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单的客人,和姚健康在同一座城市。
客人只是在网店上下了单,之后向任杰咨询了农家乐的具体位置,顺带提了是姚健康这个人介绍她过来的。
“她这里还是,之所以走网店的单,就是防着健康骗她,之后可以在网上提起申诉。”
任杰把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找出来,给祖清仔细看了看。
祖清看完后让任杰再给对方回复了一句,到镇子口,会去接人。
因为对方约的时间,正好是赶集日。
他要去镇上买些佐料。
接人的那天,左亿去买东西,祖清在等电话,大约十点,对方来了电话,“我已经到镇上了,请问您在哪个方向?”
祖清抬头看了眼那小卖部,以及小卖部旁边卖儿童衣服的店,说了名字。
很快便看见一辆银色的别克过来了。
祖清按了喇叭。
别克车过来,车窗缓缓降下,客人是位气质温婉的女士。
“稍等。”
祖清给左亿打了电话,左亿很快便回来了。
他们的车在前,客人跟在后面。
到农家乐门口时,祖清下车等对方,客人对其笑了笑,“我姓吕。”
“吕小姐,这边请。”
几人进了农家乐,吕小姐对农家乐的内景十分惊讶,“这地方真好,要是在城郊,就是个中式别墅啊。”
“过奖了,”祖清引着她进茶室,左亿去泡茶。
茶端上来后,三人开始说起正事。
吕小姐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是个好人,虽然没有直接杀人,可我间接害死了人。”
祖清和左亿并不惊讶,因为这位吕小姐身旁一直站着一个青年,这青年满眼怨恨地看着她。
吕小姐这话倒也坦诚。
她拿出香烟,“你们抽吗?“
祖清摇头,左亿道,“抽烟有害健康。”
说着,还把点心往吕小姐面前推了推,“还是多吃些点心,这是樱花糕,咱们村里人自己做的,环保又健康。”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吕小姐又是个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意思呢。
她笑了笑,将香烟收回小香包中,拿起樱花糕吃了一口,“确实不错。”
甜而不腻,带有淡淡的樱花香。
“我间接害死的那个人,是我前夫的亲弟弟,我的前小叔子……”
吕小姐家虽然不是非常富裕,可她自小过得也是衣食无忧的生活,可这样娇生惯养的吕小姐,在大学时,却喜欢上了一个穷小子。
“他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最小的妹妹在我们大学毕业结婚的时候,也才十五岁,加上他父母,他们一家六口人,住的房子是小平房不说,还只有两间屋子。”
除去灶房和猪圈,两间屋子全是房间,连堂屋都没有。
“我爱他,很爱很爱,爱到可以放弃一切,我父母当然不答应了,他们软的硬的都来过,可我油盐不进,我就是爱他。”
吕小姐在大三的暑假,偷偷跑到他所在的县城找他,到了地方,才给对方打电话,结果等了近五个小时,才看见满头大汗的青年过来。
“他们村还没修公路,要从县城到镇子,再从镇子走乡路,最后是一条小路,下雨后,那小路简直泥泞不堪,我的高跟鞋根本没办法走动,所以他就背着我走。”
那时候,吕小姐心里甜丝丝的。
“穷,可他爱我,”吕小姐对二人笑道,“他不是凤凰男,他生在那样的家庭,却还是能考上重点大学,在大学的时候省吃俭用,努力念书,奖学金拿到手,还给家里寄了些回去,我们在一起后,他没花我一分钱。”
反而为了给她制造惊喜,花了不少钱。
那些钱都是他打工赚来的。
“我们的感情非常好,结婚不被父母赞同,可我们还是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望,我们租房子住,每个月存一万多块钱,生活费就两千块,可我们很幸福。”
但是这样的幸福,在他父亲去世后,忽然没有了。
“我那婆婆是个老思想,丈夫没了,那就得跟着儿子,甭管我们行不行,可以说她是我们婚姻的刽子手,要不是因为她,和那几个小姑子,还有小叔子,我们也不会离婚。”
吕小姐长叹一声,“以前总觉得电视剧里的家庭剧狗血得很,可真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狗血的事儿多着呢。”
婆婆的控制力,小姑子们搬弄是非,小叔子不听话不说,还四处惹事儿,到最后还是他们夫妻去收拾那堆烂摊子。
“原本平静和美的生活,忽然变得一地鸡毛,我们都开始暴躁起来,不是没想过好好和婆婆谈谈,请他们回去,我们每个月寄生活费,可婆婆听完后,立马就要跳楼,拉着小姑子小叔子一起跳。”
结果是,物业给房东打了电话,房东怕出事,硬生生地让他们搬走了。
房东宁愿赔他们一点违约金,也不愿意自己的房子出人命。
可以理解的。
“我们同样绝望,我也恨他不够绝情,可那是他的兄弟姐妹,是他的亲妈,他做绝了也怕出点事,一直到他妈妈偷偷翻我的首饰,说要把金手镯融掉,然后给大姑子打项链的时候,我和他妈妈大吵了一架。”
结果,婆婆拿起刀直接给了自己一刀。
差点没命。
“我浑身是血的站在急救室的外面,浑身发冷,”婆婆是用命在争取自己的利益。
可……行。
“小叔子气急了,要揍我,被他哥哥拦住,结果他连他哥哥都打,打急了,他哥哥也还了手,结果小叔子一头磕在地砖上,昏迷了。”
更狗血的是,医生检查完后,对他们说,小叔子脑子里长了东西,不尽快手术,很可能会死人。
“我们一共就只有八万的存款,手术至少二十万,还没有带后面休养的钱,钱啊,真要人命。”
逼疯吕小姐的是,那八万块钱,早被小叔子用了。
“我也傻,我所有的密码都一样,手机密码也是,小叔子是个聪明的,他偷偷拿走银行卡去取了钱,我都不知道。”
“为了存钱,我没开网银,就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去取钱,连带着信息费都关了,可没想到,正好让小叔子得逞。”
可更可恶的是,婆婆躺在病床上得知这件事后,居然说那钱和小叔子没有关系,是她心黑不愿意救人,所以才说是小叔子用了钱。
“我前夫解释再解释,可全家没人听他的,小叔子更不认,还让我回娘家拿钱,反正我娘家不缺钱。”
吕小姐轻嗤一声,“凭什么啊?”
所以,她向前夫提了离婚。
“他用力地抱了抱我,第二天就带着我去领了离婚证,他说是他没用,害了我,还说那八万块钱,他会还给我,结婚虽然才一年多,可我也不能什么都没有就离婚。”
抱着要恶心那家人的心态,吕小姐答应了,收下了前夫的欠条。
她回到家里,父母什么都没问,只是告诉她,房间日日有阿姨打扫,工作也给她联系好了,要是不喜欢上班,就自己开个店也挺好。
“那一刻,我忽然感觉自己太傻了。”
吕小姐的声音微低,微卷的长发随着她的倾身滑过皖白的手腕,“我们离婚的事儿,那家人很快就知道了,我那个小叔子,直接拔了点滴,找到我们家,在家门口拉横幅,说我蛇蝎心肠,离婚前靠他哥哥养,离婚后还卷走了他的救命钱。”
“我父母的名声被他连累臭了,他却十分得意,还来勒索我们,威胁道要是不给钱,就带人我去父母的公司闹。”
吕小姐冷笑一声。
“他可真有脸啊。”
左亿皱眉,“警察不管吗?”
“管?我们刚离婚,这也属于家庭纠纷吗?不属于,可耐不住他脸皮厚,”吕小姐喝了口茶,茶香让她眉眼舒展了一些,“我父母都是文人,还真没遇见过这种泼人。”
也算是长了见识,更心疼吕小姐有那样的小叔子。
“都说了我是黑心人,我怎么可能不干点黑心事儿?”
不就是来阴的吗?
小叔子那八万块钱,都花在一个陪酒女身上,吕小姐给了钱,那陪酒女直接上医院和小叔子闹了一通。
婆婆怎么能让职业不当的女人和自己儿子谈恋爱呢?
她气得半死,伤口裂开,又得多住几天了。
前夫也看透了,他只管上班,家里的事儿都交给妹妹照顾。
医院这边也只是打个电话问候问候。
以前还顾及吕小姐,现在离婚了,他索性就做个冷心人。
不过这一家都靠着他养,没去照顾,婆婆和小叔子也不敢说什么。
被陪酒女伤了心的小叔子又开始作妖了,居然要去跳楼,要吕小姐赔钱。
吕小姐找了记者,满足对方想闹大的心态。
再在对方觉得闹得差不多,终于不跳楼回病房时,拿出大量的证据和消费清单,让事情翻转,小叔子被网暴,不敢出门,加上脑子里本来就有东西,这一激动,就没了。
“他死后一直缠着我,缠着我的父母,让他们总产生幻觉”
吕小姐掀起眼,“我虽然看不见他,可我知道他一直跟着我,好几次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走上了天台。““我吓住了,那次后都给他烧香,或许是因为我的香烛,这一年多我虽然觉得他还在,但是并没有再和以往那样伤害我和我的家人,只是财运上有些不好。”
吕小姐轻叹一声,“我马上要结婚了,怕他对我未婚夫下手,正好姚健康说你这可以帮我,我就来了。”
祖清点头,拿出视像镜递给她,“他确实在。”
接过镜子的吕小姐,将镜子拿起,便在镜子里看见了脸色发黑的小叔子。
镜子落在桌上,吕小姐闭上眼。
“知道是一回事,看见了又是一回事。”
“不用太担心,”祖清安抚着,“这是他的怨恨,真正的魂魄不在这,我想是被人用什么法子拘起来了。”
吕小姐的红唇微动。
眼里思绪万千,似乎想到了一个人,却又不愿意相信。
这毕竟是他的亲弟弟。
“他的怨气影响着你们家人的生活,财运,但是消灭他的怨气并不难,”祖清让左亿拿出黄符,“贴在家中,他不敢入门,夜里给他烧香,再多烧一些冥币,以及他喜欢的东西,并且保证每年都烧,他要是同意了,怨气会消散的。”
吕小姐记下,而这时候老赵说可以吃饭了。
于是众人去吃午饭。
吕小姐的胃口并不是很好。
吃过饭后,她便回了自己订好的房间,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记在灵魂里的号码。
“是我。”
对方很快接起电话。
“我知道,听说你快结婚了?祝贺你。”
男人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吕小姐眼眶一热,“我才不要你的祝福。”
“那可不行,”男人低笑,“我不仅祝福你,我还要给你添嫁妆,你不能拒绝我,不然,我会一辈子都不安心。”
吕小姐抿了抿红唇,“哪有前夫给前妻陪嫁的。”
“不是夫妻,也可以爱你。”
吕小姐的眼泪一下就滑落下来,她捂住嘴,不让哭声传过去,可男人太了解她了,“别哭。”
“我暗地里查过他,虽然有些小毛病,可他家庭和睦,人也上进,更重要的是,他比我还要爱你。”
吕小姐擦干泪,“我当然知道他爱我,不然我也不会嫁给他。”
“是啊,所以我当然得给你陪嫁,一是让他有危机感,不对你好,我可是会抢人的,二是想让你幸福。”
“别说那些了,”吕小姐抿唇,“你弟弟是不是在你那儿?”
……,”男人沉默了一下后应声道,“那次你说有什么东西缠着你,我就想到了他,我不能让他死后还缠着你,所以我请了一位大师,把他困在了老宅下方压着。”
“大师说怨气确实难消,但弟弟是什么人我很清楚,这两年,我每月都会烧很多纸钱香烛给他。”
“放心,我不会关他太久,等老太太去了,她会把他带走,我说话,妈还是听得进去的,要是再胡来,我就把她也关着,等我走了,我带着他们走。”
电话挂了,吕小姐却久久不能回神。
她推开房门,见祖清和左亿在院子里烧烤,便走了过去,“祖先生,那个镜子,能再借我一下吗?”
“可以。”
左亿把视像镜递给她。
吕小姐对准小叔子,和他说了几句,却发现对方只会满眼怨恨地看着自己,却不知道回话,或者是有别的回应。
“他就是一股怨气所化,”祖清解释着。
“好不容易想说他两句,结果还听不见,”吕小姐把视像镜还给左亿,在烤架旁边坐下,“是我前夫做的。”
祖清侧头看她,“那他找的大师玄法很厉害。”
“我问过了,说是朋友介绍的,”吕小姐的手撑着下巴,垂眼看着烤架上的鱼,“不过他只知道那是个群,到底是谁给他办的事儿,因为没回老家,所以也不清楚。”
“一个群?”左亿觉得牙有些疼了,“是不是叫天下一家亲?”
“是,他说这么说的,”吕小姐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他是跟我说笑的呢。”
祖清垂眼,“又是那个群,不过这次做的倒是好事儿。”
不对,应该说,其实那个群做的什么事儿,都是因为接下的单子不同。
他们只拿钱办事儿,至于公道很少去判断。
“麻烦吕小姐问一下,哪个朋友可以帮忙介绍?”
吕小姐刚要应下,姚健康就打来电话。
“哥!我居然混进了那个群!就是那个天下一家亲的群,我现在就在里面,有人问我要办什么事儿,可我现在脑子是懵的,我以为他是骗子,结果还真是那个群!”
祖清一惊,连忙道,“你怎么进去的?”
“就是我四处发帖子,各种水帖,然后装遇怪事儿的人,本来我室友要帮我顶帖子,然后顺带引出你的网店,结果就有人私聊我,说可以帮我解决,还说他们的大师很多,全国各地都可以□□。”
祖清微微皱眉,左亿在旁道,“不管怎么说,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吕小姐见他们似乎有急事,便起身回了房。
“你说你的哥哥变了个人一样,原本都快死了,结果后来又活了,现在还做了抓鬼的大师。”
祖清的话让姚健康的手机差点落下地,“哥,你开什么玩笑?”
“要他上门,就只有来这,不可能让他去找你,”祖清叮嘱姚健康,“听话,按我说的去做。”
姚健康害怕他出事。
祖清搬出宗门的人,姚健康这才照做。
而左亿也开始给清锋清厉他们发消息,说打听到了天下一家亲的事儿。
姚健康发了那话后,群里没人说话,接着他被踢出了微信群,“我被踢出来了!”
“等着,”祖清道。
下一秒,姚健康又道,“有人加我好友,我看看,他备注自己是清远大师?我加了?”
“朋友圈里有我的东西吗?”
“没有的,”姚健康知道祖清不爱出现在别人的朋友圈,所以即便手机里有他的照片,朋友圈是没有发的。
“加吧。”
“那我先挂了,我看看他怎么说。”
说完,姚健康就挂了电话。
而清锋也打来电话,左亿说现在还在了解情况,让他们别着急。
很快姚健康回了消息,“他让我转十万过去,还说原本是二十万,但是你应该是被厉鬼占了身躯,所以得二十万,先给十万,后面十万事成后再转。”
左亿直接给姚健康转了钱。
几分钟后,姚健康发来截图,清远大师要了农家乐的地址,还说最迟三天,就把事情解决掉。
“这是个局。”
祖清闭上眼,“健康被耍了。”
“局虽然是他们设下的,可我们也不是没有准备,”左亿给清厉他们回了消息后,拥着他道,“我看是姚健康四处的帖子惹恼了他们,觉得我们在抢人生意,所以故意联系了健康。”
“不仅是故意,他们是给我们下战帖,”祖清抿了抿唇,“明天送吕小姐离开,老赵和老李他们这两天暂时别来农家乐,就在你们家待着。”
“了解。”左亿点头,“清厉前辈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让他们别着急,即便是回来了,也先在百石那边待着。”
祖清总觉得这次会出大事。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左亿拉起祖清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我的血,和一般人不一样,万一能用上我呢?”
“你也不怕受伤。”
“我更怕你受伤。”
左亿抱住他。
吕小姐还想出来时,刚开一个门缝,便看见这种情况,她微微一愣,接着拉上了门。
翌日,吕小姐买了不少香肠腊肉,还有鸡蛋,已经刚杀好的土鸡,又买了几张护身符,这才离开。
而老李老赵也没来农家乐,二人挂上不接客的牌子,一起打扫卫生,做饭,平平静静地等着。
“大哥,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啊。”
清锋拧起眉看着收拾东西的清厉。
“百石现在必须要进上门认证身份,不然又得等下一季度了,我先过去,你办好事过来就行。”
清厉道。
“那你小心些,”清锋把身上好些东西都给了清厉,“我总觉得那群里的人不简单,你拿上这些也好防身。”
“行。”
清厉拍了拍清锋的肩膀,又看向百石,“跟着你师叔回山门,先练我交给你的拳法,等我回来,检查后再练剑。”
百石点头,“师傅一路小心。”
“欢。”
清厉担心农家乐,所以走得很急,他刚下市区的火车,便想着去坐客车直达县城,再找一个车回农家乐。
可票没了。
清厉有些烦躁地捏紧剑。
身穿略怪异的衣服,手里还拿着一把剑,不少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移动。
清厉早就习惯了,所以也没注意。
“大师,您要去哪儿?我有一面包车,给您便宜点儿?”
一中年人满脸笑意地搭话。
“去这个县城,多少钱?”
“就客车价吧,我反正也是要回去的。”
中年人笑道。
清厉觉得挺划算,便跟着中年人出了汽运站,上了车,结果这车刚出了城,就停下了。
“还要接人吗?”
清厉问道。
“山门里的人,都这么傻吗?”
低笑声从车窗外传来,清厉一惊,刚拿起剑,那司机就转过身快狠准地给了他一针,清厉浑身一软,脑袋逐渐昏沉起来,车门被打开。
一高大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他眼中。
“是……
清厉想要牙齿咬破舌头,结果还没下力,人就晕了。
来人略带嫌弃地踢了他一脚,“穿着山门的衣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