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春芬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一直到听见柳立国的声音时,她才知道,自己藏身在柳家。
“只恨我出不了这棺材,否则,我就是灰飞烟灭,也要拉着柳立国下地狱!”
青烟幻化出来的春芬说到这里的时候,连着那淡淡的青烟都有些不稳了。
可见是有多不甘心。
“大师,我惨死人间,凶手却平安过了一生不说,还子孙满堂!可怜我的家人,不但不知道是谁害了我,还被一些流言所伤,死后也与我没得相见,大师,”春芬跪在半空中,向祖清磕头。
“求大师怜悯,放过我吧。”
幽幽的低泣声在房里响起,听得人背皮发麻。
祖清微微一叹,起身看着她,手指轻点,春芬便被扶起,她茫然地看着祖清。
“冤有头,债有主,你因他而死,找他寻仇本也不为过,可你已经死了近五十年了,尸骨早就腐朽,我想为你翻案,机会也低得不敢想。”
祖清说到这,眼眸越发冷厉,“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帮你重现人间。”
春芬又惊又喜,连连道谢。
左亿给祖清拿出黄纸,祖清将其剪成一小纸人,在作法让春芬俯身在小纸人身上。
将小纸人放在那桃木盘中,靠着那赤红的珠子,摆上贡品后,祖清将其端进后院小屋,位于祖师傅灵位之下。
回到前院时,左亿抬起眼,“要想柳立国伏法,很难。”
“我知道。”
祖清坐下,语气平静,“我只是让两位多年不见的故人,叙叙旧。”
说完,他忽然一笑。
“听说柳立国有冠心病?只希望他能平静地和春芬叙旧。”
左亿垂眸看着祖清手里的核桃,已经被他捏成粉末了。
县医院的四楼28号病房里,柳大婶刚把饭菜收了,刚出病房,便撞上柳二叔,对方也满脸是愁。
见柳大婶手里的饭菜还全乎着,顿时皱眉,“不吃?”
“说没油水,”柳大婶抿了抿唇,看着小叔子,“不是我不给他做肉吃,你也是知道的,医生让他少盐少油,可他不听,我真没法子。”
这话说到了这里,柳大婶是不吐不快了。
“小妹刚才还打电话让我别惯着他,可我不给他吃,他就说我虐待人!我就奇怪,昨儿旁边病床刚出院那老大爷,为啥总有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柳大婶深深吸了口气,“我对我爸妈都没这么耐心过,可到了这里,吃力不讨好!反正这饭菜我还是这个标准,他要是不满意,我也不伺候了,这话我不只是对你说,你大哥那边,我也会说清楚的。”
“大嫂别气,别气,”柳二叔也知道老爷子的性子,所以对柳大婶的遭遇是很能理解的,“你先回去,我手里的活儿也忙完了,这几天老爷子这边我能照看。”
听小叔子这么说,柳大婶心里也舒服了一些,虽然老爷子不着调,但是家人还是挺好的。
“我也只是心里憋屈,所以话多了些,饭菜还是要送的,你先进去吧,这饭菜我给你,待会儿他饿了,就去护士站那借微波炉热热。”
“哎哎,嫂子你慢点。”
看着柳大婶进了电梯后,柳二叔才抱着餐盒进了病房。
柳立国正满脸不悦,见他进来,那不满更是加剧,“我还没死呢!就用些清汤寡水来对付我!”
“爸!”
柳二叔看着面前这老头儿,想到大哥给自己的任务,更觉得头疼,他把餐盒放在一旁,坐在床边的椅子处,看着柳立国。
“人家大嫂是请假照顾您,您多少顾点情分,再说,又不是我们不给您吃好喝好,是医生说您现在得吃些清淡的,您要是想再多活几十年,就听听医生的好不好?”
“几十年?我能活二十天都不错了。”
柳立国想到自己棺材里的东西,顿时就恶心得不行。
“老大怎么办事儿的,还没找出是谁干的吗?”
“大哥说,那东西被放进棺材,起码有八年时间了。”
柳二叔渐渐切入话题,“您说,是不是您得罪了什么人,有人故意这么干的?”
柳立国抬起浑浊的双眼,定定地看着柳二叔,“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是,”柳二叔打小就怕柳立国,这会儿也不敢与对方对视,“是大哥说,村里那么多的人家准备着棺材,怎么就偏偏把那脏东西扔在咱们家?爸,您仔细想想,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大哥也好找对方给个说法。”
“我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你妈!”
柳立国冷哼一声,指着柳二叔,“要不是娶了你妈,也不会生下你们这几个不懂事儿的!什么叫我得罪人?我能得罪什么人?我这辈子就在村里转悠,连赶集都是在镇上,来县城全都是进医院去了,就我这样的,能得罪什么人?”
“爸您别生气啊,我这不是随口问问吗?”
“那你怎么不问问自己有没有得罪什么人?让你大哥也问问他自己,别什么事儿都往我这里塞!”
柳立国就说了这几句话,就呼吸加重,十分难受的样子,柳二叔赶忙拉铃,请护士过来看看。
好在只是情绪激动,所以安抚好对方后,柳二叔给柳大叔回了电话。
“我觉得爸说得有道理,是不是咱们得罪了什么人?”
柳大叔揉了揉眉头,“我再看看,你盯着点爸,别让他乱吃东西。”
“知道了。”
柳二叔刚挂电话,就听病房里的柳立国叫他,他一进去,对方便道,“我要吃回锅肉。”
柳二叔:……
午夜。
祖清和左亿正站在小屋里,而那靠着赤珠的小纸人正在摇摇晃晃地走着,看那样子似乎在学走路。
“慢慢来。”
祖清见小纸人摔了一跤,跌得满纸通红,于是轻声道。
小纸人赶紧起来,在桃木盘里走了好几圈后,才按照祖清说的,走到那赤珠前,伸出两条纸胳膊抱住那赤珠,接着扬起小纸头。
只见那赤珠里的恶臭味正被小纸人吸食。
小屋里的恶臭味道越发重。
但祖清和左亿一个眉头都没皱。
一直到恶臭味消散干净之时,小纸人忽然化作一阵红烟,没多久祖清和左亿面前,便出现了一个姑娘。
姑娘脸色苍白,鹅蛋脸,竖着两条又黑又亮的大辫子,此时正满脸激动。
“我、我成形了!比做鬼的时候还要凝实!”
“现在的你,可以和故人叙叙旧了。”
祖清笑道。
春芬抿了抿唇,冲他们笑了笑后,便消失在二人眼前。
“吃宵夜吗?”
左亿问道。
“烤鱼吧。”
祖清点头。
二人关上小屋子的门,一边讨论吃什么味道,一边往前院走。
而此时正在病床上躺着的柳立国,也饿了。
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几分钟后,坐起身,打开旁边的抽屉,里面只有纯牛奶。
他嫌弃地关上抽屉。
这纯牛奶有股腥味,他喝不来。
再看旁边的病床上,已经不见陪床的柳二叔,柳立国拿出老年机,一边骂了句什么,一边给对方打电话,可电话一直占线,打不通。
柳立国越发气了,觉得柳二叔一定是出去打牙祭,却不愿意给他买份回锅肉吃。
于是便给柳大叔打电话,结果还是占线。
就在这时,病房里灯忽然闪烁起来,把正在生气的柳立国吓了一跳!
他深深吸了口气,伸出手将灯关了。
接着躺下,依旧执着地给两个儿子打电话。
也不是不想给儿媳妇打,可他没有对方的电话。
两个儿子的打不通,正准备给小女儿打的时候,便听见病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以为是老二回来了,立马皱眉看过去,正准备数落对方几句时,却发现进来的是个姑娘,对方正背对着他关门。
瞧着那背影,还有那身衣服,柳立国忽然一惊。
可很快他便给了自己一巴掌,低声道,“眼花了,眼花了,那人都死了几十年……
“好久不见,立国哥。”
那姑娘听见他的低语后,惨白的脸露出一抹笑,接着缓缓转过身来,对上柳立国那张同样惨白的脸。
“你、你你!”
柳立国指着她,惊声叫道。
“怎么是你!”
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柳立国狠狠地给了自己几耳光,可疼痛告诉他,这不像是梦。
“我在那树林里被虫撕咬,被蚂蚁食肉,你还拿走了我的衣服,让我没衣物庇体,冷得发指。”
“别说了,你别说了!”
柳立国见她越走越近,直接就翻身钻到了床下。
“你害得我好苦啊。”
春芬流下血泪,忽然身形一晃,便蹿到了柳立国眼前,吓得对方连滚带爬地从床底逃到角落里,用窗帘遮盖住自己。
“我明明都放下你了,你为何还要害我?!”
春芬到现在都没明白,为什么对方会那么狠!
她一把掐住柳立国的脖子,厉声质问着,“明明是你说我们之间没关系的!你为什么还要害我?!为什么还要害我!”
“你、你放……
被掐得猛翻白眼的柳立国不断挣扎着,可他现在这点力气在春芬看来,简直不堪一击。
春芬忽然松开手。
“咳咳……
柳立国贪婪地呼吸着,他此时浑身无力,只能坐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面前流着血泪的女人凑到他眼前。
那难以掩盖住的恶臭让柳立国无比反胃。
可他不敢动。
更不敢当着春芬的面儿吐出来。
“你瞧瞧你,”春芬冰冷的手指划过他脸上的老人斑,“你现在老了,老得不堪一击,我随时都能弄死你。”
“春芬、春芬妹妹!你听我解释,我那时候不是故意的,我因为嫉妒!嫉妒你要嫁给别人!”
柳立国竭力解释着,“我后悔得太迟了,等我明白过来,你才是我的心里要一同生活的人时,你已经定下亲事!我太难受了,那天我只是想和你亲近亲近,求你回头,可没想到你那冷漠的眼神刺激了,我才……
“才会一时激动,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
柳立国大着胆子,伸出手握住春芬苍白冰冷的手,目深情地看着她,“我爱你啊春芬,在那之后,我没有一刻没活在悔恨之中。”
“是吗?”
春芬反握住他的手,刺骨的冷让柳立国打了个寒颤。
“那你知不知道,自从我死后,就一直跟在你身边,”春芬忽然露出恶意的笑,迫近对方,在柳立国惊恐的眼神下道,“别装了,你的本性,我一清二楚。”
“该还债了。”
春芬充满怨恨的声音与面容,渐渐逼近。
柳立国使劲儿踹着她,可每一脚都是空气,一点都不影响对方越靠越近。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外传来小推车的声音,接着是护士推开门进来,准备给柳立国量体温。
“你怎么躺在地上?”
护士被面色苍白,瘫在地上的柳立国吓一跳,赶忙把人扶到床上,又去请来值班医生,为柳立国检查。
刚从厕所回来的柳二叔见到这个阵仗也吓了一跳。
“爸您怎么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柳立国忽然拽住他的手,“你去哪儿了?!”
“我、我抽烟区那边抽了根烟,然后上了个大号。”
柳二叔握住他的手,“怎么这么冷?是我的错,我该早点回来的。”
“这里不能待了,”柳立国的力气没小,而是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要回家去,我要回家!”
“现在不能出院,”医生拿到结果过来,皱眉看着他,“你现在的心率十分不好,很可能出现意外,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是不建议出院的。”
“爸,咱们再住几天,您别怕,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柳二叔觉得柳立国是做噩梦了,于是赶忙道。
柳立国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被推去做检查了,而就在这个时候,柳立国又闻到了那股恶臭,离他极近。
他缓缓转过头,只见推着他的护士,正看着他笑。
可不就是春芬的脸吗?!
“啊啊啊你快走快走!”
柳立国猛地坐起身,一把将护士推倒在地,吓得在场人赶忙稳住他,医生安抚好护士后,为柳立国看了看,最后皱眉,“我建议送精神科看看。”
“什、什么?”
还没缓过来的柳二叔,又接来了第二波。
柳大叔半夜接到自己弟弟的电话,说老头子被检查出精神有问题,让他马上去医院。
他吓一跳,半夜赶到了县医院,见到的却是一直说自己见了鬼的柳立国,以及满脸愁的妻子和弟弟。
“怎么回事?”
柳二叔赶忙解释了一番。
柳大叔皱了皱眉,走到柳立国面前,低声问道,“爸,您见到什么了?”
柳立国一脸惊惧,“黑影!站在我床边黑影!你去找百石,让他来对付那个东西!百石不行就找那个坪山村的!”
“哪有什么黑影,一定是看错了。”
柳大叔看了眼进来的一声,轻声解释着。
“不是不是,”柳立国又道,“我这没精神上的问题,你快回去把百石找过来!”
柳大叔让柳二叔稳住对方,自己请医生出去谈。
医生的建议是直接送精神科,但由于柳立国如今的心率也不好,只有暂时在这边稳定下来后,再送过去。
柳大叔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听医生的。
可医生走后,柳大叔却皱起眉头,从兜里拿了根烟,去楼梯间一边抽着,一边想着给祖清打电话问问。
可拿出来一瞧,才五点四十多,祖清肯定是没起来的。
现在打过去也不合适,柳大叔烦闷地把手机塞了回去,透过烟雾,柳大叔又拿出手机,给百石打了过去。
“百石,我觉得我爸有事儿瞒着我们,他说他见到鬼了,还让你过来收拾那个鬼。”
“那我过来。”
百石说道。
“啊?”
“我说我过来,”百石在十分钟前接到了祖清的电话,此时已经在路上了,“也能稳稳他的心。”
“这样啊,”柳大叔感动不已,“我回来接你吧!这天也没亮,不好坐车。”
“我已经找到车了,到了医院我给你电话。“
“好好好。”
挂了电话后,柳大叔赶紧回了病房,这会儿柳立国正在骂柳二叔,半夜不守着自己,出去上什么厕所,抽什么烟。
柳大婶在一旁没说话,柳大叔给了她一个颜色,柳大婶便提上包回去了。
“她什么态度?”
“不是,她明儿还得上班,”柳大叔解释,接着又道,“百石已经在下来的路上了。”
柳立国立马露出喜色,接着又道,“得提醒他多带点东西,这鬼厉害得很。”
“什么鬼这么厉害?”
柳大叔与柳二叔对视一眼后,问道。
“反正有些厉害,”柳立国含糊着,“应该是死了几十年的鬼了。”
柳大叔心一凛。
看向柳立国的目光多了几分怪异。
在百石大半夜赶往县城的时候,祖清也起来了。
他坐在堂屋门口,旁边站着春芬,左亿则是在堂屋的茶几上处理文件。
“我本来想掐死他算了,可他惊恐的样子,让我有一点舍不得,我要一点一点的弄死他。”
春芬露出恶意的笑,看着有些渗人。
“百石过去了,如果能拿到他的录音,即便案件上翻不了,但是村里人总会知道,你是被他害死的。”
祖清给春芬倒了一杯茶。
春芬小心翼翼地喝着,闻言血泪又有些忍不住了,“祖先生,我一定是积了大德,才能遇见您。”
“言重了,”祖清摇头,“你如今以纸为体,切记不能沾水,否则会失去载体,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俯身。”
春芬一脸慎重地点头,“我一定谨记。”
“白天就别去了,”祖清又说,“晚上才是你最好的活动时间。”
春芬闻言一笑,“我会的。”
喝完茶,春芬便飘进了小屋子。
左亿把事情处理完后,给祖清重新泡了壶茶,“最近睡眠不怎么好,我让老方再给开些药回来?”
“不是药的问题,”祖清摇头,他看着院门方向,轻轻叹了口气,“最近,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鬼力,可总是追觅不到踪迹。”
“忽然出现的?”
“对,”祖清点头,“我让老鬼他们都避了起来,万一是个厉鬼,他们只有被吞噬的份。”
左亿也皱起了眉头,“要开守村人大会吗?”
“不用,”祖清摇头,“百石会通知他们的。”
“百石,是不是下一个守村人的领导人?”
左亿轻声问道。
祖清闻言看向他,“不出意外,是他。”
“那你呢?”
“我?当满五年后,可以选择不当。”
祖清起身,“吃手擀面吗?”
“吃。”
左亿点头.
在祖清擀面的时候,左亿在旁边择葱,“春芬能吃葱吗?”
“问问?”
“好,”左亿就这么拿着没择的葱,去小院问春芬,春芬受宠若惊,连忙道。
“我不吃也可以的。”
“怎么能不吃呢,”左亿笑了笑,“清弟的手艺可是好得很,不吃会后悔的。”
“那、那就吃吧,”春芬也好几十年没吃东西了,在发现能吃祖清给她的东西后,已经接连吃了不少水果,如今一听有面,也有些想吃,“我、我无以为报,院子就交给我吧。”
初春正是发新芽的时候,好多落叶随风吹进院子里,每日都需要清扫。
“那能吃葱了?”
“能的,什么都可以!”
祖清听了左亿的话后,又道,“记住不给她加蒜。”
“知道,”左亿点头。
院子里干干净净的,春芬抱着一大碗手擀面幸福地吃着,老赵和老李他们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面哨子和面都有,两人只需要下锅煮一煮就行了。
“这院子怎么扫了?”
老赵看着干净的院子,有些急了。
农家乐最近客人不多,他就靠着扫院子干活儿呢。
“难得清闲还不高兴啊?”
左亿乐了。
“这是我的工作,”老赵看向左亿,“可别……
“不是我,”左亿摆手,“明儿你再扫就是了。”
“那我去把后院扫一扫。
说完,老赵便拿着扫帚去了后院。
结果后院也干干净净的。
老赵无奈,只好放下扫帚,拿起水池边上的帕子,打开小屋准备擦了擦神龛,不想却瞥见一姑娘站在角落里,二人的目光对上后,老赵被屋子里的味道,以及对方惨白的脸吓一跳。
而春芬也吓一跳,下一瞬便消失了。
老赵使劲儿擦了擦眼睛,又嗅了嗅屋子里未消散的味道,接着赶紧关上小屋子,退了出去。
他跑到祖清跟前,十分紧张道,“神龛那边有问题!”
“一个客人,”祖清淡笑道,“不必惊慌。”
客人?
想到干干净净的院子,老赵的惊慌确实少了几分,他在农家乐待了那么久,自然知道祖清的本事,可亲眼瞧见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老李见他发呆,立马追问。
老赵一脸骄傲地看着他,“你不懂。”
“什么?”
老李皱眉,更好奇了,可老赵就是不跟他说。
二人争闹了一天,回亿家住的时候,老赵才说,“我看见了以往看不见的客人。”
说完,便去休息了。
而老李则是愣在原地,接着去卫生间盯着自己的眼睛看,“我怎么看不见?”
百石到了医院后,以白日没有见到鬼影为由,一直待在晚上。
柳立国不敢睡,他左边是百石,右边是两个儿子。
“要是瞧见了,别听她任何话语,直接收了就是!”
柳立国叮嘱着百石,“这种鬼一看就是贼滑头的那种,不能听信她半句。”
百石闻言看向他,“柳大爷,我是守村人,不是抓鬼的,能不能看见还不知道呢。”
“那、那位祖先生呢?”
百石闻言笑了笑,“祖清哥要是来了,绝对会问那鬼为什么会缠着你,他向来心软,要是听信了那鬼的话,对你不利怎么办?”
柳立国的脸色一僵,他总觉得百石这话里有话。
“应该不会吧,”柳立国看向柳大叔,“你还没说,他看见棺材里的东西后,怎么说的?”
“他说是有人故意为之,咱们得找到恩怨,把人逮出来就简单了。”
柳立国呼吸一重,“胡说!我们一家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哪里得罪过什么人!”
柳大叔闻言看向百石,百石笑道,“这只是一种猜测。”
“那肯定是不对的。”
柳立国刚说完,便感觉窗帘动了一下。
他紧张地攥住被子,惊慌道,“有东西!”
其余三人看过去,百石摇头,“是风。”
“不,不是!一股恶臭你们没闻见吗?”
那股恶臭又来了!
柳立国瑟瑟发抖。
百石闻言喝了口水,又看了眼柳大叔两兄弟刚才喝了的水,闻言惊讶道,“恶臭味?我怎么没闻见,你们闻见了吗?”
喝了避味水的柳大叔和柳二叔一脸懵,“什么味道都没有啊。”
“柳大爷,您是不是闻错了?”
百石一脸关心地看着他。
“你们没闻见?”
捂住口鼻的柳立国震惊地看着他们三,“这么大的味道,我……
恶臭味越来越浓,柳立国差点没忍住。
“爸,您没事儿吧?”
柳二叔一脸担心地上前,还把垃圾桶放在了床边。
“是不是吃得太油腻了?”
柳大叔拿来纸巾,也担忧不已。
见此,柳立国是真相信他们闻不见了。
就在这个时候,窗帘忽然吹到一旁,接着柳立国便见窗户外有一张惨白的脸贴在那!
“啊!”
柳立国立马钻进了被窝。
“怎么了怎么了?”
柳二叔跟着看过去,那窗户外面什么都没有啊!
百石在看清春风的模样后,顿时皱眉,他看向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柳立国,忽然上前掀开被子。
“你干什么!”
柳立国大叫。
百石却笑道,“柳大爷,您到底看见什么了?我得知道才好办事儿啊。”
“她就在哪!她过来了!”
柳立国看着穿过窗户而来的春芬,抖着手指着对方惊恐道。
“没看见吗?一个女人!有了两条辫子的女人!”
不管他怎么形容,在场的三人都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
柳立国心灰意冷。
见此,春芬抿嘴一笑,“他们看不见我的,立国哥,一日不见,我还真有些想你了,你想我吗?”
“走开!走开!”
柳立国翻身下床要跑出病房,却被百石一把抓住,只见他一脸紧张地看向懵了的柳家两兄弟,“柳大叔柳二叔搭把手啊!”
二人这才惊醒,上前将激动的柳立国按在了床上。
“放开我!你们这群蠢货放开我!”
他实在是太激动了,百石说得按住他手脚,这种状态出去,万一冲撞了别的病人就不好了。
于是两兄弟按着手,百石按着他的两条腿。
柳立国就这么呈“大”字被扣在了床上。
不管他怎么污言秽语,几人都不敢松手。
而此时春芬却飘到了柳立国的上方,缓缓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唔唔……
柳立国瞪大眼,脸上青筋涌现,看着十分吓人。
“我去找医生。”
百石示意两兄弟再一人按住一条腿,自己出去找医生。
出了病房后,百石给祖清打电话过去。
“我看见你说的春芬了,她是不是我们村的人?”
“你见过?”
百石抿了抿唇,想到村里那个孤寡老人,“我在村里一个老人家里看见过他们的合照,因为年代太久了,我帮着他拿去县城恢复的时候,看见过,春芬就在上面。”
祖清闻言有些意外,“那个孤寡老人是?”
“是咱们村的外来户,不过是十年前才来的。”
“叫什么?”
“他说自己没有名字,我们都叫他老瘸头。”
因为对方瘸了一条腿。
左亿在一旁听到这话,立马想起春芬说自己要嫁的那个人,就是腿脚有些问题的,“是不是他召唤的春芬?”
祖清把春芬和柳立国之间的恩怨简短地告诉了百石,百石听得深深吸了口气,才把那股暴虐之气压住了。
“我知道怎么做了。”
挂了电话后,百石在病房外站了十分钟左右,才去把医生请过来。
而此时的柳立国已经晕厥了。
春芬把他掐得翻白眼的时候,又松开了手,等他缓过来的时候,又把对方掐得翻白眼,实在是受不了的柳立国被玩晕了。
看着被医生各种检查的柳立国,春芬面无表情道。
“你到处散发流言,说我被男人玩死了,现在你被我玩得开心吗?”
一旁的百石听到这话,抿了抿唇。
春芬就这么坐在病床边,等柳立国醒来时,又凑了过去。
病房里一直充斥着柳立国的惊叫声。
医生没有办法,让他们尽快转进精神病院去,彻底治疗比较好。
“都出现妄想症了,不能再拖下去,不然即使你们是他的亲人,也会觉得你们要杀害他。”
医生的话让柳大叔和柳二叔陷入了沉思。
百石坐在床边,看着又惊又恐的柳立国对自己描述着春芬的模样。
“是个厉鬼啊!她肯定是死了好多年了,得去找大师才能收了他!我有钱,百石,你帮我去找大师,我给你跑路费,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是倒霉,不知道怎么就遇上这么个鬼!”
柳立国满眼哀求地看着百石。
百石却缓缓垂下头,在柳立国耳边道,“没用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说完,便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柳立国。
已经隐身的春芬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躲在百石身后,身上的恶臭味从百石身上传来。
吓得柳立国又发生了大叫声。
听见声音的柳大叔二人进门,便听柳立国指着百石说,“鬼!他是鬼!他要害我!”
百石则是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们。
“忽然……
“麻烦你了,百石,我先送你回去,老二你看点他,等我回来,就按照医生的话去办。”
柳二叔点头。
百石却不愿意走,“看见柳二叔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反正我也是没有牵挂的人,能留下帮点忙也会是好的。”
柳家兄弟十分感激百石,可柳立国却对百石排斥得很。
甚至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也非常排斥。
他怕啊,他怕好好的儿子,也会忽然间变成那个女人!
被他的状态同样吓住的柳大叔,直接把人转进了精神病院。
通过一系列测试以及检查后,精神医生告诉他们,柳立国必须住院,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十分严重了。
柳大叔和柳二叔以及远在外省的柳小妹商量后,交了住院费。
柳立国住院了。
百石趁着两人去交钱的时候,坐在柳立国面前,“你出不去了,在这里没人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
柳立国满脸疲惫,短短几天就老了好几岁。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是你,”百石凑近他,“你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杀了我呢?”
“承认杀你就成了?”
柳立国抬起眼,定定地看着百石半晌后,忽然笑道,“我是杀了你,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吗?怎么短短两个月你就重新订了人家!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我柳立国怎么会真的喜欢你?”
“那天,我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真的不做我柳立国的女人,没想到看见你一身新衣,打扮得那么靓丽,你是不是见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是个瘸子你都能接受?”
“你太贱了,春芬,你实在是太贱了,我不能让你高高兴兴地嫁过去!你就是死,也得留在我身边!”
柳立国说得咬牙切齿,原本只是几分刻薄模样的他,此时显得格外狰狞,“你死的时候那模样实在是太让我爽快了,更让我骄傲的是,没人怀疑我,你是不是很气?你看我如今儿孙满堂,是不是气得从地狱跑出来找我报仇?”
“那是一条人命。”
百石咬住牙。
“人命?”
柳立国皱眉,“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是鱼,离开我就会死的鱼,我喜欢养着你,你就会好好活着,我不喜欢了,杀条鱼又怎么了?”
“不可理喻!”
百石狠狠地给了柳立国肚子一拳。
接着拿著录音笔转身离去。
春芬在柳立国疼痛难忍的时候出现了。
“现在,你是我手里的蚂蚱,我让你生你就生,让你死你就死,柳立国,你没有资格用这种眼神看我,”春芬掐住他的下巴,“因为我,不就是曾经的你吗?”
柳立国捂着肚子,艰难道,“杀了我。”
“想的美。”
春芬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苍老的他,“折磨蚂蚱,也是很有趣的事儿。”
柳立国住进了精神病院,而百石手里的录音笔被送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高度重视,一队人去百石所在的村里,证实有春芬这个人后,才去提问柳立国,可柳立国现在是个精神病患者。
而春芬的尸骨早就没了。
案子根本没有办法进行。
那份录音,也没有什么说服力,因为柳立国是个精神病人。
“我搞砸了。”
百石手足无措的给祖清打电话。
“没有,你做得很好,这个明面是要过的,接下来是那份录音,交给村里的年轻人,他们会传播的。”
百石按照祖清的话去做,很快村里的人都知道柳立国杀了春芬,和他们年纪相仿的老人们,更是议论纷纷。
一时间,柳立国和春芬还有那女知青的事儿,再次被提起。
“我当时就觉得春芬那事儿不对劲儿,她一直是个好姑娘,而且还定了人家,怎么会和男人鬼混?”
“是啊,现在看来,就是柳立国自己欺负了春芬!故意造成那种局面,逼得春芬爹娘为了后面的孩子,不敢闹开.”
“可怜春芬,这么个好姑娘,就那么没了。”
老瘸头站在人群外,听着他们议论纷纷,他转过身却对上了百石的脸。
“大爷,去我那喝杯茶?”
百石说。
老瘸头定定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和您喝杯茶而已。”
百石想到春芬的模样,又看了看眼前的老人,声音更加轻柔,“我见过春芬,她真的很好看。”
老瘸头眼一红,闻言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茶是新茶吗?”
“新茶还没采,是去年的茶,还是祖清哥哥给我的。”
“祖清啊。”
老瘸头又是一笑,“他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