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最又被说服了, 又或者是,越寒所提之人一直是他的心病,也是他暗搓搓想要超越的对象。
他纳闷, 为什么别人干什么什么赚钱,而他干什么什么亏钱?
虽然他家不缺钱,也有足够的钱给他挥霍。但他重面子, 又想要证明自己的才能,因此格外渴望成功。
多番考虑之下, 徐最还是心动了,道:“赞助多少金额?”
那自然是越多越好的,简行恨不得让对方掏出一百个亿。但他也知道, 这是痴人说梦。
越寒:“我以个人名义赞助一千万,阿彻两千万。你的话,不如……”也来个两千万吧。
徐最:“那就一个亿吧。”
数额超标,简行自己都懵了。见二人面露迟疑, 徐最困惑:“嫌钱少?”
迎接徐最的依旧是沉默,他不满地开口:“你总得让我先试试水吧?万一起到反效果,我也好及时止损。先投一个亿,要是后续销量跟上来了,我再追加。”
直到徐最离开, 简行依旧无法相信,自己竟轻而易举获得一亿三千万的赞助金额。这个赞助金额是很可怕的, 意味着简行可以毫无顾忌地进行比赛、厮杀, 最后做出成绩。
这时简行不得不感谢越寒当时的提醒,如若当时越寒没有短信提醒他的话,简行一定已经对徐最破口大骂。
一想到他将会失去一个亿的赞助,他就心如刀割。
解决完赞助一事, 他需要赶往机场。周五的练习赛他是赶不上了,但周六的排位赛以及周日的正赛,他必须出席。
刚到达机场的一瞬,简行收到简凌的短信。
简凌说:这是最后一次。
从某些方面来说,简行与兰珩是很像的。他们的爱好都不被支持,行为皆遭遇反对。
但简行比兰珩要幸运,他的母亲开明随和,并且拥有很大程度的自由。当然,在赛车这件事上,简凌绝不可能让步。
孩子真的会牺牲自己的一生,来证明父母是错的。生活越糟糕,他越沉浸。
但简行又和兰珩是完全不同的。
兰珩打算烂死在Don车队,用牺牲自己一生的方式,来证明父母是错的。生活越是糟糕,他越是沉浸。
越是困于一隅、止步难前,越是显现这件事的美好。简行在理解并确定内心的欲望后,勇敢表达,直至抵达。
简行平静地回复短信:酒量不好就少喝点,马上要起飞了,到了跟你说。
确认过对方的回复后,简行才将手机关机。他往后靠着,找乘务员要了杯热水。
坐在简行身边的人将手机递了过来,双手合十道:“哥,你会说英文吗?你可以帮我发一串语音吗?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跟我妈说我和同学报了个英语班……”
简行眼皮沉重地抬起,对着手机叽里呱啦地说了一串英语。几乎是本能地模仿他的导师上课时的言语,并时不时冒出几句俚语。
身侧小哥听得目瞪口呆,半晌,他按下他妈发来的语音。对方似乎被骗过去了,还让他好好跟着学口语。
小哥关了手机,道:“你是不是简行?”
简行:“啊?”
“你就是简行!就是我偶像!”林逸激动道,“我爸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他平时一直夸自己的俩车手。哥,我忘了说了,我是唐一龙的儿子!哥我是你真爱粉啊!”
简行沉默了片刻,费劲地正眼瞧对方,发现对方神采飞扬,性子确实与唐一龙有几分相像。
简行:“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吗?”
“对!”林逸有些懊恼,“原来想给我爹一个惊喜,结果他不在银州市了。我只能再偷偷转飞机,对了,哥,你千万别和我爹说我来了这件事呀。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之前我放鸽子好几次,他肯定气坏了。”
唐一龙确实很生气,比起生气,更多的是委屈。
看来唐一龙没有和自己的儿子提及争吵一事,这样也最好,简行也不想在飞机上被盘问。
简行道:“我不会说的,但我现在有些不舒服,我可以先睡一觉吗?”
林逸小鸡啄米般点头:“当然可以!”
浑身都在难受,像是被重物来回碾压的酸疼,喉间干涩,头疼的问题依旧存在。
这些天简行都有吃药,但药物的作用无法缓解他的症状。
在排位赛前夕,发生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一件好事。
作为赛车手,你永远不能生命,你必须时刻保持健康状态,才能确保周末比赛的正常发挥。
喝完乘务员给的热水后,简行昏昏沉沉地阖目。
只要他足够努力,所有困境将会迎刃而解,再贫瘠的土地也能使枯木逢春。
他不断告诉自己,他能行,他能行。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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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排位赛。
现场人满为患,高呼声以及尖叫声从不缺席,挥扬的旗帜摇摆舞动,在赛道上成为一道道靓丽的风景。
“我们来到了20xx年华国锦标赛的东望洋赛道,这条赛道依东望洋山建造,是一条建造在闹市区的街边赛道。”
“整条赛道饱含迂回的急弯以及高速直道,也被许多赛车手戏称为‘死亡赛道’。”
东望洋赛道两侧有许多栏杆、水泥墙、树木、灯柱等等,整体赛道起伏大,具有上下斜坡以及弯角。
这条赛道对很多外国车手而言,是职业生涯起飞的起点。而对粤港澳的车手而言,则是一生力求的终点。
当简行出现在维修站时,全场欢呼。
许多人虽然批判其危险的驾驶风格,但无可疑问,这样的驾驶风格吸睛夺目,不论对赛事转播还是博取好感都是极其有利的。
记者面对镜头,激情澎湃地拿着话筒:“此刻在车队的围场内,都在讨论Don车队的简行上周的撞车事故。再加上简行与Don车队的合同将在这场比赛后终止,未来车队的黄飞早就虎视眈眈,另外,又有小道消息透露,简行似乎获得了一笔高额赞助……”
“当然,这只是传闻,并不能确定。”记者微笑地道,“可毫无疑问的是,自从简行加入Don车队,就掀起了比赛新的浪潮。Don车队开始变得更有竞争力,拥有挑战华升车队的能力。就目前而言,因为上一场比赛林新辛的意外退赛,华升车队的总积分是127。而Don车队的总积分高达82!竟一路猛飞,到达车队积分排行榜第三!”
要知道,在简行刚加入Don车队时,车队只有可怜的24分。三场比赛获得58积分,这在所有车队里都是一骑绝尘的存在。
就连华升车队,三场赛事也就获得33积分。
就算Don车队将一二带回,也无法超越华升车队目前的积分。有些遗憾,若是简行再参加地早一些,又或是上一场比赛没有退赛,结果将会有所不同。
只可惜没有如果。
车队内的工作人员都知晓简行前不久与唐一龙的争吵,唐一龙为了不和简行当面碰上,直接坐在观众席观看比赛。
简行与车队内的工程师交流:“虽然你们的赛车很快,但依旧存在问题,有时候,前鼻翼突然会变得很脆弱。下赛季的赛车研发,你们可以注意一下这个方面。”
工程师记下这一点,心中又有些泛酸。虽然他们接触的时间不长,但简行是他见过的少有的一类人。
他努力、天赋异禀、不言放弃,对自己有着出乎寻常的自信,却绝不自满。在遭遇挫折时,他第一时间不是颓废、不是自怨自艾,而是不断分析、反省自己的过失。
拥有克服挫折的技能,对赛车手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再优秀的赛车手也不可能完全不会出错,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失败中汲取教训,在一次又一次的比赛中,尽可能减少犯错的几率。
这样的赛车手,他当然会希望对方能够留在自己的阵营。可另一方面,他又无比清楚,Don车队并不能给简行带来对方梦寐以求的。
工程师望着简行微疲的眉宇,担忧道:“没休息好吗?”
“有点失眠,但问题不大。”简行补充道,“放心,不会影响到这场比赛。”
工程师想说,他在意的不是这个。可他又想,简行是要离开的人,他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好像只是徒增烦恼。
简行躺在一个长椅上,夜晚的热潮接踵而来,折磨得他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直至清晨醒来,他依旧浑噩不清。
身体宛若被重物拖着,浑身像是要烧起来了。但他的脑中依旧有一个清晰的声音在呼喊着他,支撑着他。
目前处于采访阶段,各个记者乐于向车队赛事总监、车手提问,增加车手与车粉的沟通。如若没人喊简行,简行还可以休息一会儿。
就一会儿。
简行很快就睡着了,期间方诺哲偷偷来量了下体温,看着电子温度计上的39.7,差点将温度计丢出去!
方诺哲与一众人员讨论着,皆是不支持简行继续参加这次比赛。
当车队内的主将出意外,整个车队都将会头疼。虽然车队内有预备车手方诺哲,但方诺哲上场,等于没人上场。
一直在冒汗,很热,加上没有充足睡眠,整个人处于较为虚弱的状态。
但简行依旧让自己从昏沉的睡梦中挣扎了起来,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了该上车的时候。而当他推开玻璃门时,一众人员都大吃一惊。
他们没有刻意去唤醒简行,就是想让简行好好睡一觉。他们已经请来了医生,马上就到。
唐一龙听说车队内的情况,也第一时间赶到。毫无征兆地与简行碰头,最为尴尬的还是他。
兰珩:“你发烧了。”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感冒,兰珩有些懊悔,又有些自责。当初简行淋了雨,确实有一点小感冒的征兆,但他看到房子里有药,以为简行只是小感冒。
方诺哲忧心忡忡:“这次的比赛……别去了吧,身体最重要。”
就连唐一龙如此好面子的人,也沉声开口:“不必勉强参加比赛,你直接去活动总部休息。”
突如其来的关怀,让简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升起。但这样的情绪并不足以影响他的决定,他总是这么固执,又倔强地要命。
他道:“我要参赛。”
唐一龙马上变了脸色,语气上扬不知道多少个度:“你真是不要命了,比赛有你身体重要?你能不能分清楚主次!”
“想要继续,就继续;感到害怕,就退役。”尽量让自己维持平衡,可呼吸依旧是粗重的。简行的声音带着哑意,却难改决心,“我不想退役。”
“我要参赛。”
简行在视线汇集中戴上头盔,调整耳麦与耳塞的位置,继而扶着车身进入驾驶舱。
以往简行进驾驶舱轻快灵动的举动,如同遭遇二倍速放慢,看得众人皆是忍不住担忧。
浑身酸胀,心跳加快,粗重的呼吸声在头盔内愈发清晰。
Tr(无线电):“身体怎么样?还要继续下去吗?”
无线电通话经过电子设备处理,染上了沙沙的音质。正是在这种环境下,简行的音调竟出乎意料的沉稳。
“可以出发了。”
“我们得到最新消息,Don车队的救星竟发起了高烧,体温高达四十度。即便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他依旧选择进入驾驶舱,完成排位赛。”
“但华升车队的两位猛将并不是吃素的,他们来势汹汹,精神饱满,已经做好了在排位赛斗争的准备。”
“但幸好,这只是排位赛,希望简行的身体状况,可以在正赛前得到解决。”
前面的几辆赛车做完排位赛成绩后,无线电传来了提醒声音:“你前方、后方目前没有车辆,你可以开始做圈速成绩。”
因为形势严峻,所以需要见招拆招。简行需要确保在最安稳的情况下,得到尽可能好的成绩。
瞬间,他开始踩下油门,因为手臂酸痛,握着方向盘的手臂不那么听话。以往轻而易举的转向,在此刻如同登山。
“相比较他以往的发挥来说,简行在Q1的表现有些糟糕。”解说缓缓道来,“但还是足够他进入Q2的。”
在Q2中,简行依旧处于中段水准。
所有人都认为简行无法承受高烧的折磨,因此速度变慢,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在Q3中,简行的速度超乎寻常得快,在简行的车载镜头(赛车上装载的摄像头,第一人称视角)中,周遭的一切成为漫漫虚影。
观众们瞠目结舌,在高烧之下竟敢如此高速前进,这是多么疯狂!
解说马上就明白了:“原来简行是在Q1、Q2中保存体力,等到Q3再杀出重围!事实证明,即便是生病的狮子,也依旧是一头无法忽视的雄狮。”
“简行现在很快,他的圈速成绩……目前位于全场第三!与前方的路阳只差0.6s!”
0.6s。
寻常不被放在眼里的时间,却成为简行必须要追逐的毫厘之差。
专注,专注,保持高度专注。
冷静,冷静,时刻沉着冷静。
挫折让简行学会,如果不能做最快的,那就做犯错最少的。可许多时候,无法顾及太多,简行只能让自己尽可能得快。
在他的世界里,只要他想,他足够努力,就可以获得一切他想要的。
“简行的速度非常快!他差一点刷新了全场最快圈!他马上就要冲过终点线了!”
“哦不,华升车队的尤里卡追了上来,他同样对杆位(第一个发车位)虎视眈眈!是了,他可是华升车队的王牌,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杆位的。”
“简行刷新了全场最快圈速,他成为目前杆位的暂时获得者。尤里卡的速度同样惊心动魄得快,尤里卡究竟会不会夺走简行嘴边的杆位?”
多辆赛车越过终点线,排位赛不同于正赛,并不是谁先到达终点线,谁就是赢家。
排位赛像是百米冲刺,谁花的时间越少,谁的发车顺序越靠前。
“这真是个奇迹,简行在近四十度高烧的情况下,获得了此次杆位成绩!而他的队友,也同样获得第三发车位!”
“让我们祝贺Don车队,Don车队如此幸运,竟在赛季末的时间里拥有两位猛将!”
越过终点线后,简行不知外界如何,也不知晓自己的成绩细节。他只知道,自己似乎可以做得更好,他还有许多地方没做好。
自责、愧疚、反省,海水般淹没了自己。
简行沙哑开口:“抱歉,我没跑好。”
工程师差点从凳子上跌下去,同时,许多观众大吃一惊。
简行竟然说自己没跑好?可他就在方才,获得了杆位成绩!
工程师这才意识到,他们光顾着自己乐了,忘了告诉简行喜讯。他急忙补救:“不,你跑得很好!你获得了此次的杆位成绩,你简直就是天神下凡!”
杆位?
简行不着痕迹松了口气,身上的重任却依旧没有卸下。
比起今天的排位赛,更为困难的挑战是明日。
如若说排位赛是百米冲刺,那么正赛便是长跑马拉松。
赛车稳稳地停在维修站前,简行的赛车进入P1的位置。
回到维修站的第一件事,就是喝水。
事后的新闻发布会,简行怕将病情传染给别人,也是带着口罩,整个人病恹恹的。
哪怕他是杆位,许多记者瞧着简行这副模样,也无法忍心进行采访。
许多事也不需要再进行采访,这几场比赛充满戏剧化。先是尤里卡生病、撞车,后是简行撞车、生病,一切像是历史重演,却书写了完全不同的结局。
一场新闻发布会以极快的速度结束,尤里卡·琼斯看着简行挺秀颀长的背影,即便是在高烧折磨下,依旧难折韧性。
由衷钦佩的同时,尤里卡·琼斯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以往他确实不将简行放在眼里,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的是,简行比他以往所有遇到的人,都要强上许多。
而这种强大并不止在车技,更在性格、信念与决心。
又或许,连一向自信的他,都无法与简行相提并论。
*
结束完比赛之后,简行彻底瘫了。他身体如失去了骨架支撑,只能扶着墙面,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带回酒店的。
等到半夜醒来,他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撑着身体起来,依旧不适,可在这一觉中,他似乎缓解了很多。
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人,正双臂环腹闭目,手机搁置在茶几上。茶几上同样摆放着的,还有开封的酒精。
简行依旧有些头昏,却能看到垃圾桶内是已经开封过的药。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简行大概明白了。
之所以不感到那么热了,是因为有兰珩为自己做物理降温。
掀开被子缓缓下了床,简行蹑手蹑脚地走至单人沙发前,低头垂眸望着这张脸。
这是一张不论怎么看,都挑不出错误的脸。
关于那个失控的吻,简行想问的有很多,但又觉得,没有必要。
他马上要离开华国,就算问清楚了,又有什么用。而且比起这些不确定的事,他更想做好的事,明明白白陈列在自己眼前。
简行将自己所有的悸动归结为温度使坏导致的错觉。
热的城市总是容易产生荷尔蒙,因为温度很高。
看了一会儿,简行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想离开,却听到闹铃响起,同时苏醒的还有兰珩。
许是睡得有些沉了,兰珩未曾彻底醒来。眼神惺忪,神情迷离,望向简行的眼神如同忠诚的骑士。
即便在没有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兰珩本能上下扫了一番。继而弯下了身,从一边抽屉取出拖鞋,再轻轻放在简行脚边。
鬼使神差地,简行将拖鞋穿上。
兰珩也彻底醒了,他将闹铃关闭,道:“温度降了点。”
但也仅仅是一点。
最起码那种头晕眼花、好像随时会晕倒的情况不会出现,一切都在朝好的方面发展。
简行道:“谢谢你照顾我。”
兰珩有些闷闷不乐地凝起了眉,继而马上松开。
简行又道:“真的,很感谢。”
兰珩不开心。
他知道自己不开心,可又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开心。这种不开心的情绪,如同先前见到简行的母亲那般,更是那次意外接吻。
猝不及防,却又来势汹汹,让人无可抵挡。
兰珩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这会让他觉得难以控制,又百思不得其解,被迫陷入自我挣扎的牢笼。
时间也不早了,这房间应当是车队为兰珩提供的。简行礼貌开口:“我先回去了,祝你明天取得一个好成绩。”
兰珩就这么看着简行离开,因为他明白,没有人能够改变简行的主意,即便是简行的母亲。
他没来得及告知简行,这个房间,是车队为简行提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