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龙还在外头当人盾, 听到后方的挖墙脚言论,吓得差点砸了记者的摄像机。
可另一方面,他也知晓自己没有立场生气。
唐一龙竖起耳朵, 同样期待简行的回答。
简行几乎整个人挂在方诺哲身上,方诺哲脸上涨红, 几乎要喘不过气。
简行轻声道:“如果你能买下一支F1车队, 我就愿意去你的车队。”
一句话, 将所有观望的车队堵死。许多车队原本还有高薪挖人的意愿,一听这话, 登时打消主意。
黄飞面露为难, 显然也没想到这个答复。
“在比赛的最后半, 兰珩绝杀尤里卡·琼斯, 拿下第二的名次!他干净利落地使用外道超车超越前方尤里卡,而在这时, 尤里卡还在防守着传统赛车线!”
“很可惜,尤里卡·琼斯心态爆炸,导致驾驶失误, 撞墙退赛。而捡漏的路阳,成为了场面上的第三!”
这场比赛的结果令人咂舌, 同样回味无穷。
简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领奖台, 他靠在一个人的身上, 好像又被转移。
根本睁不开眼睛,胸口闷得想吐。
“华升车队本来可以将比赛一二带回, 最终空手而归。让我们恭喜来自Don的简行, 他的实力毋庸置疑, 追击前方总是比保持领先容易。可简行, 他是碾压性的领先!”
路阳这个漏捡的真是稀奇, 听着解说一直将话题围绕在Don车队上,心中难免升起不满。
他侧头看着简行,依旧戴着头盔,也不知道这张脸有多见不得人,才非得藏着捂着。
趁兰珩不注意,路阳快速拽拉下简行的头盔,统领华国锦标赛的神秘赛车手,初现真容!
场面突然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刷拉拉的雨声。记者们识趣地将镜头转了过来,看台前方的电子屏是简行放大的人脸。
这张脸……
不是,怎么这么眼熟啊?
突然,某靠得近的新车粉怒吼道:“你不是《鲜肉106》的简行吗?我认得你!”
有了一个人起头,接着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有不少人在开始就得到了这个答案,但是又不敢确定,因为这也太荒唐了。
一练习生,跑华国锦标赛来了??这怎么想都不符合现实。
不少人平时不看综艺,也很少看网络八卦,好奇地去网上一搜。结果厉害了,有关赛车的新闻没几条,娱乐圈的八卦倒挺多。
像简行这样高水平的赛车手,混成这样也真是倒霉。在赛道上拿命相搏,还比不上在节目里当背景板。
寻常要是有人随口提一嘴,练习生简行和赛车简行名字一样耶。一定会有粉丝怒骂赛车简行蹭热度,不要脸。
结果到头来,俩人是一个人。
体育版面新闻的记者默默地联系娱乐版面的同行,赶紧通知对方这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不用多久,热搜已经预定。
#震惊,《鲜肉106》简行兼职职业赛车手!#
而领奖台上的简行,因为整个人身子不稳,差点跌下领奖台。若不是身侧的队友及时出手相助,恐怕得脸朝地破相。
*
简行苏醒的时候,是在医院。先入眼帘的是简凌严肃的脸色,在看到这张脸,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简凌的眼眸复杂,她的眉眼与简行有些相似,都是带有明显锋芒。但又因为女性的柔和,使得这抹尖锐化作强大气场。
简凌:“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好好休息,等周二上飞机就行。”
这时候反驳对方才是愚蠢的决定,简行明白对方有多生气。简凌能够允许让他比完最后一场比赛,根本原因是,简凌也不喜欢做事做一半。
而且,只是最后一场比赛,作为以后永远的离开,也未尝不可。
前提是她不知道简行生病了。
助理隐瞒了这一点,因为助理明白,如若简凌知道简行发烧,是万万不可能同意的。
兴许是因为简行小时候身体不好的缘故,哪怕后来养好了,简凌也总是担惊受怕,生怕噩梦重演。
简行道:“吃过饭了吗?”
一边的陆静马上道:“还没有。”
简凌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陆静,简行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他就知道。
简行道:“先吃饭吧,我也饿了。”
医院的餐食大多不是那么美味,再加上简凌和陆静都知晓,简行很注意饮食问题。得到简凌的眼神允许,陆静才推开门着手去准备。
在病房门推开的瞬间,简行看到病房门口拥挤了许多身影。
在门打开的瞬间,他们显然吓到了。第一反应是张嘴,可像是害怕打扰到对方,又将嘴闭上,改为探头查看。
这些面孔都很熟悉,尤其是方诺哲,他跳得最高,也让简行看得最清楚。
简凌:“如果是道别的话,那就没必要了。这群人也没有值得你留念的地方。”
简凌已经知晓简行于车队闹矛盾一事,也同样知晓这个老板到底是什么人品。在简凌的视角来看,并不是她看不起这种自以为是的男性,而是,她不认为这种男性配得到她的评价。
可以看出简凌对这群人不满极了,口吻都是淡淡的厌恶。简行也不知晓他们又做了什么,才会让简凌有这么差的印象。
但是,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母亲。简行自然不会反驳,他反而道:“妈,我想吃甜的。”
“你不是不吃热量高的吗?”简行不碰任何高热量的食物,这一点是简凌不会记错的。
“突然想吃了。”简行乖巧道。
脑中飞快搜索附近的甜品店,筛选着品牌。
大多数时候,自己的儿子都很听从自己的话,从小到大很少让她闹心。
也曾有不少人认为她应该放下事业回归家庭,尤其是孩子这么小,身为母亲必须要陪伴孩子身边才是。
可简凌从小就有极强的事业心,不仅手段狠厉,对自己也是格外得狠心。简凌认为自己是对不起简行的,她确实没有给予相应的陪伴。
简凌对得起自己,却对不起自己身为母亲的身份。
简凌若有所思地看了门口一眼,起身:“我大概十分钟后回来。”
门口的人还没走,短时间内,门开了又关。在看见简凌时,所有人下意识往墙壁贴去,眼神飘忽望着天花板。
方诺哲一看简凌就发怵,可他又发现了关键一点,门是虚掩着的,没有关。
方才方诺哲偷听墙角,听到了简凌大概十分钟回来。那么这十分钟,就成为决定一切的关键。
不等方诺哲出手,另一个人已经偷偷地打开了门。
唐一龙的儿子林逸鬼鬼祟祟地钻了进去,在看到简行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激动:“你真是太帅了今天!还有你妈妈,好漂亮啊!”
林逸已经冲了进去,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在门口装傻充愣。一个个人影都钻了进来,但害怕病房太挤导致空气不好,许多人还是在门口观望。
简行:“是啊,她很漂亮。”
林逸都年纪和简行差不多大,但林逸遗传了唐一龙多数都性格,格外健谈。
林逸眼巴巴地望着简行,满眼期待:“你接下来会续约的对吗?在媒体面前你还说,除非黄飞买下一支f1车队,你就会愿意签到黄飞到车队里来。这是什么意思?这难道是——”
林逸越想越激动,转过身望着自己的父亲:“爸爸,难道你准备进军f1了?!”
唐一龙登时有些尴尬,虽然他爱吹牛,平时这种牛皮也没少吹。但在简行面前,他确实又不好意思了。
“一定是这样的,我的天啊!我爸以前就偷偷带我去看比赛,我喜欢赛车,还是我从我爸那里耳濡目染的。”林逸眼里闪着星火,“哇塞这也太酷了,我爸爸真厉害,居然会成为华国第一支f1车队的老板!”
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方诺哲都无法忍受这样的尴尬。他拽拉过林逸:“你让人家休息一会儿,行哥还发着烧呢。”
林逸不满极了,他还想和自己的新晋偶像多说两句。
所有人都是一脸赞同,生怕林逸又多说点什么,让局面更加凝固。
方诺哲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抬头道:“还有五分钟,简行漂亮的妈咪就要回来了。大家伙冷静下,让珩哥来单独和行哥说俩句,他读书多,说不定能当场念出一篇作文。”
等到他们退出了房间,才猛地惊醒,他们可真是做了一件愚蠢的事。
让兰珩和简行单独在一起,这是做什么,表演谁更安静吗?
可这时候在进去,又显得不大礼貌。
唐一龙看着自己的儿子满脸憧憬和骄傲,如同年少的自己。几曾何时,他也这般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在比赛结束后,唐一龙与工作人员急忙将简行送往医院。可在门口,另外一辆车子停下。
车上下来一位面容精致的女人,满脸阴沉地望着他们,仿佛与他们有仇。她不由分说让手下将简行夺走,他们震惊,法治社会竟然还有人当众抢人?
等到车辆扬长而去,留下一带着眼镜的女性同他们解释。原来这是简行的母亲。
而同时,林逸也飞扑而来,像是一朵生机勃勃的野草。唐一龙惊讶、愕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敢瞒着他妈,一路追到澳门。
林逸还说,他在飞机上也遇到简行了。原本唐一龙还怕简行说他坏话,败坏儿子对自己的印象。没料到的是,简行只字未提,反而帮了林逸的忙。
林逸又说,简行在上飞机的时候就已经不舒服了。
一切种种,顺理成章,又不是非做不可,简行无需如此卖命。
可唐一龙突然明白了,简行所做一切,并不是为了车队。
而是为了自己。
简行不想对不起自己。
*
在没有见到简行时,兰珩的脑中比战场上的厮杀还要混乱。担忧的很多,害怕的很多,想说的也有很多。
可真当面对面见到,一切都化为乌有。
简行平静地看着兰珩,对方不说话,他便低头看着手机。简凌给他拍了张照,是甜品店的橱柜。
其实简行并没有多少胃口,说想吃甜的也是随口胡诌。他将图片放大,在几个比较顺眼的蛋糕上画了圈,又发送给了简凌。
又同时,陈伦也给他发着微信。陈伦看到体育新闻了,也知晓简行的成绩,表达祝福的同时,不忘问候上次的情况。
提起这事,简行又有了疑惑。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家钥匙在哪里?
陈伦:啊??我不知道啊?
简行出门没有带钥匙的习惯,他都是把钥匙藏在门口附近的盆栽里。小区的治安好,私密性强,每个月的物业费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如果能进小偷,那才是见鬼。
陈伦:你没带钥匙,你室友总带了。
简行:不是你送我回去的吗?
陈伦:哥,我又不知道你家住哪儿。我当时摸了你手机,这点我道歉。我给你室友发消息,我让他来接你的。就那个高高帅帅,力气贼大的。
简行突然脑壳一疼,有一个极其糟糕的想法冒了出来。
他一直知道,兰珩也住这个小区。偶尔那么几次,他们还是撞见过的,但简行从来没把对方往自己身上联想过。
就连上次兰珩出现在他家,他也只是当作,兰珩在楼下见到陈伦扶着醉酒的自己,好心前来帮忙。所以才误打误撞进了他家。
兰珩的小脑瓜还在飞速运转,他的大脑像是一张空白的纸,密密麻麻在上面写了许多段落。但又认为不满意,将其划掉重写。
简行抬头:“租客2157?”
兰珩的身体微微一僵,旋即,轻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瞒我?不是故意租我?”简行只觉莫名其妙,“你是不是总觉得,自己把事情瞒着不让人知道,偷偷做一些好像对别人很好的事。让你觉得有一种另类的满足感?”
兰珩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一颤一颤,像是摇摇欲坠的蝶翼。
有些话简行本来不想说的太直白,也认为没必要说的太清楚。可现在,简行都要回y国了,兴许以后还会回国,但绝不是为了见兰珩。
可兰珩还是要将许多事瞒着,简行纳闷,也无法理解这种心理。
有这么难以说出口吗?
兰珩这张脸,又确实很符合简行的审美。他看了几秒,就败下阵来。
确实,他说话带了些自己的情绪,言语又过于恶毒了。简行道:“很抱歉。但是,我依旧认为,如果你想说什么,就去说。想要什么,就去做。表达欲望并不是可耻的,相反,欲望能够让你理解自己。”
“我明白你也许会抗拒,但是,所有的痛苦与美好,能承受并感知的只有自己。你放弃自己,只会让自己更痛苦。”简行道,“我希望你能过好。”
这一次兰珩回答得很快,他问:“为什么?”
猝不及防的提问,让简行有了短暂的凝滞。
兰珩又问:“为什么希望我能过好。”
这个问题困扰着兰珩,这究竟是为什么。
简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会与大部分人保持一个礼貌合理的距离。兴许他会看不惯你的想法,但绝不会表达出来。因为他认为无所谓,没必要,不重要。
简行想让他过好,为什么呢?总是需要一个理由的。
这个理由好像离兰珩很近,又非常遥远。在无数次徘徊不前中,兰珩急切地想要伸手抓住答案。
因为这个答案,也同样是他的答案。
他又为什么一直想对简行好的答案。
窗户被吹开了,因为简行比较怕冷,房间内的温度并不低,一直保持一个适宜温度。窗户打开之后的热风涌进,倒让人升起了躁意。
简行畏冷,可又不喜欢过热的城市。过热高的温度,总是会给人心理造成一种错觉。
被声音吸引视线,兰珩毫不犹豫去关窗。随着窗户的关闭,病房内的温度丝毫不减,那种热浪包裹的感觉严严实实,真实得过分。
“因为……”
门被打开,简凌手中提着纸袋,纸袋上上简洁的logo。她看着兰珩,锐利的眼眸中充斥着不满。
又是这个京州人。
简凌下了逐客令:“已经道过别了吧?后天他就会走,放心,他不会想你的。”
简行:“妈……”
“你给我发的那几样我都买了,我又让店家送了其它款的甜点。你每样都尝尝。”简凌拿出盒子,每个甜品都被打包得精美,“陆阿姨已经在电梯里了,你先吃点正餐再吃甜品。不然对胃不好。”
简凌没有搭理兰珩的打算,这让兰珩的处境有些尴尬。继而,陆静也推开门走了进来。
陆静微笑道:“先生,现在是用餐时间。您不如下次再来拜访吧?”
兰珩顺从地点头,走至门边,在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他的视线一直落在简行身上。
简行的眉目温和,收敛了所有锋芒,低头有些出神地望着桌上的甜品。
等兰珩走了,陆静有些无奈道:“你很讨厌这个小伙子?”
陆静和简凌是上下属道关系,更是好闺蜜。
简凌不否认:“嗯,不喜欢。”
陆静奇怪:“他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吧?我可听说,他对行行还是挺好的。”
“他是京州人。”简凌道,“我不喜欢。”
陆静:“就因为这个?”
“还有,”简凌给简行递过筷子,面无表情道,“他八字和我不合。”
陆静:……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简凌干了这么多事。
居然连人家的生辰八字都弄到了,还请了大师来算。
不过陆静能够理解,在她们老家,最不被支持的就是异地恋。
其次看重八字,寻常人家若是结婚,一定会找人看看八字。若是八字不合,婚事大概率直接黄了。
简行吃着鲜粥,满腹疑惑,却被香气勾起了馋虫。
他妈没事算兰珩的八字干啥?
这不是结婚的新人才会算的吗?
*
车队里的人在门口等待,简凌带简行来的是一家私人医院,氛围安静得过分。他们一群人渣渣呜呜的,来往怪不好意思的。
兰珩走至门口,众人见他失魂落魄的,皆是疑惑不解。
刚下台阶,就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学长,有空吗?我想和你单独说两句。”
兰珩侧过身,看着这张脸。是慕远卿。
虽说他们是一个学校的,慕远卿见了他也都会喊他学长,但若不是对方主动提起,兰珩还真不知道他们是校友。
他们并非一个专业,目前也不在一个车队,称得上毫无交情。兰珩无所谓对方跳槽,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记恨对方。
“这是最后一次。”慕远卿道。
外头太阳正大,他们将地点定在便利店内。
这是一家连锁便利店,透明的玻璃墙内摆放着整齐的木桌椅。
玻璃墙并不能隔断外界的炽热的温度。兰珩望着对面,那是简行所在的私人医院。
如若没有意外,简行后天就会踏上国际航班。二人处在不同大洲,语言、环境、历史背景都是与众不同的。
非要强求地从中找到共同点,也许是肤色,也许是心中热爱。但这些所有,在近一万公里的距离下,是那么苍白无力。
慕远卿买了两杯美式,他想将美式咖啡递过去,不等兰珩开口,又主动将咖啡拿了过来。
他面带微笑:“我知道你喜欢喝美式,但其实,我不喜欢。可是,我可以为了你去喜欢。”
慕远卿将两杯美式,几乎是一口干进。但对于不喜欢美式咖啡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折磨。
苦涩的后劲不断在唇齿间徘徊,慕远卿本身就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人。他讨厌吃药,讨厌任何会让自己感到“苦”的事物。
兰珩不明白慕远卿的行为是何意,但他总认为,一个人做某件事,总是会有理由的。
在望见兰珩这般澄澈,甚至冷淡得过分的视线,慕远卿突然觉得嘲讽极了,但他并不责怪兰珩。因为这种事本就是不好勉强的,一直以来,他都像是个小丑,上演着一场只有自己观赏的独角戏。
时间久了,慕远卿也会难过,也会怀疑,也会不解。
“学长。”
“你就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吗。”
兰珩的眉头微凝,并非被冒犯的不悦,而是真心实意地在思索慕远卿的话语。
他是真的,不明白对方所言何意。
慕远卿早就知道兰珩对情感感知存在障碍,或许说,兰珩根本不明白别人对他的感情,也无法解释自己的感情。
慕远卿强忍舌尖上的苦意,如同闲聊般开口:“学长,在我入学第一天看到你,我就无法将视线从你身上转移。”
开学典礼上,校方总是会请高年级的学生进行演讲。
刚刚高考完,取得优异成绩,进入国内知名学府。
所有学子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对未来的大学生活抱有积极的向往与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