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爆胎

兰珩收回了目光,道:“没说什么。”

简行眯起眼看着兰珩:“真的?”

“假的,”兰珩轻轻拉过简行,“塞缪尔在和我聊你。”

“聊我?”简行有些惊讶,随后又笑,“你拿下荷兰大奖赛的分站冠军,该聊的人应该是你呀。小天才。”

突然被夸,白皙的脸有些薄红,但整个面孔依旧是如冰凝的冷峻。

兰珩踌躇片刻:“下一站在摩纳哥。”

简行:“赛历上写了。”

在赛季开始之前,FIA就会宣布这赛季的赛历。上头标注了每个分站的时间,给了车队充足的准备机会。

望着简行欣喜欢快的眼,兰珩终归是没有将想要说的话说出口。

摩纳哥的蒙特卡罗赛道比今日的赞德沃特赛道还要窄、还要危险,蒙特卡罗赛道被媒体称作F1赛历上最危险的赛道之一。

这也是F1少数的街道赛,又窄又颠簸的赛道,稍有不慎就会让车手打滑撞墙。

这也是赛历上最困难的赛道之一。

简行以为兰珩是担心自己的发挥,软着嗓子安抚道:“这条赛道是困难了些,但你很强呀。你在模拟器上的发挥次次碾压全场,我试了好多次都没办法超过你的记录。不要紧张,放轻松,不要给自己施加太大的压力。”

可以看出简行的心情真的很好,兰珩决定还是不扫简行的兴致。

夜晚,兰珩的脑中依旧回放着比赛视频,经过裁剪过后的视频,更加惊心动魄。

一向很少做梦的他,竟做起了噩梦。

在睡梦中猛地惊醒,兰珩猝然睁眼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黑魆魆一片,仿佛一无所有。

但他并不是一无所有的,简行睡觉有喜欢抓着东西的习惯。以前的简行会抓被角,钻抓枕头,现在简行都会抓他的手。

这是简行在睡梦中获得安全感的方式,同样的,也给予了兰珩安全感。

兰珩微微侧头,也许是惊醒一瞬的动作有些大,导致简行有些苏醒。

但简行应当是没彻底醒来的,他依旧闭着眼,将原本抓着兰珩的那只手放置在兰珩的胸膛,以温柔、规律的频率慢慢拍打着。

均匀的呼吸声撒在肩头,简行拍着拍着,又陷入了沉睡。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也不忘再次抓住兰珩的五指。

不论从哪方面来说,简行都是一个合格的恋人。他温柔、体贴、为人着想,会无限包容自己的恋人,同时也也吝啬于情调以及甜言蜜语。

也许是因为这样一切过于美好,导致兰珩一直有些患得患失。他好不容易克服了他们也许会分手的想法,现在又出现了新的潜在难题。

简行可能会因为他们共同热爱的事业,而离开他。

这种离开并不是短暂的,不是十分钟、一小时、一周,而是一辈子,彻底消失。

简行自信强大,他认为自己可以通过自己的能力控制住赛车,杜绝危险的发生。可赛道是无情的,若是驾驶赛车的人同样冷血,冰冷的碰撞,必然是死亡。

兰珩没办法接受。

兰珩靠近着简行,轻咬着简行的鼻尖,继而转移阵地,将目标对准了简行微微开合的唇瓣。

简行的睡眠质量不错,他可以做到让自己快速入睡,以保证自己的充足睡眠。

即便是睡熟的简行,在兰珩这般轻吻之下,也逐渐恢复了意识。

简行睡意犹存,自喉间溢出破碎的呢喃,话语如断了线的珠子,哪怕是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更别说兰珩了。

简行将兰珩适当格开,喘气的同时,又上气不接下气道:“宝贝,你以后要接吻,应该先把我弄醒。不然的话,我怕我在梦中窒息而亡。”

兰珩“嗯”了一声,又进行了索吻。

本就是二十不到的年轻小伙,各方面欲望都很强盛的年纪。再加上二人平日多数在训练,很少进行深度交流。此刻不过随意撩拨,就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简行彻底清醒,又很快陷入了迷惘的失控。

他忍不住有气无力地伸手推着兰珩:“你别这么……”

接下来的话,又淹没在枕间。

二人在床上总是很有契合度,他们喜欢的方式都很直接,但简行也是头一次遇到兰珩这么直接的情况。

等到彻底失去力气,简行才哑着嗓子,捏着兰珩的脸,不满道:“要不是我心里知道,否则我都要以为,这是最后一次上.床了。”

兰珩从床边取过保温杯,里头装着温水,他先是自己试了试,确保温度不会烫到,才送到简行口边。

简行就喜欢兰珩这股贴心劲儿,兰珩怕简行半夜因为口干醒了,所以都会在床边备上一个保温杯。里头的温水是提前准备好的,不会太热,也绝对不凉。

喝了几口后,简行瞬间活了,他猛地抱紧兰珩,这让兰珩手中的保温杯险些拿不稳。兰珩看了简行一眼,将杯子放好,凑上唇将简行嘴角的水渍吻干净。

简行加深了这个吻,接着又道:“拿到荷兰大奖赛的冠军,你不开心吗?”

兰珩:“开心。”

“那为什么……”简行戳了戳兰珩的肌肉,常年训练过后的肌肤触感自然极佳,“我瞧着你,是一点都不开心呢?”

绕在简行后背的手在不断试探游走,像是五指主人的心思一样,斟酌得厉害。

简行被痒得肩膀直缩,他反手固定住兰珩的手,佯怒道:“你别挠我了,你每次都喜欢在这种时候挠我。看我为你失控,很喜欢是吗?”

“是,”兰珩咬着简行的鼻尖,认真道,“很喜欢。”

他当然喜欢,任何有关简行的一切,他都深深着迷。唯独这件事,他由衷敬佩、尊重、热爱,却没办法视而不见。

兰珩道:“我们……能不做危险的事吗?”

简行“啊”了一声。

兰珩知晓自己的话很奇怪,赛车本就是极限运动,极限运动自然会伴随危险。让一个玩极限的运动员不做危险的事,这不是拿人寻开心吗?

这句话让一切拨云见雾,简行撑着床面,微微起身道:“你怕我死吗?”

轻而易举的将“死”挂在嘴边,兰珩的心脏似是漏了一拍,他承认:“是,我怕。”

“我也怕,但我更怕输。”简行将耳贴在兰珩的心口,感受着属于兰珩的体温,“我很少会有喜欢的东西,赛车和你是例外。我想在这两件事上,将热爱做到极致。我不希望我因为现在的害怕,让以后的我回忆过去,感到遗憾。”

这件事并非不能沟通,兰珩乘胜追击道:“但在许多时候,你可以……适当安全点。”

围场内也有许多车手的驾驶风格激进,也有不少事故的发生。但他们与简行不同的是,其他车手的事故是被迫发生,他们也想避免事故,减少冒险的做法。

简行不是,他最喜欢在极限的边缘游走,他从骨子里热爱挑战危险的感觉。

别人都是危险来找他,简行是主动去寻找危险。

因为简行觉得这样做很刺激,很带感,会让他的灵魂感到震荡激昂。

他爱赛车,更爱危险。

“是我是在荷兰大奖赛的表现,让你感到不安吗?”简行问道。

“这条赛道的特性就是如此,很传统的赛道,也不是很宽。对许多人来说,这里很危险、很难开、很难超车,可我不觉得。”

“我认为这里反而是我的优势,我不喜欢过宽的赛道,因为我会觉得很没劲。而且过宽的赛道容易让人走神,制造你很强的幻觉。一旦走线走宽走大,对手很容易超过你。”

简行分析得头头是道,若不是兰珩看了视频,他都要认为简行做的完全符合正常行为了。

在3号弯这么危险的弯道贸然超车,很危险,但只要你成功了,那就是你的见识卓远、精打细算。一旦失误,车毁,又或是车毁人亡。

人人会谴责你、唾骂你、指责你。

说到底,表现才是一切。

简行的额前落下一个吻,他听到兰珩在说:“就稍微……爱惜自己的生命一点。”

“好吗?”

说到底,兰珩在意的并不是简行激进的驾驶风格,而是简行完全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的想法。

一旦失去对生命的敬畏,简行很有可能会在极端局势下做出极端行为。因为简行对生命毫无敬畏之感,他将胜利凌驾于性命之上。

兰珩这般小心翼翼的反问,让简行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原瑞可德里的人都对简行说过这个问题,包括卡梅伦也这么认为,以前简行是懒得与他们辩解,他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了。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一旦车手害怕死亡,就很难放手一搏。

简行此刻还不明白,他们所说的“危险”,并不是简行的驾驶风格危险,而是他对生命的态度很危险。

一个人,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放置一旁,这是很可怕的思维。

简行实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兰珩发生争吵,但他更不愿让兰珩因此胡思乱想,他总是希望自己能做得更好、更完美,如同一个男友模板十全十美。

简行软着嗓子,几乎是在撒娇:“在这之前,你先带我去洗澡,好不好?我身上都是汗,好难受。”

明知道这是转移话题,明知道这是顾左右而言他,可当兰珩听到简行明显示弱的语调,他又无法控制地心软。

一个连死亡都不怕的人,竟愿意在你面前低下头颅,只为讨你欢心。

兰珩不可能不为之动容。

兰珩抱着简行去了卫生间,帮简行慢慢清理着。二人各自心有所想,内容虽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主角却是另类得相像。

他们都在想着对方。

摩纳哥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虽然不大,却处处充满金钱的味道,连呼吸谈吐之间都带有醉生梦死的气息。

随处可见的游艇、码头、排队、名流、巨星,所有与金钱挂钩的物品,这里应有尽有。

每个车队都有自己包下的游艇,游艇侧身印着属于车队的专属logo,不同的鲜艳色彩将河面的区域划分成了不同阵营。

他们在岸上接受他人的注视与采访,在游艇上与岸上的人挥手示意,同时与来往的人进行交谈。

等车队到了蒙特卡罗赛道,现场被布置得十分精彩。

摩纳哥站一直是F1最有看点的分站赛之一,因为这是F1少有的街道赛,因为赛道的难度高,挑战性极大,许多车手会在这里绽放惊人的光彩。谁能在这条赛道上拥有好的表现,谁能就在围场里称王。

但这条赛道也是很无聊的,如若在没有发生超车、碰撞的时候。因为这条赛道很窄,车手很难超车,不断的跑圈导致比赛看起来有些乏味。

基本排位赛的成绩排名就可以决定车手的正赛排名。

但凡一个会点防守的车手领跑,都不会让后方的赛车成功完成超车。而F1的二十位车手,都是拥有世界上最精湛的车手。

他们像是二十个满级、满装备的大号在赛道上对抗,虽然赛车会有着差异,除了比赛车之外,他们要比的就是各自的天赋,以及对赛道的独特解读。

谁能犯更少的错误,谁就是赢家。

游艇即将到岸,岸上的背景树立巨大的海报墙,上头印着车队logo、各种赞助商标签,同时还有超大型的人像海报。

车手一个个进入赛道的维修站,现场的人潮涌动,如同各种颜色的豆子撒在赛道表面,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唯一能够辨认的,就是他们身上服装的颜色不同。

十支车队,所有车队的配色都是不同的,这也让他们能够清晰辨认谁是谁的车迷。

车手们在为自己的车迷签名,车迷有的拿来海报,有的拿来迷你的小头盔,有的则是让车手在衣服上签字。车手们将车迷的要求一一满足,不断地签名、合照。

Don的周五练习赛并不顺利,蒙特卡罗赛道表面抓地力很差,在上头开车如同在冰地滑行。加上弯道狭窄,车手必须付出更多的力气来控制赛车,来避免撞车的风险。

经过练习赛的不断训练,这种现象会有所改善。赛车不断经过赛道、进行走线,轮胎橡胶会累积在赛道上,为赛车提供额外的抓地力。

有利也有弊,轮胎橡胶的不确定因素也给赛车的调校带来很大挑战。

简行道:“赛车车身很颠簸。”

兰珩也说:“振动幅度过大了。”

在其他赛道上,他们习惯悬挂较硬的调校,但蒙特卡罗赛道表面较为平整,对悬挂硬的赛车来说,像是在石子地里开车。

工程师与设计师同时记录下这点,决定将赛车底盘离地距离提升5mm-7mm。

另外悬挂也要调软,软的悬挂有助于赛车改善车身颠簸的现状,同时可以改变外轮胎的外倾斜角度。

10月13日的排位赛。

这条赛道与城市接到融为一体,赛道两边是矗立的街区,居民只需要来到阳台就可以观赏赛车在赛道上飞驰而过。

由于比赛在市区举办,这条赛道两侧没有任何缓冲区,唯一有的只是临时搭建的护栏。

这条赛道很考验车手的驾驶技术,而不是赛车自身的速度。

简行曾在模拟器上跑过无数次蒙特卡罗赛道赛道,对赛道局部走线可谓了如指掌。

真实赛道和模拟器赛道终归是不同的,在狭小的赛道驾驶所拥有的逼迫感、过弯时的高G值、放大的速度感,皆是模拟器无法提供的。

简行跑了两次飞行圈(计时圈,用作排位赛成绩),他对自己第一次的成绩不是那么满意,第二次成绩出乎意料得好。

p5(第五)。

这个排名让整个车队欢呼雀跃,能在摩纳哥站拿下P5的发车位成绩,绝对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兰珩的排位赛成绩是P8,两位车手都进了Q3(第三轮资格赛),说明三位车手暂时居于积分区。在蒙特卡罗赛道赛道,自然是发车位越靠前,就越具有优势的。

杆位获得者是瑞可德里的塞缪尔,第二、三发车位的则是梅斯肯的两位车手。

10月14周日正赛。

随着五盏红灯自左到右依次亮起,又在瞬间熄灭。场内回放着解说激情澎湃的声音

“摩纳哥大奖赛正是开始!”

卡梅伦在发车就展现了极强的攻击力,他在第一个弯道就试图对塞缪尔发起攻击。但塞缪尔很好地挡住了卡梅伦的攻势,由于赛道过窄,卡梅伦对此束手无策。

两辆赛车逐渐逼近,第三的科兹莫也虎视眈眈。保持这样的排名将近有两三圈,两辆梅斯肯都无法坐视不管。

他们必须要拿下摩纳哥大奖赛的领奖台,即便不是自己,也要是队友。

位于第二的卡梅伦具有一定的优势,在卡梅伦身后的科兹莫费尽全力为卡梅伦保驾护航。在他身后的赛车想要展开进攻,就必须过了他这关。

解说道:“看来梅斯肯已经将两位车队的关系调解好了,若是以往,科兹莫可不会任劳任怨地帮助卡梅伦获得积分。我们依稀记得,科兹莫因为不满队内安排,在排位赛中给了简行一把拖曳,成功让简行的车速提升了15个马力。”

在简行的前方是一辆乐曼,这条赛道确实很难超车,在模拟器中,简行可以挑战各种惊险高难度超车走线,但实际赛道不行。

模拟器里撞车,你可以重新启动游戏。现实比赛可不会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

简行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持专注。

专注、专注,盯紧前方的错处。

只要西瑞尔·洛佩兹的驾驶出现漏洞,他就会如同饿狼朴食而上,将西瑞尔撕扯得粉碎。

因为蒙特卡罗赛道的特殊性,观众席距离赛道很近,许多观众甚至在自家就可以欣赏到F1赛事。

这条赛道太窄了,两侧只有脆弱的护栏以及搭建的铁网。

正是这样的配置,让简行有了一种在笼子里开车的错觉。

“可以看出来,简行给西瑞尔的压迫很大,西瑞尔的表现也很好。他独到的防守加上赛道表面的特殊性,让简行根本找不到攻击的缺陷。”

“简行准备超车了!这个弯道!天啊,这么狭窄的弯道,他居然选择超车了!”

“好吧,”解说的声音似是泄了气的皮球,“简行超车失败,西瑞尔依旧领先一筹。”

简行的赛车却因为准备超车的动作轻微撞上了护栏,这也使他的右后轮马上爆胎,左前轮又不知道压到了什么碎屑,也处于濒临崩溃边缘。

解说“哇哦”了一声:“两轮爆胎,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最关键的是,简行和车队到底准备怎么办呢?”

当赛车出现爆胎的情况,车手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将赛车开回维修站进行换胎,要么退赛。

一般情况下,爆了一个轮胎是可以将赛车开回维修站的,但爆了两个轮胎,想要将赛车开回维修站难如登天。

Tr(无线电)·Don:“你还好吗?赛车情况怎么样?能将赛车开回维修站吗?”

如果这时候简行说个“不”字,就等同于将结局书写。

简行握紧方向盘,心底是前所未有的沉寂:“我能。”

他没有说“尽力”一类的词,而是斩钉截铁地说,我能。

并不是因为信任赛车、信任赛道,又或是根据车身反馈得出的结果。而是因为,他从骨子里对自己的信任。

只要他足够努力专注,他就可以做到任何事。

但在四轮爆胎俩轮的情况下,想要将赛车开回维修站绝非易事。而且这过程必然会损耗大量的时间。

“不行了吧?虽然这里离维修站入口不是很远,但是爆了俩轮胎……这车还怎么开?”

“民用车爆俩胎都没办法开了,更何况是速度更快、驾驶难度更高的F1赛车?”

“悬了。八成不行,估计是不甘心就这么退赛,所以想拼命一试。但这哪有那么容易。”

确实没有那么容易。

因为爆了两个轮胎,整个车身的振动异常明显,坐在驾驶舱内的简行,无时无刻都在忍受煎熬。

可身体的不适感远远无法抵消精神的压迫感,简行坚信自己能够做到此事。

就连车队也在劝他,如果真的不行不如放弃,没有人会责怪简行的。

车队当然不会责怪简行,简行已经带给他们足够的惊喜,算是超额完成他们的任务。

但简行给自己定下的目标,远远不止如此。

简行专注地控制赛车,在车身剧烈颠簸的情况下,全神贯注地控制方向盘。在赛车即将spin(旋转,赛车打滑)的情况下反打方向盘抵消spin。

维修站入口近在眼前,简行更加专注地控制赛车,缓缓地将赛车驶入了维修站。

“简行进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