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亿听到这话差点被呛到,他再次看了眼刘小妹,对方还保持着死前的模样,容颜与身段永远定在了那个花一样的年华。
“说得有理。”
报警后,刘大婶还双手叉腰冲着周围一顿骂,这山脚下住着不少人家,刘大婶的嗓门又是出了名的大,很快山脚下的人便听见了叫骂声。
“这是咋回事啊?”
由于今儿下雨,所以大伙儿都在家呢。
还有些打牌的听见动静,都放下手里的牌来到堂屋门口张望。
“好像是什么东西被偷了。”
“这半山腰的,偷啥了啊叫骂得那么厉害。”
“柴火吧。”
众人议论纷纷。
还有些人闲着没事儿,顺着声音来到了半山腰上,瞧见祖清等人后,有人见是刘大婶在叫骂,立马问道。
“他大婶儿,这是怎么了?”
刘大婶一边让他们就停在下面的土坎上别上来破坏现场,一边嫌恶道,“恶心人的事儿,我报警了!”
一听都到报警的程度了,几人的好奇心越发重,眼尖的发现刘大叔黑着一张脸站在刘小妹坟前,立马低声对身旁人说,“我瞧见那有翻土。”
其余人一听,立马也看向刘大叔那边,刘大叔见此面无表情地往前面一挡,他人胖,将他们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刘大婶也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们。
这下也不好奇了,赶紧走人。
别因为瞧热闹,却惹上一身骚。
“祖清,我妹妹托梦的原因应该就是这个吧?”
见人都走光了后,刘大叔看向祖清轻声问道。
祖清看着刘大叔身旁的刘小妹,刘小妹也好奇地看着他,“我想,你们可以问问刘阿姨,到底是谁偷了她的坟。”
刘大叔与刘大婶闻言一愣,就在这时候,寒风袭来,冷得众人齐齐打了个颤。
“祖、祖清,我妹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我咋问啊?可别开玩笑。”
刘大叔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她还没投胎,你们今晚上还能见一面,”听到这话,刘小妹激动极了,她冲祖清露出灿烂的笑颜。
这话可把刘大叔夫妇吓一跳,他们倒没有多害怕,更多是愤怒,毕竟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却还没投胎!
“小妹是不是在底下被人欺负了!”
刘大婶咬住一口大白牙,瞪着刘大叔,“我是多烧些东西给小妹,你还说我事儿多,现在好了,小妹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我那不是听以前的老人说,不能给底下的亲人烧太多东西,这下面也有恶鬼会抢劫不是?”
刘大叔此刻也十分自责。
早知道地府投胎也需要打点,他就一车一车的烧给小妹了。
左亿见此清咳一声,俯身在祖清耳边说,“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没投胎?”
“不清楚,晚上就知道了。”
祖清也同样小声的回着。
警察来得很快,得知是因为做了相同的梦才来看坟地,结果又发现坟被偷了后,他们十分惊讶。
“这倒听得稀奇。”
刘大叔夫妇对视一眼,苦笑。
“也亏得我们做了梦,看这脚印最迟也就前晚上做的,我们要是等过年的时候再来,那时候偷坟的人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送走警察后,左亿开着车去了刘大叔他们家。
两人用水简单的擦了擦身上沾上的稀泥,刘大叔拿出昨儿买的排骨去做午饭,还让祖清和左亿晚上也在这吃。
怕他们坐着无聊,刘大婶还特意拿出自己的山歌电视剧给他们看,热情得很。
于是祖清和左亿便坐在二楼客厅里,看着电视里那狗血而引人热泪的山歌剧,只不过两人每每到主人公开始唱山歌的时候,便忍不住笑。
“这是我第一次看这种剧。”
左亿双手后放在沙发上,笑得肚子疼。
“我们村有好几个大爷大妈爱看这个,那音量也放得极大,我几次路过他们院子,都能听见这熟悉的旋律。”
祖清喝了口茶后,笑着说。
“别说,这山歌调子还挺上头,”左亿逼着自己用最好的心态去欣赏。
“你多刷刷小视频就会发现,好多人都爱用这山歌调添词拍视频,评论和转发量还不少呢。”
祖清拿出手机点开某视频软件,打出“土味山歌”四个字一搜,便出现好几个点赞量上百万的小视频。
“我瞧瞧。”
左亿乐了,伸出修长的手接过手机,看着看着就发出鸡鸣般的笑声,旁边的祖清十分遗憾自己手机在祖清手里,不然就能录下左亿这憨包样子了。
“说起来,现在互联网的力量是越来越强大,”左亿看完后,将手机还给祖清说。
“互联网时代嘛,”祖清与左亿说起他们小后山今后的打算,说着说着就忘了时间,等刘大婶上来的时候,发现电视里的片段一集都结束了。
“好看吧?”
刘大婶笑眯眯地将水果盘放在他们面前。
“谢谢刘大婶,”祖清道谢。
“好看好看,”左亿清咳一声,“很有看头。”
刘大婶一边换碟片,一边点头,“那可不,这套碟唱得最好了,我和你们刘大叔都喜欢得很呢。”
想到刘小妹多年还未投胎,左亿轻声问,“刘阿姨在的时候,最喜欢吃什么菜?”
左亿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啊,”刘大婶叹了口气,“那会儿家里没什么吃的,一个月能吃一回鸡蛋都了不得,我还真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有的吃就不错了,那会儿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样啊,”祖清抬手摸了摸下巴,在刘大婶下楼后,他笑眯眯地看着还未走的刘小妹,“刘阿姨,想吃什么菜?”
刘小妹一愣,指着自己,“我吗?”
“当然了,”左亿点头。
“你们能看见我?!”
刘小妹激动道。
“能,”祖清和左亿异口同声。
刘小妹说自己什么都可以吃。
不过能吃点肉,是最好的。
因为与家人相聚的时间有限,所以刘小妹又去她哥哥嫂嫂身边待着了。
祖清将电视关了后,与左亿下楼,刘大婶不在,所以与刘大叔说明情况,刘大叔哪里有意见,他双眼红彤彤地拉着祖清说。
“我妹妹那会儿没过过好日子,东西没吃过啥好的,要说做什么菜,那一定得是肉啊!”
于是祖清亲自动手,做了三菜一汤:青椒肉丝,凉拌白肉,回锅肉以及煎蛋汤。
当刘大婶与一直待在她身边的刘小妹回来时,便看见了一大桌子的菜,以及戴着围裙的祖清。
“你这人咋回事,”刘大婶立马给了刘大叔一下,“咋让祖清做饭呢?”
刘大叔嘿嘿笑着,“做给小妹吃的。”
刘小妹羞涩而感动的对祖清道了谢。
“祖清,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可以见小妹了吗?”
此时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祖清用刘大叔找来的朱砂笔在黄纸上画了个小人,小人身上写着刘小妹的名字,接着让刘大叔在上面滴一滴血,他将黄纸扔在半空中。
那黄纸发出“啪”地一声,像是爆炸了一般,带着点烟气。
等那声音消散,烟气消失的时候,刘小妹出现在黄纸消失的地方,眼泪汪汪地看着哥哥嫂嫂。
“哥!嫂子!”
刘小妹哽咽地冲过去。
刘大婶和刘大叔纷纷伸出一只手想抱住她。
“小妹!”
“小妹!”
却直接对穿过。
看着自己的双手,刘大叔抬手擦了擦冒出来的眼泪,转身看向同样难受的刘小妹,“咱们先别说那些事儿,吃饭,咱们先吃饭。”
“是啊,”刘大婶也抹了抹眼泪,一听刘大叔说祖清做给小妹吃,她就觉得这饭菜不一样,现在一想到小妹也能吃上好饭好菜,她就高兴!
祖清做的那几个菜全是刘小妹吃的,而他们吃的则是刘大叔烧的土豆排骨。
刘小妹吃得十分高兴,因为是病死的,所以她并没有那些出意外离开的人那么恐怖,除了脸色白了些,对刘大婶和刘大叔来说,就跟她活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看着刘小妹真能吃那些食物后,两口子就没给自己夹过什么菜,一直给刘小妹夹,然后盯着对方吃下后,露出欣慰的笑,然后接着夹。
可能是成了鬼,所以刘小妹的饭量也比生前大,吃了三分之二,才堪堪停下。
就这样刘大叔他们还担心刘小妹没吃好呢。
刘小妹红着脸表示自己已经很撑了。
碗筷都来不及收拾,刘小妹就咬了咬唇说,“我在这上面的时间不多了,有些事得快些说。”
“你说你说,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刘大婶连忙道。
“是啊,还有,到底是哪个龟孙子偷你坟的?哥一定要揍他一顿!”
祖清和左亿在一旁静静听着。
刘小妹抬眼看着他们,“我之所以没去投胎,不是我不想去,而是因为我鬼骨不全,得不到轮回的机会。”
鬼骨不全?
祖清皱起眉头,“你的鬼骨被偷了?”
“对,”刘小妹点头,“在下葬前就被偷了,我去地府的时候是被这么告知的,可是我刚成新魂,什么也不懂,那几天都守在爹娘身边,根本不知道是谁取出了我的鬼骨,还偷走了!”
“等等!”刘大叔越听越迷糊,“什么是鬼骨?”
刘小妹自己也说不清楚,于是大家纷纷看向祖清,祖清道,“每个人的鬼骨都不一样,没找人摸过骨是不会知道的,刘阿姨生前曾找人摸过骨吗?”
刘小妹摇头,“我不知道,我想了这么多年,也没想出什么时候被人摸过骨,鬼差见我可怜,也曾多次说过,知道我鬼骨位置的人,应该就是当年为我摸过骨的人,只要找到那个人,我的鬼骨就能找回来了!”
“那到时候你就可以投胎了!”
刘大婶喜道。
刘小妹点头,接着对他们说,“我之所以托梦给你们,是因为我在下面的时候感觉到了有人动我的坟,可出地府的日子还没轮到我,我不能出来,只能向你们托梦。”
刘小妹鬼力不强,托梦的时候无法说话,只能一边哭一边看着他们。
幸好他们明白了意思,去了刘小妹坟头。
“所以你也不知道这次偷你骨头的人?”
左亿侧头。
“对,”刘小妹点头,“我今天才上来。”
说到这,刘小妹便猛地起身,她看了眼堂屋门外,黑漆漆的地方似乎有什么在唤她。
“哥,嫂,我得下去了,半个月后我再上来。”
说完刘小妹又冲祖清他们微微鞠躬,“谢谢你。”
接着便消失了。
“小妹?小妹!”
刘大叔眼睁睁地看着妹妹不见踪影,立马起身四处查找,见此,刘大婶抹了把眼泪,将人拉回来,“下面有下面的规矩,咱们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帮小妹找回她的鬼骨,好让小妹早日投胎。”
而祖清也陷入了沉思。
鬼骨这东西,普通人极少知道。
这鬼骨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利用鬼骨来让鬼骨的主人无□□回。
显然取走刘小妹鬼骨的人,知道鬼骨的作用,所以是成心让刘小妹不能投胎,失去鬼骨的鬼倒也不是孤魂野鬼。
但是他们还不如孤魂野鬼来得自在,没到该出来透气、寻找鬼骨的日子,是不能私自出地府的。
“要想抓出那个人,一,等警察那边找到这一次的偷骨的人,看看是不是当年偷取鬼骨的人。”
第二就得靠刘大叔你们自己,仔细想想当年刘阿姨下葬前谁最有可能接近棺材,想不出有嫌疑人也是好的,再不济咱们还可以找找当年的老人,有谁知道刘阿姨被摸过骨。”
左亿分析道。
“那万一,这其中的老人里面,就有那个第一次偷骨的人,我一问不会惊动他们吗?”
刘大叔担心问。
“都一把年纪了,”祖清笑着,眼眸流光绽显,“还能背井离乡逃出去?再者,我猜想老人应该是第一次偷骨的人,这第二次的人,属于他们的后辈。”
“对,”左亿也是这么想的,“他得到了刘阿姨的鬼骨后,这么多年来还是不甘心,许是觉得你们没发现什么,所以又下了第二次手,把所有尸骨都偷走了。”
“他的目的是占有刘阿姨的尸骨,人不在了,骨头也得是他的,从现场情况来看,他很着急,以至于没有时间与精力收拾狼藉,要么他得了重病,要么他想自杀。”
刘大叔和刘大婶听得浑身一寒。
“……么不是人啊?”
刘大叔握紧拳头,要是他们没发现,也没在祖清的帮助下见到小妹得到她没办法投胎的真相,那岂不是小妹永远都不能投胎了?
疑惑中,他问了出来。
“不,”祖清勾起唇,“只要控制鬼骨的人死了,鬼骨的主人就能投胎。”
也就是说,偷取刘小妹鬼骨的人,还没死!
与刘大叔他们告别后,左亿与祖清开车回家。
索性也没睡意,而且牛腩都拿出来放了那么久了,祖清准备烧好后当夜宵吃。
左亿自然没意见,他临走时泡好的烟笋一一一干净后,捞到一旁的竹簸里,“要我说,那人确实缺德,你说是爱而不得才做出来的,可这也不算爱啊。”
让心爱之人无法投胎,算是什么爱?
“我想他一定是听过鬼骨的传说,但是又拿不准这传说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祖清将锅刷干净后,一边倒清水一边回着,“但是人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他想要试试,反正人也死了,他就算留一点骨头在身边,也可以摸骨思人。”
摸骨思人?
左亿打了个冷颤,连忙擦干手去烧火,这天冷的时候在灶房里,只有掌勺和烧柴火的地方才感觉到异常温暖。
“还是太变态了。”
“所以他的爱很病态,”祖清盖上锅盖,一边等锅里的水开,一边将菜板取下,开始切牛腩,“刘大叔说当年没人向刘阿姨求过亲,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身体弱,刘家不愿意让她早早的嫁出去受苦。”
那个时代,婆婆看未来儿媳的第一个标准就是身体健康,嫁进来好下地挣工分不说,还能生健康的后代。
所以刘小妹的身体条件,成了媒人上门的绊脚石。
“按道理说,爱人爱到摸骨的份上,”左亿见火势起来后,开始拿蒜剥,“尽管家里人不同意他向刘阿姨求亲,也会坚持的。”
“除非……”
祖清将菜刀插在菜板上,眯起那双丹凤眼,“除非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刘阿姨,又或者说他们有太近的血缘关系,没办法成夫妻?”
“不、不会吧?”
左亿简直佩服祖清这脑洞,“第一个我觉得还有可能,第二个就算了,你是不是今儿看那山歌剧看多了?”
那山歌剧里面说的就是表哥表妹,可那是一种称呼,并不是真正的表哥表妹。
“是吗?”
祖清提起菜刀继续。
“我觉得是,”左亿将剥好的蒜丢在一旁的碗里,“不管怎么说,做这件事的人都不对,不管是出自于爱,还是恨,都不应该这样对死者。”
刘阿姨生前根本就没有经历那些情情爱爱,作案人百分之八十是自己脑补了一场大戏。
剥完蒜后,左亿又拿剪刀剪干辣椒,他看着手里的辣椒笑道,“我第一次弄干辣椒的时候可惨了。”
“没洗手就去搓眼睛了?”
祖清将切好的牛腩倒进锅里,差不多了后捞出来放进一旁装满冷水的盆子里。
“你怎么知道?”
“因……也这样做过。”
不过那是父母被害后,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接近了自己的仇人,在那大到离谱的豪华厨房里,祖清为了掩饰自己的痛苦,用干辣椒让自己流了一会儿泪。
“哈哈哈!你真是个憨批!”
左亿毫不客气的大肆笑出声。
闻声的祖清微微一笑,看着骂人骂己却不自知的某人说,“多剪些辣椒,这天冷就得吃辣才舒服。”
笑声戛然而止。
左亿刚要抬手摸一摸自己脸上冒出来的痘痘时,又想起自己手沾过辣椒味儿,只能讪笑着,“我错了。”
“你没错,”祖清洗好锅,切好烟笋,等锅烧得差不多后开始放油,“反正都冒痘了,试试以毒攻毒?”
“有道理!”
左亿咔咔咔又剪了不少辣椒进去。
导致祖清在煸炒牛肉的时候,把左亿都给呛出灶房了。
“哎哟,”站在院子里不断打喷嚏的左亿甩了甩头,“这个小记仇精。”
盖好锅盖的祖清坐在灶火门口,一边感受着温暖一边冲外面的左亿喊道,“拿几个红薯进来!”
“来了来了,”左亿洗了手,去挑了几个红薯进灶房,那味儿小了些,可他还是咳嗽了几声,这才在祖清身旁坐下,“你也不怕拉屎的时候屁股疼。”
“请你注意措词,”祖清拿起烧火棍就给左亿戳了过去。
左亿灵活一闪,嘚瑟道,“我这是接地气。”
祖清翻了个白眼,拿出手机给祖清看他刚才狼狈不已的视频,视频中左亿捂住口鼻不停的打喷嚏,一是这屋子里味道浓,二是他剪了辣椒还没来得及洗手就用手捂住口鼻,可不得刺激大了。
“一百块。”
左亿去抢手机,祖清一下揣兜里了,于是他严肃道。
祖清一边放红薯一边摇头。
他在刘家可没吃饱,毕竟食量大,不过刘大叔他们不知道他的食量。
“一千块。”
左亿咬了咬牙。
祖清还是摇头。
左亿见此一把扣住祖清的肩膀,将人往自己怀里按,“再不给我删了,我可就非礼你了!”
这动作来得猝不及防,可以说连做这事儿的左亿,脑子都没转过来,便已经这么做了。
他傻了,可到了这个份上,也不能说放开就放开,那多没面子!
于是左亿十分凶狠地看着祖清,语气也凶巴巴的说道。
反观祖清除了一开始有些惊讶外,此时神情已经十分淡然,他维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在左亿的眼下伸出手轻轻刮了一下左亿的喉结。
咕噜。
左亿的喉结当下就是这么一滚动。
“你你你你别乱来啊!”
左亿面红耳赤,说话结结巴巴像个羞愤的小姑娘。