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祖清手上还沾着些春泥,站在田间听完百石的话后,想了想道,“黄鼠狼的尸骨处理了吗?”

“没有,不敢动,还在棺材里放着。”

百石连忙道。

左亿手放在锄棍上,看着百石,“小白石,这种事一个电话就行了,你怎么还亲自来了?”

“能见祖清哥哥一面,我就是来百次,也是愿意的。”

百石深深吸了口气,对上左亿若有所思的目光说道。

左亿闻言白眼猛翻,“为什么会有讯通?那就是为了节省时间知不知道?”

“左先生,”百石看着他,“我在和祖清哥哥说正事,你若是闲着无事,”百石指了指左亿手里的锄头,“可以继续忙你的。”

左亿哎呀一声,刚要开口,祖清便抬手制止了他,看向百石笑道,“我现在还差一点功夫,这块地就出来了,你先会农家乐等我。”

“我帮你吧。”

百石挽起衣袖,“反正我也闲不住。”

祖清还来不及阻止,百石便已经拿过祖清手里的东西,示意他去旁边休息,自己和左亿干活。

“清弟,你过去休息,我们来。”

左亿磨了磨牙,让祖清去路边歇会儿。

百石和左亿都攒了一股劲儿,二人你争我赶的,原本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如今十几分就完成了。

看百石喘气比自己厉害,左亿露出自得的笑容,“哎哟,年纪轻轻的身体就不怎么好了,这可不行,得空的时候还是得多锻炼锻炼,是吧?”

“我如今还年轻,有的是时间锻炼,左先生好像比我大好几岁吧?”

“年纪大,才会疼人。”

“可年纪大了,到了一定的年纪有些事儿就有心而无力了。”

二人打着嘴炮。

祖清已经背上背篓,拿起镰刀往农家乐走了。

见正主都离开了,祖清和百石对视一眼,接着冷哼一声,扛起锄头,拿着簸箕也走向大路那边。

回到农家乐后,祖清先洗了手,又换好衣服,准备和百石一起去柳家,左亿不用祖清叫,直接就跟上了。

百石看了眼对方,忍了忍,还是没说什么。

百石是骑自行车来的,左亿和祖清开车过去。

百石在前,左亿他们在后。

别看百石骑自行车,速度一点都不满,跟在后面的左亿眯起眼看着前方的人,“这小子速度还挺快。”

“你怎么老喜欢和他抬杠?”

祖清无奈地看着他。

“是他先挑火的。”

左亿有些委屈,控诉着百石的行为,“我也是陪着他玩儿,再说了,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才对。”

“我会说他的。”

祖清表示会一视同仁。

“不行,你得厉声骂他,这样才显得你偏心我。”

“……我和你亲,才骂你。”

左亿听到这话,觉得十分有理,于是又道,“那你对他客气点儿。”

“是。”

祖清叹了口气,看着前方的青年,又是一叹。

到了柳家后,左亿把车停好,而此时祖清正和一个中年人在说话,旁边站着百石。

中年人正是柳大爷的大儿子,柳大爷住院后,柳大婶和他的小儿子轮流照看对方,而柳大叔则是听从柳大爷的话,先一步回来。

“祖先生,十分感激您能来。”

“柳大叔客气,咱们先去看看棺材。”

“这边请。”

柳大叔连忙带路。

左亿跟在祖清后面,百石被挤到最后。

百石看着前面的左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棺材上有积灰,上面还有几个手印,应该是当时搬棺材去晒太阳的时候,落下的。

“亿哥。”

祖清示意左亿把棺材打开。

左亿挽起衣袖,刚要动手,柳大叔便连忙道,“我来吧!这东西挺恶心人的。”

“没事儿,”左亿说完,便将手放在棺材板头上,轻轻一推,棺材盖就开了。

一股怪味儿从棺材里飘出来,百石和柳大叔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左亿微微皱眉,将祖清挡在身后,等味道散开了一些后,才站到一旁去。

祖清站在棺材边,垂头看着里面的东西,如百石所说,这里面只有黄鼠狼的骨架以及少量的腐肉,但是皮毛的痕迹却一点都没有。

“棍子。”

祖清伸出手,左亿早有准备,在他说的时候,便递了过去。

百石见此多看了左亿一眼。

祖清用木棍戳了戳黄鼠狼的骨架,最后在腿部上方,发现了一颗珠子。

左亿又递过来一根木棍,刚好和祖清手里的凑成一双“筷子”棍,可以把那颗珠子夹起来。

百石从兜里拿出一张卫生纸,放在地上后,祖清便把那珠子夹在了那卫生纸上。

“这里面的东西可以处理了,重点是那颗珠子。”

祖清对忐忑的柳大叔说道。

“那这棺材还能用吗?”

“最好别用,”祖清顿了顿,看向棺材,“老人忌讳且不说,还没搞清楚对方把剥了皮的黄鼠狼放进棺材的用意。”

“是人为的?”

柳大叔瞪大眼。

祖清笑了笑,“黄鼠狼再厉害,也不可能抹了脖子后,把自己皮剥了再爬进棺材里。”

见柳大叔没明白,左亿用刚才祖清用的棍子,指了指黄鼠狼脖颈处的骨头,“伤口深入骨了。”

那骨头上有一深深的痕迹。

柳大叔与百石看清那位置上的痕迹后,纷纷皱起眉。

作为这个村的守村人,百石很愤怒。

“再怎么说,这也是老人准备了那么久的东西,怎么……

“所以,”祖清拿起那卫生纸,看着那白色的珠子,“咱们得搞清楚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再有,”祖清看向柳大叔,“村里备有棺材的人不少吧?”

柳大叔点头。

“好些人都备着,”在柳大爷那个年代,只要有了孩子,大多数都会备好棺材,这也有棺材镇灾的意思。

“那为什么偏偏选择你们家呢?”

祖清拿着珠子走在前,“这不是偶然。”

柳大叔愣在原地,百石看向他,“最好问问柳大爷,有什么记忆深刻的事儿,又或者……现在还耿耿于怀的事。”

其实就是有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

柳大叔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弟弟打了电话,让对方旁敲侧击一下。

毕竟老父亲的性子不是那么好,要是直接问,可能会大发雷霆。

医生又说不能太刺激对方,这可能不是好差事。

柳大叔头疼地抓了抓脑袋。

而这边的祖清,让左亿拿出黄纸和朱砂笔,用朱砂笔在黄纸上写下一串符语后,看向柳大叔。

“借一根头发。”

柳大叔二话没说,从头上扯了一根下来递给祖清。

祖清用黄符把头发包裹起来,接着扬了扬那黄符,黄符便在空中自燃,接着祖清将燃了的黄符扔在那颗白色珠子上。

黄符燃尽,空气中忽然传来一股恶臭。

祖清抬起右手,比在嘴边默念了一阵后,将手指点在白色珠子处,众人只听噗嗤一声,那黄符便已不见。

可围绕着那白色珠子的火焰却没有消失。

反而越来越烈!

“再借精血一滴。”

祖清拉过柳大叔的手,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有血从手指间滴落在其中。

“看。”

祖清的声音响起,众人看过去,只见那白珠忽然从白色,变成了赤红色。

而那恶臭最重的地方,就是来自那红珠上。

更诡异的是,随着火焰的消散,那红珠忽然流出血一样的东西,很来便把周围的符纸灰给染红了。

“这、这……”

柳大叔下意识地往百石这边躲。

百石挡在他身前,皱眉看着那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怨珠,”祖清起身,从左亿手里接过湿纸巾擦了擦手,“怨念所生,不过,是人为聚集后生成的,和石二叔身上的东西差不多,但用黄鼠狼做祭品,还污了棺材而成,怨气不是一般的利害。”

“这东西放进棺材少说也有半年了,也是你们运气好,想起把棺材拿出来晒,不然再过些时日,危害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家人。”

祖清的话,让柳大叔冷汗连连。

“祖先生,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等那边的结果出来,我们才知道从哪里开始。”

祖清留下电话号码,把那诡异的红珠带走了。

路上,左亿看了眼正在把玩红珠的祖清,“危害一个人是指柳大爷?”

“那是柳大爷的棺材,自然是他了。”

祖清放好红珠,笑看着左亿,“如果是你,会害怕吗?”

“当然了,”左亿扬眉,“柳大爷不是被吓住院了吗?”

肯定是吓得够呛,说不定病情已经好转,可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是不想回来的。

柳大叔送走祖清后,百石也没待多久便离开了,他从祖清的话语中可以确定,这是一桩冲着柳大爷来的事儿。

而且过错方,很可能就是柳大爷。

作为守村人,自己村里的人犯了错,也是有责任的,百石不会推卸,但,该罚的还是得罚。

想到这,百石的脚步加快。

回到农家乐后,祖清把那珠子摆在桌上,接着让左亿把堂屋门关上,老赵和老李在茶室那边工作,所以不会有人来打扰。

祖清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盘,那木盘是桃木做的,也是左亿按照祖清的要求一点一点弄出来的。

将红珠放在木盘中后,祖清又让左亿把朱砂墨拿出来。

接过朱砂墨后,祖清倒在了红珠上。

原本褐红的桃木盘顿时被朱砂墨染红,那红珠立在中央,显得十分突兀。

祖清双手成决,闭眼默念着咒语。

左亿只见一阵阵的金光从祖清身上迸发出来,接着冲向那红珠!

原本静立的红珠忽然开始翻滚,接连而来的是一阵阵刺耳的哭声。

那声音里满是怨恨与不甘,左亿听得皱眉。

祖清睁开眼,手指冲那红珠一点,那红珠便安静下来。

“是你出来,还是我把你逼出来。”

祖清松下手,端起茶水喝了口后,问道。

左亿好奇地看向那红珠。

只见那红珠似求饶一般在桃木盘里转了个圈儿,接着回到中央位置,一阵青烟从红珠处升起,接着那烟雾便幻化成一个姑娘。

梳着两大辫子的姑娘。

但只是轮廓,不是肉眼可见的模样。

“大师饶命!”

“从哪里来?”

“我也不知道,只是半年前忽然有了意识,接着便发现我藏身在那畜生不如的家中,他害我惨死,我实在是怨恨难消,所以一时没忍住,才对其生害。”

说着,那烟雾幻化出的手便急忙摆,“但请大师明见!我鬼力低微,藏身之处又远离那畜生,利害还未生出多少,便被发现了,大师,我是想害他,可我根本没伤到他!”

说到最后,这鬼的声音充满了恨意。

“你说的那个畜生,是柳大爷吗?”

左亿问道。

姑娘点头,“他原本叫柳立国,而我叫春芬,说起来我们二人当年还是邻居,除此之外,我们还是一块儿长大……

因为春芬打小就喜欢跟在柳立国屁股后面,所以两家大人隐约都有那方面的意思,便没阻止二人多接触。

年少不知事,春芬接触得最多的就是柳立国,心里满满的都是对方,年十五的她,在跟着柳立国干活的时候,扭伤了脚,是柳立国把她背下山的。

那时候她真觉得柳立国是村里,乃至这天下最好的男子。

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春芬的心一点一点的被柳立国充斥,也开始偷偷给对方做鞋子,做衣服,柳立国都收下了。

在一次情迷之下,他还吻了她。

“我原本以为,等我到了年纪,我们就能永远的在一起,可没想到,村里来了知青队……

知青中有一个长相姣好,充满知识的女知青,女知青热情,大方,待人真诚,白天干活,晚上还教想要识字的人读书。

好多人都喜欢女知青。

春芬也喜欢,柳立国要去学字,她也跟着去了,第一个想学的字就是柳。

可还没等她把柳立国三个字学下来,她就发现柳立国开始疏远自己,正大光明的和一群青年追求女知青。

女鬼的声音哽咽了。

“村里的姑娘们都嘲笑我,青年们问他把我放在什么未知的时候,他说只把我当成妹妹看待!可谁会亲吻自己的妹妹?”

春芬从别人嘴里听见这话的时候,哭了好几天,也气了好几天,可柳立国压根没关心她到底哭没哭,气没气。

他依旧跟在女知青后面献殷勤。

“我爹娘也气,可最气的是我自己,我还眼巴巴的给他送鞋垫过去,想问问他,对那些人说的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那我们之间那点事儿,到底算什么?”

春芬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可柳立国见了她,却说让她以后别私下找他了,万一被女知青误会,多不好。

春芬当场气哭,追问那个吻。

“我永远记得,他的脸被月光映了半边,一边在黑暗中,一边在月光下,那月光下的那半张脸,尽是冷漠。”

他说,吻?什么吻?我们之间哪有吻,你可别是做梦。

说完,便关上了院门。

而她半夜去寻他,也被人瞧见,至此村里人都说她想男子想疯了。

“我爹娘因为我受尽了嘲笑,我每日上工,得到的多是窃窃私语,还有那数不尽的目光,我快疯了。”

春芬掩面,“我受不了那种日子,我姨妈给我寻了一户人家,那位男同志腿脚有些不便,但人是个好的,为了我父母,为了我自己的日子,我应了。”

她决定放下那个男人,重新生活。

“定下亲事后,我在家备嫁,极少出门,一直到出嫁前几天,我赶集回来的路上,被那个畜生拉进了树……

一段时间不见,柳立国憔悴了许多,可春芬知道,这份憔悴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女知青当众说,自己没有结婚的打算,只想为公社服务,为人民服务。

柳立国的爹娘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儿子,把时间浪费在女知青身上了,逼着他断了那份心。

可柳立国这会儿想起春芬了,但得知春芬要出嫁时,忽然不满起来。

“他掐着我的脖子,质问我为什么背叛他,我哪里背叛他了?是他亲手把我推开的!为什么却反过来说我?”

春芬被柳立国失手掐死了。

她死后,柳立国惊醒,也吓得不轻,可他最后还是冷静下来,脱掉了春芬的衣服,不断地拧着她的肉。

等春芬被人发现的时候,衣服没有了,身上青紫一片,春芬爹娘抖着手把尸体带了回去。

却因为家里还有小妹未定亲,在叔叔伯伯婶子的劝说下,把春芬的死说成了意外。

即便好些人都私下议论,可传出去的却是春芬找男人的时候,被男人玩死了。

春芬恨极,看着柳立国若无其事的娶妻生子,看着对方毫无芥蒂地路过她死的地方!

“可即便我再恨,也比不过厉鬼,”春芬也是倒霉,怨气刚生的时候,就被厉鬼吞噬了一大半,成了残鬼,还不容易休养全乎,却因为鬼力太低微,一直没办法找柳立国报仇。

“后来,我也麻木了,跟着鬼差去了地府,但是投胎的队伍实在是太长了,而我有心不想投胎,所以总是推延时间。”

一直到半年前,她受到了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