帝为我暖暖手吧。”

庄姚刚才一直在收拾行李,身上热气腾腾的,脸颊也因为运动带着好看的桃粉色。

姜连成的手把庄姚的手牵到自己面前抚摸,揉捏,最后索性两只一扣十指交叉放在了毛毯底下。

收拾行李时都没有出汗的后背此刻却被一股热气裹挟,明明姜连成的手比自己的还要凉,可他却好像是被暖的那一个,浑身陷进了蒸笼里。

毛毯上面,依旧是一马平川。

毛毯下面,姜连成朝庄姚处挪了几下,最后干脆把头靠在了庄姚的肩窝。

庄姚的后背更热了。

电影是古代题材,庄姚看了几分钟,估摸着大体讲的是民众起兵反抗暴/政的故事。

电影里被冠以“暴君”名号的其实只是一名少年,真正把持朝政的是太后和宦官以及摄政王,至于被骂为“暴君”的少年只不过是个替死傀儡。

少年暴君看模样约莫只有十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但眼神中的锐利和淡然却自带王者风范。

特别是少年暴君站在龙台之上回眸俯瞰,眼中看似无波无澜,又带着浑然天成的王者傲气。

庄姚盯着少年暴君的脸,渐渐瞪大了眼睛。

虽然电影里的少年君王瘦弱矮小,精致的五官还没有彻底张开,但他越来越发现少年暴君的眉宇和身边的姜连成有几分相似。

庄姚伸出没有被姜连成握住的手,指着镜头里一闪而过的少年暴君,“这是你?”

姜连成也伸出了空着的手,准确在半空中找到了庄姚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放在了毛毯上面,“对,是我,出道前的作品。”

庄姚疑惑地问:“出道前?”

少年暴君的戏份不是很多,庄姚从刚才看到现在的十分钟了也只是短短出现了1分钟。但他毕竟是个重要的配角,怎么算是出道前的作品?

“我当时在剧组跑龙套,演的是个小太监,后来演君王的那个孩子嫌又累又冷突然罢演了。那个时候刚好是赶进度的时候,地点又是几乎见不到人的大山里,所以我就被顶了上去。我赶拍了三天,剧组给了我一笔钱,忘了问我的名字,在后期影片制作时也没有打上我的名字,所以算是出道前的作品。”

庄姚咬着唇,“你当时多大?”

姜连成想了想:“十二岁了。”

“十二岁怎么这么瘦小,你父……”庄姚突然顿住,表情僵硬地看着姜连成,“对不起。”

姜连成小时候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怎么会有父母?他竟然还提了这个。

庄姚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胸口微抽,有些不知所措。

前世,姜连成对庄姚很好。但庄姚一直视姜连成为信仰,说话做事十分讲究。

他只知道姜连成13岁出道,以为是黄莹凝慧眼识珠在孤儿院里发现了他,却不知道原来姜连成12岁就出来跑龙套了。

不,他是12岁演出的这个角色,他开始跑龙套的时间可能会更早。

那时候的姜连成如此瘦弱矮小,为什么那么小的年纪就出来跑龙套?

是孤儿院对他不好吗?他在孤儿院吃不好穿不暖吗?他是不是在那里受欺负了?

否则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又为什么要出来跑龙套?

毛毯下面,姜连成握了握庄姚的手,“没关系。我不喜欢那个孤儿院,十一岁的时候从孤儿院跑了出来。来到电影城后一开始剧组见我只有一个人不敢用我,后来我学聪明了,花五块钱雇了在电影城里工作的群演1小时,让他扮演我的父亲。不久后这个剧组来电影城找群演,酬劳很高,但是条件很辛苦,需要跟着剧组东奔西走。当时的我不怕辛苦,所以就跟着剧组去长白山附近进行了拍摄。”

庄姚握紧了姜连成的手,头在姜连成靠过来的额头上左右拱了拱,亚麻色的淡卷软发和漆黑直发摩挲交融,渐渐分不出彼此。

“为什么不喜欢呆在孤儿院?”庄姚顿了顿,“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拒绝。”庄姚预感到这可能不会是个令人开心的答案,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少年时期弱小孱弱的姜连成是自己不曾见过了,他很少看到姜连成脆弱的样子。可这一刻,他想知道姜连成的过往,不管是开心的还是难过的,他愿意和他共同承担一切。

姜连成的拇指在庄姚的手心摩擦揉点,“你看我,当时是不是长得挺漂亮好看的?”

庄姚盯着屏幕里一闪而过的少年暴君点了点头。

不得不承认,那时候的姜连成,瘦瘦小小,但是五官绝美精致,像观音画像里常伴随行的佛子。

“孤儿院里有些人,也觉得我很漂亮,看我弱小就以为我好欺负。我当时虽然瘦小,力气却不小。我拿起花瓶把人砸晕后拿了他的钱逃了出来。那个人不敢报警,更不敢出来找我。我当时逃出来之后写了匿名信塞进了公安局的值班室,之后等我再回去,那个人早已经不在那里了,听说是警察来把他带走了。”

姜连成说得云淡风轻,可庄姚却感觉到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黑暗狂兽。

那个人绝对是大人,一个成年人和一个身体瘦弱的少年,庄姚光是想象那个画面都觉得心惊肉跳。

设身处地去想,年幼的姜连成到底用了多大力气才把花瓶砸下去,又是怎么那个成年人斗智斗勇的?就连他逃出去也绝对不会想姜连成说得那样简单。

可他明明已经狼狈至极,却还记得去公安机关举报他。

他不是为了自己,否则那个人被抓后他就会回去,他是为了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啊。

一个身处绝境还不忘拯救他人的人,不正是自己最钦佩爱慕的英雄?

庄姚握着姜连成的手更紧了,他回应着姜连成的拇指,和他十指纠缠,想要通过自己给他传递一些力量。

良久,庄姚张开嘴,喉咙却有些哽咽,“原来你从小时候开始就那么厉害。”

姜连成又靠近了庄姚几分,将全部的身体都紧紧贴在了他身上,“不是厉害,而是一股狠劲。如果他得逞,对他而言只是一时畅快,对我而言却是一生灾难,所以我发了狠。”

姜连成突然亲了亲庄姚的眼角,同时,庄姚只觉得嘴里滑进一股咸涩滋味。

他眨巴了眨巴眼睛,发现眼前视线不知何时已经渐渐模糊。

姜连成又亲了亲他的脸颊,顺着脸颊下滑,慢慢含住了他的嘴唇。

温热柔软的触感裹着咸涩的味道搅动充斥,带给庄姚战栗和倚靠。庄姚仰起头回应着姜连成,疯狂而炽热。

许久,姜连成放开庄姚。

庄姚微喘着粗气仰视着姜连成,眼前的视线依旧模模糊糊。

姜连成笑着抹去庄姚眼角的泪,笑道:“哭什么?我当时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庄姚把脸埋进姜连成怀里,把眼泪擦在了他的毛衣上。

隔着毛衣,庄姚闷声呜咽,“所以我替你哭了。该死,你以为我是爱哭包吗?我当时被外校生打得那么惨都没有哭过好不好?”

姜连成伸出长臂把庄姚又往自己怀里抱紧,“知道知道,你是没哭,你事后光疼地嗷嗷叫了。”

庄姚浑身一僵,头又在姜连成怀里拱了拱才抬起头坐好。

他歪头不敢看姜连成,只是拿着手指盲指着姜连成的毛衣:“那个,你这里,不好意思。”

姜连成低头一看,自己浅咖色的高档毛衣中间多了一团可疑的黏腻液体。

姜连成:……

庄姚捂着脸往旁边小心翼翼挪了挪,还不忘从桌上拿纸巾擤干净鼻涕,“商量一下,我都替你哭过了,这毛衣你就自己洗洗吧?”

温馨感动的氛围顿时荡然无存,姜连成寒着脸陡然站起身,僵硬着身体上了楼。

庄姚抱歉地目送着姜连成消失在楼梯深处,这才从桌上拿起遥控器把电影拖到了最开始。

一阵大气磅礴的音乐响起,电影重新放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